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排在世纪饭店的那场服装展示会,因为事先知道有马力的表演,范典典去了。在展示会开始之前,用胳膊夹着一具模特走来走去的小芸成了众人的焦点。即使没有那具身着唐装的模特,范典典相信她的这位女朋友也会引来不低于百分之五十的回头率。她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就是为了不淹没在人群里。
范典典拨通了小芸的手机。
回头,朝右边看,我就在你右首那根柱子旁边。
小芸回过头来,伸长脖子左顾右盼,立即有人随着她的目光朝范典典这边看了过来。
妈的,都看见了还打什么电话,费我的电。
我是不想站在大厅中央被别人象看怪物似的看。
小芸关了电话,走到范典典面前,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范典典说,不用介绍了,我们见过面。
小芸凑到范典典耳边,低声道,看清楚了,这是个新的。
范典典定神一看,好象是和上一次见到的那个模特有点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里,又说不清楚。
这是范典典,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是一个作家,这是DAVID,我的爱人,小芸把模特的手递到范典典的手里,他是意大利人。
范典典握了握那只同样手感很好的大手,问小芸,你说中国话,他听得懂吗?
即使我什么也不说他也能明白我的意思。语言这东西是最具有欺骗性的,所以最好的交流是用心灵。
哦。范典典做恍然大悟状。
又是冲着那个马力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
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偷偷摸摸地盯了人家有半年了吧,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说得倒简单,不认识也不了解,怎么开始。
哎哟,这还不简单,我早就说过帮你把他约出来,这不就认识了,认识了往下还用我教你吗?嗳,其实有一次我和他说过你,他好象对你也挺有兴趣的,后来你不让我管这事,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不是一般的人,你不知道他——。
是呀,是呀,小芸打断道,他当然不是一般的人,要不你怎么会看上呢,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主动找到他,送他一本你的书,然后说想写本关于模特生活的书,想和他聊聊,一聊二聊的不就有机会了嘛。
这时演出开始了,小芸拉着范典典往里走,她显然很为她的点子兴奋,用力拍着范典典的肩膀说,就这样,肯定有戏,怎么样,一会儿我去找他吧。
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有什么好多想的,想来想去也就停留在想来想去上,你以为你是思想家啊。
2。
马力把搬家的时间安排在了晚上九点以后,范典典首先看见源源不断的花盆被搬了下来,然后是几个大纸箱和几样电器,最后马力抱着那个女孩出现在楼梯口。
楼前停着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卡车,搬运工人正在往车上装东西。
范典典调整焦距,想看清楚那女孩的脸,但后者的脸始终埋在马力的胸口。范典典的脑子里两个念头相互扭打着,下去还是就的这样看着他们离开,也许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可下去又能说些什么呢。
范典典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扔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奔回书房,拿了一本她的书,飞快地写上:马力一笑,范典典,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在抖。
往楼下冲的时候,穿着拖鞋的范典典几次都差一点摔倒,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慌张过,她正在追赶着自己都还模糊不清一个想法。
马力正在和一个搬运工商量能否把楼前的几盆花也装上车,他转过脸的时候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范典典。他朝她点了下头,幅度很小。事后范典典反复回忆着马力看她的那一眼,想多了,她觉得马力也许根本就没有点头,而只是看了她一眼。
同时,马力的眼神是那么地淡漠,甚至有些不耐烦,他一摆手,对搬运工说了句什么,然后就上了停在前面的一辆面包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走了,只留下几盆范典典叫不上名的植物还留在楼前。范典典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空的,而身上的体温也正在一点一点被那两辆车带走。
小区对机动车是限速的,所以那两辆车开得很慢,范典典下意识地往前走着,她穿着卧室的棉拖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追马力还是只是在小区里散散步。一直走到小区的门口,范典典才停了下来,她从怀里拿出准备送给马力的书,上面有马力的名字,有她的名字,可是她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那几盆植物还在楼前放着,不过已经引起了经过这里的两个老太太的注意,她们装模做样地看着它们,大概是在想怎么把它们弄回家。范典典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把植物们往自家楼前搬,其中一个老太太试探性地问,这不是你的吧。
上上下下跑了五个来回,范典典才把植物们搬上楼,在阳台上摆好,她给花草们浇了点水。对面马力住过的房子终于拉开了窗帘,不过已是人去屋空。
第二天范典典给小芸打电话,请她去问问马力离开那家模特公司了没有。小芸的电话很快就回了过来,说马力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了,但也没有请假,具体怎么回事公司的人也不清楚,挂电话前,她说,这么关心那家伙,肯定栽里边了。
马力走了,这个神秘、怪异、特别的男人,他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在范典典视野里又悄然离去,但某种他特有的气息却似乎并没有离开,它形成的类似于气场的东西依然笼罩着范典典的生活,范典典努力想回到原先的生活秩序中,但她知道,这需要时间。
范典典又把电脑搬回了卧室,她坐在电脑前,闭着眼回忆马力的样子,他抽烟的样子,撕报纸的样子,在洗涤槽里擦洗自己胳膊的样子,天哪,这一切是真的吗?
几乎与此同时,柳自全也不见了,打他的手机关机,敲他家的门,没人应,他对门的邻居说他也搬走了。范典典不自禁地去想这两个男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他们是一伙的?合起来与她开了一个玩笑?还是一个骗局?可这有什么意思,他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呢?
马力没有带走的五盆花,不到一个星期就不行了,范典典特意买了一只和马力用的一模一样的喷壶,象马力一样给它们浇水,晒太阳,可是它们越来越蔫,两个星期后,全都枯死了。范典典实在不明白怎么回事,有一天,她把花们拔了出来,发现它们竟然都没有根,这样的植物怎么养得活,然而它们在马力家却一直鲜活美丽。
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范典典就跟自己赌气似的一连几天不出门,也不接电话,像一个已步入暮年的老人一样看着日子排着队来又排着队走了。
3。
小芸的爱人不断地在换,每换一个她都会打电话让范典典见上一面。她的爱人都叫DAVID。她爱他们。爱到厌倦就换一个。她对爱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和选择权。
小芸已经找到了永远活在新鲜的爱里的方法。她说每一个新爱人都能给她带来新的灵感和激情,她荡漾在爱河里,被爱滋润着灌溉着,她活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
小芸眼下的格言是:爱是有保鲜期和保质期的,保鲜期里的爱是上品的爱。什么叫有质量的生活,在小芸看来,拥有一份有质量的、至少不是变质的爱的生活才是有质量的生活。
范典典觉得别人的生活都是向前看,向前看,而她,就象是掉进了自闭回忆的沼泽里,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她也知道这样沉溺下去的结果会是什么,可象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呼救又有什么用呢,有谁能过来拉她一把,就是上前来拉了也未必一定能拉得动她。
大年初一一大早,刚从外面回来正准备上床的范典典接到了柳自全来的电话,他说“新年好”的时候,范典典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跑到阳台上去看对面401室。
柳自全说,手上的工作直到今天早晨才算告一段落,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在拨这个号码,一直没拨通,还以为永远也拨不通了。
范典典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在纽约。
范典典脑子一热,说,是不是和那个马力在一起。
哪个玛丽?我现在身边没别的人呀。
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你一面。
真的是在纽约,我这儿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还是大年三十,年夜饭还没吃呢。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就在这个城市。范典典又一次跑到了阳台上,冲着对面那幢楼嚷道,就在我对面,拿着望远镜,我看见你了,别装了,我已经看见你了。
你这是怎么啦,典典,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的,如果你能跟我说实话,我会更好。
有些事情我以后会和你说清楚的,但我今天真的没骗你,我真是在纽约,一个人,就一个人,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玛丽。
范典典逐个窗户看过来,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零星的鞭炮声,新年的第一个早晨似乎还没醒过来。
柳自全解释,走得匆忙,没和范典典告别。本来想做完了《仿真爱人》的后期再回学校的,因为同时还在和几个朋友合作着一件事,时间上有些冲突,所以就带着片子回这边来做,这样两件事都不耽误。
范典典拿着话筒,不说话。
打到最后,柳自全说,有样东西想给范典典看,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也算是一份新年的礼物,希望后者给他留个Email地址。
范典典当晚就收到了柳自全的Email,他说一个影片发行商在看了《仿真爱人》的样片后决定买下它北美地区的发行权,原来剪辑出来的四十分钟长度显然是太短了,所以柳自全修改了剧本,在美国重新拍摄了一个八十五分钟长的《仿真爱人》。片子的前半部分完全采用了范典典的剧本,场景的搭建几乎照搬了在国内拍摄时的样子,女演员是个日本人,因为整部片子尽管她的嘴一直在动,但并不出声,所以不存在语言的问题。而且那个女演员无论是演技还是气质都比原来的那个女孩更接近角色。
范典典打开附件,里面竟然是一个电影文件,《仿真爱人》的一个片段。
4.5。
因为信箱容量的关系,柳自全把整个片子分成了二十五份,每次发过来一份,大概四分钟左右的长度,范典典把它下载到硬盘上,然后清空信箱,等待第二天下一个片段的到来。
电影的片名做了一点改动,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副题:H。
范典典的新年是在一个个和她有关的电影片段里度过的,曾经流淌在她笔下的文字一点一点变成了连贯的画面,这是一个奇妙的过程,就象是重现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第十天,也就是在片中女主人公用仿真手枪把她的仿真爱人杀死之后,她呆坐在床前伤心地看着瘪掉了的爱人,这时镜头突然拉回到了她拿枪抵着模特的那一刻。定格。五秒钟。
1。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白天
姑娘的枪口顶着模特的太阳穴。(定格。)
姑娘扣动了扳机。模特的身体朝另一边倒了下去。
姑娘捂着嘴跳离了模特。
模特一点一点在瘪下去。
姑娘扔掉了手里的枪,扑过去,用手去堵模特的太阳穴,但是模特还是在瘪下去。
姑娘放下模特跑开了。
模特还在瘪下去。
当姑娘拿着一卷透明胶带跑过来时,模特已完全瘪掉了。
姑娘剪了一条透明胶下来,贴在模特的伤口处,然后打开背部的充气口,开始吹气。模特慢慢鼓了起来,直至完全恢复了原样。
姑娘拿来了一条头巾给他扎上。
2。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白天
姑娘趴在地板上找东西。
她终于在墙边的一部轮椅下找到了,就是刚才从仿真手枪里射出的那颗子弹。她把子弹重新装进枪里。她冲枪口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
姑娘在模特旁边坐下,把枪放在模特的手,拿起他的手把枪口对着她的太阳穴。她目视前方,似乎正在等待着扳机的扣动。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开了。
3。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白天
姑娘从衣橱里拿出一件羽绒服,从羽绒服的衣袖里拿出一个压得瘪瘪的没有充气的塑料模特,急不可待地开始吹气。
模特吹好了。
姑娘从卧室抱来了那具受过伤的,分别摆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们中间,双手搂着他们的肩膀。
姑娘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有些羞涩地笑了,
4。小A家卧室白天
小A不停地按着快门。
小A(自言自语):好家伙,左拥右搂的。
5。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白天
姑娘在对两具模特说着什么。
6。小A家卧室白天
墙上贴满了和姑娘有关的照片。绳上也夹满了照片。
小A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这些照片。
小A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动着。
小A从望远镜里观察对面。
7。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白天
姑娘家窗帘紧闭。
字幕:两天后。
8。姑娘家门口白天
小A敲姑娘家的门。
门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男人:你找谁?
小A(有点意外,退后一步,重看了看门牌号):这是501室?
男人:你找谁?
小A:我找一个女孩。
男人(戒备地看着小A):她叫什么名字?
小A: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圆脸,短头发。
男人身后出现了一部轮椅,轮椅上的人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小A吃惊地发现轮椅上坐的正是那个姑娘。男人回过头去。他一回头,轮椅移开了。
男人(略显粗暴地):这儿没这个人。
小A还要说什么,男人已经强行地关上了门。
9。楼道白天
小A慢慢下着楼。突然,他停了下来,返身又回到了501室门口。
10。姑娘家门口白天
站在门口的小A听见了从501室里面传来的声音。
男人:是不是趁我不在,你把他招来的。
姑娘:我不认识他。
男人:那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把窗帘打开了,啊,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开窗,不要开窗,你知道男人都是什么东西,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就是想占你的便宜,没有别的目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有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11。小A家卧室白天-晚上
小A看着照片上的姑娘。
小A:她明明能走路,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呢。那个男人是她什么人
12。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白天
镜头又一次拉回到了姑娘拿枪的那一刻。
姑娘的枪口顶着模特的太阳穴。(定格。五秒钟。)
她扣动了扳机。模特的身体朝另一边倒了下去。
姑娘捂着嘴跳离了模特。
模特一点一点在瘪下去。
姑娘扔掉了手里的枪,扑过去,用手去堵模特的太阳穴,但是模特还是在瘪下去。
姑娘放下模特跑开了。
模特还在瘪下去。
当姑娘拿着一卷透明胶带跑过来时,模特已完全瘪掉了。
13。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白天
床上躺着那具已完全瘪了的模特,他的身上还搭着一条毛巾被。姑娘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画外音乐。张楚的《爱情》:)
14。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客厅晚上
姑娘呆呆地坐在她常坐的那个位子,眼睛看着模特以前坐的那个位子。
画外(小A):她肯定后悔极了。她亲手把她的爱人杀了。
15。小A家卫生间晚上
小A站在镜子前。
小A:她用一把仿真手枪把她的仿真爱人杀了,我看见了。
小A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没走两步又返回到镜子前。
小A:反正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或者我们都疯了。
16。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晚上
床上躺着那具已完全瘪了的模特,他的身上搭着一条毛巾被。姑娘走进来,打开窗户,开始整理房间,同时她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17。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晚上
模特瘪掉了的那张脸皱巴巴的,十分恐怖。
打扫完毕的姑娘端了一杯水走进卧室。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药瓶,看着瓶壁上的说明,又放下。
姑娘在床边坐下,掀开毛巾被,拿起模特,开始给他吹气。
模特一点一点鼓了起来,丑陋的脸也变得俊美起来。
吹毕,姑娘端详着模特。
姑娘把模特重放回床上,小心地盖好被子。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异常平静的脸上有泪。她拉上了窗帘。
18。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客厅晚上
黑。
19。单筒望远镜里的对面楼房晚上
正是晚饭的时间。大部分窗口都亮着灯,有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有在搓麻将的,有正在准备晚饭的,一副日常生活的景象。
姑娘家的窗口是黑的,
20。小A家卧室晚上
小A在吃方便面。不时凑到镜筒前看一眼。
小A:看来是睡下了。
天渐黑,直至完全看不见。
21。小A家卧室清晨
小A醒来,一下子跳下床,凑到镜筒前。
22。单筒望远镜里的姑娘家卧室-客厅清晨
窗帘紧闭。
23。小A家卫生间清晨
小A在刷牙。他猛然抬起头,对着镜子。
小A: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A继续刷牙。
音乐起。
演职员字幕。
5。
第二十六天,范典典收到了柳自全的一封长信。
典典:
新年好!
每一次把《仿真爱人》的片段的给你发过去,我都象个交上试卷等待老师批改的学生,又自信又不安,我觉得你会喜欢我的这种处理,再想想又觉得没有把握。在忐忑不安中,终于把二十五个片段都发完了,你愿意和我谈谈你的观后感吗?
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告诉你。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曾说过在和几个朋友一起做一件有意思的事。当时不便告诉你,因为你要是知道实情,事情肯定没法往下进行了。这件事与你有关。
半年前,我和几个美国的朋友一起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爱”这个词,大家对此看法不一,于是有人提出以此为主题用能想到的一切形式来做一个归纳、总结和解构。
我们想了一个题目:爱的流程。
我们断断续续在一块商量了有一个月,最后列出了二十三种比较有代表性的爱的流程,并决定用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来表示。恰好今年一月在哥本哈根有一个艺术展,我们打算拿这个东西去参展。我们从一个基金会申请到了一笔资金。
我不是一个行为艺术家,我最擅长的方式无非是电影和与电影有关的一些技巧。
因为我还有毕业作品要完成,所以我只负责做其中的两个字母,H和X。
我们给X的定义是这样的,一对有着各自生活轨迹的男女在特定的空间相见了,并且以一种加速度相爱了,然后又分开了,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中去,并且越离越远,永不再见。
为了这个“X”,我真是绞尽脑汁,直到你出现在我的望远镜里。我用近乎生硬的方式走进了你的生活,得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想完成这个“X”,我找了个朋友来帮我,用照片和录影带记录发生的过程,而我同时录下过程中的声音,可是做到后来,性质发生了变化,当我回到美国,面对着一堆照片、录影带和录音带时,我意识到这个“X”已经变成了“Y”。
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你给我写的《仿真爱人》就是那个字母“H”,一种理论上和现实生活中都不可能产生的情感,因为主人公的病态引出了戏剧化的故事,但归根到底,这姑且称为一男一女的两者还在站在永不会交汇的两条道上。
计划中的二十三个字母,到后来只搞出来了十二个,有些是做出来结果不理想,有些是做到一半做不下去了,而我的那个“X”可能是其中最不成功的。
我的朋友都劝我不要说出实情,他们说我要是说出来我就完了,那个“Y”就没有了。我反反复复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告诉你,因为我不想骗你,我不想活在内疚和不安之中。
需要说明的是,我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除了隐瞒了“爱的流程”这件事外,其它的都是实话。
如果我们还能见面,或者说,你还愿意见我的话,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对你说,那就是:认识你真好!
感谢你给我的帮助和带给我的创作上的灵感。
此刻,我身边的录音机里正在放着我和你的对话,让我感觉你离我那么远又那么近。
再一次感谢你。
柳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