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完美

吴海燕>>完美

第十九章

上午,白璇一身职业套装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宽大整洁明亮。她没有到办公桌前,而是来到样品柜前仔细地看着,柜里面陈设着各种咖啡用具和名贵的咖啡豆,这些使她想到小时候在父亲办公室里经常看到的东西,那时,她只是把这些东西当成玩具一样地看待,从来也没有想过会以经营这些东西作为自己的事业,想到这里不禁对生活这只大手始终掌握着人的命运而感叹。

“璇子,你讲得不错呀!”五叔进来,关上门,真诚地说,“到底是大学生,上来就不一样,刚才我已经问过那些开会的副老总们,他们开始对你还有疑虑,听了你的发言,心里有了底,你呀,早该来公司帮你爸了!老头儿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现在市场竞争又这么激烈,他的压力很大……”

白璇笑了笑,听着五叔的评论。为了今天上午的亮相,白璇的确认真准备了好几个小时。她知道自己是以父亲接班人的身份出现的,父亲手下那帮人虽然对父亲忠心耿耿,但是,他们对这个有着庞大资产的浩瀚集团,仍然有着极大的期望。他们对她的看法,直接影响到集团今后工作的信心,因此,她要格外小心。五叔的这番话,给了白璇以极大的信心。

五叔高兴地指着办公桌说:“这些是我准备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你随时可以提要求改换,过会儿,我让你的秘书把公司的资料拿过来,你先看看,熟悉熟悉,尽快进入公司的市场拓展项目。”

白璇回到坐位上,点了点头,想了想说:“这些都挺好,没什么要换的,五叔,我想要点咖啡豆。”

五叔摆摆手说:“你给秘书打个电话,告诉他什么牌子,他就办了。”说到这里,五叔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璇子,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白璇点头:“可以,问吧?什么事儿?”

五叔想了想说:“你要的这包豆子是送人吧?”

白璇点了点头。

五叔说:“是送一个男的吧?”

白璇惊讶地继续点头。

五叔说:“佟言,是不是?”

白璇没有回答。她不明白五叔为何能把她内心的隐秘看穿。

五叔毫无忌讳地说:“璇子,要是别人,我就不问了。要是佟言,我就要多说两句了。璇子,你觉得他对你怎么样?”

白璇看着五叔,想了想说:“我想他是爱我的。”

五叔不屑一顾地说:“你得了吧,你们的事,我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小璇,我明白地告诉你,你和佟言不是一路人。你身后是一个有着上亿资产的大集团,将来你的脸也会和你爸爸一样,经常在杂志、报纸、电视上出现。可是佟言呢?他不过是一个来这里打工、奔命的人,现在连工作都丢掉了……不光是这些,他在美国的女朋友也过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们就要去登记结婚了。”

白璇惊讶地看着五叔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五叔摆了摆手,说:“你父亲让你自己去社会上闯,但并不是不管你,告诉你吧,为了了解你的情况,我花的工夫,要比公司里用在业务上花的工夫多得多呀!我能不知道吗?你父亲每天都要听一遍关于你的情况,我不去了解,老爷子能知道什么?你父亲真不容易呀!”

白璇吃惊地看着五叔:“真的?”

五叔点了点头说:“你呀,还真是个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这些都不说了,佟言还要跟他女朋友去美国,你怎么会认为他会爱你呢?”

白璇一时语塞:“这……”

五叔摇了摇头说:“你送给他一包好豆子,我不反对,我只是说,你不要对他有错误的看法,免得以后失望。退一万步说,即使他真心爱你,那也是个问题,你们之间差距太大了,这么给你打个比方吧,咱楼下的保安要是娶了戴安娜,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也是男人,这种自尊的压力是没有几个男人能挺得过来的,何况,佟言还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白璇看着五叔,仍然坚持着:“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爱只在乎那个人的性格、心灵和品质。”

五叔不屑地摇了摇头:“你爸和你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哥在白手起家的时候娶了我嫂子,可是结果呢?”

白璇不说话了。

五叔知道自己说了白璇心里最不愿意提起的事情,缓和了一下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这事,我就是打一个比方。小璇,要是没有你爸,不知我还能不能活到今天呢,所以我这一辈子最感激和最爱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我大哥,一个就是你。你就是再跟我吵,再跟我倔,我都高兴,可是我就是见不得你难受,我就像保护自己胳膊腿一样地保护你,所以你在外面这三年所有的情况我都了解,你也别怨我盯着你,你五叔我就是不愿意看见你有一点的麻烦。”

白璇感动地看着五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吧,我会很努力地让公司好好地运转下去,会处理好每一件事情,包括我和佟言,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

五叔点了点头,说:“知道就好,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不要不爱听。”

下午,赵心宁和佟言在一家婚庆公司里听公司的职员介绍情况。职员翻着记录本,拿出几本影集,说:“我们一接到赵小姐的预约就开始着手设计和准备了,服装的式样,赵小姐已经看过了,佟先生过会儿还可以再看一看。婚礼的形式,现在有这么几种。第一种是传统式的,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典型的传统式,另一种是现代式的。现在一般年轻人都比较倾向于现代式……”

赵心宁打断道:“什么是现代式?”

职员笑了笑说:“现代式也分两种,一种是比较新颖的。比如,水中婚礼,观光婚礼,另一种是刺激性强的,比如蹦极婚礼,跳伞婚礼等。”

赵心宁一时拿不定主意,侧脸看佟言,但忽然发现他已不在身边,回头看去,却见佟言拿着像册坐在一旁看去了,便问:“佟言,你说那种好?”

佟言心不在焉地翻着像册说:“这个我也不懂,还是你定吧。”

赵心宁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听职员说下去,想了想,又转过头,却看见佟言已经出门抽烟去了。赵心宁对职员歉意地点了点头,说:“对不起。”说完,来到门外,看着佟言。

佟言心里很乱,见赵心宁脸色不好,只好解释着:“我怕抽烟熏着你……”

赵心宁平静地对佟言说:“你不是第一次抽烟……佟言,你如果不愿意结婚,就说出来。我没有和你生气的意思……结婚和感情一样,它是两个人的事情,谁也迁就不了谁的。”

佟言软了:“我已经答应你了,明天去登记……”

赵心宁摇头说:“你错了,结婚是为了愉快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一张证书。”

佟言无奈地点点头,掐灭烟,说:“那我们进去吧。”

这时,赵心宁的手机响了,她拿起号码看了看,不熟悉,按了通话键:“喂,请问你找谁?……白璇?……”

佟言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赵心宁。

赵心宁握着电话说:“……好……谢谢……再见。”

佟言看着赵心宁,一脸的疑问。

赵心宁接完电话,说:“白璇要送我们一包咖啡豆,等会儿,我去酒吧,她在那儿等我。”

佟言有些不知所措,问道:“那我还去吗?”

赵心宁想了想,说:“你就别去了。”说完,挽着佟言的手走进婚庆公司。

傍晚时分,酒吧里已经有一些客人了,夏冬雨、东尼、小梅都在忙自己的事儿。

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赵心宁和白璇面对面地坐着,面前摆着两杯咖啡。

赵心宁把白璇送的咖啡豆装进提包里,说:“谢谢你的咖啡豆。”

白璇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本来应该去参加你们的婚礼的,可是实在抽不出时间……”

赵心宁看了看提包,说:“没想到你对咖啡这么精通,我只谈得上喜欢。我更没想到的是,佟言也爱上了咖啡,我以前从没见过他喝咖啡……”说罢,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接着说,“我喜欢咖啡,因为它温和的颜色和香气,能让我心境平和……”

白璇没有说话,静静地呷着自己的咖啡。

赵心宁看着白璇,想了想,笑着说:“佟言变了很多,我在他的身上看见了你,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他……你爱上了佟言,对吗?”

白璇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心宁笑了笑,问:“你们俩都不愿意说,是不敢说,还是怕伤害我?”

白璇赶紧解释道:“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两个人处时间久了,说不定会相互感染的,这说明不了什么……你别误会……”

赵心宁苦笑着:“可是我和佟言相处了快三年了……我这次回来,才真正发现我们的问题在哪儿……佟言因为你,喜欢上了喝咖啡,给花瓶里插上百合……这几天,我忽然发现他放弃了很多他以前很固执的生活习惯……我想如果他为我这样,我一定会感觉出来……可是现在,他没有为我这样……”说到这里,伤感地低下了头。

白璇有些内疚地看着赵心宁:“你带佟言走吧,离开这里……你们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时间会让我们忘掉很多东西的。”

赵心宁抬头笑了笑:“佟言能答应和我走吗?我心里没有把握。”

白璇惊讶地看着赵心宁,真诚地说:“对不起,心宁,我不知道我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惑……”

赵心宁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怪你,我想过,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我应该让佟言去选择他爱的人才对,可是我也爱他,我没有勇气去放弃他……所以,我突然发现,我等待的可能不会是和佟言登记结婚,也许是别的什么?”

白璇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低头喝着咖啡。

赵心宁看着白璇,苦笑着摇摇头说:“你是怕伤害佟言,佟言怕伤害我……所以咱们谁也不愿意把话说明了,可是最后你看着佟言娶了我会痛苦,佟言会因为心里装着你而对我内疚,我又会觉得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失败……三个人心里都会在痛苦和遗憾中挣扎,这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白璇看着赵心宁,心里泛起一丝难过,但又不好说下去。

夜里,白璇在父亲的屋里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听着父亲讲着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听着听着,白璇走神了,她想以前自己不喜欢听父亲说这些事儿,总觉得这些事儿与自己无关,可是现在,却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觉得父亲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自己说的。

父亲说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女儿给冲泡的咖啡,十分满足地感叹道:“小璇,你冲咖啡的水平跟我差不多了。”

白璇知道父亲在夸自己,腼腆地笑了笑。

父亲放下咖啡盅,问:“我听小五说,你送了一包顶级苏门答蜡给佟言?”

白璇点点头:“佟言要结婚了。”

父亲点点头说:“我是说你见了他的未婚妻,对吗?”

白璇脸上闪过一丝沮丧,难过地点了点头说:“我不想见佟言了,托她未婚妻转交就行了。佟言的未婚妻很敏感,早就看出我对佟言的感情……爸,我真的非常后悔没有早搬出来。”

父亲同情地看着女儿,说:“孩子,如果佟言也爱上了你,那么他的未婚妻会痛苦的。孩子,你告诉我,你心里现在还想佟言吗?”

白璇看着父亲,终于彻底放弃了对父亲的隔阂,真诚地点了点头说:“想……我很想他……”

父亲微微点了点头,说:“孩子,不要着急,慢慢来,这就是苏门答蜡,你送去的是一包思念。如果佟言用心去品,会品出其中的味道来的。”

夜里,酒吧已经打烊,东尼把研磨后的苏门答蜡用沸水冲泡了一杯,酒吧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泌人心脾的香气。东尼端着杯子,闭上眼嗅了嗅,十分满足地递给了佟言。佟言接过来喝了一口,来回看着咖啡豆包装,说:“这是最顶级的苏门答蜡咖啡豆,市面上根本看不见。心宁晚上拿回去的,说是白璇送给我的。”

东尼诧异地问:“你没见着白璇?”

佟言摇摇头。

夏冬雨拿着咖啡豆问佟言:“我记得白璇以前说过,苏门答蜡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你喝出来了吗?”

佟言摇了摇头说:“就是觉得苦……可是……我很想她……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夏冬雨放下手中的咖啡豆,笑了笑说:“你很有本事呀,让两个人女人都苦起来了。今天下午白璇和心宁在酒吧里谈了好长时间,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但是,她们却让整个酒吧里弥漫着痛苦。”

佟言痛苦地低着头。

夏冬雨想了想,坐了下来,看着沉默的佟言说:“你处理别人的事胆大,一碰上自己的事,就胆小,娶一个你自己不是最爱的女人,放弃一个深爱和你最爱的女人,这算负责任吗?我看不是,你会带给了两个女人一辈子的痛苦和遗憾的。”

东尼怔怔地看着夏冬雨,对她的坦率而深刻的评论十分震惊。

佟言无奈地抬起头说:“我还能怎么办?”

夏冬雨说:“去找白璇!把你的真心话对她说出来!看她怎么说。”

佟言摇了摇头:“我找她了,我去了萧为的公司、去了超市、快餐厅、花店,甚至她爱去的小公园……她不接听我的电话,我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在哪里工作,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我突然发现,我对她的了解只有这么多,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找。”

东尼从吧台上拿着咖啡豆看了看,说:“这可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咖啡豆,那么找到它从哪儿来,说不定能找到白璇。”

夏冬雨拍拍东尼的手,说:“聪明!”说罢,对佟言说,“试试看,也许这是你惟一的线索和机会。”

佟言拿起咖啡豆,看了看包装上的说明,疑惑地看了夏冬雨和东尼一眼,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佟言提上挎包,装上咖啡豆,出了门。去了几家商场卖咖啡的柜台打听,人家看了看佟言手里的咖啡袋,纷纷摇头,后来,在一家咖啡专卖店里,前台经理认识这种咖啡,告诉佟言:“这可是顶级苏门答蜡……我们这以前有,现在没了。”

佟言高兴地问:“那你能告诉我,在哪能找到?”

经理点头说:“浩瀚集团啊。这是一家很大的跨国公司,以前就是做咖啡豆起家的,现在也是这行的老大,只有他们家有!要不你去他们总部问问。”

一辆出租车在浩瀚集团写字楼外停了下来,佟言从车里下来,抬头看看大楼门前石柱上几个嵌在上面硕大的“浩瀚集团”几个大字,心里一阵欣喜,快步往里走去。

一个保安上前拦住:“请问先生,您找谁?”

佟言一怔:“我找浩瀚集团的白璇……”

保安上下打量了佟言一番,问:“白璇?……预约了吗?”

佟言高兴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有事要找她。”

正说着,这时,两辆车停在门口,保安赶紧上前开门,毕恭毕敬地说:“董事长早。”

一个老头儿从车里出来,跟保安点了点头,往门里走去。

后面一辆车里下来一人,佟言一看,是白璇的五叔,先是一愣,不知道五叔为什么会来这里。

五叔冲了过来,大声对佟言嚷道:“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佟言急切地问:“白璇呢?!白璇在哪儿?我想见她!”

五叔不屑地挥了挥手说:“你一个要结婚的人了,见她干什么?她不在!你走吧。”

走到门前的老头儿回头看了一眼,也没有说话,转身进到楼里。

五叔瞪了佟言一眼,也转身往楼里走。

佟言拦着他:“你告诉我,她去哪儿了?我在哪儿能找到她?”

五叔厌烦地推开佟言,对保安做了一个赶佟言走的手势,跟着前面老头进到楼里。

佟言要追进去,保安伸手拦住:“哎!对不起,先生,您不能进!”

白璇坐在办公室里,翻着桌上一摞文件,她看了几页文件后,又看了看桌上的台钟。台钟是一个梳着小辫的女孩造型,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大向日葵,向日葵上的瓜籽粒是钟点刻数,时针是小太阳。小太阳在瓜籽粒中一点一点移动。白璇很喜欢这个钟,她想,这个时候应该是佟言与赵心宁登记结婚的时候了,想到这里,她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天空的浮云。

门开了,父亲走了进来。

白璇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仍停在窗前。

父亲从女儿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伤感,他看了看桌上的材料,对女儿说:“你在想什么?还在想佟言?”

白璇苦笑一下,说:“我在想,这会儿……他该准备去登记结婚了吧……”

父亲想了想,平静地说:“他来找你了。”

白璇吃惊地看着父亲,却没有说话。

父亲走到女儿身边,轻声说:“我不是很看好你们俩,但是,人能实实在在地爱一次不容易……”说到这时,叹了一口气,说,“唉,如果你现在下去,也许还能追上他。”

白璇看着父亲,有些犹豫。

父亲慈爱地看着女儿说:“去试试吧,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

再说佟言失落地离开了浩瀚集团的大楼,正茫然走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白璇正站在浩瀚集团大楼的台阶前看着自己。佟言不禁怔住了。

“白璇!”佟言大喊一声,跑了过去。

白璇从台阶上跑下来,两人在路边紧紧握着手。楼里的保安诧异地看着这两人。

佟言激动得结巴起来:“白璇……我……我……突然发现,我找了你很长时间。”

白璇幸福地看着佟言,心里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连连点头。

佟言继续说:“比如说现在,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来,可是又不知道我来之后,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

白璇不安地问:“可是,现在心宁应该在结婚登记处等你了。”

佟言看着白璇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想我会有个决定的,即便是在登记的最后一分钟。”

白璇心里一颤,眼泪涌出了泪水,说:“希望那一分钟不要太漫长……不过,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阳光透过窗户,射到酒吧台上,东尼擦着吧台内永远擦不完的杯子,不时地抬头看着坐在不远处正在抽烟的夏冬雨。

夏冬雨抽着烟,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小梅去库房取东西去了,酒吧里只有东尼和夏冬雨两人。

夏冬雨摁灭了烟头,拿着烟缸来到吧台,拧开水龙头,洗着烟缸。

东尼问:“你怎么了?有心事?”

夏冬雨摇了摇头,伸手从东尼手里接过布和杯子,说:“我来。”

东尼站到一边,看着她,笑了笑说:“你在想佟言和白璇?”

夏冬雨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小白脸,你还真长大了,猜对的事情越来越多。”

东尼伸手摆放着夏冬雨擦好的杯子,说:“这个时候,佟言大概已经和赵心宁登记了吧?”

夏冬雨看看墙上的挂钟,点头说:“差不多了,不过,我只是想到他们登记以后,日子不一定好过,我们呢?会从此失去两个好朋友了……”

东尼想了想,鼓起勇气把心底的一句话说了出来:“你老是在鼓励别人勇敢地抓住感情,其实,真正做到,并不是简单呀。”

夏冬雨停下手里的活,侧脸看了一下东尼,问:“你是在说我,还是佟言和白璇?”

东尼漫不经心地笑笑说:“都有。”

这时,酒吧的门打开,赵心宁走了进来,她向夏冬雨招了招手说:“冬雨,我有点儿事找你说说,你有时间吗?”

夏冬雨看了看东尼,又看了看赵心宁,问:“佟言呢?”

赵心宁平静地说:“大概在结婚登记处吧。”

“啊?”东尼和夏冬雨差不多同时惊讶地喊出声了。

夏冬雨端着两杯橙汁,从吧台里走出来,与赵心宁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前。

赵心宁看着夏冬雨,苦笑了一下,真诚地说:“我回美国的时间提前了……今晚7点。”

夏冬雨诧异地问:“为什么?”

赵心宁说:“我想了好长时间,我现在明白了,佟言心里真正爱的是白璇,白璇也爱佟言。10个月以前,我也是在结婚登记处决定离开佟言,没想到10个月以后还是这样……”赵心宁说到这里有些难过。

夏冬雨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决定和他结婚?”

赵心宁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平静下来,说:“因为在离开他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爱他的,所以我回来了,我希望能和他结婚。现在,我发现一切已经变了,只是佟言怕我受不了,犹豫着不好说出来,他害怕承担对我的内疚,所以,一直拖着,拖到我要和他登记结婚的最后一刻……”

夏冬雨看着赵心宁,心里为她的处境感到可怜。

赵心宁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说:“我没有去结婚登记处,他甚至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我明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我说……”说到这里,她诚恳地看着夏冬雨说,“我应该换方向了,这就是我在临走之前来找你的原因,我想在我上飞机之后,你帮我向他传句话,说我已经走了,他可以按他的方式生活,不要再受过去的束缚,行吗?”

夏冬雨看着赵心宁,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孩,其实有颗很坚强的心,便点了点头。

黄昏时分,佟言坐在登记处的门口,目光有些发呆。他看着不时走过的路人,揣摩着这些人回家后将去干什么。佟言想用这种方法,打发时光。

这时一个人走到他跟前,说:“登记处已经下班了,你还要等吗?”

佟言回头一看,是夏冬雨。

“她今天不会来了。”

佟言低下头,沮丧地说:“我猜也是……”

夏冬雨看了看表,说:“心宁看你看得很准,她说了,不这样的话,你会一直犹豫下去的。现在,你不用犹豫了,她这会儿已经上飞机了,明天就在美国了……在你犹豫的时候,心宁做了决定,你们结束了。”

佟言吃惊地看着夏冬雨,他一点也没想到事情的结尾会来得这样突然。

夜里,白璇拿着钥匙,打开以前与佟言合住的公寓的门。客厅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白璇伸手摸到开关,“啪”的一声,客厅里亮了,她惊奇地发现佟言穿着西装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像一只受伤的刺猬,缩在沙发旁。

白璇走进来,蹲在佟言的面前,看着他。

佟言目光茫然地说:“心宁走了,不再回来了。”

白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冬雨告诉我的,你很难受,是吗?”说着,心痛地伸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

佟言一把抓住白璇的手,难过地说:“我难受不是心宁第二次在结婚登记处离开我,这次是我遗弃了她!我心里在犹豫,但我没有勇气说出来,还让她对我们的婚姻抱着那么多幸福的幻想,最后带着痛苦离开……我现在希望她回来,狠狠地打我,用最恶毒的话咒骂我,我都要比现在好受得多!”

白璇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佟言的脸,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佟言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很讨厌我自己,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对你,我懦弱,心里知道已经爱上了你,却跟你说没想好……对心宁,我胆小、自私,没法对她说我不想和她结婚……”说到这里,竟哭了起来。

白璇从来没见过男人这样伤心地哭过,不禁为之动容,情不自禁地搂住佟言的脖子,流着泪说:“佟言,你不要伤心,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我一直等着你,你跟我说的那一分钟考虑好了吗?”

佟言看着白璇,摇了摇头,痛苦地说:“……你……不用等了,你离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