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是凌晨,天还没有完全亮。小星挣扎着起身去喝水,路过阿黛的房间,见门开着,迟疑一下便走进去。
窗外是阴沉的天,屋子里很暗,却没有开灯。烁华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凝固成一个剪影。阿黛裹着被子倚在床头,头发披散在肩上,静静地一动不动,轮廓模糊在周围的暗色调里,像是突然瘦了一大圈。隐约中,她的表情是高贵的,神圣而不可侵犯。那一刻,小星突然觉得,她多么像莫莫,多么像莫莫啊!
想到莫莫,回忆立刻如潮水一般涨上来。那样熟悉的身影,那样熟悉的声音。小星全身变得僵硬,那是谁,曾经陪在自己身边,上课,聊天,吃饭,形影不离,在自己渴的时候,微笑着递过一杯水……
烁华轻轻叫小星的名字:“小星……”
小星满脸疲惫地打断了他,只向着阿黛说:“你没事就好,昨天马可一直在找你。”说着把水递过去。阿黛接过水,顺势握住小星的手:“小星,对不起,对不起,昨晚我与烁华在一起……”
反而像是解脱了,小星并没有自己意想当中的情绪激烈,语气甚至是平缓的:“阿黛,你不用跟我道歉。是你教我的,世界上惟一没有对错的东西就是感情。爱上谁,被谁爱上,哪里能预测得到。”
阿黛的眼泪汹涌地流下来。小星抽出手,缓缓向自己房间走去。她边走边想,如果阿黛真的是莫莫多么好,那么自己就可以对她说,我把烁华还给你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烁华跟了上来,在小星身后急急地解释:“不是那样的,不像你想的那样,昨天阿黛来找我……半夜里她喝多了酒,我送她回来……她执意不让我走……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要相信我……”
要解释的太多,千头万绪反而不知从哪里说起。
小星回头望着烁华,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去陪着她。如果你不肯负责任,那我就真的看错你了。”
说完便回房间去,把烁华关在门外,不再听他任何解释的话。
小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像一只困兽,找不到出口。小白头跟在小星身后来来回回,有几次差点被踩到。小星冲着小白头大喊道:“滚!”
小白头吓了一跳,嘤嘤叫着趴到一边去。
小星的嘴唇干裂,稍稍一动就有鲜血渗出。她颤抖着给自己倒一杯水,却在喝第一口的时候呛到了,大声地咳嗽,眼泪和鼻水一起流出来。小星双手掩面,身体靠在门上,慢慢滑下去,蜷缩在墙角,开始大声地哭泣。
烁华站在门外,听到小星吼小白头,听到小星用力咳嗽,然后由啜泣变为大声哭泣。烁华狠狠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红了眼眶。
晚上小星睡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那样真实,醒来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梦里面,莫莫与阿黛交叠成了同一个人。她感到一阵眩晕,抱着头蹲在地上。
一只手伸过来,顺着向上望去,莫莫站在面前,面无表情。
拉着莫莫的手站起来,莫莫却突然狠狠地打她耳光,一边打一边冷笑,笑过之后是那样诅咒般的语气:“那时候你让我得不到幸福,现在自己的幸福也失去了。神在天上看着呢,谁做了什么坏事,一定逃脱不了惩罚。”
小星满身大汗地醒来,把被子裹紧却依然冷得打颤。这就是报应吧,你看,来得多么快。
第二天是小星约了林建国做访问的日子。林建国的公司在上海,最近恰好来T城参加一个会议,便约了时间。小星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起得晚了。她凌乱着头发,眼睛红红地出现在约好的咖啡店时,林建国已经稳稳坐在那里了。
采访也很失常。小星对林建国为什么离异苦苦纠缠,甚至问道,是不是你爱上了其他女人?是不是男人都容易变心?
林建国却很有涵养,一直包容小星的愚蠢问题,有的回答,有的只是笑笑:“陈小姐,说好不问隐私。”
最后连小星自己都觉得无趣,毫无预兆地站起来:“对不起林总,我想我浪费了您不少时间,抱歉。再见。”
林建国一直把小星的名片拿在手中把玩,听到小星说再见,便礼貌地站起身来跟小星握手。突然看到名片上的名字,说道:“陈小星?”
小星答道:“是。”
林建国有些不自然地笑了:“对不起,陈小姐,我是说,你的博客是不是叫做‘午夜星空’?”
小星觉得诧异,但还是点点头。
林建国认真地拦住小星:“请坐,请坐。”
话题从“午夜星空”开始,再次聊了起来,不同的是,这一次,气氛融洽了许多。原来,林建国一直在看小星的博客,看小星拍摄的各种照片,以及经意不经意时留在上面的文字。林建国说:“陈小姐,你的随笔写得不错。我在你的博客上留过言的,我用的名字是林。”
小星记得“林”。他的名字常常出现,大多数时候仅仅是浏览,极少留言。可一开口,却总是能够直指人心。小星从未说过自己的经历,他却猜得出来。
他曾经写:小星,你是情绪激烈的孩子,爱或者恨,一定都会用尽全身的力量。
他曾经写:小星,你是不适合出去工作的,你应该在家里,自己爱玩什么就玩点什么。
小星吃惊地说:“原来你就是林……总。”
林建国笑了:“就叫我‘林’吧。可是为什么,你跟博客上的不一样,为什么?现在的你比较不快乐。”
小星转过头望着天花板,硬生生地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当晚,小星就在网页上看到林的新留言:“如果你喜欢,就来我的城市,来我的公司,我需要你。”陈述句,没有任何幽默成分与喜剧效果,可是对着冰冷的屏幕,小星却笑出了声。
杂志当期的访谈做得尤其成功。那篇《寂寞男人的午夜星空》大受欢迎。主编在全体会上表扬小星,并决定再交几个栏目给小星做。小星低着头微笑,却在会后把辞职信放在主编的办公桌上。
回到家看了阿黛的字条才知道阿黛出差了。小星知道她是在躲避,这样也好。小星关了手机,独自一人把所有事情想清楚,以便做出下一个决定。
让小星彻底绝望的是小白头死去了。小白头生病的那几天,小星天天把它抱在怀里,跟它说话,讲故事给它听。小白头变得很乖,含着小星的一根手指,静静地躺着。那时它已经没有力气叫,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小星买了药,和在牛奶里喂小白头喝,小白头乖乖地喝,却再也咽不下去,统统吐了出来。
去看过医生,医生皱眉说出那样生僻的病症。心疼地看着小白头在针管下眼神挣扎却无力反抗,小星毅然放弃了治疗,带小白头回了家。
小星知道怎样做都没有用了。有时候就是这样,说什么命运能自己把握,可是你看,人有时候多么无奈。三天后,小白头安静地死在小星的怀里。
没有哭,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小星用自己最喜欢的睡衣包好小白头,把它放到一个鞋盒里去。在小区的一个角落,挑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挖了很深的坑,把小白头轻轻放进去。终是不舍,放进去,再抱出来看看,把衣角掖好,摸摸它头上柔软的毛。反复几次,潸然泪下。最后终于狠狠心,把土填在上面。
又一个生命消失了,无论自己多么想要挽留都是徒劳。
实在是很累,小星考虑了林建国的邀请,决定答应下来,去那边工作。小星有些自嘲地想,你看,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并不惧怕被欺骗呢。
小星的辞呈批了下来。主编找小星谈了话,希望她能留下,并承诺了优厚的条件。小星委婉地拒绝,主编便没有再坚持。这样的社会,早已不是没有谁便不能运转的时代。你放弃了,后面还有大把更年轻更有才华的人补上来。
临走的时候去杂志社收拾东西,把要回的信集中起来,打印了一样的内容,签上不一样的称呼。在每封信的签名下面,小星一遍又一遍机械地写下今天的日期,2003年12月31日。回过那么多信,不耐烦地写过那么多的2003,现在却忽然发现就这样过完了。想到以后签下日期的时候再也不会有机会写出2003,不禁伤感起来,像是要挽留住什么一样笔下用了力。终于,写到年字的时候,笔尖划破了纸面,于是那一竖,像没有写完一般,嘎然而止。
小星自嘲地笑起来。多么像自己的2003年,开了那么多的头,完成的呢,却什么都没有。
同事快乐地去赴约,相互告着别:“明年再见哦!”
明年,明年,小星重复着,明天,就是明年了。
最后一次登上阳台,发现曾经繁盛了整整一夏的藤蔓竟然变得那么枯瘦,寂寞的藤条稀疏地挨紧墙壁,残剩的叶子也变成灰白色,露出背面嶙峋的筋骨,像老人的手。
发了信给烁华,小星觉得事情应该有一个结束。可是心里是不舍的吧,不然为什么每写下一句都是满满的心酸。
烁华,所有的东西最后都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论多么欣欣向荣,最后命运仍然直指死亡,不可避免。
就如感情,无论怎样海誓山盟,无论许下怎样的诺言,最后终将物是人非,烟消云散。
所以你,不用道歉。
祝你幸福。
点完发送的时候小星长长地出一口气。烁华,对不起,偏偏你是烁华,是我一生中最好年华的见证。对着你的脸,我会想到我的从前,想到莫莫,想到澄生,那是我一生注定摆脱不掉的阴影。我拼命想跳出去,不再与当年的人和事扯上一点关系,可是怎么躲都躲不掉。对不起,请放手,让我的心,自由。
多么希望把这段时间从记忆里面完全删除,不留一点痕迹。然后你,我,澄生,莫莫,阿黛,马可,还有我们身边所有的朋友,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么单纯,那么认真,那么痴情。
回去的路上,广场燃放起烟花,小星怀里抱着纸箱,站在那儿抬起头来看。先是轰隆隆的声音在天空中炸响,接着一朵朵绽开,缤纷绚烂。但那怒放的美丽,却只存在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隐约可见的烟雾,像是告别一般久久不散。这多么像是爱情啊,多么像是爱情。快乐的时光那样短暂,而留下的忧伤却在心间盘旋着,也许直至永远。
别人在欢欢喜喜地过节,小星没有地方去,也没有人陪。路边有间肯德基,人来人往,灯火辉煌。小星默默地走进去,要一份套餐,坐在靠窗的地方,慢慢地吃。
街上,一对年轻的情侣旁若无人地嬉戏着。女孩坐在男孩自行车横梁上,撒娇不肯下来。男孩低头在女孩的耳边说了什么,女孩笑弯了腰,呼出的气在冷风中结成白雾,以同样自由快乐的方式飘散开了。
小星被他们的快乐刺痛了眼,连忙移开视线。手里的鸡肉卷味道还好,可是小星却仿佛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烁华看到小星的信是凌晨。房间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发出惨白的光。同宿舍的人早已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小星的话在屏幕上出现,消磨掉了脱口而出的激动,而在烁华看来却是如泣如诉。烁华读完信,在椅子上蜷缩起身体,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里缓缓流出。
那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痛!
一直试图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从一开始小星就没有认真,只是用自己来填补她对澄生的想念。可是却发现,无论小星怎么样,除了爱她,自己别无退路。陷入这种矛盾的纠结中,不知所措。
是那样地深爱着,小星的棱角,小星的任性,小星的张牙舞爪,小星的蛮不讲理,小星的小脾气……一切对于小星美好的、独特的回忆,千百年地沉睡过去。可是每次一闭上眼睛,仍然会看到小星,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扬起尖尖的下巴清脆地说:“一起去喝粥。”
黑夜里烁华开始无声地痛哭,感到深深的失落,切肤地痛。其实那一夜,明明没有与阿黛发生什么,却给了小星离开的理由。小星离去,明明不是因为不相信自己,而是于爱情与友情之中的一种放弃。烁华恨恨地想,她明明知道,我想要的鼓励,想听到的掌声,想看到的感动的面容,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可是她却能这样狠心地说:祝你幸福。
烁华看着这句话,想起大学的时候,自己选择跟云娜在一起,那晚在宿舍楼顶,对面的小星曾经用同样的声音和语气对自己说:祝你幸福。声音隐忍,面色平静。
为什么她每次都可以轻而易举,这么毫无感情地将自己放下?
就好像小时候,亲密的小伙伴吃掉了自己最爱的糖果,明知自己会在意,却只淡淡地说一句对不起,甚至脸上不带丝毫难过的表情。
再无留恋。小星背着简单的行李来到火车站。售票大厅里人头涌动。小星把背包从肩上取下,抱在怀里,随便站在一列队伍的末尾。
时间过得多么快。记得大一的时候,在学校的礼堂,站在新生的队伍里等待交费。只一会儿便已不耐烦,径直走到最前面。所有的激烈,所有的冲动,都可以用年轻的借口加以掩饰,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别人,还会被称赞:看,多么有性格。
走了神,突然被身后的一只手拍醒:“喂,喂。”
小星茫然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正盯着自己。见自己回过头,便伸手指指前面。
小星转回头去看,正对上窗口里面售票员不耐烦的眼神:“你买不买?不买别站在这里耽误后面买。”
原来不知不觉中排到了。小星忙说:“买的买的,上海,一张,卧铺。”
售票员边在电脑上操作边抱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了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哎,交钱。”胳膊平平地向窗口伸过来。
一叠钱递进去,换回来电话卡大小一张薄薄的纸片。小星一边端详一边向外走,心里多么感慨。那个词语是怎么说的?没错,恍然如梦。
上车的时候马可打来电话,说已经与阿黛正式分手,并说与烁华联系过,其实他们真的没有怎样,烁华拒绝了阿黛的表白,但陪阿黛喝了整夜的酒,也给阿黛讲了整夜自己与小星的故事。
小星在这边哭了又笑。那又怎样,受伤的心刚刚痊愈,再也没有力量在另一场感情纠葛中受伤。也许与烁华之间的缘分就只有这么多吧,不然为什么每次充满激情的相遇都以这样一种无可奈何的方式收场呢!
前半段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火车停在济南站。小星靠在下铺的位置向窗外看去。大部分乘客都已经上了车,车下站着许多来送行的人。有一对中年夫妻站在窗口向车里望,大概是来送年轻的孩子,不放心地频频叮咛。学生模样的女孩在打手机,泪眼婆娑。列车开动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小星的眼睛,那个女孩,有些丰满,个子不高,皮肤白皙,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女孩依偎在一个高大男孩的怀里,两个人穿着情侣T恤。
多么像莫莫,大一时候的莫莫。
像是有心电感应,女孩突然抬起头,向小星这边望过来,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小星,冲这边展开一个安静的微笑。
阳光从车窗外面射进来,刺痛了小星的眼睛。小星跌坐在床上茫然失措:莫莫,是你吗?
此时莫莫早已在家里找好的银行上班。生活渐渐变得有了规律,早睡早起,喝妈妈每天煲的各式补身体的汤,慢慢变胖了一点。
只是,她常常后悔,如果那个夜晚与小星打过台球,然后心平气和地和解,是不是便不会再有以后的事情?那种后悔是汹涌的,心里焦躁得无法自抑,几乎要忍不住大喊出来。而烁华,再想起来竟然是那样陌生,曾经爱得那样刻骨铭心,现在却忘记得这样轻易。
多大的讽刺!
过路口的时候她常常想,要是有一辆车子飞驰而过,把自己撞倒,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忆了,那该多好呀,那该多么好!可是没有。过路口的时候是安全的,并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失忆。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包括伤痛。只过去几个月,便完全没有了那段时间的任何痕迹。午夜梦回,想起那一个个沉迷的夜,那个靠在英哲怀里把酒言欢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吗?
重新开始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发现自己原来也能回到从前的样子,眼神清澈,心思澄明。
对桌的女生十分可爱,二十几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每天午休时候都要给家里打电话。大多数时候只为一点小事:“妈妈,我把那张大头贴贴在电脑上了,就是咱们一起拍的那张嘛。他们都说我长得特别像你,哈哈。”大家听到了,也会跟着她笑起来。女孩姓辛,大家都宠爱地叫她小辛。莫莫许多次都听成小星,对着她久久发呆。
突然那样想念小星,深入骨髓地想念,感觉到心微微收紧,几近窒息。那时为了与小星赌气,勉强自己与英哲谈恋爱,闹到昏天黑地,尴尬收场,一直都是对小星自以为是的报复。可是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从没恨过小星。与小星较量,其实是忘不掉她,时时刻刻摆她在心上,永远记得。
莫莫开始打小星的电话。曾经天天在一起,还要一天发几个信息,可是那样熟悉的号码,却有个陌生的女声在说: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打到小星家里去,小星妈妈和蔼热情地说:“莫莫啊,小星在上班啊,没有回来。我说她单位的电话你记一下。莫莫你有时间来家里玩啊。”
打到小星的单位,有个女生接了电话。听到小星的名字,她的声音马上变得黯然:“小星她,前几天辞职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莫莫刚要挂电话,却又听那边说:“如果你找到了她,麻烦你,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一下。我叫阿黛。”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莫莫手足无措。一直以为自己在逃避,不想被小星找到,谁知,却是自己失去了小星的消息。
不久后便有同事开始追求莫莫。吃饭,逛街,看电影,之后表白,像一切恋爱中的情侣一样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这个男人到年底就满30岁了,不是平头,不很高,还微微有些胖,完全不是当初想象中的模样。可莫莫还是答应了他。
直到现在才明白结婚和恋爱原来根本就是两回事。也许你很爱一个人,但是你会离开他。也许你并不是很爱这个人,但是你会坚持嫁给他。莫莫就是这样决定的。
见过了彼此的父母,双方都还满意。对方已经在距离单位不远的小区里买了100平米的房子,开始装修。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五一”。
照镜子的时候莫莫笑了出来,突然发现类似小星的表情正从自己的脸上一点一点地消失。那样的无所谓,那样的激烈,是小星与生俱来的性格,深入骨髓的风情。而自己,却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与痛楚,怎样的酸涩与屈辱,才练就出这样一副表情。可是现在,却随着心里伤口的愈合,不见了。
可是莫莫知道,小星并不会离开,她从自己的脸上消失掉,然后进驻到自己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