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拒绝冷血-紫灯区

没等我擦干眼泪,“大胡子”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久久说不出话。他并不了解我和维凯之间的恩怨,当然也不了解我难言的伤痛,顾自狂乱地说:“紫蝶,你天生就是块演戏的料!上帝眼睛瞎了?到现在才让维凯发现你!看吧,这次你会轰动本城的,会出大名的!”

“大胡子”又激动地转过脸去,对维凯说:“我看下个片子就叫紫蝶演主角!娜娜是个俗胚,观众不会接受的!相信我,维凯!”

维凯沉思了一会儿说:“大胡子,先别忙,容我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我不容置疑地说:“不必考虑,我这一生只会演这一场戏!”

“大胡子”急了:“没那个道理。相信你能演好任何角色!维凯让我担任那部新片的副导演,我有话语权!”

我再次说:“我不会再演了!”

第二天,本城的各大媒体开始出现关于春季艺术节的热烈报道。我和维凯演出的《包法利夫人》片段竟真的成了媒体的焦点。其中一家大报的一个记者竟看出了我晕倒在台上是情感过于投入所致,并对之大加褒扬。

紧接着,不少热心人打来电话问候我的身体是否恢复,为什么会那么投入地演戏,以前是做什么的,现在在哪里工作……甚至还有人问及我的个人隐私。舒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从美国发来E-mail,委婉地警告我,不要活得那么张扬。

从此,我把家里的电话线暂时拔掉了。我真怕还会有什么奇怪的电话打过来,把事情闹大了。

一个星期之后,维凯打响了我的手机,约我出去吃晚饭。

“我对你还有什么用处吗?”我说。

“为什么总像小女孩一样任性?”他意味深长地说。

他的话使我浑身发冷,牙齿开始失控地打颤。

他非常敏感,马上温和地说:“你冷吗?是不是穿少了衣服?”

我的眼睛热了,喉头也哽住了。

“出来吧,我带你去好好吃一顿。”

他带我去了一家粤菜餐厅。面对着一桌子的海鲜,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两个人只是慢慢地喝着啤酒,彼此对望着。

我忍不住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狠狠地说:“你冷血!”

“对于女人,我早已没有热血了,没办法,请你理解我。”

“但你为我流过泪!”

“我再说一遍,那是在舞台上!”

我直觉得心如刀绞,咬着嘴唇,不再言语。

他抽了几口烟,又沉重地说:“我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我的心曾透明得没有一丝瑕疵,简直就是为艺术和爱情而生的。但是,半辈子过去了,这世界给我的只有累累伤痕。做导演之前,我是个穷小子,没有女人正眼看我。做导演后,漂亮女人像成群的苍蝇一样围着我,争相献身,为的是角色。那些下贱到骨子里的女人们教坏了我、毁了我。既然她们一个接一个毫无廉耻地送上门,我何不拿着鞭子把她们当牲畜驱赶?我和任何女人都只有一夜,和你是两夜,足以证明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疯狂地说:“别再说了!我讨厌你!”

“那是对付下贱女人的办法,我绝对不会主动招惹规矩女人。”

“我也是下贱女人吗?”

“你既然不傻,一定看得出我喜欢你,哪怕只有一闪念。但你更应该清楚,我不可能和任何女人天长日久。”

我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说:“所以,在你不想结束的时候,我必须结束。”

我拿起皮包,站起来说:“叫我出来吃饭,就是为了侮辱我?”

“不!想和你建立长久伙伴关系,我们做爱的感觉确实不错。你丈夫不在家,我是单身,都需要滋润。”

如果第一次喝茶时他说这些话,我也许一拍即合,但现在听起来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我顿时感到羞愤难当,低声喊道:“别做梦了!”

他按灭烟蒂,正色说:“还有一件正经事,希望你能答应我,出演那个新片的女主角。”

我立刻想到了娜娜,心中升起深刻的厌恶。如果我是个狭隘的女人,即便纯粹是为了和娜娜赌口气,也要接下角色。但是,向我提出要求的人是维凯,操纵角色的导演也是维凯!我不能重蹈覆辙,再次做他手中的木偶。

我决绝地说:“我不会再演戏。”

“你想清楚了,那可是一部电影!一部有影响力的电影!”

“不,我已经说过了。”

“娜娜确实不适合那个角色。并且,那部片子的男主角不是我。”

“哼!”

我站起身,抛下仍在喋喋不休的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一个月后,关于艺术节的事情彻底平息下来。世界是势利的,人们的遗忘能力历来比记忆能力要强得多。

日子在慢慢流过,仿佛为了让我疗伤,格外放慢了速度。

我三十一岁的生日来临了。百合刚好出差在外地,我一个人在家里伤感地度过了一天。没有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对我表示祝福。他们或者从没记住过我的生日,譬如舒鸣;或者已经失去了对我表示祝福的资格,譬如我的初恋情人慕�哲……�

谁来祝福我?谁能来抚抚我的肩头?我们天生就要受到伤害吗?我们这些做女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