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力和王路着便装赶到依干其乡派出所。前些日子,他们才在这里战斗过,现在又来了。一见面,王路就问尔肯所长:“怎么样,亚生和买买提有动静吗?”
尔肯所长遗憾地说:“就跟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不知他们在哪儿藏着,我想,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把吐尔洪抓起来了。”
“吐尔洪有什么动静?”
“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呢,我已经交代过了,他去哪儿,见什么人,都得向我报告。”尔肯所长解释说。
艾力急切地说:“快说说找人的情况。”尔肯所长介绍说:“我们已经摸到情况,那二十几个青年跟着一个叫艾尔肯的阿訇,很可能以放羊为掩护在沙漠深处秘密讲经呢。之前,救莱丽母女打掉的那个恐怖基地是否与他们有关,还不清楚。我们已组织一个搜寻小组,先找到他们是最重要的。”
“艾尔肯是谁?”王路问。
尔肯所长说:“一个阿訇,据说很会讲经,乡里的许多信徒都听过他的课。我没见过他。”
库尔班书记闻听王路和艾力赶到了,急匆匆赶到派出所,他说:“向导已经找好,就等你们来后一起去找人。”
库尔班书记和尔肯所长做了分工,尔肯所长留下主持派出所的工作;由艾力、王路、库尔班书记、两个向导及两个乡武装干部带着枪进沙漠找人。
进沙漠之前,钟成跟王路通了一次手机,他交代说:“把手机带好,只要有信号就给我打电话。”
王路遗憾地说:“钟头儿,如果我们有卫星定位系统的话,只要我们身上带着一个小小的卫星发射器,你就可以随时知道我们身处的经纬度,可惜,目前只有咱们省厅有这套系统。”钟成打断他的话头,说:“我料到你会提出来。我比你更着急这件事。”
王路仍不甘心地:“我只想提醒你,早一点配齐先进装备,就能以更高的效率指挥战斗。”
钟成安慰道:“放心吧,你的信心会成全你。”
王路说:“我们不能多停了,需要马上进沙漠。”
钟成给王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说:“放心吧,我不是坐等未来的人。”
寻人小组一行七人牵着两匹骆驼上路了,王路刚开始骑在骆驼上,很兴奋。但走了几个小时后,他的劲头开始减弱,体力也渐渐不支。在警官培训基地“沙漠生存”的那些训练仿佛被复习了一遍。向导尼牙孜跟王路开玩笑说:“小伙子,这沙漠就像女人一样,你要是想得到她就要靠耐性去征服她。”
在学校时,王路看过无数沙漠风光照片和影视片,觉得可真美啊。这次,真的带着任务涉足沙漠了,却没有了美感,脚底下又沉又累。王路就想:这些青年为什么非要跑到沙漠里去学经呢?真是奇怪,难道他们特别愿意走沙地?难道他们真与上次打掉的基地有关?想着想着,他嘴上就说了出来,他问库尔班书记:“这些人为什么跑到沙漠里去学经?”
库尔班书记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可能被魔鬼迷惑了,我们是到沙漠里找他们丢失的魂。”
头一天行程,大伙主要是听艾力和向导尼牙孜讲些追求女人的笑话,这些笑话里有许多黄色成分,大伙却都爱听。在这空旷的沙漠里,确实需要些刺激才能让大伙有力气继续赶路。当天夜里,大家就靠着骆驼温暖的身体休息了一夜,向导对王路说,千万别睡实了,容易生病。第二天,大伙起哄让王路说说城里的女人是怎样的。王路觉得谈女人没意思,他给大伙讲了一天新疆大学的新鲜事,大伙倒也挺感兴趣。第二天夜里,大伙依然是靠着骆驼的身体架火取暖度过的。这天夜里,艾力悄悄对王路说:“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
王路问:“怎么不对劲儿?”
艾力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妙。我的第六感觉很准,你记住,万一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命。谁先跑出去,谁的命就大。”
王路笑说:“没那么严重吧?咱们只要找到他们不就回去了吗?”
向导尼牙孜一肚子心事,但他不敢讲出来。因为西尔艾力曾经用刀子威胁过他,如果讲出他们的去向,就把他一家人都杀掉。尼牙孜从年轻时就给各种各样的人在沙漠里当向导,他当然明白,前些日子西尔艾力带进来的人不是好人,他们出去后也不会干什么好事。但是,当库尔班书记找到他时,他又不能把秘密说出来,因为他要在此地长期生存下去,他的终生职业是当沙漠向导,这是他爷爷辈传下来的职业。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路上为进沙漠的人解闷说笑话,包括为这些人祈求,祝愿他们平平安安地从沙漠里走出来。尼牙孜觉得,无论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进了沙漠都是无助的,都需要他的帮助。经过两天的接触,尼牙孜发现自己很喜欢王路这个城市孩子,喜欢他的有文化和机警。所以,当毫不知情的王路说出“有那么严重吗”的话后,尼牙孜心里一震,他知道,只要这七个人找到西尔艾力他们,准得发生点什么事。他深深地看着王路说:“孩子,万一有事,东边有条河,你往那个方向走就能捡到命。”这些人中,惟有库尔班书记听到了尼牙孜话里的话。他警惕地看了尼牙孜一眼,尼牙孜赶紧低下头,那意思是,我什么都没说。
一行七人在第三天的下午,才走进沙漠腹地,向导尼牙孜心情沉重地说:“应该就在这附近,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枯死的胡杨林,我上次就是把他们送到这里,他们就让我回去了。”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两个小时,艾力眼尖,看到远处出现一片枯死的胡杨林,大伙立刻兴奋起来,库尔班书记问尼牙孜:“这是不是你说的那片胡杨林?”
尼牙孜点点头:“就是这片胡杨林。”
大伙顿时有了力量,快步往胡杨林走去,艾力喊:“快点啊,到那片林子里找个地方休息。”
快到胡杨林时,艾力又指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喊:“快看,胡杨林后面有个泥巴屋。”王路一看,可不是吗?一个形似炮台、又像凉棚、周围被铁丝围着的一个泥巴屋隐在胡杨林的后面。艾力嘴里“吱吱”地弄出一阵响声,他狐疑地问:“这个地方嘛,怎么会有人居住呢?”
库尔班书记把手搭在额前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好像有问题,走,咱们去看看。”总算看到“建筑”了,只要有它,就有可能看见人影。大伙慢慢往那个炮台似的地方走去。
艾力走在最前边,库尔班书记和两名乡武装干部走在他身后,王路在附近沙丘担任警戒,两名向导牵着两匹骆驼在胡杨林里等着。
正在二层屋顶放哨的买买提从窗口里发现胡杨林里走出一个驼队,他马上向西尔艾力报告:“有一个驼队从胡杨林里走过来了,六个男人、两匹骆驼。”
艾尔肯和西尔艾力正策划如何往边境基地转移的事,猛然听到有人来了,俩人立刻紧张起来。艾尔肯问:“既然是驼队怎么才两匹骆驼?是不是警察派人来了?不管是谁?先抓住他们,把骆驼扣下再说。”
西尔艾力拿着望远镜从�望口看出去,艾力正往炮台方向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库尔班等人。西尔艾力把望远镜收起来,冷冷地问艾尔肯:“好像是依干其乡的,怎么办?”
艾尔肯命令:“出去看看。”
西尔艾力一呶嘴,亚生走出屋去,他气势汹汹地拦住艾力问:“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许过来!”
艾力一看屋里走出人来了,而且这人面目狰狞,突然就觉得此人不善:“妈的,挺凶的嘛!”
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把亚生摁倒在地,并顺手解下腰里的手铐。
亚生挣扎着大喊起来:“快来人啊!警察来了!”突然间,意想不到的场面出现了,二十几个人举着各种武器一涌而出:“冲啊,为伊斯兰而战!”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远。一名乡武装干部开了一枪,但那支56式半自动步枪卡壳了,他只得举起枪托与众人厮打起来。亚生夺过56式半自动步枪,一枪托打在艾力头上,艾力顿时昏倒在地。库尔班书记和另一名乡干部也被众人打倒在地。
在沙丘上担任警戒的王路来不及多想,立即冲下去,救助库尔班书记。他一拳击倒亚生,弯腰去扶库尔班书记时,后面却被买买提揪住了后衣领,然后朝他的面部重重地打了一拳,王路也猝不及防地被打倒在地。
正在伺弄骆驼的向导尼牙孜和阿米尔本能地扔下骆驼,惊慌失措地向来路跑去。尼牙孜的感觉应验了,这一群人果然是坏蛋。
买买提骑在王路身上,另外七八个家伙一拥而上,买买提一拳打在王路腋下的手枪上,其他人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去拔王路的手枪。
王路使劲撅着对方的小手指,竭力保护自己的手枪不被抢走。可是,扳了几下扳不动,情急中,他一下按住了对方的大拇指。买买提疼得大叫一声,不得不抽开了手,大喊:“这个人有枪!”
王路猛地一用劲,把骑在自己身上的买买提掀翻在地,然后,站了起来:“去你妈的吧!”同时一脚把买买提踢昏。
“啪”的一声,背后枪响了,王路只觉得左侧腋下一震,但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他回头一看,几米之外的沙丘上,一个家伙正端枪向他瞄准。王路一个前仆,卧倒在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贴着他的左手背擦了过去。
王路几个翻滚,顺势拔出了手枪,立即开枪还击,那个家伙倒地,枪掉在沙丘上,身体从沙丘上滚了下去。王路看到库尔班书记和两名乡武装干部全被打昏在地,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昏迷的艾力被两个家伙一边一个紧紧抓住胳膊,一个家伙端着刺刀向艾力刺去。
王路急忙又是一枪,那家伙又中弹倒地。其余人见状,一齐从不同方向冲了过来,王路再次举枪射击时,手枪却卡壳了。
艾尔肯和西尔艾力始终躲在屋内没有暴露,他们自信地以为,手下一定能抓获这几个警察。西尔艾力从屋里喊了一声:“警察没子弹了,快冲上去抓活的!”
见王路的手枪打不响了,众人像打了一针兴奋剂似的冲过来,亚生狂叫道:“快抓活的!”
王路明白,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剩一条:那就是立即冲出去,先撤离此处,然后想办法走出沙漠腹地,向上级报告,端掉这个窝点。
机不可失,王路灵机一动,举起手枪,做出射击的姿势。众人见状,以为王路刚才是在骗他们,不由地全都趴倒在地,王路转身向着茫茫沙海奋力跑去。等对方反应过来开枪时,他已跑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恐怖分子们的喊叫声越来越小。但王路还是不敢停下脚步,一直马不停蹄地向前跑去。他发现,手机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跑着跑着,王路突然看见前面两百米开外的沙丘上出现了两个黑点,似乎有人在奋力地往沙丘上爬。他停下脚步,定眼望去,似乎是进沙漠时带路的两个向导。
王路兴奋起来,他不假思索地朝着两个向导的方向追了过去,可翻过了两个小沙丘以后,他猛然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不由停下脚步。他想:进沙漠时骑的骆驼都留在了恐怖分子们的窝点,如果他们骑着骆驼寻迹追来,自己和向导们又会合在一起,那不正好让他们一网打尽吗?
不能和两个向导走一条路。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发生的一切通知公安局,不管是自己还是向导们!显然,要达到这个目的,保险的做法还是分头走,只要有一方能走出去,就是胜利。
王路头一次独自走进杳无人迹的大沙漠,一旦迷了路,就有走不回去的危险。怎么办呢?
他突然想起,进沙漠的路上,向导尼牙孜说过的一句话:“沙漠的东边,有一条河。”他毅然掉转方向,迎着太阳出来的东方走去。他奋力登上一座小沙丘,回头望去,绵延的沙漠上,除了自己留下的一条清晰的足迹外,什么都没有。这时,几乎要虚脱的王路,不由一屁股坐在沙丘上。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拔出手枪。他纳闷:关键时刻怎么会突然卡壳呢?他反复检查,得出结论:由于这两天在沙漠里行走,枪膛里进了沙尘,所以卡壳了。此刻,他直怪自己大意,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本不应发生的!
王路觉得真遗憾,否则他当时就能把艾力救出来。他取出枪套,想把手枪装进去,却发现,枪套顶端有个指头粗细的洞,形似枪眼,他不由掉过手枪一看,发现枪管头部的外侧,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王路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人在背后向他开枪时,他只觉得左侧腋下一震,却没有受伤。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枪举到腮边,感动地吻着。他又站起身来,开始他向东的计划。
夜深了,星星出来了。但王路不能停止脚下的行程。在黑夜里怎么辨别方向呢?“沙漠生存”课上,教官说过,迷失方向的时候找北斗星。他抬头在夜空中搜索北斗星,噢,他找到了。那颗耀眼的北斗星,给了他明确的方位,他一直往东走去……
艾力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疼,疼得要死。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使劲地摇摇脑袋,但是没用,头疼得要爆炸。他想用手去打自己的脑袋,可双手被人绑在身后,怎么也抽出不来。他使劲翻了一个身,却一头栽到地上,整个身体趴在沙漠里,艾力嘴中“呸呸呸”地乱吐一阵儿。他让自己慢慢坐直身子,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双手被人绑在了背后,并且绳子是从腿上绕到脖子上,又从脖子上绕过去缚住了双臂。
艾力不由苦笑一下,咒骂自己:“艾力,艾力,你也有今天,谁让你老是骗帕丽旦,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跟她是第一次?”艾力警惕地四下张望,他看见远处库尔班书记和两个乡武装干部也像他一样被反绑着,他们都还昏迷不醒。
艾力张口喊“库尔班书——”一个“记”字还没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艾力回头一看,一伙人向他走来。
“醒了?”亚生阴沉着脸问艾力:“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放开我!”艾力愤怒地啐了一口亚生。
“放开你?好商量。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亚生态度温和下来。
“什么事?”艾力扬起骄傲的头颅。
“也没什么事。我们头儿让我问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是干什么的?”
艾力摇头晃脑地说:“不知道。”
“胡说!”这时,买买提冲上来,伸手揪住了艾力的领口,狂叫道:“别以为你当了警察,我就不认得你这个二流子了。上高中时,你把我的眼睛打肿过。”
艾力想不起来这个当年被他练过的小子是谁,既然真相被揭穿,他索性摆出一副二流子样,轻蔑地说:“我就是不告诉你们!”
亚生恶狠狠地说:“好呀,算你牛,不说就算了,我们也不逼你了。不过呢,等一会儿嘛,我要割掉你的舌头、耳朵和鼻子,再挖掉你的眼睛,让你死了也进不了天堂,见不到真主,看你还嘴硬不硬!”说完,他向库尔班书记那边走过去。
说实在的,艾力吓坏了。他倒是不怕死,可是如果亚生真的把他的舌头、鼻子割掉,还要挖掉眼睛,哎呀,那太可怕了。就算活着出去,以后怎么见人呢?那他这个自称是南疆地区有名的“高档”、“名牌”男人不是徒有虚名了吗?
艾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跑。再不跑,这帮家伙真可能下毒手!
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发觉绳子绑得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紧。“啊,算我命大福大运气好!”艾力暗暗欣喜着,他的两眼机警地盯着前面的动静,在背后的手却一刻也不停地解着绳子,他边解边恨恨地叨唠:“该死的,该枪毙的家伙们,看我跑出去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热娜蒙着面纱躲藏在屋里,她从�望口看到库尔班书记,她的心震动了一下:“就是因为库尔班书记帮忙,沙吾提才得以到乡里当电工的,可是现在,老人家竟然被这伙人打昏过去。”
她真想冲出去救出库尔班,但她没有勇气。
艾力抓紧时间动作着,绳子终于脱落了。机不可失,艾力活动了两下腿脚,嘿,还能动。他一高兴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来路跑去。
“不好,警察跑了!”
艾力刚跑出去十几米远,亚生带人追了上来。
艾力心里着急,他边跑边叨唠:“真是倒霉呀,倒霉之人必有走运之时,好运快来吧,快帮帮我艾力吧!”可是,他越急,步子却越慢下来,而且不听话的右腿一麻,一下子跌倒在沙漠里。
艾力两眼一闭对自己说:“完了,这下完了!”
艾尔肯下令,把艾力暴打一顿,但不能打死,留着有用。
看着天快黑了,温度也降了下来,艾尔肯下令道:“把这家伙的大衣和皮鞋都脱掉,把他绑到木桩上去,看他还跑得动吗?”
发生了这种事,艾尔肯心神不定了。他紧张地做着逃跑转移的准备,他催促道:“快,该烧的烧掉,该埋的埋起来。”
艾力被横绑到一根木桩上,他觉得手腕都要断了,于是,他愤怒地骂了起来,把他能想到的恶毒的话都骂了出来。这时他才明白,电影中的共产党员们为什么在受刑的时候骂不绝口,因为可以缓解疼痛啊!
赶紧动!艾力借着夜幕的掩护,强忍着疼痛,侧歪着脖子用牙齿一点点地咬开绳扣。绳扣渐渐松开,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艾力兴奋起来,他暗暗感激自己在少年时代打过的那一场场皮开肉绽的架,幸亏有那些打架的经验,使得他从容地面对突来的危难。
奇迹竟然出现,绳扣被艾力完全解开。他心花怒放,嘴里叨唠:“艾力命大,艾力命大,艾力要跑了!”
他揉捏着红肿的手腕,运了运气,他的肚子里“腾”地蹦出一个屁来,他乐了,他对自己说:“快跑,快快跑!”他顺着来时的方向飞快地跑了!
他跑的时候,满脑子晃动的都是水井,水井,水井。他渴了,太渴了。于是,他有目标地向着刚进沙漠时路过的第一口水井处跑去。
他一口气跑了一夜,跑得太阳出来了,还没看见那口他想像中的水井。沙漠里除了自己的脚印和两道沙漠车的辙印之外,什么都没有。艾力一下灰心起来:难道跑错路了?因为来的时候,没看见路上有沙漠车的辙印啊?
艾力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他不敢再往前走了,但也不能放弃走路啊。或者前进或者后退,总要做出一个选择。艾力四下望望,嘴里突突突地吐着一串没有什么内容的热气,突然他决定了:就顺着车辙向前走。既然这沙漠中有沙漠车的辙印,那就说明近期有石油勘探队在这一带活动过,说不定能碰到他们呢!
于是,艾力胡乱唱着什么歌,发泄一般向前走去!
向导尼牙孜和阿米尔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四个小时。
当他们再次要翻越一座沙丘时,阿米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哭丧着脸说:“尼牙孜,我走不动了,你先跑吧!”
尼牙孜上前揪阿米尔的衣领:“你他妈的想让那些人追上来打死吗?他们有骆驼,有枪,你想一个人死在这里,谁都不知道吗?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阿米尔被尼牙孜一吓,又来了劲儿:“那就再跑吧!”
他俩又一口气跑了八个小时,跑到了进沙漠时路过的第一口水井的地方。那时,已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多,天完全黑透了。忽然,尼牙孜竖直了耳朵,他用手把阿米尔的脑袋按在沙丘里,他说:“别动,有车来了,还有人的声音。”他俩顺势滚到沙丘沟沟里。
果然,一阵“哗拉哗啦”的拖拉机的声音由远至近,车上有许多人在说话。原来,艾力和王路进沙漠两天了,也没往队里打过电话,而他们的手机永远都不在服务区。陈大漠不放心,就给尔肯所长打电话询问情况。尔肯也正着急呢,陈大漠一听情况不妙,赶紧让尔肯所长带着七八个人装了满满的一车食物和水到沙漠里接应他们。
尼牙孜听到所长尔肯的声音后,从沙丘的背面激动地大叫:“所长,所长,我是尼牙孜,我在这儿!”
接着,从沙丘背面滚出了两个向导。尔肯所长一看这阵势,忙问:“库尔班书记他们呢?”
尼牙孜拖着哭腔说:“他们?都被打昏了,满脸都是血。”
尔肯所长急了,他说:“同志们,咱们赶紧去救人。”
尼牙孜摆手说:“不行,不行,他们人多,还把三支枪都抢走了。你们人少枪少,对付不了他们,还是赶紧回去报告,请求支援吧!”尔肯想想也对,便命令司机掉头回返。
向导尼牙孜却不愿上车,他说:“你们先回去报信吧,我在这儿等着库尔班书记和王路他们,他们生死不明,我要向真主祈祷,求真主保佑他们。”
“万一坏人跑到这里,你一个人不安全,大家还是一起走吧!”大家七嘴八舌地劝尼牙孜。尼牙孜真诚地说:“我要在这里等着他们,万一他们刚好走到这儿,我给他们带路。”
没有更多的时间劝说尼牙孜了,尔肯一行赶紧回返。
尔肯赶回依干其乡派出所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陈大漠带着马建中和亚力坤赶到了。向导阿米尔哆哆嗦嗦地向他们讲述了寻人小组与恐怖分子们遭遇的情景,陈大漠真是心急如焚。他把事情往最坏处打算,第一种可能:艾力和王路他们已经遇难了。第二种可能:艾力和王路他们都被打伤了,现在正在受折磨。第三种可能:艾力和王路他们凭着自己的机智逃了出来。他分析每一种可能性都有,但无论哪种结果,他都要把自己的手下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建中听了阿米尔的讲述,说什么也不睡觉了,他要连夜进沙漠去救战友,被亚力坤死死拦住。
那时,钟成刚刚睡下,电话一响,被他立刻抓在手中,他问:“大漠吗?”
陈大漠难过地说:“钟头儿,出事了,艾力和王路在沙漠里与敌人遭遇了,情况不妙。”
钟成忽地坐起身。他通知陈大漠:“天亮之前必须把救人的队伍拉起来,先进沙漠。我现在马上给杨青山打电话,让他那边增援你。五分钟后,我往依干其乡赶。”挂了陈大漠的电话,钟成又给杨青山打了紧急电话:“青山,你赶紧组织队伍进沙漠,营救被扣人员,抓捕袭警的恐怖分子。”
快速部署完工作,钟成恨得猛敲自己脑袋:“我太大意了,我把问题想简单了。”
李玉梅也被电话惊醒,她看到钟成接了电话之后打自己脑袋,赶紧拉开他的手说:“疯了你,深更半夜的。”
钟成一面穿衣服,一面说:“这一段忙糊涂了,其实我已经意识到依干其乡的问题很严重,怎么就没把事情想得周全点呢?如果那两个侦查员遇难了,我这一辈子也别想活舒坦,你说说,我怎么跟南厅长报告这事啊?他现在还在这儿督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