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国家荣誉

南厅长在案情分析会上看到王路讲述模拟组合西尔艾力画像的过程,他盯着王路凝视了片刻,然后对坐在身边的钟成说:“看来这小子干得还可以。”

钟成赞叹:“是个有想法的青年。”

南厅长说:“像这类高学历的大学生一定要调动他们的工作热情,我喜欢有创造性的警察。”

钟成点头:“我也是。”

南振中端着那个硕大的水杯从会议室出来,正好看到王路穿过马路往公安局大楼方向走来,南厅长突然心血来潮地对钟成说:“我想跟这位新入警的反恐侦查员谈谈心,启发启发思路,行吗?”

钟成立刻拨通王路的手机,命令道:“王路,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一会儿,王路就上了楼,他敲开钟成的办公室问:“什么事,钟头儿。”

钟成一呶嘴:“南厅长有点事找你,中午你陪着厅长吃饭吧。”

钟成看看腕上的手表,说:“糟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钟成走了之后,王路跟着南厅长也走了。可是,他在南厅长的房间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的确还有要紧的事要办。

厅长没有追问什么事,他亲切地拍着王路的肩头说:“干得不错,忙去吧!”

王路回到队里,快速打开电脑,登陆阿拉伯网站,用老办法得到管理员授权密码后,他在相关邮箱里浏览,突然,提示信号告诉他,“黑鹰”今天上过网。他用最新技术,破译了“黑鹰”的信件内容:“近期动手,急需武器装备。”

到底谁是“黑鹰”?

王路一头扎进信息中心库。前几天,他到“蓝梦网吧”利用上网聊天的机会,把一个监视探头安装在网吧的联线上,这根线的接口直通公安局信心中心库。王路翻查了一下监视器里的资料,他数了一下,这两天共有三十人来过网吧,其中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引起他的注意。

近期有动作,不好,南疆要出大事!王路立刻拨钟成的手机,对方却以“用户不在服务区”来回答他,他又赶紧拨陈大漠的手机。

今天是钟成的女儿钟亚亚中考的日子。

钟成早已答应妻子李玉梅一定陪女儿进考场,可是伊力亚斯大厦刚刚发生爆炸案,钟成根本就没工夫回家,今早钟亚亚赌气地打电话来,问他到底陪不陪她进考场?如果钟成失约,她就再也不认这个父亲。钟成知道自己伤了女儿的心,可他实在走不开,他抱歉地说:“这样吧,你自己去吧,下午我保证去学校接你。”

钟成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七点,他记得女儿说过,七点钟考试结束。

钟成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里。因为钟成事先没有说要用车,所以,接到电话后,司机为难地说,他正在药店给母亲抓药,母亲的胃病又犯了。钟成噢了一声,说算了。

他想,自己如果跑步过去,应该能赶到学校。

校园里静悄悄的,学生们的考试仍在进行中。钟成连忙咨询那些等候在校门口的家长,他们告诉他考试要到八点钟才结束。钟成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弄错时间,不然,女儿绝不会原谅自己。

钟成索性像别的家长那样,坐在学校门前的石板凳,等着女儿考完出来,他也借机休息一会儿。按着校方要求,钟成关了手机。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这时,从学校附近的居民区里走出三个面色冷峻的青年。他们的腰里都掖着刀子,从昨天起,他们就奉命在这儿等候暗杀对象。一个月前,艾尔肯对西尔艾力等人分析说:我们暗杀钟成的机会不多,但仍然要寻找机会。比如,在他车里安放炸弹;或者往他的食物里投毒;或者在他的家门口干掉他。但是,跟踪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几乎没有靠近他的可能,因为,他家住在公安局院里,门卫不让进去;他又总是坐在车上或在公安局大楼里,外人很难混进去,所以,对付钟成只有两个办法,其一,要找他单独行走的机会;其二,见机往他的车里安放定时炸弹。

于是,西尔艾力派出两个谋杀小组,第一组跟踪,第二组安放定时炸弹。暗杀机会终于来了,伊不拉音向艾尔肯提供了一个可靠信息,他说,钟成的女儿要参加中考,他非常疼爱女儿,很有可能陪女儿进考场。

钟成的司机为母亲买完药,送回家后,匆匆赶回公安局。他对刚才没有送钟局长感到非常歉疚。

忙活半天,他发觉已经到了饭点,肚子有点饿了,这回他不敢跑远,索性把车开到公安局对面的清真饭馆,点了一碗牛肉拉面,独自吃起来。

司机只用三五分钟时间,就把一碗面吃下去,他刚喊了一声“老板,结账!”只听外面一声巨响,他开的三菱越野车爆炸了。

饭馆门前顿时一片惊叫。

饭馆与公安局相距不到一百米,所以,爆炸声一响,敏感的警察们站起身就往外跑,快到饭馆时,见钟成的司机迎面跑来,说:“钟局长的车爆炸了!”

陈大漠的惊讶程度是可以想像的:敌人冲着钟成来了,冲着南疆公安局长下手了!陈大漠想,幸亏钟局长没坐在车上,万幸啊万幸!

他突然想到一个紧急问题:“钟局长呢,他在哪儿?”

司机奇怪地问:“他不是去开会吗?”

陈大漠道:“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陈大漠赶紧拨钟成的手机,司机说:“我刚才打过了,他没开机。”

陈大漠焦急地说:“这么说,他是一个人走了?”一种不祥之感立即产生,他快速地拨通钟成家里的电话,是李玉梅接的。陈大漠问:“嫂子,钟局长在家吗?”

李玉梅回答:“到学校接女儿去了!”

“坏了!”陈大漠先打电话给买副局长报告情况,然后又通知反恐一队,“王路、艾力赶紧下来,有事!”

陈大漠亲自驾车,载着王路和艾力向南疆中学飞奔而去。

钟成仍在沉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校园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太阳里有了阴影,于是,天渐渐黑下来,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什么,可眼皮黏住了似的,就是睁不开。

钟成做梦的时候,三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以扇形方阵向钟成靠拢过来。二十步,十步,五步,眼看着就要挨近钟成了!忽然,一辆警车急促地鸣叫着向学校方向飞驰而来。钟成被警车的声音惊醒,他本能地把手摸向腰间,他以为发生案情了,立即敏捷地分辨哪里出了事。

三名围上来的男人见状立刻惊恐着四散而去。

陈大漠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钟成面前。王路和艾力跳下车,训练有素地往围上来的人群里搜索。

钟成冲着陈大漠等人笑笑:“玩什么把戏呢?够能吓唬人的。”

陈大漠神情严肃地说:“你没什么事吧?”

钟成活动一下四肢:“我能有什么事?”

陈大漠松了一口气:“我真担心。”

钟成问:“担心什么?”

陈大漠定定地:“怕见不到你了。”

钟成扑哧笑一下:“言重了吧?”

陈大漠认真地向他报告:“十分钟之前,你的车发生了爆炸。”

钟成吃惊地骂了一句:“妈的!走!”

陈大漠道:“买副局长带着马建中和亚力坤他们已经去现场了,你还是先把亚亚接回家吧。”

钟成黑着脸说:“马上回局里!”

“不!买副局长指示,从现在起你们一家三口的安全由我们负责。”陈大漠不容置疑地对钟成说。

钟成吃惊地看着陈大漠,无可奈何地摇了头。正当他抬起手臂看表时,从校门口涌出的学生中传出一声欢快的叫声:“爸爸!”

钟成黑着的脸随即漾出慈爱的笑容……

当晚,自治区公安厅派出的爆炸专家冯士良陪同公安部刑侦专家匆匆赶到。下了飞机,老冯一行直奔爆炸现场,经过反复勘查,他们认为在现场作案的至少应该有三人。这个结论,推翻了马建中等人的勘查结果。马建中认为,现场作案者不超过俩人,他的判断就是一人。

勘查完现场,大伙回到公安局会议室,马建中与区公安厅爆炸专家冯士良争吵起来。南厅长也参加了“诊断会”,他看马建中跟老冯争起来,有点心烦,就拍拍桌子指着马建中说:“你这个年轻人,要虚心听专家的意见嘛,如果他不行的话,我为什么把他千里迢迢请过来?”

马建中的火气一下子对准南厅长,他说:“他说的就是不对!我认为就是一个人的脚印。请问,第一现场是我看的还是他看的?谁更有发言权?”马建中脖颈处的血管充涨着,两只牛眼圆睁着,丝毫没有退后让步的意思。

南厅长一看马建中较真,想想,也许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就不开口了,只是瞪着眼睛看他。但冯士良却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当着公安部爆炸专家的面他觉得很难堪。他指着马建中说:“年轻人,我已经看了二十年的爆炸现场,怎么就不如你这个娃娃了呢?”

钟成见状,用目光示意马建中道:“你先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错在哪里?我是第一个进现场勘查的,局长,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你能不能实事求是点?专家只是个职称,不代表每一件具体的事上都是对的。我为什么要较真,只有勘查得准确,才能准确地判断侦查方向,怎么着,我错了吗?”说着,马建中把几张照片重重地摔在南厅长和钟成面前:“看看吧,这是我拍的照片,就是一个人的脚印,不是他们说的三个人。”

专家冯士良的脸阴得像要下雨,公安部专家也面有难色。钟成见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牛,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讲话吗?”

马建中才不听那一套呢,他“啪、啪、啪”地连击三下桌面:“我是在谈案子,不是在谈跟什么人讲话。我就是这个熊样,但并不影响我对现场判断的正确性。”

“你给滚我出去!”为了给专家们一个面子,钟成不得不把马建中轰出去。

“反正我已经把意见说出来了。滚出去就滚出去!钟头儿,你想好了,是你让我走的,你别后悔!”马建中火爆地摔门而去。

十分钟后,正当大伙继续议论案情时,马建中重新又推门进来,他“啪”地把辞职报告摔在钟成的桌子上:“既然你们不采纳我的意见,就说明我是废物,是个没用的人,那我也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了!”

钟成真生气了,他抓起那份辞职报告照着马建中就打过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这个牛,给我滚!”

马建中一闪身跳出办公室,那份报告也随着他飞到门框上,钟成没有追出去,他知道马建中那兔崽子早跑了。

马建中气呼呼回到家,把鞋子一脱,上床蒙头大睡,他坚信自己的勘查技术准确无误,但钟局长却听信专家们的话,还让他滚。马建中越想越生气。老婆给他倒了杯水端到床前,说:“喝杯水吧?”马建中烦躁地一扬手:“拿走,不喝!”水杯差点被打翻。

“干什么呀你?”老婆急眼了。

马建中烦躁地说:“我要睡觉,你捣什么乱?”

“你睡觉?我还想睡呢。可是,家里的一大堆活还没干呢,洗衣机坏了好几天啦,你给我起来修修,起来!过不下去就别过了!”老婆这段时间一直在跟他闹离婚,她心里还委屈着呢。马建中没好气地坐直身子问:“洗衣机什么地方坏了?”

老婆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坏了,就是定时器不灵了。”

“定时器怎么啦?”马建中一边嘟哝着,一边找出工具,拆开了洗衣机上的定时装置。当一堆塑料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联想到伊力亚斯爆炸案上去了。

在爆炸现场,他提取了一堆破碎的塑料片,当时他怀疑是利用钟表的定时装置引爆的。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伊力亚斯爆炸案应该是利用洗衣机的定时器进行引爆的。他匆匆修好洗衣机定时器,正欲去队里,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王路打来的,他问:“建中,怎么关机了?刚才巡警打来报警电话,说街上一辆巡警车里发现了定时炸弹!”王路并不知道马建中刚刚辞职不干了。

马建中提上鞋就跑出家门,他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出事现场,那时陈大漠、亚力坤、艾力和王路也都刚到,而且定时炸弹已经被不知详情的民警从警车内搬到附近的一户居民的院墙里。

“真是胡扯蛋!怎么能把东西搬到这儿呢?这是居民区,太危险了,一点安全常识都没有吗?”马建中不满地责备着,同时仔细看了看定时炸弹的形状:那是一个几块三合板钉起来的木箱子。他想都没想,弯腰就把木箱搬了起来,迅速跑向一片空地,然后把木箱轻轻放下。

许多好奇的群众围上来观看。马建中急了,他扯着嗓子喊:“都围过来干什么?找死啊?不好玩,都退后!”马建中又向靠在最前面的陈大漠和王路摆手说:“你们也别过来,赶快把人都弄走!”

四周静下来。恐怖的阴影吓退了喧哗的群众。马建中镇静地用刀拆开木箱子,只见里面是一个洗衣机上的定时器,指针快指向零了。马建中见状立刻用手把指针拨回去,化险为夷!

深夜,人们都睡去了,但反恐一队的灯光还亮着。王路心潮起伏,他开始暗暗佩服马建中。怪不得马建中是一等功臣呢,关键时刻,他真是毫无畏惧。想着,想着,王路对马建中生出一种崇敬之情,他点上一支烟,递给马建中,说:“这烟味道挺好的,你抽一口试试。”也许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表达就是这么笨拙,但很真切。然而什么话到马建中嘴里味道就变了,他抽了一口说:“我抽什么烟都是一个味。”虽然话不好听,但王路绝不会计较马建中的不会说话。

亚力坤也拿着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马建中:“喝一口,解解乏。”

马建中皱着眉头说:“我用自己的杯子喝。”亚力坤也不生他的气,赶紧给他倒满杯,恭恭敬敬地送到马建中嘴边,马建中勉强喝下一口,还呛了一下,他说:“真的,平时要不是渴极了,我真不爱喝这玩意。”

艾力赶紧凑过来说:“马建中,要是炸弹‘砰’的一声爆炸,我就看不见你了,那你可就亏了,我的喜酒都喝不上。”

马建中得意地撇着嘴说:“就你那熊样,人家帕丽旦能跟你结婚?”

艾力得意地说:“建中,你信不信,帕丽旦肯定跟我结婚。而且结婚那天我必须把你灌醉。”

大伙哄笑一阵。陈大漠提着暖水瓶,给马建中的水杯续了一杯水,他眼窝湿湿地说:“马建中,你他妈真是个二球,如果你被炸上天,我怎么向你老婆交代?你老婆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马建中一听这话,反而急了:“别提我老婆,我要是死了才痛快了呢,她巴不得再找一个。”

陈大漠说:“你小子说话怎么差点谱啊?不跟你说了。”

“不说,我还不想说呢!”马建中拧开台灯,头也不抬地研究起那枚从炸弹的胶带上提取的指纹。

也许,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大伙忙到深夜,准备离开办公室休息时,电话又响了,艾力故意放松地说:“肯定是马建中老婆找着跟他离婚来了。”

陈大漠摇摇头说:“我猜又有事了。”果然,当王路把电话接起来时,嘴形变成了“O”,放下电话他说:“坏了,咱们买副局长家的窗户上发现了一枚爆炸装置,要命的是,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屋里睡觉呢!”

大伙一听,立刻取出排爆服和其他排爆工具,开车向着买副局长家方向驶去……

马建中焦躁地看着腕上的表,那时,他心中默算着到达的时间和炸弹可能引爆的时间。艾力则直耸肩膀,他说:“千万别嘣嘣嘣炸了,赶快噗噗噗灭了!”

警车刚一驶入现场,还未停稳,马建中就跳了下去。陈大漠、王路、亚力坤跟着跳下车。艾力在他们身后打开车大灯,准确地说,他是在为马建中照路。

老买的家属仍在屋里熟睡,炸弹是老买自己发现的。今天下午,当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钟成马上意识到敌人的暗杀计划开始了,联想到那二十四人的暗杀名单,他通知老买要提高警惕,做到内紧外松。

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老买一直在现场忙着,忘了自己家的事。晚上当巡警车里发现炸弹后,老买才想起,应该回家跟家人交代几句,让他们这几天格外注意。谁知,走进院子后,他警觉地发现窗台处放着一个木头箱子。他趴在木箱子上听了听,里面传出轻微的“吱吱吱”的声音,就像自家洗衣机上的定时器的声音,老买脸色顿变,他明白这肯定是定时炸弹,所以,立刻往反恐一队打了电话。

老买的意见是先不惊动老婆孩子。接到报警的民警们已经大批赶到,身着排爆服的马建中挥手道:“都往后靠,往后靠,别炸着。”他这么一喊,大家意识到了危险,但仍不想退后,因为马建中没有停下脚步。马建中回头瞪了一眼大伙说:“都跟着我干啥,找死吗?”

马建中快速接近窗台处的那个木头箱子,然后把耳朵贴在箱子上屏气谛听。由于附近一家酒店的鼓风机在响,所以,箱子里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但马建中仍能分辨出“吱吱吱”的动静。他不顾里面有反拆的动能装置,冲跟上来的王路大喊一声:“给我工具。”王路立即送上工具刀,马建中冒险撬开了木头箱子,只见定时器的指针差一毫米就是零,“马建中,给我撤回来!回来——”钟成的警车也赶到了,他一眼看到马建中那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摆弄那个二十公斤左右的木箱,便急得大喊。但马建中像是什么都没听见,那一刻他冷静极了,他嘘了一口气,娴熟地用手把指针拨了回去。

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那家伙没响,一切复归平静。

买副局长的老婆孩子仍在安然入睡,她们绝不会想到,为了这个夜晚的安宁,有一个警察差点献出生命。

王路的眼里突然涌出热泪,为亲爱的战友的勇敢,为亲爱的战友的舍生忘死!陈大漠和亚力坤过来热烈地拥抱马建中,艾力冲上来,一把扒开陈大漠,四个战友抱在一起,大伙都哭了。

钟成和老买深情地看着他们,眼眶湿润了。四个人哭过之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钟成在他们身后骂道:“建中,你个二球,虽然你很英雄,但我不倡导这种做法。为排除一个小小的定时炸弹而丧命值得吗?把老买家炸掉了,还可以再建一个;把你马建中炸死了,你父母就再也没有儿子了,你妻子没有丈夫了,你孩子没有父亲了,我们没有你这个战友了,所以,我认为,人的生命最重要。排爆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处理。比如,我们明明有排爆罐,为什么不使用?以后,不能蛮干!”“可是时间来不及了!”马建中反驳着。

虽然钟成是以骂的口气对马建中说话,但大伙都听得出来,钟成是心疼马建中这条命。

因为一连发生了两起爆炸案,钟成索性通知连夜开案情分析会。

南厅长和专家们也赶过来听汇报。那时,已经脱掉排爆服的马建中若无其事地一头撞了进来,他很认真地汇报说:“钟头儿,我认为昨晚从爆炸物上提取的那两枚指纹是一个人的,而且可以断定这个人左手有点残疾,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自治区公安厅爆炸专家冯士良看到马建中,眉头皱了皱。钟成会意,他故意大声问道:“唉,建中,你不是辞职不干了吗?我们又没通知你到现场,你来干什么?”

马建中脖子上的青筋憋得暴出来,他义正言辞地拍着胸脯回答:“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还是一名侦查员。只要有案子,用不着你通知,我也得上,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门,掉头走了。

钟成在他身后笑道:“这个二球,身上还真有那么一股认真劲儿。”

冯士良专家说道:“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身上的那股执著劲儿。”

分析会开到天亮,最终得出结论:根据这两起爆炸装置都系闹钟定时装置,炸药量两千三百克左右,钟表均是“白鸽”牌的特点,会议决定:第一,从钟表是何处出售、何人所买开展调查,以物找人;第二,根据现场提取的指纹、足纹,对侦查员们已掌握的重点人进行核对检查。老买当场提供了三十几名怀疑对象,侦查员们准备一一去核实。

散会之后,南厅长感慨:“这不仅说明敌人的疯狂,更说明分裂与反分裂斗争是一场严峻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钟成分析道:“他们这是顶风作案、文煽武扰、主攻南疆、扰乱全疆。”

“没错!所以钟成啊,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要教育你的队伍,树立长期斗争的思想。敌人不可能打一次两次就能结束战斗的,要有长期战斗的准备。”

钟成道:“南厅长,你心里有没有底?咱这仗得打多长时间?我怎么觉得没有打完的那一天呢?”

南厅长说:“我跟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什么时候敌人会停止战斗呢?我觉得,新疆这个战场的战斗永无止息,除非咱们的国力强大了,战斗的次数相对会减少。但完全停止战斗的可能性不大。”

俩人正说着话,钟成的手机响起来,是老朋友库尔班书记打来的急电,他说:“失踪的那二十几个青年有下落了。刚才我和尔肯所长商量,准备马上组织寻人小组,去把他们找回来。我打电话就是要给你报告一声。”

钟成接电话时,南振中听到了,他说:“竟然有这种事发生?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呢?”

钟成说:“我现在就给杨青山打电话,让他派几个人过去看看。”

南振中制止说:“不,我看这事从你们这里派人最好,别拐弯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要亲自关注这件事。”

钟成打电话问陈大漠:“派谁去依干其乡合适?”

陈大漠说:“马建中和亚力坤正扑在爆炸案上,走不开。要不还是让艾力和王路返回去吧!”

临上车前,王路拨通马天牧的手机,还没等说话,马天牧就问:“是你啊?”显然,马天牧已经把他的手机号内存了,王路只需拨号,马天牧的手机屏幕上,就会跳出王路的名字。王路告诫道:“别储存我的手机号码。”

马天牧偏不听话,她说:“你没有权力向我发号施令。”

王路认真地:“如果我出于工作的需要这样要求你呢?”

马天牧扑哧一笑,道:“你的理由运用得还算合理。”

王路向她报告说:“我马上要下乡。”

马天牧顿了一下,理解地说:“我不会问你去哪里,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你的事业,对吗?”

“也隔着你的事业,现在又加厚了一层。”

“你还算有良心,知道给我一个暗示。”

“你不会趁我出差的机会悄悄溜了吧?”

“你希望我在这儿呆多久?”

“我说永远!我说了算吗?”

马天牧突然转了话题:“我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了,你就要上车吗?”

王路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马天牧好像故意提高音量道:“我正在采访的伊不拉音阿吉啊,是个爱国宗教人士,他为穆斯林们做了许多善事,我一定要好好采访报道他,你等着看报纸吧!”

王路当然知道对方身边来了人,说话不方便,于是回敬道:“你成熟了,学会了适当的虚伪。”

不等王路挂机,马天牧那边已经匆匆挂了。

王路悻悻地坐进汽车。他想,等回来后,一定要找个时间跟马天牧好好聊聊。一想起俩人在新疆大学相爱的时光,王路就想回到过去,就想跟马天牧温存一番。

那真是件幸福的事啊!然而,这似乎又是不可能的事了。不知为什么,分手才一年多,与马天牧之间好像生疏了许多。俩人好像都变得理智了小心了,说话的口吻既客气又打擦边球,真让人着急。难道就是因为俩人已经明确了分手,就不能变回从前了吗?到现在为止,王路在内心里还把马天牧当成恋人,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俩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能沟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