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同事如胜利大逃亡一样高兴地开始了寒假生活,小理给办公室贴上封条的时候心情却很复杂。
陶陶打了好几天点滴,还在咳嗽,小理舍不得再让女儿上幼儿园了。可是,守着爷爷和奶奶,陶陶越来越不乖了,甚至还一知半解似是而非地学会了那天杨金山和齐素清骂革文的话。
她伸出小手捏着革文的脖子说:“掐死你这个王八,掐死你这个王八。”
她还认真地问革文:“爸爸,是哪只狗吃了你的良心,是李爷爷家的狗,还是王爷爷家的狗?”
童言无忌,女儿的话让革文和小理哭笑不得,心情沉重。
孩子啊,成长的环境对你来说,太重要了。
什么是成长的环境?就是家的环境。什么是家?就是摆着床,摆着桌子椅子能为一家人遮风挡雨的房子。
因为没有家,你的诞生是那么草率;因为没有家,你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随时看自己喜欢的儿童节目;因为没有家,你从小到大没吃过小灶;因为没有家,你就不能拥有一张小巧可爱的儿童床……
唉,亲爱的女儿,原谅爸爸妈妈吧,原谅爸爸妈妈不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
齐素清为儿子儿媳住了他们的房子而耿耿于怀,让小理很伤心,她又一次发现了房子的重要性。
“革文,咱们以后除了买菜做饭,再交点儿房租吧!”小理和革文商量。
“为什么?”
“爸不开资了。”
“你要给他开资?你呀,善良得都有些糊涂了。你给他开资他就高兴了?别傻了。他们发脾气不见得是因为我们住着他们的房子,就像陶陶哭不一定就只是因为饿。”
“那是怎么回事?”
屋外传来杨金山哼哟哼哟的呻吟。
“好像爸这几天排尿很困难。”
“对了,”小理忽然想起,“这几天爸上厕所的时间格外长。”
“大概是老年性前列腺炎。”革文说。
“什么是前列腺?”
“怎么像陶陶似的,没完没了的!”革文搂过小理。
是的,仅仅是搂着,他们最近连接吻都取消了。
小理其实是喜欢吻的,但是,接吻对革文来说,就是做爱的前奏,爱做不成了,也就没有接吻的必要。
小理的心空荡荡的,她想起郑好的话。
郑好说,她和老孙每天都得吻,每天都有激情的冲动。有一次,两个人逛着逛着商场,就热吻起来了。然后,立刻打车回家,一进屋就双双滚倒在床上。
郑好还恬不知耻地说:“没看我的皮肤这么好吗?都是老孙给滋润的。”
郑好还故意气小理:“杨王氏,赶快找个情人吧!”
“情人,找个情人干什么?上床吗?”小理反问郑好。
“也不一定呀,看你们要做哪种类型的情人了。”
“恶心!”小理一说恶心,郑好就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郑好还说……
怎么搞的,这一晚脑子里全是郑好。
小理瞪着眼睛望着无边的黑暗,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发现了一个她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从“飘”中出来的那天起,她就被郑好的言论诱惑了,俘虏了。
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事实——郑好这些天说出的话正是她自己不敢说出的想法。
郑好是同情自己的,不是吗?
郑好是最有判断力的,不是吗?
郑好同情自己的不幸,就说明自己真的是不幸的,不是吗?
小理的眼泪汩汩流出,她觉得自己好苦啊,苦得像一根黄连,苦得她自己都可怜起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