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段 这两个伊每人的娇胸前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血淋淋的-妖娆

我做了外科主任后,女麻醉师好像比我都高兴。她不像别的同事改口叫我主任,她依然叫我刘医生或小刘,她向别人炫耀着我们之间的关系。院里进了那批手术器械后,她的腋下总是夹着一本书,她逢人就讲,设备不断地更新,麻醉的方法和用量是不同的,比如腹腔镜胆囊切除的麻醉方法跟传统的方法差得好远哦,要不断充电哦。说的多了,大家就叫她1号电池。这个绰号太形象了,她长得真的像个1号电池。小苏从层流室一出来,女麻醉师就扑进病房说,儿子,你好些了吗?接着表情就呈痛苦万分状。她抹起她的衣袖,露出冬瓜一样的胳膊说,我真想把我的血都有输给你,儿子。她总是把小苏吓一跳。人太胖了就有排山倒海之势。小苏是从镇子里长大的,还没来得及习惯城市里的一些方式,麻醉师的一声声儿子,小苏以为我又跟女麻醉师结婚了。小苏只要有力气抬起眼皮,他就怪异地看我。在他的眼里,我基本上不算是什么好人。

小苏又一次复发了,比第一次还要迅猛,白血球数又增加了一倍,人几乎昏迷。我推他进层流室,我在他耳边说,小苏,你是我的命,你要坚持啊。小苏把他的拳头伸给我,用低微的声音说,妈妈回来了。小苏的手心里是一颗巧克力球。小苏给甜甜说过,他妈妈还没吃过巧克力。小苏的意思是说,妈妈回来了给她这只巧克力。我贴在小苏滚烫的脸上,我的心像一件器皿扑楞楞地碎了。

可是我从小苏的层流室出来后,又看到了一个我不想看到的人。

服装设计师从我对面走来,他笑呵呵地对我说,刘苏子,蓝绸子韧带拉伤了,我过来看一下孩子。

我说,谢谢,孩子在层流室隔离,不可以探视。

他从怀里摸出一只信封往我手里塞,他说,钱不多,给孩子输血吧,如果移植骨髓需要钱,我把我的公司卖了。

我像被烫着一样往后退,直至撒腿跑开。这里正好女麻醉师路过我们,她一把拽住服装设计师的胳膊说,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外科主任是从来不收红包的,副市长的红包他都拒绝了。有钱捐到希望工程去,我们医院是全市文明医院,我们的医生都是白求恩,拒腐蚀永不沾。

她的声音和她的身躯一样大,人们从门上探出头来看,她就更来劲了。她说,快走吧快走吧,要是碰上记者了,又该宣传我们毫不利已专门利人了,全市的患者都来我们医院就诊了,我们病房的走廊上都住满患者了。服装设计师心里直发笑,嘴里却说,神经病,你们医院应该先给你治治病。女麻醉师的耳朵尖,听到了他说的话。她上来一手拽住服装设计师的胳膊,珠算指着他的鼻子说,说什么呢?说什么呢?长得人模人样怎么一股公共厕所的味道呢?给我道歉,不然咱们就到保卫科,公事公办。服装设计师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人。他说,大姐,你误会了,我是刘苏子的朋友,想给他的孩子一点救命钱。女麻醉师在他的脸上扫射了几遍说,真的吗?我看我们刘主任的表情,不像和你是朋友。

女麻醉师不愧是个人才,只要有机会,她就夸我们的医院。她在给我们医院充电呢,在给我们医院化妆呢,她吃谁家饭不砸谁家锅,这样的人算是好同志了。据我们的同事说,女麻醉师回家后看见她的丈夫和一个女人乱搞,她就把那个女人的衣服扔到楼下去。她从外面反锁了门,到丈夫的单位去了。她打一辆车把领导们接来,说丈夫请他们到家吃饭。结果领导们看到了现场。那个和他丈夫厮混的女人穿着她的一套宽大的衣服正在墙角发抖。领导们一看这种情况,当即就合计着做出判决,责令丈夫和那个女人给她道歉,可她不干。她非得让那个女人脱下她的衣服裸体走出去。要不然他就通知那个女人的丈夫或家人来领人。或者她报110就说她家失窃了,贼被当场抓获,让派出所带手铐来。女人万般无奈,就穿着内裤和胸衣走了出去,到楼下找她的衣服。可是衣服已经被收垃圾的捡走。女人羞愧难当,情急之下扯了小区的一张海报披在了身上。从此他的男人只要看见她就尿失禁。大家一看这日子可能过不成了,就劝他们离了吧。男人搬出去住了一天就回来了,看不见她男人就不会撒尿了,憋得脸色青紫。

我坐在办公室里,竟有点想笑。自从小苏病了以后,我还没笑过。可是更可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蓝骄子开着他的宝马车拉着两个宝贝来了。那两个宝贝哪个是小黑哪个是小白我又分不清了,她们又换衣服了,并化了不薄的妆,脸上的物质可以信手拈来。现在的女人一件衣服穿两天就堪称为傻B。甚至一天内早晚都不应该穿一样的衣服。一个女人一天不换衣服像一辈子不换男人一样,那是死心眼子一根筋,一点品位都谈不到。滑稽的是,这两个伊每人的娇胸前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血淋淋的。我说,这?

蓝骄子说,从今天起这两个姑娘就帮你照顾小苏,你就把她俩当你的员工使用好了。

我说,那也用不了两个呀。

小黑和小白同时说,我们愿意公平竞争。说完挺了挺胸。这可能是蓝骄子公司员工的习惯性动作。

这真是荒唐呀。蓝骄子这人热情得让人烦。

我把他拉到旁边说,你这不越帮越忙吗?

蓝骄子说,女人帮忙还嫌多啊。现在是两个人,交往几天看上哪个就暗示一下,另外一个就不来了。你别怕得罪另一个,我们公司员工团队精神特别好,谁名花有主了全公司都会庆贺。

我说,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搞这个。

蓝骄子说,不对呀,我听姐说,你急于想要一个孩子来救小苏。

我说,对,我只想要个孩子,用新生儿的脐带血。

蓝骄子说,有老婆不就有孩子了吗?

我说,我不要老婆,这么仓促的怎么能娶老婆。况且我不想娶老婆,我有过两个老婆,她们现在虽然都不是我的老婆了,但我不能再娶老婆。我跟你说不清楚。

蓝骄子说,哦,你光想要孩子不想要老婆。这个事情可能还有点麻烦,现在的女孩子光想要老公不想要孩子。我跟她俩商量一下。看她们哪个愿意为你生个孩子,还不做你的老婆。哎,苏子,这不太现实吧。

我拉住他说,别节外生枝了,别在认识的人里打主意。你给我在下面来的打工妹中打听一下,有没有愿意替别人生孩子的,我付她一笔钱,孩子生下就与她没关系了。这个事情引发的矛盾特别多,处理不好就更完了,说不定还会惹上官司,可我现在实是黔驴技穷了。

蓝骄子挠挠头说,这事儿我在报纸上听说过,媒体对这种事情特别敏感,你让我和花衣裳合计合计,他歪点子多。

我说,那你把这两个带走吧。医院里人多眼杂,别人会说闲话的。

蓝骄子在这两个姑娘面前有点失面子。他一脸深沉地把两打玫瑰塞进我怀里,对两个姑娘一使眼色,三个人就撤了。

女麻醉师闻香而来。她说,有人向你求爱了?一对啊?来势凶猛啊。

我说,是几个朋友来看小苏。这花你拿去吧,我这里没有花瓶。

女麻醉师非常高兴地拿起了玫瑰。转身时她说,一个伟人说过,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啊。她还做了一个不适合她体形的动作。逗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蓝绸子米瓜和那父女俩是同时到来的。父亲是个语讷的人,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道谢,说孩子是他的命根子,没有这个孩子他也不用活了,我们等于救了两条命。女孩子名字叫小东,她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叫小西,半年前去世了。她看上去很瘦弱,精神有些萎靡。在与父亲的交谈中,我们才知道这个女孩子得了抑郁症。小东和小西是一对双胞胎。姐姐小东性格开朗,爱唱歌。妹妹小西性情柔弱,爱跳舞。她们是一对品学兼优的漂亮姑娘,同学和老师都喜欢她们,只是除了家人大家都分不出哪个是小东哪个是小西。上初三的时候,姐姐小东被选为班长,她坐在教室的最中间,为的是能掌握全班同学的动向。妹妹很羡慕姐姐当班长,于是就对姐姐说,姐姐你让我当几天班长行不行。姐姐很慷慨地说,行,明天你坐到我的座位上我坐到你的座位上就行了。姐妹俩伸出手指拉了钩,保证彼此守护这个秘密。小西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坐在姐姐的座位上当起了班长。可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偷偷地看姐姐。她并不是在看姐姐,她是在看姐姐旁边的那个男孩子,她心里一直喜欢着他。小西的班长当得很尽职,上自学的时候,她就观察哪些同学用心作业哪些同学说闲话。就这样她看到那个男孩子把什么东西塞进姐姐的书包里,他们的脸一齐变红了。第二天早上姐俩梳头的时候,妹妹看见姐姐用一只美丽的发卡扎起了自己的长发。她们姐俩从一出生就穿戴一样的服饰,姐姐的这只发卡妹妹没有。姐姐小东每天都扎着发卡坐在那个男孩子的旁边,她的脸像一朵乍开的茶花,小西听到了姐姐心花怒放的声音。出操的时候,男孩子站在姐姐的后面。放学的时候,男孩子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姐姐。同学老师都知道,不扎发卡的是班长。小西对姐姐说,我把班长还给你吧。姐姐说,好妹妹,你再替姐姐当几天吧。妹妹说,那你把你的发卡让我戴戴吧。姐姐红着脸在妹妹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们姐妹无话不谈。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小西用一条红领巾把自己吊死在学校后面小树林的一棵小树上。母亲在当天晚上突发心脏病也走了。没有人能知道小西为什么要死,包括她的姐姐。姐姐重新走进教室,她记得遵守姐妹俩的诺言,她藏起了那只美丽的发卡,她坐在了班长的座位上。小西的座位空了。那个男孩子的座位也空了。那个男孩子得了自闭症休学了。一个月前,那个男孩子找到小东,想要回他送给小西的那只发卡做个纪念。小东明白了妹妹的死因。男孩子喜欢的是妹妹小西,他不知道她和妹妹换了座位,他把小东当成了小西。小东得了抑郁症,病情严重的时候就出现幻觉,她想她的妈妈和妹妹,她要找她们去。

米瓜一直拿着笔记着什么。我们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米瓜说,这两个孩子都得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