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小白头,小星的生活就一下丰富了许多。小白头最喜欢躺在小星怀里,肚皮朝上,让小星给自己挠痒。还喜欢用柔软的小舌头,一下一下舔小星的手,一直舔得湿淋淋的。
小星有一双小狗样式的毛拖鞋,前几天找出来晒好,准备要穿的,被小白头发现了,开始还以为是同伴,装作威武的样子喵呜喵呜叫几声,后来发现不会反抗之后,就拖着其中一只满房间转。可是自己的个头还没有拖鞋大,经常拖着拖着就把自己绊一个跟头,可是却很执着,站起来继续拖。
小星常常看得哈哈大笑。
后来小星发现小白头再也不玩拖鞋了,觉得奇怪。仔细去看,原来两只拖鞋上的小狗鼻子都被小白头咬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小星很为小白头不会像小狗一样叫而烦恼。小白头从小叫起来就像一只小猫。在办公室里,小星坐在转椅里面挥舞着笔,很郑重地跟阿黛分析,一定是小白头从生下来就跟小猫呆在一起,所以才学会了另一种语言,却没学会自己的母语。阿黛看着一本正经的小星,含在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她抱着小星哈哈大笑,口齿不清地大喊小星是天才。
小星却没有理会阿黛,从此天天晚上教小白头应该怎么叫。于是很多个晚上阿黛都看到小星抱着小白头,汪汪地叫,而小白头却丝毫不领情,仍然冲着小星“喵呜喵呜”。
坚持了一段时间小星便放弃了。她对阿黛说要让孩子自由发展,就像高中时候妈妈一定逼着自己学英语,结果也没学好一样。小星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在结尾的时候说,就让小白头做一只爱好外语的小狗吧。阿黛满脸受不了的表情把小星摁在了床上。
周末,阿黛趴在小星的床上看一本设计方面的书,边看边发表意见:“这个难看,什么啊,一点都不讲究。这个还好。这个最厉害。”
小星看着,突然就流下了眼泪。她想起大学时候,莫莫趴在自己的床上,看一本明星剪报。边看边评论,这个漂亮。这个好帅哦。这个不行。
一样的下午,一样的慵懒阳光,一样的蓝白格床单,一样的恬适心情,只是,莫莫,你在哪?你已经原谅我了吗,还是依然恨着我?
从此,小星越来越觉得阿黛像是另一个莫莫,爱打爱闹,纵容自己的种种奇怪想法,无论什么事都坚决地站在自己一边。自己要倒下去的时候,会适时地伸出手,把自己扶住。
小星对阿黛说:“你一定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吧!”心里是未说出口的半句话:代替莫莫,陪在我身边。
怎么相像也终究不是,起码体现在对待男人的态度上就不是。莫莫对烁华的爱,持久而绵长,那样的深刻与执着,使小星无法心安理得地完成掠夺。而阿黛在感情上是随意的,身边的男人总是不停地变换,却从未对其中任何一个认真过。
阿黛最近一任男朋友叫马可,说起来两人还是通过小星认识的。
马可是摄影师,给很多家杂志社拍封面。有次小星采访时遇到马可来拍照。采访对象迟到了,于是两个人一起等,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经常在网上遇到,便熟悉起来。
马可是开朗幽默的男人,据称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小星在阳光下端详他的眼睛,果然发现如想象一般微蓝。他很爱讲话,讲笑话,常常变换话题,思维跳跃很大。小星打趣地问他:“为什么你不能像平常人一样说话?”
他敛了笑,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哪里是平常人,我很自命不凡的。”
小星常常把身边的一切拍下来传给马可,于是马可看到了样式古旧的小洋楼,看到了高大的白杨树,看到了繁盛的藤蔓,看到了阴暗的走廊和木制地板。有次还有阿黛的半张脸,鲜红的唇,手里端着雀巢赠的咖啡杯,也是鲜红色,食指微微翘起,上面有精致的彩绘,大朵大朵的白玫瑰。马可看完这张,马上发过来一个流着口水的脸:“美女哦。”
阿黛恰在旁边,看到马可发过来的话,差点笑翻。
于是约了一起吃饭。小星介绍两人认识。马可毫不掩饰对阿黛的好感,眼光热烈:“美女阿黛啊,心仪已久。”
阿黛低着头做淑女状,微笑着伸出手与马可握在一起。
有了这么顺利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阿黛与现任男友平静分手,迅速跟马可坠入爱河。小星说不清阿黛是不是真的喜欢马可。她在恋爱之中闹得越凶,小星越觉得她可怜。不是吗,皆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真正爱的人,才会热衷于在不同的怀抱中辗转。
女人还不就是这样,只有真的动了情,才会收敛一身的光芒,心甘情愿素着脸,挽着髻,为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个他洗手煲汤。
就是差不多在这时候碰到了烁华。在QQ上,当那个熟悉的头像毫无预兆地亮起来的时候,小星的心一阵狂跳,但还是发一个笑脸过去。几乎是同时,烁华发一个同样的笑脸过来,于是一起笑了。过去这么久了,到底还是有默契。
从烁华租了房子搬出学校那时起,便断了联系。问起来才知道,烁华终于考到了相邻的城市读研究生,是一直向往的大学和专业。小星依然清楚地记得烁华谈到未来时眼睛里的亮光,便真诚地说:“恭喜。”
烁华不说话,却发过来一个文件。小星接收完毕,打开来才发现原来是一首歌。没错,是那首老歌: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回忆汹涌袭来,小星逃一般地慌忙下线。
不上线是不可能的,大部分作者热衷于用QQ和MSN跟小星联系。小星小心翼翼地选择了隐身登陆,果然看见烁华在线。其实小星是想跟烁华说话的,可又怕烁华旧话重提,于是点上线,又点隐身,再上线,再隐身……反反复复,心情矛盾。
QQ上有头像闪动起来,小星仔细看时不是烁华,却是阿黛:“你上来下去的干什么呢?累不累呀!”小星回道:“锻炼身体呢,我愿意。”
小星抬起头,正对上阿黛笑眯眯的眼睛,于是小星一五一十地把烁华的故事讲给阿黛听,中间不可避免地穿插着澄生、可乐、美拉以及莫莫,只不过没有交代真实的结局,只淡淡地说大家散落到了不同的城市,谁也没有跟谁在一起。小星的故事把阿黛听得唏嘘不已,红着眼眶感叹:“真是可惜。”
多么像与莫莫在一起时的场景,甚至包括空气里流淌的味道。小星跟阿黛蜷缩在宽大的皮转椅里,讲述着早已烟消云散的感情故事。阳光透过窗上的藤蔓缝隙打进来,落在房间里,是一地细碎的影。阿黛使劲忍着,眼泪仍是流了下来,把黑色的睫毛膏稀释了,在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黑印。小星划着转椅过去,把头靠在阿黛的肩膀。阿黛却把手一挥,像是在空中划了一个表示继续的破折号,配合着手势她说道:“那为什么现在还躲着他?”
小星严肃起来:“真的阿黛,怎么办?我原来与烁华在一起形成的条件反射久久改不掉。即使是跟烁华在网络上面闲聊,也总觉得身后有莫莫的眼睛,正在看着。每每这时,一身冷汗。”
阿黛说:“世界上惟一没有对错的东西就是感情了,爱上谁,被谁爱上,哪里能预测得到。如果可以,世间还哪来那么多爱恨情愁呢!让你为难的,不是莫莫,而是你自己对她的内疚吧。”
人家都说旁观者清,果然,阿黛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小星笑起来:“我试试看。”
小星渐渐发现跟烁华再次相处其实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烁华并没有再提以前的事。小星电脑里面攒了很多院子里树干上眼睛的照片,每天给烁华发一张不一样的过去,表示今天的心情。烁华会明白:“啊,今天很快乐。今天有点忧伤。今天是着急的模样,怎么,只顾着聊天忘记交稿子了吗?”
更多的时候发给烁华的是小白头的照片。有时候还有小星为小白头拍摄的MV,配合着喜欢的音乐和小星时有时无的解说。文件一般都很大,杂志社是局域网,网速有限,小星却看着文件几K几K地传,乐此不疲。
有一次烁华收了好久,打开一看却又是小白头的照片,便跟小星说,要是下一张还是小狗的我可要急了。
小星回道:“下一张,还真是小狗的。”
随着这句话,刚才正传的文件也便传完了。烁华打开,竟然是自己几年前跟小星一起玩的时候小星拍下来的自己。烁华对着小星的头像哭笑不得,小星早已经发了一串笑脸过来,是露出大牙笑得最灿烂的那个。
有时候阿黛会坐过来跟小星挤在一个椅子里看小星聊天。阿黛对烁华倒是赞不绝口:“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男人,模样帅学问好,还对你一长相身材全都一般脑子还有问题的女人念念不忘,容易吗?”
小星跳起来打她,却被挤得站不起来,只好下狠手掐过去,阿黛怪叫着逃跑:“你这女人不仅脑子有问题,还有暴力倾向呢!”
小星有时候也关心一下烁华的感情问题:“怎么,还自己过呢?不是说学校里有大把漂亮MM等你追,这么久都没追到?”
烁华开玩笑说:“骗小姑娘总是要投入的不是,我整天在这跟你贫,哪有时间啊。”
小星马上装作诚惶诚恐:“那敢情是我耽误您了。”
“当然,你要负责。”
小星才不会顺着烁华往下说呢:“烁华,你应该找一个温柔娴静小鸟依人的女孩,陪在你身边,时不时玩点小情调什么的。”说到后来小星倒是有些真心了。
烁华说:“可是你知道的,小星,我只喜欢你。”
小星在屏幕前,于不知不觉中微微地笑了,脸慢慢红起来。她感觉到那热度,仿佛害怕屏幕那端的烁华看到,掩饰一般地发过去一首《迷魂记》,并说:“推荐王菲不需要理由吧。不过还是要说,是谢霆锋的曲子。”
烁华很快便回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怀旧的东西?王菲是很好,总是那样从容,游刃有余。可是我更喜欢同宿舍的人天天在放的一首歌,大概叫做《我爱你》。
“是Hebe吧,在一片和声中高亢地喊出‘我爱你’,听得出她唱得有些吃力,可就是这有些破碎的声音轻而易举地打动了我,触碰到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我不禁想说,我爱你!我爱你!是的,我爱你!”
小星的心里一凛。下了线,却失了眠。
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12月的冬天,一切变得没了生机。小星和阿黛每天把空调开得温度高高,趴在窗台上擦去水气向外面望。其实这种时候也不多了,由于小星把栏目做得还不错,主编便又交给小星几个栏目,每月工作量一下大了好几倍。特别是有一个访谈的栏目,需要每个月约见一位所谓的成功人士写颂歌。公司老板,IT新贵,都不是很有名,以杂志现在的知名度不可能约来太大牌的老板。小星忙了起来,好久没时间上网与烁华聊天了。
阿黛与马可的恋爱也顺利进行,只是过了刚开始的新鲜,不再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见面,所以有更多的时间与小星在一起。小星常常觉得庆幸,交到阿黛这个朋友,总觉得是莫莫换了一种方式又来到了自己身边。两个人用同一牌子的唇膏,买一模一样的内衣,喜欢着同一个歌手的歌,看一样风格的DVD。小白头渐渐长大,每天要喝一袋牛奶,吃四块鸡肝。小星为它买了新的大一号的小窝,还惊喜地发现它终于学会了汪汪叫。
日子虽然繁忙,却充满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