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理自豪地认为自己平生第一次做了一件聪明事。
陪郑好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她突然来了灵感,趁周围没人塞给大夫五十元钱,条件是她必须守在郑好的身边。大夫毫不犹豫地撩起白大褂,把钱塞进便装的衣兜里,同时示意小理别声张。
这一切进行得比特务接头还要迅速,连正在换手术服的郑好都没有察觉。
手术室里并排放着四张手术台。郑好是一号台,三号台上躺着一个女孩,一个年轻的男大夫正在为她做术前准备。
当大夫开始给郑好消毒的时候,小理的心脏就成了脱缰的野马。
郑好闭上了眼睛,小理伸出右手把她额上的头发归拢到她的脑后,然后用这只手拿过郑好放在胸前的左手。
这两只手就那样慌张而又坚定地紧紧攥在一起,一直到郑好走下手术台。
三号台的女孩开始了惨叫,小理的右手用了用力,郑好领会她的鼓励,也用力回应着小理。
一直在忙的大夫突然说:“行了。”
行了,不是指结束了,而是指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开始。
大夫站在了郑好的两腿之间,小理努力把视线集中在郑好的脸上,她能感受到郑好的左手猛地痉挛了一下。
从郑好紧闭着的双眼就可以感知她正经历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仪器的嗡嗡声,她的左手逐渐失去了力气,小理使出了浑身的力量抓住郑好的左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气通通传递给她。
郑好粉红的面颊此刻像纸一样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小理轻轻把郑好的汗珠擦去。
“喊什么,做个人流就这么叫,以后生孩子还得疼死呢!”三号的男医生正训斥着手术台上惨叫不止的女孩,结果女孩却叫得更欢了。
“哎,哎,”给郑好手术的大夫招呼着小理,然后对着郑好伸了伸下巴说,“没结婚吧。”
小理像郑好一样闭上了眼睛,她的右胳膊因为用力过度马上就要痉挛了。
大夫独自唠叨着:“那才怪呢,没结婚的个保个不喊不叫。”
郑好听到大夫的话,把眼睛睁开,无力地看了大夫一眼之后,又闭上了。
“行了。”大夫抬起了头。
“行了”在这个时候就像一道特赦令,意味着所有的苦难都结束了。
郑好没有动,小理摸摸郑好的脸蛋,她仍是不动。
“把我的小郑好疼坏了,是吗?”小理俯在郑好的耳边,轻声安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乖孩子,现在没事了,去躺会儿吧。”小理把郑好扶下手术台,又托着郑好的身体,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郑好始终也没有睁开眼睛,她已经没有力气睁眼睛了。
大夫问小理:“你是她什么人啊!”
“姐姐。”小理用脸颊贴了贴郑好冰凉的额头。
“对你妹妹可真够意思。”大夫边说边收拾仪器里的胚胎碎片,“想不想看看你外甥?”
“外甥?”小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能看到“外甥”也是那五十元钱买来的特权。
“看看吧,替我看看他。”躺在床上的郑好忽然说话了,她无限忧伤地看了小理一眼,然后翻身用被子蒙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