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庆回来了。
在北京培训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恨小理,不在怨小理,当然,也没有一天不在爱着王小理。
他咬着牙坚持不给小理打电话,但他难以坚持永远不见小理的决心。
他开始了故伎重演,就像被一股魔力指使着,他跟着小理的足迹,悄悄地,如探险一般。
他等在小理的家门口,远远地看着小理领着陶陶走出来。小理把陶陶安安稳稳地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忙里偷闲亲一下陶陶的脸蛋之后,再把车骑走。
小理是匆忙的,但她的匆忙是优雅的,娴静的。
小理始终微笑着,她不像范子庆那有着火暴脾气的四姐和随处可见的那些气哼哼的年轻母亲,拎着幼小的孩子,就像老鹰拎着可怜的小鸡,没完没了地催促、责备、训斥……
王小理真好,哪一个女人也比不上王小理。
难道我永远得不到她的好?
范子庆躲在大树的后面,闭上眼,翕动着鼻翼,好像深深地嗅着王小理那无处不在的独一无二的成熟女人气息。他真嫉妒陶陶,每天都能收获那样芳香和纯净的吻。
范子庆也去过小理的单位。
他混迹在大学生的队伍里,看着小理夹着一沓稿子从一个办公楼走进另一个办公楼。
小理的长发随风飘着,发梢轻轻地在背上拂来拂去,子庆的心也跟着一漾一漾的,他真想像以前一样把小理死死抱进怀里,体会那刻骨铭心的拥有。
可是,转眼一切已经成空。
范子庆不甘心。
范子庆在小理的身上搜寻着沉重和哀伤的痕迹,但是找不到,一点儿也找不到;完全相反的是,他的离去反而使这个一向沉重哀伤的女人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范子庆开始生气,气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一片真情竟然换不来王小理的一点点留恋!
又是一天,范子庆在小理下班之前守在小理单位的门口。不一会儿,小理就从办公楼走出来了。
她戴着茶色的太阳镜,既抵挡了夏日如火的夕阳,也为她平添了许多神秘而时尚的韵味。她步履匆匆地往大门口走着,抬起手腕看着时间,像是要赶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范子庆的心里一阵激动,他想起了“五二一”,几个月前,小理不也是这样迫不及待地走进“五二一”的吗?
小理上了出租车,范子庆也迅速地拦住一辆。
“跟上前面的车。”范子庆命令司机。
司机笑了,“怎么啦,怀疑媳妇有奸情?”
范子庆不语,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理坐在车里的背影。
“干吗跟着人家?”司机又问。
范子庆看了司机一眼。
是啊,我究竟在做什么,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呀!范子庆问自己。
也许我只是想看着她,一步也不离开她。
就这么简单吧。
王小理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在电视大楼门前停了下来。她在一棵树下站住,看了看表,然后做出等待的样子。等了一会儿,小理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皱了皱眉头,手机没电了。
小理四下张望,欣喜地发现附近正好有一处公用电话亭。
她对着电话微笑地说着什么,又看了看手表,好像在与对方约定时间和地点。然后,小理放下电话,转身向前走。
范子庆随后也来到电话亭,他按了一下电话的重拨键,电话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一串手机号码。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问:“喂,是王小理吗?喂?喂?”
范子庆把电话撂了,他追上小理,边追边把小理拨过的那串号码输进手机的电话簿。
小理忽然转过头来。
范子庆连忙背过身去,他紧张得喉咙泛着咸味儿,脊背呼呼地冒着汗。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才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把头转向后方。
小理根本没看见他,虽然她的眼睛向着他的方向,但是她却根本没看到范子庆。
小理只是恍惚听见有孩子在喊“妈妈,妈妈”,那声音怎么和陶陶那么相像啊!当她确认并不是在叫她,就立刻又向前走了。
范子庆飞快地跟上王小理,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想停下来,可是身体却跟着小理向前,向前,向前……
小理在麒麟花园的一幢楼前停下,在楼洞口张望了一会儿后走进楼里。
范子庆松了一口气,他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他走进对面的一个楼洞,一屁股坐在地上,拽过衣襟擦着满脸满脖子的汗。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像一个中了暑的人,思维一片混沌。他本能地盯住小理刚刚走进的那个单元,他眯起眼睛看,是三单元。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三单元,从车上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范子庆站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
操!溜光水滑,衣冠楚楚,雍容华贵,风度翩翩……怪不得王小理这么快就见异思迁啊!
愤怒的范子庆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哆嗦着手掏出手机,按下刚才储存的电话号码。
对面那个男人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