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见到我,他的感觉是“漂亮,飞扬着,神采奕奕。”
“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过后他说。
他是个含蓄而内秀的人,我的《中国新闻》仅在屏幕初现,他的职业使他注意到了那个完全不同一般的节目,和驾驭节目的女主播。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曾当过几年文化记者。那年月的文化记者同现在不尽相同,至少他还可以不必狗仔似的成天跟在所谓名人的身后。他的趣味和个性都偏严肃,他内心的清高使他轻易不抬任何人的轿子,被他写过、赞美过的名人极少,面对名人,他通常的态度就是观察,并且很无所谓。
我和他相识,源于我们共同的朋友。朋友觉得我在屏幕上个性突出,热情希望能在其他媒体广为宣传。他是朋友第一个想到的。因为他很少写人,写人就出手不凡。也许朋友觉得只有他来写,才对得起我那扎眼的屏幕个性。朋友确实是好心。
长久以来,我对别人写不写我、如何写我兴趣不大,那年月也没有市场包装一说,被捧被杀顺其自然。他对名人也习惯冷眼观察,尽管受了朋友之托,但他没把事情看得如何重要。一个兴趣不大,一个不太当真,虽然朋友似的见面相识,可一晃半年,写人的事儿杳无音讯。
他是如何打量我的,结论已在上面。尽管他长得很扎眼,用某种术语说就是存在感很强,像灰熊似的,一张大脸阴沉着,但仅就一般朋友的相识,我对他并没有更深的印象。有印象的就是那张轻易不笑的、长时间阴沉着的脸。过后我对他说,你的脸是灰的,男人要如何才会有那样一张灰色的脸?他说,那段时间确实很累,想的管的事都太多。至于不笑,好像是天生的,搞评论的嘛。呵呵。
朋友许诺的事情半年没有音讯,着急的还是朋友。不知朋友下了怎样的功夫,终于有一天,他对我说:咱们聊聊吧。
我记得那天他开了一辆红色的切诺基,前后加上保险杠,车身显得很大。我觉得灰熊似的男人开那么一辆车很合适。他为我打开车门,坐定之后问我:去吃湖南菜行吗?边吃边聊。
那年月切诺基刚时兴起来,同开着红切的灰熊男人聊天,至少表面上感觉比较酷,况且还有湖南菜,我愉快地答应了,而且心情不错。
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开始说话。在一家人气不错的湖南餐馆,中午的阳光正好。名为采访我,所以还是我说的多。不确切记得当时聊了些什么,话题应该比采访所需的内容广泛得多。他那张阴沉的脸,在听我说话的时候已经变得温暖。那种温暖会释放出对别人的纵容,所以那天我说话的兴致很好。我发现他是那种我喜欢的男人,智慧,而且冷静,人很有趣味,时常口吐妙语,又不事张扬。漂亮女人用说话的好兴致,间接表达了对他的欣赏。他的脸于是更加温暖。
遇到异性的青睐,女人都浅薄,至少倾向于浅薄。经不起灰熊温暖的鼓励,那个名叫徐俐的小女子那会儿愈加地神采奕奕。
在他眼里,世界显然是男人的,这和他魁伟的身躯很相称。在我谈到对自身存在的诸多不满时,他表现得对女性非常宽容。他总觉得女人嘛,言下之意不必太苛求,有种近乎人道主义的体贴。那种体贴似乎比脸更温暖,更有感染力。尽管我好强,也并不认同这世界就是男人的,但必须老实承认,女人在被欣赏的同时是需要这样一种体贴的,它会使职场女性一颗紧巴巴的心变得松软下来,进而找到一种活得舒坦的乐趣。
我和我这类女人,通常把自己活得很累,他的体贴就像春雨,恰逢其时又不露痕迹地来了,仔仔细细,润着你心里的种种。
“这是个对女性有关怀感的男人”。我当时这样觉得。
同关心、关照、关切一类的词义相比,关怀更需要一种坚定厚实的人文储备和更为广阔的胸怀。基于怎样的立场理解女性——欣赏,肯定,支持,鼓励,包容,不伤害,不苛求,是能否关怀女性的基础。同爱与被爱相比,关怀不强求对等的付出与索取,比爱情少一些功利,因而关怀更加安全。被关怀着,真正是一种极美好、极温暖、极熨帖和极享受的感觉。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自称爱女人的人多,而能够关怀女人的人太少了。
过后他告诉我,之前很早,我曾俏皮地回身看过他一眼,那一眼过后,他其实就很想同我说话。“你把我撩着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