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临界婚姻(精编版)

有一个问题小理至今弄不明白,为什么同为女人,却对自己的同类没有一点点同情心呢?

小理指的是为她接生的助产士和为郑好做检查的主治医生。

医生是患者眼里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神仙,是他们的救星,所以医生难免在患者面前高高在上;但是,过度的高高在上就玷污了患者的信任,也玷污了自己的形象。

小理与父母在农村时,曾因为中耳炎扎了一个月的青链霉素。那是一种很疼的注射剂,现在没有哪个家长舍得让孩子扎。

给小理扎针的是一个姓郝的赤脚医生,长得黑黑瘦瘦,却无比温柔。每次给小理扎针的时候,都要用另一只手拿着酒精棉签轻轻地在针眼旁擦来擦去,凉丝丝的,缓解了疼痛。打完针,她还给小理揉屁股,讲故事。就因为这个郝阿姨,小理一度喜欢长得黑黑瘦瘦的女人。

而坐在郑好对面的女大夫一点也不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极不友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标准的美人。

女大夫先是无视郑好的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会儿桌上的病历。当她抬起头来,眼睛便立刻像探照灯一样开始扫射。

“姓名?”女大夫拿笔敲着桌子。

“郑好。”

“什么正好?”女大夫的眉头拧得像一团乱麻。

“名字叫郑好,郑和的郑,美好的好。”

“什么郑和?”女大夫把笔尖一动不动地按在病历上,冤唧唧地等待郑好的解释。

“哦,对不起。”郑好用手指在桌上写着,“郑成功的郑。”

“这名字,真花花。”女大夫嗤之以鼻地说。

“年龄?”

“二十五。”

郑好说二十五的时候,女大夫狠盯了郑好一眼,像产品检验员在苛刻地挑剔产品的瑕疵。

“药流还是人流?”女大夫盯着郑好中指上那枚贵重的白金钻戒,那是郑好的两个姐姐共同出资为妹妹购置的生日礼物。

郑好客气地说:“麻烦您给解释一下,什么是药流?”

“像你们这种人,就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也不能不知道药流呀?报纸天天做广告,以后注意看着点。”

女大夫不是在诊断,而是借诊断对患者进行人身攻击。

“你……”郑好高挑着她好看的欧式眉,气得说不出话。

小理偷偷捏了捏郑好的肩,郑好勉强收住怒火。

女大夫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长话短说吧,药流比人流痛苦小,疼痛轻,但是不一定整干净,人流肯定能整干净。”

“人流。”郑好冷冷地说。

“想好啊!这地方没有卖后悔药的。”

流产和生孩子是性别给女人带来的额外负担,在面临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不只是郑好,所有的女人都会脆弱不堪。这个女大夫怎么能如此歧视郑好呢?

小理凝视着女大夫的那张脸,心想:这样的女人,老天就应该让她天天做人流。

而女大夫的错在于她没有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患者,她自以为是地卖弄着她所谓的判断力。她没有看到郑好的丈夫,她只看到了郑好中指上的戒指和陪同郑好而来的比郑好还要紧张的王小理。于是,她便自以为看透了郑好的身份——不清不白的身份。

当小理和郑好走出去的时候,她对着旁边的一个同事努努嘴:“瞧那德行,还装纯洁呢!”

她以为郑好是个烟花女子,而走出门去的郑好正在心里诅咒着她——瞎了眼的东西,但愿你下辈子会因为走投无路而沦为一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