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办公室主任把新房子的钥匙交给杨革文的时候,杨革文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也和妻子王小理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
杨革文攥着那串叮当作响的闪闪发光的钥匙,快步走进电梯房,将最高层的指示灯按亮。
在办公楼的第十五层,革文倚窗而立,极目远望。
天好蓝啊,蓝得像一片深远的海;阳光也格外的慷慨,倾尽了所有的光明!
那座著名的穿着玻璃外衣的省电视台大楼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刺着革文的眼睛。革文的新家就在这座熠熠发光的大楼的后面。从今天开始,在这个万分拥挤的城市里,他杨革文终于拥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杨革文像一个孩子获得了一件心仪已久的宝贝,他双手拄着下巴,眺望着,眺望着……
该选在什么时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小理呢?她知道了会怎样?
爸妈知道了会怎样?
爸妈……爸妈。革文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杨金山和齐素清将住在哪里?
革文回转身,靠在冰凉的窗台边,陷入了思索。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如果继续和父母一起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讲,新房子就失去了新的意义;如果把父母留在旧房子中,他和小理就要背上不孝子孙的骂名。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问题,他必须听小理的意见;甚至可以说,在这个问题上,只有王小理才有决策权。
王小理是杨家的支柱,杨革文始终这样认为。
不仅是杨家这个家庭的,更是他杨革文的支柱。是王小理陪他走过了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时段,也是王小理伴他迎来了生命里的阳光岁月。
革文安排小理先把陶陶从幼儿园接回家中,然后赶赴车站,与他会合。
在电话里,革文神神秘秘,支支吾吾的。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理心急火燎地走着,不知革文急着找她要做些什么。
远远的,她见革文冲她跑来,额上的汗珠在夕阳里闪亮。
革文拉住小理的手,笑,笑得脸上起了皱。
小理悬着的心放下了。
革文叫了一辆出租车。小理惊问:“去哪儿?”
“跟我走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革文笑着说。
小理甩开手,撅着嘴:“现在就告诉我。”
革文不听小理说话,而是把她推进车里。
革文搂着小理,头贴着小理的头。小理还是撅着嘴,斜眼看着革文。革文把一只手放在小理的手背上,一边捏小理的手,一边叹了口气——这叹息没有了往日的沉重,而是像一个技术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排除了机器的故障一样;这叹息宣告了一种解脱,一种胜利。
小理听出,丈夫的叹息里有着太多的内容,杂糅着万千感慨似的。
小理看着革文叹息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算啦!我也不问了,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车子在一片楼群前停住。
革文拉着小理下了车。
“是来见重要的人吗?”小理问,“我们也没带什么礼物呀……”
革文说:“当然是要见一个重要的人,不过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件礼物,而且早就应该属于我们了。”
走进那套散发着新鲜水泥气味的新房子,小理像刚刚拿到新居钥匙的杨革文一样,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她傻傻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呀的一声举起拳头。
革文任小理的小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背上,他一动不动,也傻傻地站着。
小理像误闯了仙境的小女孩,开始了怯怯的走动。
一个,两个,两个卧室;
哦,两个卧室之间是卫生间,卫生间好大,是旧房子厕所的两倍;
厨房,哦,再不用在冰冷的阳台上做饭了;
餐厅,啊,可以像电视剧中的人一样围着精美的餐桌吃饭;
客厅,客厅可以当做舞厅,真大啊;
阳台,阳台真长,陶陶可以在这里跳皮筋……
革文正把头伸出阳台的窗,向远处张望。
小理悄悄地走近革文,小拳头又像雨点一样落在革文的背上。
革文忽地回过身,翻了翻眼睛,中弹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理吓了一跳,立刻蹲下来。
在小理慌神的一刹那,革文啪地亲了一下小理的脸蛋……
小理挨着革文坐下来,她不怕地上的灰土弄脏她漂亮娇贵的真丝裙子,因为这里是她的家,自己的家,自己家里的灰土也是干净的。
小理贴着革文,把头靠在革文的肩上。
夕阳透过阳台明亮的塑钢窗,洒在小理和革文的腿上。小理往屋子里面看,墙壁和地面都被镀了金,那样的耀眼,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好看,好看得让人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