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精神之恋-紫灯区

至此,我才终于理解了那些用巨大的哀伤和孤独堆成的诗句,一字一句体味着。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他必须担得起,才能活下来!

紧接着,林榭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又钻进了我的脑子:“他身上的所有‘缺陷’都是为了解救我们三个兄弟造成的!那些‘缺陷’正是他高尚灵魂的有力印证……”

真相给了我深重的打击,无疑也使文栩的高尚和魅力清晰了!平心而论,他的“缺陷”或许能够使爱情的脚步徘徊不定,却为爱情的滋生提供了极其丰沃的营养。

我又坐在电脑前,一遍又一遍地读那封信。

渐渐地,一直笼罩着我对文栩的情感的迷雾完全散开了。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自己说:是真的,我爱文栩!

我渐渐对我和文栩的现状生出一种超凡的感悟。被丈夫背叛之后,我在对爱情的苦苦追求中,遭遇了几个男人的肉体。现在,在我彻底厌恶了那种不明不白、无头无尾的肉体关系之后,无所不能的上帝便把一个没有肉体的高尚灵魂摆在了我面前!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文栩都是幸运的。但是,反过来看,从爱情的不可操作和没有出路上来说,我和他又注定是不幸的。

我在精神上彻底爱上了他。但能不能永远忽略他的面容?如果能,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经营和他的未来;如果不能,就只有把他当作心中的一盏灯,驱散精神的黑暗和寒�冷……�

原本非常强烈的和文栩见面的愿望暂时平息了下来。既然这场爱如此不平凡,我就必须慎重地对待它。我决定暂时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段时间,看看对文栩的爱能经得起多久的考验。

开始,我夜夜失眠、毫无食欲、惶惶不可终日。我用最大的毅力压抑住了,不去想望文栩的任何消息,不上网,也不打电话。我能够成功压抑住自己,应该归功于那份终于清晰了的爱情。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却没能给自己一个决断。

深冬时节,南国常下着细密的雨,整个世界时时布满让人忧惧和绝望的灰暗。这个深夜,我伫立在依旧飘着发丝般细密的小雨的阳台上,绝望到了极点。也许百合说得对,我还是比较习惯花拳绣腿式的爱情。我悲哀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俗人,也许永远长不出和男人“远走高飞”的翅膀了。

就在我几乎崩溃的时候,舒鸣竟打来了电话。说他最近要出差香港,只能逗留一周。要我赶快办理手续,带上儿子,去香港和他会面。

挂断舒鸣的电话,我来到梳妆台前,从抽屉深处拿出他从美国寄来的那张照片。他就住在身后那栋灰色的小楼里,那是美国的新泽西州。他说新泽西的建筑普遍不高,纽约才布满摩天大厦。小楼前那棵开着白色碎花的树被修剪得很整齐,不像是真的。舒鸣笑得很甜,两只虎牙调皮可爱,暴露了他所有的聪明和狡黠。我望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非常吸引女人的,是做女人性伴侣的最佳人选。他一刻不停地和世界争斗,是个永远的赢家。赢了之后,他会把钞票和希望捧给女人。他看不起儿女情长,但也不呆。他早就背叛了我,出去找新鲜,却一直打扮成一个忠心耿耿的丈夫。他历来很有主见,对于婚姻也是。他拈花惹草,但认定不毁坏家庭。

我得和他见面,我还是他的妻子。还有,我有责任把儿子带到他面前。

我很快卷入了实实在在的忙碌之中:办理手续,给儿子请假,订机票,准备行李,踏上行程……

在机场见面那一刻,舒鸣先跑上来狂吻了儿子一顿,又抱起来转了几圈,两个人大叫大笑了一阵,引来许多目光。把辰辰放下来,舒鸣的目光才稳定在我脸上,深邃而沧桑。我想,是我的老使他的目光变成了那样。分别已经三年有余,他脸上也有了风霜的痕迹。

他揽着我的肩膀,近距离地盯着我说:“紫蝶,你瘦了。”

我低下头,不言语。

“我飘泊在外,为的是你和儿子过得好。你这么不珍惜自己,心痛的是我。”

我的眼圈忽地热了起来。

他赶紧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好了,见面要高兴点。”

接着,他又搂着辰辰,说:“儿子,我们在香港玩个天翻地覆怎么样?”

辰辰又兴奋地嚷叫起来。

我跟着他们,怏怏地朝停车场走去。我和他中间有个儿子,所以关系变得坚不可摧了。他们搂抱着往前走,那就是神圣的天伦,试图破坏它简直是大逆不道的。

坐在车里,舒鸣说:“紫蝶,你的性格不好,看不见光明,喜欢放大阴暗,所以你不快乐。”

“怎么今天才说出来?”

“我记忆中,你好像没有哈哈大笑过。”

我低着头,又想起了他和百合那档子事儿,想起了他对我的背叛,愤怒和委屈立即在周身窜突起来。我极力压制住了,现在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

我憋着一肚子气,抵触地说:“那是你不让我笑!”

他转过脸,奇怪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接着说:“前几天我在美国参加了一个婚礼,新娘子笑得像花一样。羡煞人。”

“你和你父母一样,埋怨我结婚那天没笑是吗?”

“是的,我父母到现在还记着你那天没笑。”

“所以他们一直不满意我?”

“算了,不说了。你开朗点,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在香港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舒鸣白天做事,我陪儿子到处游玩。晚上则是没完没了的宴会、酒会、舞会、聚会……舒鸣带着我,向别人介绍我时,自豪地说着“我太太”。那些天,“我太太”三个字被舒鸣使用的频率,高得刺伤了我的耳膜和神经,同时也挫伤了我对爱情的可怜幻想。文栩,那个使我刚刚盟动了爱情的男人,却注定是一片可望而不可即的山水。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直到分手的前一天夜里,儿子睡着后,舒鸣才开车带我来到了太平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