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国家荣誉

中午时分,行驶在乌鲁木齐繁华街道上的12路公共汽车发生了剧烈爆炸。公共汽车当场被炸成两截,车体被强烈的冲击波撕成七扭八歪的金属条,十五名无辜的乘客成为冤魂,二十名乘客被炸成重伤,只有少数乘客幸免于难,但他们的心灵由此受到很深的伤害。经排爆专家鉴定,爆炸中心点是在公共汽车中部靠近油箱的座椅下,经过对现场复原整合,初步判断:爆炸物是一个茶杯形状的极具爆炸威力的圆柱体,引爆方式基本确定为无线电遥控装置引爆。

南厅长刚下飞机不到五分钟,就接到公安厅指挥中心的电话,他立刻给主管刑侦的副厅长打电话,率直地问:“就发生这一宗爆炸案吗?我担心别的地方还会有爆炸,赶紧采取措施控制住局面。”主管刑侦的副厅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亲自坐在有抗遥控爆炸装置的“电子干扰器”的车上,跟着技术人员沿着乌鲁木齐的繁华街道探测可能已经装置的尚未爆炸的炸弹。果然,三个小时之后,“电子干扰器”在靠近“新疆大学——幼儿园”专线的公共汽车时,发现异常情况,公安人员当即疏散车上的乘客,安全地排除了车上的定时炸弹。

钟成从公安厅指挥中心得知公共汽车爆炸案发生的消息,他本能地把境外来人——南疆出租车被焚案——公共汽车爆炸案联系到一起。这三者之间究竟有无内在联系?案件的发生是一般的刑事案件?还是恐怖分子所为?从案件的破坏程度分析,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从机场直奔第一爆炸现场的南振中给钟成打了个电话,他愤怒地说:“钟成,听到响声没有?敌人公然挑衅了,我不能不奉陪啊!钟成,我就在爆炸现场,你没看见呀,现场都是血,死的死,伤的伤,这不是暴力恐怖行为是什么?我给你打电话是要提醒你:千万要警惕,南疆可是敏感地区,我看,这个消息一旦传过去,那些潜伏下来的民族分裂分子又要沉渣泛起,不能给他们以可乘之机,千万给我守住南疆,不能出大事了!”

地区公安局副局长买买提明刚刚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意识形态领域反分裂斗争再教育培训班。他计划回到局里后马上就对副科以上干部和部分业务骨干进行培训动员和部署。

博斯坦市发生的出租车被焚烧案已经沉寂一年了,几乎定为死案。可是乌市的公共汽车爆炸案一发生,买副局长觉得有必要再研究一下出租车被焚烧案。会上主要发言者是马建中,因为当时他借助“手提式多波段光源”仪器把现场所有的足纹、指纹都提取了,但现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老买肩宽膀圆,肤色较暗,快六十岁了,看上去年龄还要大些,平时他总爱开玩笑,让新来的小警察喊他爷爷。钟成跟老买搭班子已经五年了,俩人配合默契,都是拼命干事的人。老买的老家是博斯坦市,从部队转业后,他到了博斯坦市公安局当侦查员,后来提拔成刑侦队中队长、教导员,再后来提拔成公安局副局长。钟成未当局长之前,就听说过博斯坦市的副局长是个活地图,凡是他审过的犯罪嫌疑人都刻在脑子里。钟成上任后,专门去了一趟博斯坦市,发现老买这个人,不仅记忆力好,而且在审讯方面很有一套,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名民族干部,他对公安工作的认识非常深刻,对党对人民忠心耿耿,这样的好干部不就是自己得力的助手吗?于是,当时年逾五十的老买被钟成挖到地区公安局。在用老买的问题上,当时的地委书记南振中给予了大力支持,他说:“老买虽然年纪大了,但他所积累的对敌斗争的经验是一笔财富,只要老买不提出离退,就一直用下去,南疆很需要这种忠诚卫士。”

一年前钟成就分析说凶手做事既利索,也够狠。凭直觉,钟成认为是他杀,而且凶手应该在两人以上。从案发起钟成一直在考虑,凶手是坐车去的呢?还是走去的?如果离开的时候是坐车,现场周围应该有很深的轮胎印记;如果是步行离开的,现场周围应该留下足印。

“可是,现场周围早被破坏了,不知留下过多少人的脚印。”老买遗憾地说。

马建中“砰”地一下推开钟成的门,人还没进来,声音先进来了,他惊喜地喊道:“钟头儿,出租车案有眉目了,我从多波段光源仪器上新发现两枚有价值的脚印。”

陈大漠和王路等人跟在他的身后,情绪也很激动。

原来,马建中一直没有放弃那宗出租车司机被焚烧案。抓捕接头人失利后,他的情绪很受挫,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他独自躲在技术室利用“紫外观察照相系统”把一年前拍摄下来的足纹搜检了一遍,从照片上竟然又意外地发现,有两枚足印很特别。从右脚后掌足印深,左脚足印浅的特征看,他断定这个人右脚有残疾。他还断定,这是两枚软质胶套鞋的足印,从型号上看,应该是四十二码的男性的大脚。

马建中惊喜地向钟成提问:“想想看,什么人才穿软质胶套鞋?维族人啊!不错,到过现场去的警察里有许多维族人,但没有一人穿套鞋啊!而死者却是汉族人。”

钟成紧皱眉头,反问道:“也许这枚足印与本案无关呢?是当地农民路过那儿留下来的呢?”

马建中继续自己的思路,解释说:“不可能是当地农民。如果是,应该留下更多类似足印才对,但当时现场周围只有这两枚特别的足印,我肯定这是犯罪嫌疑人不小心留下来的。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他把足印所到之处都焚烧破坏了,自己退到不容易留下足印的公路上,然后跑了。”

钟成道:“这么说,足印的主人是维族人,性质是他杀?”

马建中确切地说:“对。死者是汉族人已确定,而且据死者家属提供,他生前从未穿过软质胶套鞋。那么,在现场出现的这两枚足印肯定就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又根据足印的用力程度断定,犯罪嫌疑人右脚略跛,年龄在二十岁至四十岁左右。”

钟成着急地说:“那就赶紧比对吧,还愣着干啥?”

马建中泄气地说:“我已经比对了我所看过的所有的足印,包括我凭记忆能想到的,都没有这一双。”

钟成提醒道:“是否有遗漏的、还没有比对到的足印呢?”

马建中坦言:“那当然有,南疆五百万人口,我只比对了不到五十万人口,因为我手里就掌握这么多足印档案,没在我手里的资料,我还没法比对。”

钟成思索了一下,手拍在桌面上说:“那好,咱们用老办法,你划定一个比对范围,让各市县的刑侦部门都参与提取和比对足印,一个一个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半天没出声的王路突然插话说:“为什么不能利用计算机软件建立一套‘足纹图形自动比对系统’呢?我认为人海战术的方法应该放弃了,那样做就像熊瞎子掰苞米,掰一个丢一个。”

钟成和马建中同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路从容地说:“刚才建中说的时候,我灵机一动考虑,为什么不能用计算机快捷、高效、存储量大的特点,把南疆这十几年来每一次案发的足迹类别、提取方法、足迹长度、鞋子种类、足迹图片、特征图形、身高推断、年龄分析、侦破结果等项目设计出一个自动比对系统呢?如果真有那么一个软件,便于检索,还可以及时准确地为串并案件服务,对不对陈头儿?”

陈大漠正在想别的事情,王路猛一叫他,他愣了一下,缓了缓才说:“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据我所知,内地部分省市的刑侦痕迹检验部门已经在运用这类系统软件,我本来早想对钟头儿提出来要买一套‘足印图形自动比对系统’的软件,但咱们公安局的经费有限,我就没有开口。”

钟成责备道:“大漠,这就是你不对了,能不能买得起软件是我的事,但有想法不说是你的失误。不过,今天的收获很大,加速了我对一些事情做出决定。”

王路从钟成的语言表述里看到了希望,他兴奋地看看陈大漠,陈大漠却没做出应有的反应。

钟成问:“大漠,你在想什么?”

“右脚略跛?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会不会是西尔艾力?”陈大漠自言自语道。

陈大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绝不是因为心理障碍才想到西尔艾力这个人的。原来,陈大漠的妻子莱丽是南疆中学的音乐教师,该校的青年体育教师西尔艾力一直追求她,莱丽跟他好过一阵儿,交往的过程中,总觉得他有点心理变态,于是,跟他分手了。一天,莱丽发现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眼睛红肿,她找女生谈心时,女生说西尔艾力把她骗到宿舍奸污了。莱丽立刻把情况报告了校领导,于是,西尔艾力被一个叫陈大漠的警察带走。医院妇产部门出示了妇检结果,西尔艾力对诱奸女生之事供认不讳,他被送去劳动教养了。其间,陈大漠从内部通报上看到一条简讯,西尔艾力企图越狱逃跑,被劳教干警追了回来,他的右脚由此摔成残疾。也就是通过那个案子,莱丽认识了陈大漠,她看中了陈大漠的可靠和正直,俩人相爱结婚生女。

西尔艾力结束劳动教养之后,回到社会上,可是不久,他就消失了。陈大漠曾经关注过此人的下落,有人说一个热心肠的领导赞助他到国外读书去了,有人说他还留在国内跟个别分裂势力搅在一起,还有人说他到北疆做生意去了。总之,这个人从陈大漠的视线里退了出去。这几年,陈大漠致力于侦破暴力恐怖案件,尽管警方已经端掉十几个恐怖组织,可陈大漠老觉得有个神秘的影子像个鬼魂似的在南疆晃来晃去,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抓不住。凭着第六感觉,陈大漠觉得那个神秘的人很可能是西尔艾力。

钟成敦促道:“既然你怀疑了,那就想办法查查这个人。”

陈大漠对马建中说:“咱们今天就动身,去趟西尔艾力的老家。”

钟成把王路叫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今天请你来,想向你讨教。”

王路试探地问:“钟头儿那么厉害的人,也有遇到难题的时候?”

钟成手指着王路:“你小子,我刚表示出谦虚,你就跟我叫板。我这叫博采众长,为我所用,懂不懂?不过,这次我还真得拜你为师,你可别骄傲。”

王路一乐,点点头,故意现出一副骄傲的神态,他料定,钟成想问的问题肯定与计算机知识有关,除此之外,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钟成开门见山地说:“你说说看,我应该如何借助先进的警用装备,提高反恐侦查队的战斗力,从而把反恐侦查队的人员伤亡情况降至为零?具体到你这儿,就是你该如何利用计算机网络系统来打击暴力恐怖犯罪?”

王路一听,兴奋劲儿就上来了:“真的?你对计算机感兴趣啦?这真令我振奋,我就觉得你是个思维超前的局长。”

钟成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道:“得了吧,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瞧得起你,所以,我才郑重地向你请教。”

王路毫不谦虚地问:“从哪儿说起呢?”

钟成真诚地:“你先告诉我,如果把计算机这东西合理地运用于我们的反恐工作,能帮多大忙?已经先进到什么程度了?”

王路侃侃而谈:“先说PC机吧,也就是你说的计算机。我想,结合咱们的反恐工作,主要应该有三个方面的用途。第一,用于信息安全。现在网络的飞速发展,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犯罪形式,例如:一些人编制破坏性很强的蠕虫病毒给全球互联网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商业黑客窃取竞争对手的商业机密用于不正当竞争、恐怖组织利用网络传递非法信息等等。如何防范这些高科技犯罪,是当代警察面临的一个全新课题,这都属于信息安全的范畴;第二,用于侦破案件。比如,把有前科的罪犯的体貌特征、详情材料都输入计算机来建立一个数据库,在公安内部达成信息共享;再比如,在给每个人做身份证的同时,把每人的指纹都提取,建立一个指纹库。一旦发案,只要从现场提取了指纹,就可以到指纹库里去比对,通常只需几分钟,就可以识别检索出符合条件的指纹,然后进行比对。据我所知,现在一些发达国家的刑警都在利用‘无线侦查取证仪’、‘监控录像模糊图像处理分析系统’等系统进行破案。第三,用于图像、图形的识别。据我所知,目前国内最先进的‘创新人像组合软件’已经开发到V5.0版了,它的主要特点是超大容量彩色人像图库,采集人物特征分类,建立地区型人像库,而且,对已组合的人像档案,可以进行人像档案管理,方便以后查阅。比如,我们请目击者提供作案对象,只要他能提供作案人的面部特征,我们就可以进入到图像库里去组合,大小胖瘦,任意变形,对人像五官各部分及脸形可做任意调试,一般只需两三个小时,就可以让作案人的原貌复现。第四,用于刑侦预审。对于那些被咱们抓住但拒不开口交代的,可采用‘预审全信息分析系统’协助破案。如果我们南疆公安局能安装这些软件系统,那么,我们所面临的反恐战役,就算不是每场都赢,但是牺牲的概率会降到最低。”

钟成听得有了兴趣,问道:“安装这些软件得花多少钱?”

王路略一沉思:“用不了多少钱,我想,有百八十万足够。”

钟成定了定神问:“百八十万?”

王路不屑地反问:“为难了?如果说前辈们赢得今天的胜利靠的是信念、牺牲的勇气和人海战术,那么,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我认为,未来的反恐战争拼的是先进的高科技而不仅仅是必胜的信心。”

钟成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很明白。”

王路咄咄逼人地问:“这么说,你采纳我的建议了?”

钟成点头说:“对。”

王路评价道:“你知道你的可贵之处在哪儿吗?你很擅于吸纳新理念。”

钟成下决心道:“我看,要尽快安装这些软件,由你来负责这项工作行不行?”

王路借机提出要求:“那得去一趟公安部科技信息中心。”

钟成果断地挥手:“那就去!”

钟成以为王路会马上离开,可是王路坐在椅子上没动,他说:“我的课还没讲完。”

钟成拍了一下脑门,笑着说:“继续。”

王路一提到自己的专业,便来了劲头:“我刚才说的只是PC机在公安工作中的运用。其实大型计算机与GPS系统联接起来运用,对咱们的反恐侦查工作具有更长远的作用。”

钟成立刻来了精神:“你说说。”

王路如数家珍一般把最先进的知识说给了钟成:“咱们南疆除了沙漠就是山地和戈壁滩,不瞒你说,我把南疆地区近十年来发生的各种暴力恐怖案件的发生时间、发生地点、作案特点、侦破结果、人员抓捕情况等等梳理了一遍,然后,在电脑上列出一个脉络图表。我分析了一下,发现大多数战斗都在沙漠和山地里进行的,但以往咱们的通讯设备很落后,不够科学。如果利用GPS,建立起卫星接收发射系统和卫星定位发射系统,比如,通过手机发射台,我们可以把每个侦查员所在的地理位置、经纬度都能提供清楚,便于你在后台指挥。当然,光有GPS系统还不行,还应该加上GIS地理信息系统,这个系统的作用是,可以用计算机来表达地形地貌上的东西,比如山脉,每个点有多高,间隔多少米,都能马上为指挥者提供数据和图形,同时,还能提供航拍照片,为你在幕后间接指挥提供极大帮助。”

钟成眼睛一亮:“如果能达到这个程度,那我们不就神了?”

王路:“对,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意识,为什么不能着手规划这个系统呢?”

钟成再次问起:“你估计得花多少钱?”

王路毫不犹豫地说:“一笔很大的数目。”

钟成叹了口气说:“这确实是个天大的课题。”

王路道:“我从公安内部网上了解到,几个兄弟省市的公安机关都已经上了GPS加GIS系统,实战运用效果非常好。”

钟成的右手猛地击在桌面上,说:“新疆作为反恐一线,警用装备更先进才对。这样吧,咱们现在肯定不能飞,只能一步步走路,你先去公安部,把那些软件的事解决了。关于后一个课题,我会通盘考虑。”

第一次到公安部科技信息中心,王路大开眼界。这里汇聚了计算机界的各路精英,研制和开发了几十种用于侦查破案的系统软件。负责给王路进行讲解和演示的青年正好是王路的枪械教官的同学,因为这个特殊的关系,他热情地给王路做了两整天的演示。王路以前掌握的是单纯的计算机知识,现在,他看到的是计算机与公安工作实际结合之后的神奇结晶。一瞬间,潜藏在他体内的创造欲被调动起来了,他想,只要自己熟悉了公安业务,说不定很快就能改进最新版的公安业务系统软件。一想到回到南疆后即将着手的工作,他有点跃跃欲试了。

王路在北京只停留三天,处于工作状态时,他是亢奋的。可是一回到公安部招待所,他的情绪又低落了,这都是因为马天牧。刚到北京那天,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想念马天牧,这种想念能令坚强的意志力崩溃。他是既想见到马天牧又怕见到她,他怕看见她的眼泪或柔情,也许那种东西能令他回头,只要一回头,跟随而来的一定是要求他调到北京的附加条件。他看到了这种危险,但还是断然给马天牧打了电话,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思念。退一万步说,即使俩人真的分手了,也还是朋友嘛!既然已经到北京了,看看朋友总不过分吧!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马天牧失踪了。他先往马天牧的单位打电话,接电话的人很肯定地说:“我们这儿从来没见过一个叫马天牧的人。”

这就奇怪了,难道马天牧换了工作单位?王路给马天牧单位的领导打电话,谎称自己是马天牧的表哥,想问问表妹去了哪里?政治处主任含糊其辞地回答,一年前,马天牧确实来报过到,但不知为什么又走了。王路不甘心,又往马天牧的单位打电话,结果得到的又是另一个说法,对方说马天牧到外企挣大钱去了,有人看到马天牧傍上了商界大款。

后面这种说法令王路十分恼火,他在心里责怪马天牧:就算我王路绝情,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啊!一阵阵酸涩涌上心头,马天牧的失踪,令王路深刻体会到一点:经历过的事情永远别想把它忘记,何况是一段真切的情感呢?他检讨自己在处理与马天牧分手的问题上,确实心硬,他至今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当时应该送送马天牧,毕竟俩人相爱了几年。他也分不清,自己与马天牧分手是自私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耍大男子主义的成分多,不管哪种原因,都是因为改变选择造成的。放弃马天牧是一种错误吗?走到今天这种地步,我错了吗?王路带着满腹疑问踏上归途。

钟成往家里打了个电话,问妻子李玉梅什么时候做胆囊切除手术。

妻子忧怨地说:“告诉你也没用,你能抽出时间陪我去医院吗?”

钟成真切地表示:“那当然,这种事我肯定在你身边。”

妻子根本不抱希望:“但愿吧!”

钟成道:“什么叫但愿呢?你这同志态度可不太好。”

妻子佯作生气:“我这辈子算是牺牲到底了,我发誓,我一定要影响女儿,让她将来找一个跟他父亲职业和性格完全不同的男人。”

钟成劝道:“你别发狠呀,女儿的事你能做得了主?我看咱俩谁都左右不了她。”

妻子转了话题:“我做手术时你不在我身边是正常的,如果你陪在我身边倒是不正常了。但是对女儿,你不能像对我一样,她需要父亲的鼓励。倒计时算,她还有三十天就要考高中了,她对我说,她最大的心愿是考试那两天父亲能陪着她进考场。我觉得女儿的要求不过分,真的,我宁愿推迟做手术的时间,也要让女儿顺顺利利地过了这个坎。”

钟成信誓旦旦地说:“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你告诉她,我保证陪她进考场,我爱她,没有理由让她失望。”

妻子紧追不放道:“这可是你说的?”

钟成表示:“说到做到,你放心。”

妻子李玉梅没有给钟成打电话的习惯,她了解自己的丈夫,钟成不往家打电话,那就说明他在忙工作,钟成一般是在有空的时候,才往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李玉梅也习惯了,家里的事根本指望不上他,但有一条她心里明白,哪怕钟成一两个月不在家,她也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起疑心,她对钟成的感情很有把握。

钟成放下电话,觉得妻子的话里酸酸的,他掰着指头算了一下,自己已经一个月没在家吃顿安稳饭了,他决定今天早点回家缓解一下妻子的情绪,他的原则是:男人在外拼杀,后院不能起火。

回到家里,李玉梅已经做好饭等他。钟成一进家门就喊腰酸背疼,李玉梅说:“别喊了,家务活我都干完了,没有什么让你动手的了。”

钟成内疚地说:“别别,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一整天都坐在车里,真的腰酸背疼。不过现在听你一说干了那么多活,我就知道你比我还累,这样吧,晚上睡觉时,我给你捶背。”说着,就想上来跟她亲热。

李玉梅佯装推开他,说:“去,谁要你捶背?洗手吃饭去,饿了吧?”

李玉梅本来有许多委屈要跟丈夫诉诉,结果,钟成只用一个殷勤的态度,就把她的委屈赶跑了,她恨自己没用,说:“我这个人就是傻,就是好哄,我干了那么多男人能干的活,结果让你一句话就化没了。”

钟成笑呵呵地说:“来,来,吃饭。你不是常常腰疼吗?咱家不是有泡的药酒吗?来,我帮你倒一杯。”钟成给妻子倒了一杯药酒,硬要她喝下去。然后,他自己大口地吃饭。李玉梅看着丈夫憨吃憨喝的样子,开心极了。丈夫不在家时,总埋怨他不干家务活,可丈夫真的回到家,又舍不得让他干了。

为了哄李玉梅高兴,钟成往她的饭碗里夹了好几次菜。就在妻子张嘴吃菜时,钟成发现她真的变老了,白头发多了,眼角的鱼尾纹,不是一丝丝的,而是一丛丛的,特别细密。他不由地在心底叹道:这么快就老了。于是,钟成郑重地许诺,等这次搬了家,一定要给妻子亲自布置一个画室。

想当画家,想拥有一个画室,是李玉梅婚前的梦想,结婚快二十年了,却一直未实现过。这并不是说,钟成没有这个经济条件,他成心不想给妻子营造这个小资氛围。老实说,李玉梅年轻时还是挺漂亮的,钟成总担心她参加什么美术沙龙时,被个别不怀好意的画家撬走。钟成特别看不惯那些留长头发的所谓艺术家,觉得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是家庭的不稳定因素。再说,自己干的这份活,也需要一个贤妻良母式的妻子成全,所以,钟成就没打算在李玉梅老之前给她布置画室。

李玉梅是何等聪明之人?听了钟成的许诺,她马上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自己老了,你这个霸权丈夫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抢你的老婆了。”

“不能放松警惕,你还风韵犹存呢!”钟成一本正经地说。俩人说说笑笑,晚饭吃得很开心。

西尔艾力的哥哥海米提矢口否认弟弟回来过。

因为年数已久,西尔艾力穿过的鞋子早已不见。马建中无法提取西尔艾力的足印。

陈大漠在海米提的炕席底下发现了两万元崭新的人民币,陈大漠敏感地问:“哪来的?”海米提说是做生意挣的。陈大漠本想把钱拿回来提取指纹,但想想又算了。

第二天,陈大漠和马建中又赶到劳教所,在那里,他们证实了西尔艾力当年穿四十二码鞋的事实。但这仍然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西尔艾力可能回来了,而且与出租车司机被焚烧案有关。

钟成听了陈大漠的汇报后,说:“那沓钱倒是个疑点,可惜你们反应迟钝了。不能空口说,一定要拿证据出来。”

周末这天,陈大漠的妻子莱丽给丈夫打了两次电话。

上午十一点,莱丽兴奋地说:“大漠,为我们的女儿骄傲吧,北京少儿艺术学校到南疆招生,我们的女儿是惟一被录取的孩子,她已经接到体检通知书,你高兴吗?我们的女儿就要到北京去接受最好的教育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陈大漠很激动。他说:“当然高兴,我要谢谢你,这都是你培养的结果。莱丽,我真有福气,世界上最美丽的妻子和女儿我都拥有了。”

好心情陪伴了陈大漠一整天,可是傍晚时分,电话再次响起来,莱丽焦急地问:“大漠,古丽仙到你那儿去了吗?”

陈大漠一惊:“没有啊?她没在你身边吗?”

莱丽急切地说:“中午吃过饭后,古丽仙的一个同学给她打来电话。放下电话后,古丽仙央求我说,‘妈妈,有个同学约我出去玩会儿。’我问她去哪儿?她故作神秘地说,‘妈妈,我都是大人了,我到哪儿去你都要问吗?反正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一听她说得也有道理,就答应她了。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回来。”

陈大漠焦急地问:“她的那个同学是谁你知道吗?”

莱丽忧虑地回答:“不清楚啊!”

陈大漠稳定自己的情绪后,说:“查查来电显示,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莱丽失望地说:“我打过去了,对方说是公用电话。”

陈大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他仍安慰妻子:“别着急,可能你刚放下电话,她就站在你面前了。我们的女儿一向都很听话,不是吗?也有可能啊,她今天考上艺校太高兴了,所以有些贪玩。”

莱丽既焦急又疑惑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天黑时还不回家啊!”

陈大漠安慰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陈大漠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赶,但是,打开家门,妻子莱丽却没了踪影。

“莱丽?莱丽?”陈大漠于情急之中定下神来迅速扫描一遍,发现家中十分整洁,不像发生过异常,他又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除了叫走女儿的那个公用电话,没有新的电话打入。可是,莱丽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