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沉醉不醒-紫灯区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意识到不得体。我抬起头,擦干泪,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也该走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此刻,那句话显得凄凉和绝望。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和他继续的缘分。

他很快付了账,搀着我走出“南海之波”。我自己感觉已经醉得不轻了,头脑昏沉、手脚不听使唤,不过触觉还是清晰的,就像被实施了局部麻醉,痛觉失去后,触觉依然存在。

他把我放进他的车子的前排。我靠在车座上,痛苦不堪。

车子一开动起来,我立即感到天旋地转,胃里翻腾得很快就控制不住了。

我痛苦地叫道:“停车,快点,我要下车!”

没等车子靠到路边,我已经吐了出来。车一停下来,我就开门栽了出去,肘部着地,疼痛难忍,倒把呕吐欲压了下去。我仔细摸了摸,好像还没有流血。

他很快绕过车头跑到我身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自责地说:“唉,都怪我,叫你喝成这样。要是摔着了哪里,怎么好?”

“让我自己走吧,我叫出租车。”

“你醉成这个样子,我看没有出租车敢载你。”

“让我自己走。”我坚持。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这是赌气。我刚才在酒吧说的话,有不妥的,不要耿耿于怀。”

他把我强行推进车里,关上了车门。我转过脸看了看他,温暖的笑容犹在,我的心情舒适了一些,把头靠在靠背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至于他怎么把我弄到一张沙发上的,我一点也没有知觉。他的声音缥缈得似乎是在梦中,我只听见得他在我耳边重复着一句话:醒醒,你得洗个澡再睡……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进入了温暖的水里,感觉舒适了很多。我下意识地张开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幽黄色的灯光之后,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我确定是躺在自家的浴缸里,那幽黄色的灯光告诉了我。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入夜时分。

首先看到的是半开的木质花窗和薄如轻纱的窗帘。借着窗外的月华,我看到那窗帘是浅紫色的。我的心陡然升起一阵温暖的感动,对紫色,我几乎喜欢到了病态的程度。之后,我看见了满屋子几乎都是紫色的家什……那时,我才猛地意识到那不是我的卧室;昨夜没有回家。

我猛地坐了起来,昨夜的酒喝得实在有点胆大妄为了。

接着,我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淡蓝色棉布衬衫,那显然是男人的衬衫。我的手惊慌失措地在身上摸索着,但那套内衣不是我的,是全新的!

很快,我明白了,昨夜躺在浴缸里之后,我的记忆就中断了。我使尽了力气努力回忆,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后悔莫及,沮丧地怨恨着自己。我起码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实在不应该一时任性,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在男人那里过了夜。尽管我根本记不起文栩是否对我做了什么,但是,结婚以来,在男人家里过夜,我还是第一次。

我终于压抑不住惊悸,对着门口大声叫道:“文栩——”

文栩很快把门推开了。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把被子拉紧一些。在他的注视之下,我渐渐感到窘迫难当。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眼睛里却是遮掩不住的激情和躲闪。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他换了一件海蓝色细白竖条格上衣,下身是一条白色的长裤,显得清爽而雅致。白天的他又与夜晚的有许多不同,我甚至看清了他浓密拳曲的睫毛。

他幽默地说:“放心,你还是完好无损的。”

“我不是给你说过我家的住址吗?你为什么没送我回家?”

“你昨夜喝成那样子,即便把你送回家里,也还是要人照顾。再说,那么晚了,你喝得烂醉如泥,被一个陌生男人送回家,如果院子里的那些婆婆妈妈知道,你的日子会好过吗?所以,昨夜我在车上矛盾了一路,最后还是决定把你带到我这里来。”

我局促地摆弄着衬衣上的钮扣,努力搜索着昨夜的记忆。

“昨夜你一个劲要我洗澡,是吗?”

“你吐了一身,不洗澡怎么行?”

“哦,在浴缸里我还有一点记忆,可以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怎么从浴缸里出来的?”

“昨夜我把你扶进浴室,就出来带上了门。等我去外面给你买回内衣,还不见你出来,很担心,就大力敲门,你才醒了。你真的睡着了,那很危险。我现在想起来还后怕。”

我紧张地说:“后来呢?”

他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低声说:“我把我的衬衫和买来的内衣从浴室门缝里递给你,你穿好后出来,我又把你扶到这张床上……相信我,过程就是那样的,我说得没有任何省略。”

听着他步骤清晰的叙述,我的脸热辣辣地发起烧来。我缓缓地低下了头,被阵阵袭来的温柔和颤抖控制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没有理性、不负责任的事。

我抬起头望着他。就在我抬起头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意念彩虹般笼罩了我。我陡然间开始渴望他的怀抱,紧贴。那种渴望已经从网上走下来了!

在那种新生的意识的支配下,再凝视他时,我心中燃起了细微的火焰,眼睛里也充盈起一丝光亮。

他是个聪明而敏感的男人,能看透我每一寸心思。他逃避地转过身说:“你的衣服我已经叫人洗好烘干了,挂在浴室里,去洗个澡换上吧。等会,我们出去吃晚饭。”

紧接着,他快步走出了卧室。

我怯懦地叫道:“文栩——”

他又转身回来,望着我,眼神几乎是痛苦的。“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我低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哀求般地说:“不要这样!你不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要让我做出不该做的事。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就是不应该的。现在,也该醒了。”

他的话使我脸红了。

接着,他又缓和地说:“爱首先是责任,不光是对对方的责任,还有对自己、对他人、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责任!不要糊里糊涂就把两个人烧成灰,其实那很自私!想想你的身份,就会明白应该谨慎行事。”

我没有言语。也许,他是真诚的、可靠的,希望找到坚实的爱的根基。那种三分钟内就想夺取女人的身体、三天就撇开的男人又有什么高尚可言呢?

他又说:“不要想太多,来日方长。现在我们都该好好吃上一顿晚饭了。”

他很快在门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