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想象的补充3

一九七六年秋天，古随恒第一次见到了林芹。他还记得那是一个上午，九点多钟的样子，他提着行李往家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在家门口那口老井旁有个年轻的女人，正有些吃力地在吊水。她的衣袖撸到臂弯，手臂特别的白。他还看见了她脚边有一只木盆。

他认得那只木盆，那是他家的。

她把从井里吊上来的水倒在木盆里后，抬头朝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太阳光的缘故，她眯着眼。她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在看她，她有些慌乱低下了头，并转身进了家。

古随恒走到井旁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只木盆，没错，就是他家的。

古随恒踏进家门的时候，差一点撞上往外走的林芹，林芹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呀”了一声。当她看清楚他就是刚才看她的男人时，脸红了。

与此同时，古随恒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有一种快要窒息过去的感觉。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中，有女孩让他动过心也动过情，但都是有过程的，如此这般来势汹涌的生理和心理反应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两人都意识到了对方是谁。林芹首先反应过来，去接古随恒手里的行李，古随恒当然不会让她拿，她也没有再客气，前后脚进了屋。

古随恒在家住了一个半月，白天的时候，除了瘫痪在床的母亲，家里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幼儿园的上幼儿园，那是他和林芹独处的时间，他总是尽可能待在能看见林芹的地方，看着她干活，或者帮林芹做点他能做的，每当这时候林芹总是说：“你歇着，我来，我来。”她的家务做得很麻利，不急不忙的，让古随恒觉得看她做家务是一种享受。

可是一到晚上，大家都回来了，古随恒就只能强迫自己把眼光从林芹身上挪开，这对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晚上他经常借故出去。

古随恒问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是漂亮吗？是温柔吗？这个问题他问了自己二十多年。

归期一天一天临近，古随恒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林芹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忙这忙那，想到就要离开就要看不到她了，他觉得心都要碎了。

那一年，古随恒二十一岁，林芹二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