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幸福呢?
你们觉着生活得幸福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捕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幸福?
小理双手交叉抱在脑后,仰着头,闭着眼,懒懒地与郑好和唐姐讨论关于幸福的问题。
郑好和唐姐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看小理,又对望了一眼。
这个问题并不难,大道理一天一夜也讲不完。不是有首叫《幸福在哪里》的歌曲吗?歌中唱得很清楚:“幸福在哪里?朋友啊告诉你:她不在月光下,也不在睡梦里。她在精心的耕耘中,她在知识的宝库里。啊——幸福就在你闪光的智慧里……”
歌的旋律挺美,歌词也朗朗上口。对照歌词中关于幸福的诠释,小理想:我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美丽的梦境,我一天到晚地干家务啊,审稿子啊,写稿子啊……人人都说我既能干又聪明,可我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幸福呢?
郑好说:“拍拍良心想一想,与祖祖辈辈相比,我们没什么理由不感到幸福。”
“就是嘛。要是我爹我娘知道我感觉不幸福,不揍我才怪。”唐姐说,“他们老两口养了八个孩子,到现在还习惯吃粗粮和咸菜,我小时候我爹总叨咕,要是啥时候能天天吃上白面馍和白米饭,死了也瞑目了。”
“我妈我爸也是,可知足了。他俩念高中时同桌,我爸姓郑,我妈姓郝,大家就逗他们,正好,正好,正好一对,后来他俩也真就稀里糊涂地结了婚,稀里糊涂地生了仨丫头片子。我记忆中,他们还没红过脸呢!幸福与不幸的感觉都是自找的……”
郑好有一对特别恩爱的父母,小理知道得很清楚。
郑好还要往下说,发现小理脸色不对,立刻机灵地转移了话题。
“好姐姐,不要追究这个问题啦!你是这么出色,又漂亮又有气质,又有才情又温柔可人,多少男孩子为你神魂颠倒,你还想怎么样?太幸福完美的人是要遭天妒的哟!”郑好站到小理的身后,摇晃着小理的肩膀哄她。
唐姐也连忙为郑好圆场:“就是,就是,我老头儿一提起小理,就夸小理漂亮呢。”
唐姐说的“老头儿”就是她的丈夫,是给省人事厅厅长开车的司机。
唐姐原是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的档案员,仅凭着人事厅厅长的一句话就成了校报的编辑。
在郑好和小理面前,唐姐是自卑的。她很想依靠些什么来减少自己的自卑,比如自傲,比如自谦……可是,当她运足了力气开始自傲或是自谦的时候,反而觉得更自卑了。于是,她毅然放弃了这两样让她吃不消的武器,转而——转而采取其他手段引起别人的重视。
她发现,很多人都特别喜欢了解别人的隐私,因为对隐私感兴趣而格外偏爱那些掌握了一大把隐私的人。所以,唐姐终于找到了吸引人群的好办法,那就是适时地兜售最新鲜的、最全面的大众隐私。
还真别说,来到新单位不久,唐姐就成了受各个部门欢迎的人。人们一见她进门,就都自动围拢过来,上至反贪局又抓住了哪个要员,下至王小理的婆媳关系和郑好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唐姐就像一张送上门来的街头小报一样,为口味不同的人提供着来自五湖四海的各样消息。
有时候,面对大家渴求和期待的眼光,唐姐往往按捺不住自己的想像力,把那些还没有发生的假想也绘声绘色地掺进各种消息里,一并批发出去。
因为这个,唐姐偶尔也会害怕和心虚。比如前天,隔壁计算机系的老刘太太跟她说要给郑好介绍对象,她一激动,就顺口说出了“人家郑好早就傍上了大款”这句捕风捉影的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唐一凤真怕郑好哪天会找她算账。所以,这两天她格外地想向郑好和王小理表示友好。
“真的,小理,你看看咱们单位,除了你和郑好,还有谁了?你知道不,人家都对我说什么?”唐一凤一手拉住小理,一手拉住郑好,“说呀——幸亏你不是个男的,要是个男的,终日守着两个漂亮小姐,不犯错误才怪!”
“哎呀,唐姐,谁说的呀,太夸张了吧。”郑好抽回自己的手说。
唐姐慌了神,她重新拉过郑好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谁都这么说啊!”
郑好哈哈笑了,笑得唐一凤心里直发毛。
一直沉浸在心事中的王小理打断了郑好的大笑:“好妹妹,别笑了,让我静一静!”
郑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起的一肚子的劝慰的话都让唐一凤给岔过去了,她连忙从后面搂过小理,用下巴摩挲着小理的头顶,接着说了下去:“姐姐,家家都有难唱的曲,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只要想开一点儿,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幸福吗?对不对?”郑好侧过脸,看着小理说。
小理的难处,郑好很了解。她认为,任何人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只能等着有一天小理能自己觉醒。
女人必须自己解救自己。
而郑好则是王小理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道风景。她轰轰烈烈的恋爱和冲破世俗的生活方式让小理为之瞠目结舌。小理也曾偷偷羡慕过郑好,但最终认为,她自己永远也不会像郑好那么潇洒,确切地说,是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像郑好那样潇洒了。
郑好打开了电脑,准备看看网上对幸福的解释有什么高见。自从单位里开通了局域网,郑好就成了“网痴”,她已经习惯于遇到难题时求助于网络。
小理从不上网,她讨厌“网”这个字眼。
网是什么?网就是陷阱,掉进去容易,想出来就费劲儿了。
查找了一会儿之后,郑好兴冲冲地招呼小理:“快来看,小理,真有不少人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