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艺术挨点边的男人，总是更能让姑娘们动心

开门的是小山，他显然认出了古天明，他说：“我妈她、她、她不在，买、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就、就回来。”他的个子要比古天明矮两三厘米，块头也要小一些，脸部的轮廓柔和，五官长得十分清秀，除了那只古家特有塌鼻子，他更多地接受了来自母亲那方面的遗传。

让古天明意外的是，小山说起话来结巴得厉害，他说：“你要、要、要有事，可以进、进、进来等。”

小山倒了杯水放在古天明的面前。

客厅的电视开着，但声音关了，沙发上横着一把贴满各种奇奇怪怪标志的吉他，这是古天明看到过的最不像吉他的一把吉他。他拿起来，拨弄了两下，音色相当不错。

“你也、也、也学过？”

“以前为了赶时髦，为了吸引女孩子猛练过一阵。”

一个和艺术挨点边的男人总是更能让姑娘们动心，关于这一点，古天明在读中学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曾经埋头写了那么多狗屁不通的诗，他的无病呻吟终于引起了班里一个眼睛有点斜视的女生的注意，他们开始互相传纸条，休息日找机会一起出去玩，可是后来，古天明实在受不了她的眼神——她明明是在看他和他说话，可给人的感觉是她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在看别人，古天明郑重地向她提出了分手。

“后、后来呢？”

“后来女孩到手了就不练了。”

小山没有接古天明的话，他似乎对古天明这样的说法和做法有些看不惯，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认真地擦着吉他上在古天明看来并不存在的一个污点。

一个女孩的脸在卧室门口探了一下，正好碰上古天明的目光，于是她干脆走了出来，主动冲古天明点了点头。她从小山手里拿过吉他，说：“行啦，别擦了，再擦，漆都要擦掉了。”小山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卧室，一会儿，他手里端着一只杯壁上有卡通图案的马克杯出来，放在女孩的面前。

古天明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不是小山练吉他的原动力，但看得出来，如果女孩要求小山为了她以后不要弹吉他了，那他会同意的。他在意她。

“你总是在房间里戴着墨镜吗？”女孩突然问道，这么说时她并没有看古天明，她那染成淡栗色的小脑袋朝一侧歪着，正在翻着一本电影杂志。

“如果我摘掉眼镜，你会看见一双流泪的眼睛。”

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说：“你爱看王家卫的电影？你觉得《花样年华》怎么样？”

“和他以前的东西比起来，没有更大的变化，只不过这一次搞的动静比较大，所以注意他的人多了；注意的人多了，这个人就火了；人一火，东西自然也就火了。其实大多数人只是凑热闹而已。当然，就中国的电影来说，他的东西相当不错。”

“那国内的导演，你喜欢谁？”

“姜文，我觉得他是有想法的，而且有能力去实现他的想法，他的发展空间无可限量。”

“你的口气像一个大人物。”

“你的口气像一个经常采访大人物的大牌记者。”

女孩的眼睛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棋逢对手的兴奋和跃跃欲试。古天明点了根烟，他感觉到脸上被女孩注视着的那一部分有点热，不是灼热，但明显要高于正常温度。

“那国外的呢？”

“我最近一直在看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片子，像《光荣之路》、《洛丽塔》、《发条橙子》，他的东西不错。”

“我对他的东西不熟悉，只是听人家把斯皮尔·伯格比作他风格的继承者。”

“有这种说法，但并不准确。”

“可惜我都没看过。”

“你要想看，我可以借给你。当然，都是盗版的。”

“好呀，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都行。”

“那把你的电话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好吗？”

小山摁着遥控器的音量键，电视的音量越来越响，并且还在越来越响。客厅里充斥着赵忠祥那饱含深情的解说，画面上两只被放大了的色彩斑斓的昆虫在没头没脑地忙碌着。女孩瞪着小山，使劲地瞪着他。小山咬着嘴唇，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儿，音量逐渐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