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临了,辰辰的学校举办为期一个月的野外生活训练夏令营,地点在一个遥远的山区,要求家长陪伴。虽然收费高昂,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报了名。一来能让辰辰过个愉快的假期,二来也能给我一个外出散心的机会。
在舒鸣背叛了我之后,我之所以还在努力维持这婚姻,完全是为了辰辰。他才八岁,他还需要我。以前,我从没意识到应该在儿子身上倾注过多的爱心,现在,该对他付出我所有的爱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心灵依靠。
夏令营完全是另一种生活,尽管是精心设计出来的,不乏商业意味。但山区对每一个在城市中久住的人来说都是新鲜的。住在半山腰上,每天都有神奇的体验。我很快融入人群单纯的快乐中了,淡忘了那个喧嚣而苍白的南国都市,淡忘了小宝和维凯。
这天,骄阳似火,但山林里却清凉惬意。孩子们要进行半个小时的爬山训练。家长们爬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叫苦连天。孩子们却有意想不到的体力和毅力。
辰辰背着水壶,一直走在最前面。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回过头,看见我落在了后面,果断地折了回来。他打开水壶,让我喝了几口水,又使劲拉着我往上爬。
“辰辰,你这么帮妈妈,就得不了好成绩了。”
“你不是说,爸爸不在家,我就是你的男子汉吗?”
我的孩子!我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训练结束了,尽管辰辰的成绩不理想,老师还是表扬了他。除了辰辰,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孩子想起帮助落在后面的家长。
辰辰深情地望着我,对我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他近来似乎一下子懂事许多。
辰辰开学之后,我空闲下来,常邀百合来家里喝下午茶。
一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我们谈起了小宝。
百合淡淡地说:“小宝已经在那个富婆面前失宠了。听说那个富婆很狡诈,包了小宝一段时间,给的钱只有承诺的十分之一。现在,富婆把小宝甩了,又包了一个比小宝更年轻俊美的鸭,带到日本度假去了。”
我吃惊地说:“你不是说过那个富婆被小宝的美貌和‘爱情’打动,想把心掏给他吗?怎么这么快就把他甩了?”
“富婆和鸭的关系,就像嫖客和妓女的关系一样,靠不住。”
“怎么会这样?包鸭的富婆也会不讲信用?”
“这世界上什么事情的信用度是百分之百?你以为那种富婆会善良到哪去?她们是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胜利者,所以成了富婆。摔过一次跟头,就会学乖一次。她们不知被摔得头破血流多少次了!”
“那小宝怎么办?”
“没办法!做那种营生本来就不合法,当然不能去告那个富婆不讲信用。前几天我路过他的服装店,看见他瘦了很多,正准备转让店子,说是干不下去了。”
一种沧桑感包围了我。我难过地啜着红茶,不知说什么好。
“你为他难过?”百合问。
“他很可怜。”
“他可怜?做鸭的可怜?真是妇人之仁!现在的很多出卖肉体的男女是自甘下贱,为的是走捷径挣大钱。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可怜,他们和嫖客一样可恶可恨!”
“他们也许有他们的难处,不然,谁愿意去做那种下作的事情呢?”
“紫蝶呀,你真笨!做鸭的哪个不赚大钱?你知道吗?他们比妓女值钱得多。男人可以出五十、一百块睡一个妓女,但女人睡鸭要出成千上万的钞票。为什么?因为这是个男权社会,做鸭的都比做鸡的值钱!”
“那你说女人们该怎么做?”我不知所措地说。
“我已经为你这样的女人们做出了榜样——主动睡男人。如果我有很多钱,睡的男人会更多!”
“你这么极端,我不行。”
“好,既然不敢做,那就压抑自己吧!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要等你等,我不等,我要在有生之年充分享受男人!”
“三十岁以后的女人,光是压抑生理上愈来愈强的需要就很难。趁着上帝还没有把我们完全抛弃,趁着还向往着男人,好好把握机会吧。”我叹了口气。
“紫蝶,不要为任何人而活着,要为自己活。”百合斩钉截铁地说。
那天黄昏,送走了百合,我变得心乱如麻。
坐在镜前,我挑剔地审视着镜中失去水分和弹性的面孔,竟脆弱地流下了眼泪。我已经三十一岁,谁会真正在意一个三十一岁的已婚女人的存在?谁会给她一丝爱情?那些带着好奇和试探前来光顾的男人们,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出现在我面前的两个男人,小宝是为了钱,维凯是为了猎奇。这个世界永远是年轻女人的。一个三十一岁的已婚女人,已经渐渐退入被男人忽略的角落。
清冷濡湿的风吹到脸上,我拂开眼前的一缕乱发。在那样的风中,我感到了时光的缓缓流动。百合不是说过,没有哪个笨蛋男人肯把时间和生命赔到一个老女人身上吗?是啊,我即将老去,在眨眼之间。
那么,对于老去的女人来说,小宝们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交易的存在也有意义。起码给她们提供了用金钱购买男人重视的权利。尽管小宝们能给予的只有晓梦与露珠,但总比无尽头的寂寞要好。
黄昏在风雨中渐渐逝去。时光在流逝,却永远也流不尽,老去的只是女人的青春和美丽。现在我三十一岁,那么,四十岁、五十岁呢?到时候,恐怕连探究爱情和男人的心思也没有了。我心里忽然升起一阵躁动,很想去见见小宝,哪怕只是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