第40段 你有过性幻想吗-妖娆

蓝骄子摇下车窗看着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出了事的表情。我扑过去掐住他的肩头说,出什么事了?蓝骄子仰着脸看着我不说话。在这个角度看蓝骄子,我感到那么陌生。自从蓝骄子脱离了我的后背他就长大了,他长大后,我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自从他长大后,我们就对立起来,因为爱和恨。爱和恨可以让人和人保持一种关系,可是轻视不能。如果你轻视一个人了,你就永远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就相当于无意中踩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里得嫌弃好几天。

蓝骄子说,上车吧,你男人在药厂等着你呢。

我上了车,有点生气,他到父母亲的药厂掺乎什么呀。我说,我不想见他,你把我送到医院去吧。

蓝骄子发动了车子说,你必须到药厂的临时办公地点去一下。就算是你去看一看你的亲爹娘老子。蓝骄子最近阴阳怪气的。

在路上,蓝骄子简单地把情况给我介绍了一下。生物制药厂的手续办下来后,服装设计师要求加入和蓝骄子一样多的股份。父母亲很高兴,说我们赚钱带不到棺材里,都是你们姐弟俩的,你们要求入股,一方面可以缓解药厂资金的压力,一方面也可以享受分红,以后也有权利继承这个企业。父母亲说,我们给你们姐弟各百分之十的干股,剩下的按资金数量入股,连干股加起来不能超过百分之五十。父母亲几次让你过去商量这个事,你都说有事。服装设计师不让父母告诉你他参与药厂的事情,他说你喜欢他从事艺术类的工作和投资。父母亲人老了,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以为是真的。我们镇子上的人都是这个毛病,我们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们一样。今天服装设计师带了五十万的支票来和父母亲签合同。他要以他服装设计公司的名义签这个合同。我说那不行,必须以蓝绸子的名义签这个合同,没有蓝绸子,怎么会给你百分之十的干股,你贵姓啊,你脑子没受潮吧。他的脸色就变了,脸蛋子吊在了裤裆上。这不我就来接你。还有一件事,母亲不让我告诉你。服装设计师去法国之前从母亲那里借了十万元钱,到现在母亲资金这么紧张,借钱的事他提都不提。

到了药厂的办公地点,服装设计师和父母亲正在谈什么,看到我,服装设计师站了起来说,药厂的资金紧张,我过来看父母亲需要不需要我帮忙。母亲接过来说,就是就是,今天我们把公事私事都商量一下,药厂马上就要进行设备改造,上马之前我们把该办的手续办了。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他们俩想入股就按资金数量计股份吧。

父亲说,那不行,不要也得要,这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点心意。有了股份你们就有一责任感,这有利于企业的发展。

弟弟说,姐你不懂企业经营的事儿,爸妈让你签你就签,对彼此都是有好处的。接着弟弟签了字。

这时服装设计师坐不住了,他脸上挂满艺术家特有的纯真的微笑说,来来来不要为难父母亲,我们俩一起签字。他向我伸出了优雅的双手。为了迅速躲避他的双臂,我上去签了字,他也在上面签了字,迅雷不及掩耳。

接下来是入股的手续了。弟弟签完之后,服装设计师突然说,哎呀,支票怎么没盖公司的印章,这个出纳总是粗心大意。他抖动着支票说。我改天再签吧。我回去得把这个出纳解聘了。

不知为什么气氛特别尴尬,我只好告辞出来,服装设计师也跟着出来,用手揽我的后腰。父母亲送出来,父亲依然小心翼翼,母亲则一脸讨好。他们好像总是有点怕我。其实母亲对我横眉竖眼的时候,指着鼻子骂我吃里扒外的时候,我还很佩服母亲的敢做敢说。可是我现在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她的这种表情又一次拉开了我和她的距离。

他跟在我的后面,我累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不知怎么了,最近我一看见服装设计师就累得喘不上气来。

他紧走几步对我说,蓝绸子,我和米瓜什么都没有。

我站住了,看着他,我说,这个我相信,米瓜那样的人你也配打她的主意吗?

我接着走,他没跟上来。我打了一个车,我想赶紧回家,我累极了。从出租汽车的靠背到家里的床上,我一直处于半睡眠状态。我看到了我熟悉的一个人,熟悉到我想不起他的脸。我摸他的额头。我如果十分爱一个男人,就会用反复抚摸他的额头。可他的额头有一只永远长不上的伤口,它像一只眼睛注视着我。我闻到了桔子的香味,桔子一瓣瓣地想破壳而出,像一只小鸡想破壳而出,于是我叫了一声----门铃同时响了。我不想睁开眼睛。继而我听到米瓜在外面大叫还用脚喘门。米瓜这人毛病够多的,她要想干什么事容不得你有半点殆慢,不然她就敢跟你以命相拚。她的声音真大,就是有个男人强奸她她也末必使这么大劲。

我一打开门她就跳进来,她的脸几乎挨在我的鼻子上,她说,你看黄色录像呢?

我瞪了她一眼。

她在我的两间房子里转了一圈,把狐疑的眼光放在我的脸上,说,你有过性幻想吗?

我的脸唰地红了。我有点想翻脸,把她赶出去。

可她的眼睛转到了别处。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她后脑勺对着我说,昨晚我没睡觉,在“紫金子”用威逼利诱的手段,采访到了一个性幻想的典型实例。一上午我在脑子里把它整理出来了,心情好得不得了,现在现场给你操作,和你一起分享文字的快乐。

听了米瓜的话我的心即刻软了。凑到电脑旁,搭着她的肩,看她在电脑上写她的文字。

女人是在秋天降落在吐鲁番的,去找一个在梦中死去的人。

她在蜂房前站定。这是蜂房,是吐鲁番人用来风干葡萄的房子。四面墙用土坯参差地拼成网状,蜂窝一样错落。它的表面嵌着小石子和碎陶片,璀灿着。

向前走了七步,女人走进这间蜂房。蜂房的葡萄架上晾了葡萄,晒到太阳的是玫瑰色的,没晒到太阳的是紫色的。女人站在蜂房的中央,承接着穿过蜂墙的万道光芒,她衣裙里的皮肤逐渐网格状。这时就有脚步声响起,走近,就有一双手托起宁可对女人耳语。

女人的身上重叠着一个温暖饱满的影子。

重新回到生活了几十年的海滨城市,女人愈加婉约起来。走在大街上像一束飘扬的蚕丝。最神奇的是,女人一笑,两只酒窝里就溢出葡萄酒的香味。一次体检,大夫摘下雪白的口罩说,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你知道自己怀的是葡萄胎吗?

就这样,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女人一直微笑着,她酒窝里的葡萄酒香味首先把进来麻醉女人的麻醉师醉倒了。大夫切开女人的身体后,更加浓郁的葡萄酒香味儿又醉倒了主治大夫。

从此女人出入公共场所,有不胜酒力的人频频醉倒。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

一个晚上,一位司机开着桑塔纳带着他的一个朋友出去办事。走到一个窄路段,前面一男一女相拥着,怎么按喇叭都不让路。也是这一对情意绵绵的男女相拥的姿态太美,触动了司机心底的一些什么,好心的司机在他们的后面滑行着。这一天正好风大,正好顶风,便有浓郁的葡萄酒香味儿阵阵袭来,没多久司机脸色潮红起来。这样微醉的司机就无法控制地向这两个几乎绞在一起的男女撞上来。受惊而醒的司机和他的朋友同时看到,在车撞上那一对人的刹那,男人把女人向旁边推了一把,他们同时认为,女人没事儿,可能那个男人完了。

他们下了车在地上和车下找那个男人,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忙问,那个男人呢?

女人说,哪里来的男人?

我打断米瓜说,这是怎么回事。米瓜说,这个司机也是性幻想。

我说,米瓜,你脑子里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啊。

米瓜的手停下来,她对我说,开玩笑,什么叫作家嘛,那是人和神的有机结合呀,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长。我的《性幻想》系列调查已接近尾声,估计比《绝对隐私》还要火,到时候我签名售书,你陪售,大美女旁边一站,一定能卖出好价钱。下一本书就是你和刘苏子的成长过程,一部二十级的电视连续剧,唯美的,绝妙的镜头和诗意的画外音,把中国六三年出生的人的精神一次洗净。书名我都定了,就叫《1963年的蓝绸子》。

米瓜的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说,那我就告你侵犯隐私权。她说,正好,进了监狱继续写《中国无性婚姻》,效率肯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