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段 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我在青春鼎盛时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妖娆

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我在青春鼎盛时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

我继续做舞蹈演员,他搞服装设计。我们两个人走入婚姻实属不易,不由自主地有点珍惜。当初服装设计师要对付的男人很多,最顽固的势力是我的弟弟蓝骄子。

弟弟劳教期满后在社会上闲逛了几年,正想着再找不着饭吃就继续犯事,重返监狱里混个肚子。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他撬开医药公司的仓库想偷点桂园肉吃吃。没想到冤家路窄,他又碰到了那个当年在作案的厕所里与他狭路相逢的那个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们像几年前那样扭打起来,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要把对方裤裆里的肉拽下来烤着吃,放上椒盐搁上味精。打累了,他们坐下来吃桂园肉。吃饱了,那个小伙子说,咱们这么混下去没有意思,我认识一个省城的生意人,干脆我们做生意。

这一天蓝骄子突然茅塞顿开,尝试着做起了药材生意。他从当地收集了大量的甘草、黄芪、麻黄素等中药材倒腾到省城的制药厂。等很多人纷纷和他们抢货源的时候,他把目光转向定点种植回收中草药。他成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暴发户。后来他更是找着了窍门,他买断非处方药的销售权,用轰炸式的广告效应推销产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快他成为行业内知名的“蓝药王”。他腰里别着一摞银行信用卡,敲开蓝绸子的门,他把信用卡像扑克牌一样甩到姐姐面前说,蓝绸子,蓝药王要娶你。

我觉得眼前的弟弟是那么陌生。后来我又见了一些男人,一个男人腰里揣着钱的时候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气味来,自我,跋扈,说一不二,仿佛天就揣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在我离开镇子的时候弟弟还是一个孩子,他哭天抹泪地说,姐姐我看不见你咋办呀。现在他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口袋里揣着钱的男人,一个心比天大的男人,他的口气不是在求婚,而是在威逼。我背过脸去说,你要是我弟弟,你可以经常到姐姐这儿来。你要是什么蓝药王,你出去。

对于弟弟,我这话等于没说。只要他看我和那个服装设计师在一起,他就拖着一条瘸腿乘胜追击。他掀翻我们在酒店吃饭的桌子,他砸碎我们的窗玻璃,他往服装设计师身上浇汽油,他把我的后背抓得稀巴烂。

我们只能防备他,劝阻他,没有我的表态,那个男人绝对不敢对弟弟下手。

其实当时我也不一定非要做那个人的妻子,那个男人也不是非要做我的丈夫。恋爱时我们闹过几次别扭差点告吹。一次是我们看电影回来的路上,服装设计师和我说话,我还沉浸在日本电影《绝唱》的剧情里不想说话,于是发生了口角。我赌气朝相反的方向走,服装设计师追上来拽我抱我,我在摆脱在抵挡。一个治安员走过来说服装设计师在调戏妇女。服装设计师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当时负气说并不认识这个男人。服装设计师就被扭送到派出所。派出所又通知了服装设计师的单位才把人领了回去。

另一次是在我的单身宿舍里。两个人缠绵到几乎交颈叠股。突然服装设计师从我的身上溜下来,信誓旦旦地说,不到结婚的那一天我决不让你失去贞操。我边拉好自己的衣服边哈哈大笑,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笑。服装设计师很少听到我高声说话,更何况是充满轻蔑和嘲弄的暴笑。他恼羞得全身206根骨头顿时散架。

在成不了也散不了的状态中,弟弟总是出其不意地袭击我们,因为有一个共同的对手,我们还不能分开。由于我们同仇敌忾用回避和规劝与弟弟斗争了近两年,婚姻仿佛就成了我们共同的目标。有一阵子我们几乎绝望了。服装设计师只在远距离看着我,他没有力气争斗下去了。我也精疲力竭了,我任弟弟亲吻我的后背,我像尸体一样苍白而陈腐。我的心好像腐烂了。没想到最先泄气的是弟弟。他把姐姐提起来扔到床上说,你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女人,你是一块干面包!

弟弟在我眼里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孩子,但她要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给他的爱情。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个女人,一个没有味道的女人。不知道一个女人成为女人的标志是什么。有了初潮就是女人?被人爱了就是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了就是女人?结婚了就是女人?生了孩子了就是女人?站在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了就是女人?我只知道,在我第一次看到穿着雪白的的确良衬衫的老师对我笑出一排好看的牙齿的时候,我就想做个女人。

弟弟的那位难友,就是穿花衣服进女厕所和弟弟一起落难的那个男孩子,成了弟弟的死党。他也和弟弟出入我的宿舍。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就叫我花衣裳吧。花衣裳和我弟弟一起做生意,他俩义气得几乎不分你我。他对弟弟的行为颇为不满。

花衣裳对弟弟说,蓝骄子,你说你是在姐姐的背上长大的,你要是个有良心的人,一个男人,你就得让姐姐高兴。世界上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和姐姐过不去呢?把你的钱拿出来,给姐姐买套房子,不要让姐姐住筒子楼。给姐姐办一场个人舞蹈晚会,让姐姐一夜成名,你为什么不去做这些呢?

接着他俩开始张罗给我看房子,为我做舞蹈晚会的前期宣传。可是,服装设计师站在我面前说,蓝绸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清高的人,两个劳改犯做你的舞蹈晚会赞助商,你觉得合适吗?凭我的能力,我早晚会给你开一场舞蹈与时装同时亮相的盛会,那是我们俩共同的成就,你何必那么浮燥呢?

他第一次对我说话那么尖锐,他的脸通红,为了信心和尊严。

我告诉花衣裳,你们不要为姐姐操心了,你们如果想让姐姐开心,你们就各自寻找你们心爱的女孩子,踏踏实实地做人做生意。

花衣裳说,姐姐,我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还没有找到能做我老婆的人。我们再有钱也和我们的历史割不断,她们爱我们的钱,但嫌我们人脏。我要是哪天碰到了好女人,先让给我的兄弟当老婆,我兄弟心满意足了,我怎么样都好说。蓝骄子和我不一样,是个痴心人呀。

果然不久,他把一个女孩子送给了蓝骄子。她叫小令,是从偏远山区考到护校的学生,毕业后就在城里打工。她其貌不扬,但眼睛很亮,不俗。她用一只发卡把头发梳上去,露出饱满发亮的额头。她是一个坦荡的人。花衣裳对那个姑娘说,我这哥们儿人残志不残,心眼儿特别实称,你如果能让我这哥们儿爱上你,你这一生有享受不尽的福气和依靠。

可是蓝骄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说,你们少合起伙来污辱我。我腿瘸了,心没有瘸,我自己会找到爱我的人的,你们给我滚,滚,滚。

小令果然看上了弟弟蓝骄子,她说蓝骄子身上有一股劲儿,非常敬业,非常义气,在生意人里挺难得的。她主动接近蓝骄子,给他的生意出谋划策。可是弟弟有一天对人家说,你是个聪明姑娘,你跟我一起好好做生意吧,我给你股份。别的事咱俩没什么前途,我只爱我的姐姐蓝绸子。

小令虽然很年轻,但涵养很好,她垂下眼睛并没有说什么。蓝骄子把一个药店交给她经销,她干得很出色。公司拨给她广告费,让她做药店宣传,结果她想出一个点子,她在药店回收过期药品,以旧换新,让人们意识到过期药品对人的危害。这一公益活动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结果是省了广告费还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广告效应。蓝骄子渐渐的有些接受她,从他对蓝骄子的称呼就可以听出来,他们的关系有了一些进展。起初她叫蓝骄子蓝总,后来干脆就叫蓝,这就表明他们的关系比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近一些,但还没有近到可以直呼其名。所以她叫他蓝。在这期间,母亲见到了小令,喜欢得不得了。他说蓝骄子啊,妈想不到你还有这个福气,吉人自有天相啊。你姐姐那样的人天生就是看的,小令这样的才是真正实用,实用就是长久。你看咱家的那只小板凳,你没出生的时候就有了,现在它磨得棱角都没了,我们搬了多少次家,它一直还是我们家谁都离不开的家具。实用就是长久,长久就是美满。美满是婚姻的全部价值。母亲的经验之谈无论如何是精辟的。可是弟弟的想法也很经典,他说,咱家现在有钱了,我可不想把这些钱给了另外的一个女人。可母亲不屈不挠地说,哎呀儿子,傻儿子呀,那个女人是谁的呀,那个女人都是你的了,你给她的一切最终还不都是你的吗?这就像我们开公司招聘员工,我们付工资是为了创造更大的效益。员工越多越好,公司越做越大。况且他还要给我们蓝家生孩子,要给我们创造效益。一个女人哪能把咱吃穷呢?过去皇帝上千个老婆也没听说吃穷过。你怎么连么笔帐都不会算呀!

其实弟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就引出了母亲这么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