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丽放下电话后,正焦急地等着陈大漠回来,突然有人着急地按门铃,她打开门一看,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来人额头上渗着汗水,他自我介绍说:“莱丽老师,我叫斯马义,是开出租车的,我的女儿和你的女儿是同学,我的老婆是你们学校的清洁工。”
莱丽想起这个人了,她点点头,问:“找我有什么事?”
斯马义焦急地问:“你的女儿还没有回来吧?”
莱丽点头说:“没有。”
斯马义道:“刚才我的女儿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她和古丽仙在小鸽子广场被两个陌生人带走了,可能她们有麻烦,因为她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小鸽子广场?”莱丽一听女儿有危险,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说:“那就赶紧去找啊!”她跟着斯马义“咚咚咚”地下了楼,然后坐进他的出租车。
出租车驶出公安局宿舍院后,出租车的后备箱里突然滚出两个男人,他们是亚生和买买提。亚生手持伯莱塔9毫米手枪,买买提手持匕首,俩人分别控制了斯马义和莱丽。亚生一手用枪顶住莱丽的头,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许动,动就打死你。”
正在驾车的斯马义身体颤动一下,车速放慢了。买买提立刻用匕首指着他说:“别耍花招,往城外开,不然就杀了你。”
惊恐万分的斯马义不得不照做。
莱丽想不通车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两个凶恶的男人,她奋力扒开亚生的手,大喊:“来人呀,抢劫了!”并且本能地去拉车门要跳车。亚生牢牢地钳住她的双手,把她的脸摁在身下,莱丽动弹不得,但她仍然喊:“斯马义,不要听他的,快把车开到公安局。”
斯马义的额头冒着虚汗,他快要哭出来了,他内疚地说:“莱丽老师,对不起,对不起。”莱丽猛然咬住亚生的手背,亚生一疼,松开手,借这个机会,莱丽扑到前座,想去抢方向盘,但是被亚生硬拽回来,她疼得大骂:“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抓我?”
这次,亚生不手软了,他先是给莱丽一个巴掌,然后拿出透明胶条企图封她的嘴。莱丽挣扎着冲斯马义又吼又喊:“你为什么要害我?你是个男人吗?为什么这么懦弱?我们两个人跟他们拼了,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孩子!”
斯马义几欲要停车,但买买提的匕首已经戳痛了他的脖颈,他只好流着泪抓紧方向盘,继续朝前开。斯马义痛楚地解释道:“对不起,莱丽老师,我也是没办法呀。”
亚生终于把莱丽的嘴巴封上透明胶条,把她的眼睛用黑布蒙起来,双手反绑到背后。更惨的是,莱丽被亚生几拳打昏了过去。
出租车向着依干其乡方向的大戈壁滩开去,斯马义回头看看昏死过去的莱丽,难过极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斯马义是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今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把出租车擦洗干净后,先祈祷了一番,希望今天运气好,能多拉几个客人,多挣钱。然后,他开始在喀什的大街小巷转着拉载客人。大约十二点时,两个陌生男人招手上了他的车。上车不久,他们突然用伯莱塔9毫米手枪和匕首对准他,逼迫他把车停到一个偏僻处。
亚生问吓得发抖的斯马义:“听说过出租车司机被焚烧的案子吗?那就是我干的!”这个开场白令斯马义胆战心惊,他问:“你们想干什么?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他以为俩人想抢他的车和钱。
亚生哈哈恶笑:“不错,我们的确跟你无冤无仇,可是我们的一个朋友跟另外一个人有仇,需要你帮点小忙,否则你就有大麻烦了。”
斯马义胆战地问:“什么忙?我是一个司机,什么事也干不了。”
亚生凶恶地说:“很简单,帮我们骗个孩子出来,把她交到我们手上,就放了你,否则你会没命。”
一听说要骗的孩子是古丽仙,斯马义死活不干,那是女儿的好朋友啊,而且平日莱丽老师对自己的女儿并不薄。亚生见状,给买买提一个眼色,俩人立刻对斯马义一顿暴打,并且扬言,如果不从,就把斯马义的女儿和老婆杀死。反抗了两个多小时,斯马义才妥协,他要亚生发誓,把古丽仙骗出来后,就把自己和女儿放掉,而且不许伤害古丽仙。亚生答应了他的条件。
于是,斯马义给自己的女儿打电话,谎称“小鸽子广场”邀请到著名的“小虎队”与热心的歌迷见面。
他在“小鸽子广场”附近的一棵树下等她和古丽仙来。“小虎队”是斯马义的女儿和古丽仙的青春偶像,所以,他断定这个理由足够让女儿和古丽仙上当。果然,当女儿听说这一好消息后,马上跑出家,她在街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怀着喜悦的心情给古丽仙打了个电话。俩人见面后,神神秘秘地往“小鸽子广场”方向跑去,快到“小鸽子广场”时,果然看到斯马义的出租车停在一棵树下,两个小姑娘毫无提防地走过来,她们刚刚拉开车门,突然被人蒙住了眼和嘴,接着,她们被拖进车内。斯马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最大的担心是女儿有生命危险,因为亚生他们并没有承诺马上放他们父女回家,而是用枪逼迫他把车开到一个指定的地方。
他以为出租车开到那个地方后,他们就会放了他和女儿,因为他们要的是古丽仙,等他跑出去后就赶紧报警。可是,亚生好像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他把两个昏过去的小姑娘转到另一个车上后,又用枪指着斯马义说:“如果我现在放了你,你肯定把警察找来,所以,你还得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你帮最后一个忙。”
斯马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弄走,魂都散了,他拼命想把女儿抢回来,但是无能为力。
亚生粗声恶气地说:“想把女儿带回家?可以,就看你的表现了。”
于是,绝望中的斯马义又一次听从亚生的摆布。他在傍晚时分,按响了莱丽家的门铃,狠心地把莱丽骗到自己的出租车上。他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凶恶的男人要把莱丽母女怎样,要把自己和女儿怎么样,他在心里向真主祈祷:真主啊,救救我们吧!
陈大漠满怀心事,他利用下班时间独自驾车去了一次西尔艾力家。他分析,既然所有亲属都不知道莱丽母女的去处,那么莱丽母女的失踪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原因,他想到了西尔艾力,难道西尔艾力已经知道有人调查他,才对他采取报复?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说明,第一,西尔艾力的确在南疆;第二,他的家人知道西尔艾力的下落。
当陈大漠第二次出现时,西尔艾力的哥哥海米提赶紧起身迎接,他明明手里拿着烟,却问老婆“烟放在哪儿了?快招待客人”。这个细节被陈大漠看在眼里。
陈大漠不请自进,径直坐到炕上,他摆摆手对海米提示意自己有烟,然后,默默地点燃一支烟。
海米提暗示老婆退出去,他谨慎地留下来陪着陈大漠。十年前,当弟弟诱奸女学生后,就是这个警察反复到他家来问这问那,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前几天,这个警察又突然找上门来,而就是那天,西尔艾力在失踪了近十年之后,第一次回到家里来看哥哥,他给哥哥放下两沓厚厚的钱后,俩人正要长叙一番,不料外面有人敲门。西尔艾力赶紧躲在里屋听动静,当他认定院子里的人是陈大漠时,恼怒地骂了一句“混球”便匆忙从后院跑了。
海米提心里明白,这个警察深夜来访,肯定是冲着弟弟来的。
陈大漠不动声色地问:“西尔艾力回来过?”
听到这个问题,海米提出现第二次恐慌,他明明已经把老婆支出屋去,却突然愚蠢地大声问老婆:“你看见我弟弟回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大漠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说:“坐下吧,咱们谈谈。”
海米提又说:“我弟弟真的没回来。”
陈大漠冷冷地说:“你说没有的事情,我偏说有,这里面恐怕有些道理吧?”
海米提转移话题:“我已经忘记还有我弟弟这个人了。”
陈大漠忽然追问:“我记得你们兄弟俩相依为命,父母早逝了对吧?”
海米提遗憾地说:“我一手把弟弟养大,我们的兄弟感情很好。”
陈大漠感叹:“你是个很不容易的哥哥。”
海米提的眼眶湿润了,他说:“我弟弟小时候很懂事。”
陈大漠反问:“他从什么时候变得不懂事了呢?”
海米提辩解道:“他不是故意要诱奸那个女学生。”
陈大漠直视着他说:“十年前你就这样说过,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海米提内疚地说:“我害了我弟弟。我求你放过他吧,你已经毁掉他一次了,不能再毁他了。”
陈大漠正色道:“我是依法办事,毁他的是他自己。”
海米提道:“我弟弟太可怜了,有家不能回。”
陈大漠一边观察,一边问:“他变化大吗?”
海米提感叹:“十年前的弟弟已经死了。”
陈大漠突然发问:“他现在在哪儿?”
海米提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说:“不知道。”
陈大漠问:“他给你的两万块钱花了吗?”
海米提一惊:“他没给我钱,是我做生意挣的,不信你问我老婆!”
陈大漠提醒道:“小心来路不明的钱花了烧手。”
这天夜里,陈大漠空手而归,但他心里有数了,西尔艾力确实回过家,那就说明自己对西尔艾力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想到莱丽母女下落不明,陈大漠急火攻心,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三天三夜过去了,南疆还未传出莱丽母女被杀的消息,那就说明,第一,莱丽母女可能被绑架了;第二,是政治原因。
等王路和艾力下乡后,陈大漠才把事情报告给钟成,并且把自己对西尔艾力的怀疑说了出来。
钟成一听头皮都炸了,他指着大漠的鼻子说:“你可真沉得住气!”
陈大漠淡淡地说:“沉不住气有什么办法?敌人在暗处,我在明处。”
钟成着急地问:“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陈大漠道:“我已经查到,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和他的女儿也同时失踪了。目前,他们也都没有下落,那个女孩是古丽仙的同学。”
钟成断言:“很蹊跷。没听说莱丽得罪过什么人吗?”
陈大漠有把握地说:“莱丽是个直性子,可能有时出口伤人,脾气比一般女同志也大点,但绝不至于树敌。”
钟成思索后问:“会不会冲你来的?”
陈大漠点头说:“我也这样认为。”
钟成出了一口长气问:“要是这样,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敌人想干什么呢?”
俩人正分析着,买副局长神情严肃地进来了,他说:“钟头儿,咱们又有麻烦了。刚才一个农民报警说,他从叶尔羌河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漂浮着的尸体,头被人砍了去。”
“无头尸?”陈大漠惊讶地问。
钟成平静地问:“你怎么看?”
老买内疚地说:“吾买尔昨晚突然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钟成惊讶地问:“你是说吾买尔?”
老买点头:“昨天上午,吾买尔紧急通知亚力坤,说接头人主动跟他联系了,对方要求他到老地方见面。于是,我就带着吾买尔和反恐二队赶到接头地点,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我们就收工了。我让吾买尔回去先休息,有什么情况赶紧报告。我分析,就在我们都扑到接头地点时,对方却乘机等候在吾买尔家的附近,吾买尔应该是在家门口被人绑架的。”
钟成焦虑地问:“你们不是一直在控制吾买尔吗?”
老买不解地说:“是啊。监控器里一直有图像,可是,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估计,吾买尔被搜身了,敌人可能把他衣服上的探头给拽下来砸碎了,这说明敌人警惕性很高。”
钟成道:“赶紧确定尸源。”
老买严肃地点点头:“我马上安排。”
陈大漠这时开口说话了:“钟头儿,我是搞痕迹技术出身的,让我上这个案子吧!”
钟成道:“可是莱丽还没有下落。”
陈大漠心一横,说:“急也没用,也许两件事并不矛盾,没准是一伙人干的。我刚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尸体不是女性,就说明莱丽母女还活着,就有被找到的希望。”
王路和艾力参加的下乡宣传巡视组一共二十人,公、检、法各路人马齐全。该巡视组又分成四个小组,他俩和另外三个成员作为第一组,来到博斯坦市下属的依干其乡。该组成员的积极性都很高,头一天,他们就把“意识形态领域反分裂斗争再教育培训班”的第一批三十名群众组织起来了。小组成员轮流讲课,王路首当其冲登上讲台,他的讲课内容是“关于反分裂斗争再教育的认识问题”,他是结合南疆地区这十年中的暴力恐怖案例来展开讲的,由此显得生动而有说服力。
接连讲了三天课,王路发现一个问题:来听课的青年人少,老年人多。这是怎么回事呢?青年人都到哪儿去了?这天下课之后,王路拉着艾力来到派出所,他想,既然到了乡下,不如顺便把依干其乡这些年的暴力恐怖案件情况一一录入整理,同时也了解一下依干其乡青年们的情况。一进派出所,尔肯所长就热情地通知他们:乡党委书记库尔班打来电话,一再邀请两位警察到他家吃晚饭。
这次下乡,王路随身带来了手提电脑和便携式打印机。在派出所,他让艾力帮着翻查档案,自己则录入档案资料。尔肯所长有事先走了,走时,他叮嘱俩人晚上八点以前在库尔班书记家会合。
又忙了一阵儿,艾力捅捅王路说:“收工吧,吃饭时间到了。”
俩人步行往库尔班书记家方向走去。当他们穿越旅游景点时,看到乡演出队正在给游客表演民族舞蹈。艾力一听到音乐,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他拉着王路非要先看会儿歌舞再去库尔班家吃饭。王路拗不过他,俩人往葡萄架跟前凑。
依干其乡有一口著名的地下水井,十年前,一名考古工作者惊奇地发现,这口设计合理、科学又纯净的地下井已经存在两千年,这口井一直滋养整个依干其乡的人民。据统计,依干其乡的百岁老人的比例在全疆位居第一。考古工作者偶然的发现被公诸于众之后,依干其乡一夜间成名,政府决定开发这口地下水井的旅游潜质,因此,依干其乡被政府定为南疆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为了配合旅游景点的开发,依干其乡成立了一支民族歌舞表演队,每天为游客表演。
这天黄昏,旅游景点的葡萄架下,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民间乐手正起劲地击打手鼓。舞台上,美丽的维族少女帕丽旦正随着有节奏的音乐跳着激情欢快的“红玫瑰”独舞。
台下的游客们,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帕丽旦的独舞。帕丽旦的美是一种外向的、奔放的、热烈的、风情万种的美。艾力欣喜地对王路说:“快看,台上这个姑娘就是我未来的老婆。”
王路斜眼瞧了瞧他,说:“你省省心吧,人家能看上你?”
艾力说:“我不开玩笑,真的,你看那个跳舞的姑娘条子真正点。”他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娘的独舞。
帕丽旦在舞台上投入地跳着,偶尔向台下的观众抛一个媚眼,这其中就有艾力。艾力以为姑娘也注意到了他,得意洋洋地对王路耳语:“你看,我走到哪儿,哪儿的姑娘喜欢我,你看台上跳舞的这个,你看她的眼神。”
王路爱理不理地说:“我看她眼里没有你。”
帕丽旦的独舞结束了。
台下的游客们礼节性地鼓掌,艾力一看热烈的程度不够,立刻抡起手掌拼命鼓击,带动着全场的游客都跟着鼓掌。帕丽旦礼貌地向游客们谢幕,也特意向艾力致谢。
游客们热烈地议论着走了,艾力冲上前去表白说:“喂,你的独舞跳得棒极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艾力。”
女孩轻声回答:“帕丽旦。”
“帕丽旦?帕丽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呀?帕丽旦,你很漂亮,认识你很荣幸。”艾力的四肢灵活地扭动着,他真想上前拥抱这美丽的姑娘,那一刻,他真的没有杂念,很纯净很美好的想法。但是,他不敢冒昧,怕失去再见这姑娘的机会。
艾力清了清喉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是南疆地区的警察,跟着工作组下乡搞宣传来了,感谢真主让我遇到你。能告诉我吗,你的家在哪里?”
没想到帕丽旦警惕性还挺高,她噘着小嘴问:“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艾力猛然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喂,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帕丽旦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她义正严辞地指责道:“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吗?”
艾力刚想再说些什么,帕丽旦已经一跺脚跑了。
王路拉拉艾力说:“梦醒了吧,该去吃饭了。”
王路在一旁撇着嘴笑。艾力瞪着眼责怪王路说:“你怎么不帮忙呢?眼睁睁看着她走了。告诉你,我刚才对她说的是实话,我真的喜欢她。”
艾力不甘心,他又跑到演出队队长面前,先递了一支烟,然后打听帕丽旦的情况。队长透露说,帕丽旦是依干其乡最漂亮的女孩,人很本分,现在还没有确定男朋友。
艾力对队长千恩万谢,回到王路身边时嘴里啧啧啧地弄出很大动静,他说:“完啦,我对她一见钟情,拔不出来了,我有爱情了。”
一路上,艾力乐滋滋地自言自语:“美极了,真是美极了!”他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帕丽旦的动作,嘴里哼着“红玫瑰”歌曲,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派出所所长尔肯已经在库尔班书记家门前等着王路和艾力。尔肯问王路:“知道为什么库尔班书记一定要热情地邀请你们来做客吗?”
王路实话实说:“原因不明。”
尔肯便说了一个故事。他说,库尔班书记与钟成局长是患难之交,你们是钟成的手下,他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钟成,能不热情款待你们吗?他说,二十年前,正在读大学四年级的钟成和十二名大学生被安排在北疆伊犁的一个林场实习。在那里,每天都有上千根排好的木头静静地躺在山坡上,伐木工们总要定点把最下面那根木头橇开,然后,上千根木头就会按着固定的顺序排向一个储木场,然后再从储木场排放到山下的林场。年轻的钟成对生活充满了好奇,他与比他年长十余岁的林场派出所民警库尔班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那时,钟成的理想是读研究生,然后到向往已久的北京去大展鸿图。而库尔班却平淡地说,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好警察,他还说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飞了,总要有人留下来守卫边疆吧?意外的事情发生在钟成实习结束那天,钟成和库尔班在山坡下聊天,正在排放木头的一个大学生不小心松动了一根木头,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成百上千的木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眼看着就要从钟成和库尔班身上辗过,在这九死一生的关头,库尔班大喊一声猛然把钟成推出几米远,自己则跳进了一个刚刚埋过人的小土坑里。钟成亲眼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上千根木头从库尔班身上辗过去,那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警察,什么叫英雄。上千根木头滚到山下的林场去了,警察库尔班大难不死,但是他的腰和右腿却压断了。库尔班出院之后,组织上照顾他,把他安排回南疆,先是主管依干其乡的政法工作,几年之后又提拔成乡党委书记。
因为这件事,钟成受到极大震动,大学毕业后,他立志到南疆从一名普通民警做起。
听了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王路也很震撼,他感言:钟成当年的选择原来如此。王路对库尔班大叔的敬意也油然而生。
库尔班书记今年五十五岁,四方脸膛,一对眉毛又黑又浓,他本人是全国劳模,去年,他所在的依干其乡被评为自治区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先进单位。
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的库尔班大叔大步走到门口热情地与王路等人握手:“欢迎,欢迎。”
库尔班大婶蒂里拜尔头戴花帽,儿媳妇海力比努身穿红色长裙正坐在院内一条木凳上搓羊毛绳,尔肯所长一进院子就喊:“大婶,我带客人来了。”
库尔班大婶脸上笑开了花,她热情地说:“我说今天早晨喜鹊怎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有贵人来。”
艾力右手抚胸问候。王路也向两位老人问候。乐得库尔班大婶手舞足蹈,她是一个快乐而开朗的大婶。海力比努则不同了,她既美丽又比较羞涩,见院子里站满了男人,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厨房,她知道今晚客人们肯定要在家里吃饭,便挽起衣袖做饭。
库尔班大婶把大伙让进屋去后就进了厨房,一会儿库尔班大叔就在方桌子上摆满了水果。这工夫,儿子也回家了。儿子倒提着一只肥羊进了家门,一进门就喊:“看呢,这只羊好不好呢?”
尔肯竖起大拇指称道:“好呢。”
库尔班的儿子果断地说:“好,就吃它。”
大伙被让到铺着花地毯的炕上,全都盘腿而坐。王路的个子太大,窝了半天腿才坐下,艾力取笑他,个子大不一定占便宜。
面圈、拉面、羊肉抓饭一道道被库尔班大婶送上来。
库尔班的小孙子兴奋地屋里屋外地跑跳着。王路见状,招手叫:“小巴郎,过来,过来。”小巴郎害羞地走到王路面前。王路问:“让叔叔刮个鼻子好不好?”
小巴郎闭上眼睛听话地等着。王路使劲在他的小鼻子上一刮:“好了,睁开眼吧!”
小巴郎憋得眼泪快掉下来了。他不服地说:“我也刮你一下。”
大伙哄地笑了,都说这小巴郎还挺有意思。王路说:“都别笑,别笑,我甘愿被刮鼻子。”小巴郎天真地伸出手在王路的鼻子上狠狠地刮一下。他觉得自己赚了便宜,咯咯笑着,想跑开,却被艾力一把捞住,艾力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小巴郎,叫我爸爸。”
小巴郎摇着头说:“不叫,就不叫。”
艾力讨好地说:“你叫我爸爸,我给你找个老婆。”
小巴郎仍然不同意:“不要老婆,不要。”
艾力把小巴郎抱到怀里,央求道:“让我吃个小鸡鸡行吗?”说着把手伸向小巴郎的裤裆。
小巴郎害羞地捂住小鸡鸡。
艾力商量道:“别那么小气嘛,吃一个,吃一个嘛!”他边说,边去揪小巴郎裤子里的小鸡鸡,嘴里还说道:“好香啊,吃一个,吃一个。”
王路帮着小巴郎左右躲闪着,逃离艾力的折腾。
正要吃饭时,库尔班大叔的儿子领着演出队的几个乐手和演员来了。
艾力大喜,原来这些演员里有跳“红玫瑰”的姑娘。
库尔班大叔对王路说,这是他特意请来与警察们联欢的。艾力立刻把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帕丽旦。音乐一响起来,艾力“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火辣辣地邀请帕丽旦跳舞,跳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一顿饭,大伙吃了,喝了,唱了,跳了,王路也把依干其乡的反常情况都了解了。
库尔班书记说:“这半年乡里有两件怪事,第一件事,栏干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只羊,说是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第二件事,有人反映,有几个村的清真寺的人闹得很凶,村里的事党支部说了不算,反而是阿訇说了算。最近那几个村的阿訇在秘密开会,会议的内容虽然不清楚,但我觉得不正常。”
王路不解地问:“你们乡去年不是还被评为综合治理先进单位吗?”
库尔班书记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觉得不正常啊!这几年乡里虽然常常有打架、赌博的事发生,但基本平静,今年不知怎么啦,好像一池水被搅浑了,连我都看不清自己乡里的真面目了。”
“真主在羊身上显灵?阿訇说了算?事情不妙!我看这里面有政治背景。”王路意味深长地说。
“不至于吧?一个小小的乡镇哪来的政治背景?”艾力在跳舞的空档还过来插了一嘴。
王路颇老道地:“我觉得这两件事的出现,都没有那么简单。”
库尔班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艾力立刻把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帕丽旦。尔肯所长难为情地说:“我们派出所也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说,最近,乡里出了件怪事,二十几名青年无故失踪了。”
王路忙问:“失踪多长时间了?”
尔肯估摸着说:“大概两个月吧。”
王路直通通地问:“为什么没有早点报告?”
尔肯摸着小平头,为难地说:“依干其乡人口多,外出做生意的人也多,说实话,开始派出所并没在意乡里少了几个青年,后来,我发现,老是有村民跑到派出所来询问,是不是抓过他的儿子?因为儿子不见了。我一统计,发现二十几个青年都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王路觉得这一现象跟自己心中的疑问相吻合:“同时失踪?这事肯定不简单。”
王路看艾力跳舞跳得正高兴,不忍打扰他,于是,他悄悄对库尔班书记和尔肯所长推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一步。
他独自回到乡招待所。
他打开电脑,然后拨号上网。王路使用加密密码,他打开公安局信息中心网站,然后进去看看新组建的信息中心库的进展情况,浏览了一会儿,他把自己录入的有关依干其乡的资料发送到信息中心库的网站上,然后给值班员留言:尽快建全依干其乡青年的资料,我近期要用。
做完这一切,王路又随便进入阿拉伯网站,进入了一下“黑鹰”的邮箱,里面仍然空空如也。虽然有局里电脑的邮件收发工具帮忙,但王路在外依然随时关注这个邮箱。王路打开QQ的聊天室,以“红衣剑客”的身份登陆,并弹出菜单栏,大致浏览了在线网友的资料。就在“红衣剑客”进入聊天室后,那位给他发送玫瑰花的网友“风飘雪”锁定了他:“嗨,最近好吗?”
红衣剑客淡淡地说:“还行。”
风飘雪仿佛很在意他,问:“有段日子没看见你了。”
红衣剑客抱歉地回答:“出差了。”
风飘雪关注地问:“去哪儿?”
红衣剑客答:“北京。”
风飘雪随意问:“心情好吗?”
红衣剑客心中略一酸楚,说了实话:“说实话,不太好。”
风飘雪关切地说:“为什么?有伤心事?”
红衣剑客忧郁地:“我的初恋女友在那个城市。”
风飘雪开玩笑道:“呵呵,那个同桌的你?”
红衣剑客依然沉浸其中,说:“是的。”
风飘雪用同情的口吻说:“她现在怎么样?已经成为别人的妻了?”
红衣剑客茫然地说:“不知道。”
风飘雪问了一个怪问题:“你希望如此吗?”
红衣剑客倒是想透了似的,回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风飘雪劝慰:“既然你不在意她,还伤心什么?”
红衣剑客旧情难忘地说:“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最美好的岁月。”
风飘雪仿佛看透了红衣剑客的心思,她说:“其实你很怀旧呀!不知你有了新的女友之后,是否还会这样?”
红衣剑客拒绝道:“别为我做这种假设。”
风飘雪尖锐地问:“你不敢正视现实?”
红衣剑客不悦了:“你妄下结论。”
俩人正斗着嘴,突然“红衣剑客”的防火墙弹出一个警告,说有应用程序企图访问“红衣剑客”的7626端口。王路顿时警觉,作为一名计算机应用专业的研究生,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端口是他以前学习“黑客”技术使用的第一只木马的默认端口,难道自己被人“黑”了?他赶紧下线,用木马检测工具扫了一遍,扫描的结果是:在内存中发现“冰河木马”。果然被植入了木马,好老的一个木马,居然还有人在使用。
王路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自己平时上网预防措施做得很好啊,怎么会出现问题了呢?
深夜,王路叫醒似睡非睡的艾力,他问:“这两天,你动过我的电脑?”
艾力揉揉眼睛说:“昨天你不是用QQ上网聊天吗?趁你上厕所的工夫,我也聊了一会儿,为释放一下紧张的系统资源,我就把防火墙关了。后来,有个自称是‘隐仙’的人发了一个漫画网址过来,我也没多想就上去看了。
王路恼火地说:“你能不能有点警惕性啊?搞不好我电脑上的所有机密数据都会被别人盗窃的。”
王路忙活了一夜,首先,他清除了机器上被植入的木马,并Kill掉全部的可疑进程以及关闭一些不必要的服务,然后重新配置了机器上的所有安全设置,然后打开“冰河木马”(注:这个工具用于诱捕冰河客户端使用者),一边继续在网上聊天,一边等待着入侵者的出现。
这一夜,艾力难以入睡,因为眼前老是晃着帕丽旦美丽俊秀的脸庞。他对王路说这一次动真格了,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这姑娘,他发誓要娶帕丽旦为妻。
晚上分手时,艾力悄悄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帕丽旦,并一再叮嘱她给自己打电话。他自信地以为不出十分钟,他的手机就会响起来。但是,一夜无战事。这一夜,艾力简直像过了一年似的漫长,他好几次都想冲动地去姑娘家敲门,可是为了最后的成功,他忍住了。
第二天天不亮,艾力就把一束鲜花送到表演队,并再次留下自己的电话,希望姑娘见到花后给他回电话。
又是黄昏时分,就在艾力已经绝望时,手机响了。一个女孩子用悦耳的声音问:“麻烦你给我找一下艾力。”
艾力忙说:“不麻烦,我就是艾力,你是帕丽旦吗?”
帕丽旦客气地说:“谢谢你给我送花。”
艾力赶紧说:“真遗憾,我在演出队等了一上午也没看到你。”
帕丽旦的礼节已经尽到了,她说:“那我挂电话了。”
“别,别,先别挂,我能请你出来吃饭吗?”艾力急忙表达他的心意,但帕丽旦婉转地拒绝了,她说:“不行,我还要演出。”
艾力突然束手无策。
王路从艾力的表情以及电话内容里已经听出名堂,他嘲讽道:“这丫头子很张狂嘛,搞定她。”
艾力也不避讳王路,他恳求道:“哥们儿,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拿下她?”
王路不紧不慢地说:“很简单啊,只要花一块钱就能搞定。”
艾力猴急猴急地:“急死我了,快说,快说。”
王路老道地说:“跟踪她,弄清楚她的住址。然后,你花一块钱去买一瓶小学生用的胶水,往她家的锁眼里一灌,哎,她就进不了家啦。就在她着急时刻,你出现了,帮她捅开锁,为她解难。很古老的办法,英雄救美女。”
艾力犹豫一下,说:“这办法行是行,但太慢了,我等不及。”
王路两手一摊,说:“那我就没办法了。”
艾力拍拍后脑勺,说:“算了,还是我自己上吧。”
艾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真想时时刻刻守在旅游景点的葡萄架下,看帕丽旦的独舞,但他没有这么做。尽管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他把追女朋友和认真工作这两件事分得很清,孰重孰轻,他一点都不糊涂,他想,怕什么,那姑娘反正也跑不了,等忙过这一阵儿,他要展开猛烈的攻势,非把她拿下不可。
这天黄昏,王路和艾力又一次从派出所出来,除了正常的宣教工作,今天他们开始着手调查那二十几个失踪青年的下落。
艾力手提着包,昂头挺胸,迈着特有的八字步走在前面,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想往旅游景点走去。突然,王路捅捅艾力:“快看,你的梦中情人。”
艾力定睛一看,帕丽旦正和一名年轻女孩亲热地挽着手臂,那女孩背对着艾力和王路。她们的另一面站着一位手提大包的中年妇女,仨人亲热地聊着。
艾力眼睛都直了,他对王路说:“不行,我要冲上去了。”
未等王路说什么,他已经三步并成两步,噌噌噌刮风一样把自己刮到帕丽旦面前。他极真诚地望着发愣的帕丽旦说:“帕丽旦,我爱你!”
帕丽旦的脸腾地红了,她马上聪明地拒绝艾力说:“我可不跟你开玩笑。”
艾力面不改色心不跳,接着帕丽旦的话题说:“帕丽旦,你真诚实,我更爱你了。”
正跟她拉着手的女孩笑眯眯地问:“帕丽旦,这是谁啊?也不介绍介绍?”
艾力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南疆公安局的警察艾力,我是帕丽旦的男朋友。”他又转过身去责怪帕丽旦,“帕丽旦,她是你的女伴吗?为什么不介绍给我?”
帕丽旦被艾力的大胆吓着了,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帕丽旦的女友对艾力颇感兴趣,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帕丽旦中学的同学。要不是你自己承认,帕丽旦还对我保密呢,刚才她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帕丽旦,你搞什么鬼?”
中年妇女更是惊得张大嘴巴:“帕丽旦,你有男朋友了,为什么不对妈妈说?”她昨天进城办事,在中亚大市场巧遇从国外回来目前在南疆民族大学工作的阿依古丽。阿依古丽说她正想回家看望父母,于是,今天上午,她找了辆轿车,俩人一起回依干其乡。路上阿依古丽说自己很想念帕丽旦,很想见她一面,帕丽旦的妈妈便带着阿依古丽直接到旅游景点找女儿,她本想陪着阿依古丽说几句话就走,谁知撞见了未来的女婿。
当艾力弄明白这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后,立刻做出反应,他对着中年妇女鞠躬道:“哎呀,原来是妈妈。妈,你好,我帮你提包,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帕丽旦的妈妈看看女儿,惊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帕丽旦脸憋得通红,艾力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接过帕丽旦妈妈的包,见缝插针道:“妈,我早就想去家里看你,她就是不带我去,帕丽旦,你这么做可不对呀!”
阿依古丽好像看出点问题,她笑呵呵地责怪帕丽旦说:“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好像不太合拍啊?”
帕丽旦窘极了,又不想在这儿闹笑话,于是,她跟妈妈和阿依古丽解释说:“我们相识时间不久,他特爱开玩笑。”
帕丽旦瞪了艾力一眼说:“这样吧,你先忙去吧,回头,我跟你联系。”
艾力瞪大眼珠指指自己的手机:“一言为定?”
帕丽旦点点头。
艾力满意地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走向等在远处的王路。
阿依古丽的目光追随着艾力的去向,她看见了一个铁塔似的青年站在黄昏里,她看见一张青春的面孔,她不禁怦然心动。这种形象是她渴慕已久的。不用细想,她也猜得出来,那个很有型的青年是王路,是她从现在开始需要找各种机会接近的人,也是那天在乡下玩“沙哈尔迪”时救助过她的英雄。她想,如果不是政治上的需要,她根本不愿意以这种方式接近王路,她多想像一位普通的少女去爱恋心中的白马王子那样敞开来追踪王路啊!从那天的偶遇,阿依古丽就莫名其妙地牵挂上这个英俊高大的小伙子了,她感到王路身上有一股令她陶醉的气质,她无法抗拒。
接近王路并最终“网”住王路是伊不拉音交给她的第二项重要任务。伊不拉音明正言顺地把她介绍到民族大学电教室当助教。一切安排完毕,他给了她一盒录像带,让她想办法把录像带送给境外的西方盟友手中。录像带的内容是艾尔肯最近召开的南疆东突解放组织成立大会实况,这些都是西方盟友最需要的东西。阿依古丽很容易就完成了这项任务。接着,伊不拉音要求她尽快接近一个叫王路的小伙子。据来自警方内部的可靠情报,王路为南疆公安局组建了一个规范的网络系统,这个系统能干什么?都有哪些功能,掌握了多少恐怖组织信息?他要求阿依古丽发挥自身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王路视野,了解事实真相后,最大限度地破坏南疆警方的内部网络系统。
领受任务后,阿依古丽迅速进入了角色。经过几天的调查,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工作对象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白马王子。她犹豫了,为难了,甚至工作不下去了。这种情绪却是她的工作不允许的。在伊不拉音的再三催促下,她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靠近王路。就在前天,她终于得到王路使用QQ号的网名,于是她开始正面进攻了。前天晚上,她以“隐仙”为网号,在网上守了好几个钟头,才终于有机会向“红衣剑客”发出一个漫画网址,没想到“红衣剑客”毫不知情地跟过来了,她暗自庆幸:计算机专业的研究生也有失手的时候。
可是昨夜,当她入侵到“红衣剑客”的领地,企图访问他的端口时,没想到“红衣剑客”突然反应机敏,立即下线了。她猜想,“红衣剑客”一定开始反查被谁“黑”了,所以,她也赶紧下线。
从虚拟的网络下来,她回到人间,她决定尽快在她和王路之间编织一张实实在在的网。刚一出手,没想到如此顺利就“遇”到了王路,首战成功。
艾力走后,阿依古丽对帕丽旦说:“刚才那个小伙子很有型啊,不要轻易放弃哟!”
帕丽旦笑笑:“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阿依古丽幽幽地说:“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勇敢的男人拦住我说他爱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帕丽旦善意地说:“那是你。唉,真的,我真佩服你的勇气,这些年在国外遇到过很多追求者吧?”
阿依古丽自信地问:“你说呢?”
王路也注意到了阿依古丽。他问艾力:“那个背对着咱们的丫头是谁啊?”
艾力大大咧咧地说:“帕丽旦的同学,刚从国外回来。”
王路立刻敏感地问:“国外?”
艾力沉浸在兴奋之中,他讨好地问:“怎么有兴趣吗?回头我让帕丽旦介绍给你。”
王路说:“我只是敏感而已。”
艾力拍拍王路的肩,对他诉苦道:“不谈国外了,知道吧,昨天夜里我喊了一万次她的名字。”
王路调侃道:“你说,南疆三千六百个乡村,你在哪个角落不能找个丈母娘,非要跟帕丽旦干上了。”艾力坚持道:“不,我就要帕丽旦,非她不娶。”
王路觉得艾力走火入魔了,觉得不能不帮他。他善意地分析说:“要娶老婆首先得看她是不是善良,这一条最重要。我豁出去了,舍身为你创造一次见面机会。”
艾力眼前一亮,问:“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王路亮招道:“等她跳完舞后,我去找她,就说你受伤了,如果她无动于衷,说明你根本没戏;如果她愿意来看你,不管她以后爱不爱你,都说明她还算善良。如果这一条合格了,咱们就给她实行‘劳改’政策,先教育她,感化她,不行就专政她。”关键时刻,王路还真帮忙。
艾力兴奋地拍着手说:“我看这办法行。”他性急地拉着王路回宿舍收拾床铺去了。
三个小时后,王路出现在葡萄架下。帕丽旦刚刚跳完“红玫瑰”独舞。王路很严肃地对她说:“对不起,帕丽旦同志,我能跟你谈点事吗?”
帕丽旦在库尔班书记家见过王路,她礼貌地说:“请吧!”
俩人来到一个背人的地方,王路故作深沉地说:“帕丽旦同志,艾力他——”他似乎沉痛地说不下去了。帕丽旦忙问:“艾力怎么啦?”
王路停顿片刻才说:“艾力是个英雄,就在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几个坏蛋,艾力奋不顾身冲上去,一拳就把坏蛋打倒了,他自己也受了伤,昏迷过去。我把他抱到房间,他直喊帕丽旦、帕丽旦的名字,而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名字一个都没喊,不过我们都不怪他,还挺感动,因此,我请求你能去看看他,也许,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个要求了。”
听到这儿,帕丽旦眼圈红了,她感动地说:“好,我答应你去看看他。”
艾力躺在宿舍里,备受煎熬地等着王路赶快回来,他最怕王路独自回来,他害怕失败。当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后,立刻紧张地把头部捂了一块热毛巾。帕丽旦还未进屋,就听见艾力“帕丽旦、帕丽旦、帕丽旦”地乱喊一气。王路赶紧对帕丽旦说:“我说的没错吧?他在喊你的名字,恐怕快不行了。”
帕丽旦白了王路一眼,说:“这人还能出声,说明他伤得不重。”
王路憋着笑,进屋后,对着假装不行了的艾力说:“蛇咬一口,入木三分,要一口咬死,听见没有?”
帕丽旦不明白王路在说什么,王路忙解释说:“我跟他交代一个案子的事,这样吧,你坐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帕丽旦往艾力床前刚一坐下,艾力的传呼机响了,艾力故作有气无力地说:“帮我看看是谁呀?”帕丽旦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亲爱的艾力,我爱你,请告诉我,我能否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成为你的新娘呢?我祈祷着。阿娜尔罕。”
帕丽旦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嫉妒地问:“追你的女孩还不少吧?”
艾力淡淡地回答:“不多,有几个天天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可我一个都看不上。”
帕丽旦唾了一口,道:“呸,我真看不出你什么地方好,那些女孩都瞎眼了。”
艾力露出一只眼睛瞧着帕丽旦说:“是啊,是啊,又来一个瞎眼的。”艾力忽地一下坐起来,紧紧抱住帕丽旦:“帕丽旦,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别离开我,哎哟——”
帕丽旦狠狠地咬了艾力的手背一口,艾力的手背上立刻出现几个牙印,艾力马上用嘴去亲那几个牙印,他说:“谢谢,谢谢,再赏一口行不行?”
帕丽旦见状气也消了一半,她轻声问:“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