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分  手-让我爱你吧

真想不到孙涌潮敢在报社大门口等着苏昭,那辆绑架过他的大轿车就停在孙涌潮身后。苏昭打量了孙涌潮一眼,那家伙正不怀好意地朝着他笑,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找我吗?”

“找你。我们老总请你去一趟。”

“我得上班。”

孙涌潮到底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上什么班?快去求求我们老总放你一码吧。”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把总编辑都搞到手了!”

苏昭的心猛的一沉,下意识地朝周围扫了一眼,还好,旁边没有一个人经过。

“走吧。”孙涌潮得意地拖着长腔。

苏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情人节那个晚上他和麦琪的所有活动都在眼前这台电脑中记载着,无数的图片,一览无余。

“没想到你们总编还这么风骚,我真以为她是--”苏昭冒火的目光阻止了孙涌潮对麦琪的侮辱。

“小子,这可是你的不是。还是年轻呵,做事不加小心。”杨经理全身放松,仰在那把大皮椅里,吐着烟圈。“也别说你,我们也一样,活干得不利索,给人家留下把柄。怎么样,咱们做个买卖吧!”

苏昭还在看着屏幕,屏幕上是他们相拥的画面,一段多么温馨的往事,居然被这帮混蛋变成了敲诈的资本!苏昭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从一开始,他就害怕因为他们的接触影响麦琪的生活,为此他曾经下决心放开麦琪,也这么做了,可惜没有坚持到底。如果他坚持,会伤了麦琪的心,也会伤了他自己的心,但现在看来,那确实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伤心可以治愈,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他这样无意地伤害了麦琪,如果这些画面传到报社,可以想见那些长舌的男人女人们会在麦琪身后如何地指指点点,她的事业、她光明的前途将毁于一旦,还有她的亲人、朋友,他们会怪她、怨她、疏远她,她用三十多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幸福大厦将顷刻间倒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他使麦琪卷进了这场肮脏的交易。

苏昭端详着屏幕上的麦琪,她是忧郁和憔悴的,即使拿着他送的玫瑰,眼睛中也丝毫没有幸福和快乐,她曾经是那样一个年轻、端庄、才华出众的女总编,从什么时候起她眼中的光彩消失了?是什么在折磨着她?也许他们的交往已经影响了她的生活,比如她做掉了她的孩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要做掉自己的孩子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可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些,他们都太尊重对方的选择,太固守自己的心园,不想让生活琐事破坏感情的纯洁,所以,他们爱得太苦,深情得没道理。

苏昭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给麦琪带来了灾难,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他还不很清楚,但眼前的这份灾难无疑是毁灭性的。如果可以挽回,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答应你们。”苏昭并没有看老板台后面那个以胜利者姿态存在的杨经理。“我可以把软盘给你们。”

“别逗了,软盘顶什么用,你可以复制100个。”

“那些材料是我整理的采访记录,只有这个。”

“小子,别耍我,你知道我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苏昭瞟了他一眼。“那张照片我扫描了,也在材料里。”

杨光放下二郎腿,把身子探向前。“不对吧,我听说那张照片就在你手里。”

“你听谁说的找谁去。你手里的东西对我够有威胁的,我明白,如果我有原件不给你,你一定饶不了我。”

“算你是个明白人。那你告诉我原件在哪儿。”

“你应该知道,他们和我没有私交,看了报纸才找到我。用你的话说,他们只是想利用我,并不完全信任我。你想想,那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会让我知道放在哪儿吗?”

杨经理紧紧盯着苏昭的脸,苏昭的脸却没有一点表情。

“好吧,你先把软盘给我们拿来。”杨光又把重重的身子靠在椅背上。“你还没给别的报社投稿吧?”

“没有,这样的事,没有公安部门认定谁也不能发。”

“这样最好,少了不少麻烦。”

杨经理不再说话。

苏昭站起身,最后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屏幕上他和麦琪在一起。

必须想个办法毁掉那些照片!这是苏昭一路上反复思考的问题。和杨经理这种人做交易会有什么结果呢?为了麦琪他可以答应他们的一切要求,关键是,即使他答应了,他们会不会不张扬这件事?目前,他们和麦琪之间还没有什么过节,也没必要去坏麦琪,但是,这帮都是什么人啊?特别是孙涌潮那家伙,为着卡萨布兰卡的事,保不准会使个坏招,那就把麦琪害苦了!“如果爱她就放弃她”,这是李吉和胖子对他说的,看来他们是对的,必须先处理好这件事,然后从麦琪的视线里消失。

苏昭一进家门就给胖子和李吉拨了电话,让他们火速到他家。这兄弟俩正生着苏昭的气呢。“情人节”苏昭的不辞而别闹得大家都很扫兴。先是崔欣欣,在苏昭走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带得飘飘也神经兮兮,总是用话点对李吉:“这就是你朋友呵?你是不是也这样呵?要是这样就别装了。”等等,让李吉听着不是滋味。他一不是滋味就拿胖子撒气,胖子这么的也不对,那么的也不行,最后胖子也急了:“我怎么着呀我?我该你的!”他一生气走了。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三个好朋友谁还都没理谁呢。不过苏昭打电话的语气凝重,李吉和胖子觉得他真的出了大事,也顾不上生气,放下手里的活就跑来了。

苏昭尽量简单地把事情讲了一遍,然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你告诉她了吗?”李吉问。

“谁?”

“麦琪。”

“没有。”

“应该告诉她,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你们得帮我想个办法。”

“你把材料交给他们,然后要求他们当着你的面把硬盘里的文件删掉。”胖子说。

“那有用吗!”李吉气呼呼地。

“那怎么办,‘黑’他?”胖子也大起声来。

黑他,这倒是个办法!让苏昭先去和他们交换,定个君子协议,也不特别强调销毁资料,等过个一两天,大家把这件事放放,再由李吉显身手,“黑”他一家伙。

“这样做也只是赌一把,如果人家存了软盘也没办法。”李吉说。

“现在只好赌了。”

苏昭依计而行。

其实杨经理他们并没把苏昭真正当盘菜,只是捡了这么个机会吓虎吓唬他。大家都明白,从此苏昭的小辫子就攥在人家手里了,这个爱管闲事的小子必须老实听话。

但是,出乎人们意料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在苏昭他们还没来得及“黑”汇百网络的时候,市公安局深夜采取行动,拘捕了“博同集团”的首要人员,集团董事长杨光和“汇百”的杨经理等几十个人被捕,但是孙涌潮等人却逃跑了。

苏昭马上给姐姐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问她是不是自己的材料起了作用。后来苏清说,其实有关部门早已经盯住“博同”,他们做的许多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因为涉及到市里的高层领导,才一直引而不发,这会儿是到了火候,一窝端了。

杨经理他们“进去了”,苏昭长长松了口气。“汇百”的办公室都被封了,电脑里的东西除了办案人员应该不会有人敢碰,而那些照片与案子无关,可能最后被销毁了事,那样最好了,他和麦琪算是逃过了一劫。

在那天黎明分手之后苏昭和麦琪再也没有联系,一切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这几天苏昭一直在为照片的事闹心,也没有顾及到麦琪,他们也没遇到过,等“博同”这档子事出了之后,苏昭才有心思仔细考虑他和麦琪的关系。

是离开的时候了,已经在内心较劲了无数次的那些论点、论据无须再折腾一遍,留在这里也许还会发生灾难,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如果麦琪不在乎与他相爱带来的灾难,她完全有机会改变她的生活,可是她没有。苏昭明白,在麦琪的世界中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光亮,那么现在就让这个光亮熄灭吧,只有这样,太阳才能够一直照耀着麦琪。

他也想过和麦琪告别一下,也真的去找她了,可是那会儿麦琪正急着出去开会,苏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知道也好,说起来话又太多,“再见”是很难说的,况且他也只是离开这个单位、这个城市,如果真的和麦琪有缘总是可以相见的,他有的是时间。

苏昭敲开周平办公室的门,把一份辞职报告放在他面前。周平没有细看那份报告,他凝视了苏昭几秒钟,然后说:“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找好工作了?”

“还没有。”

“好吧。”从一开始周平就对苏昭没什么好印象,麦琪看中的人他怎么会喜欢?

苏昭走了,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就像平时出去采访一样,拿了他的包离开办公室。崔欣欣还在生他的气,不大理他;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也没在意他出去。他一个人走到电梯前,忽然有一种希望,希望电梯门开的时候能够看到麦琪。这个想法只是一闪就被他撵走了。他不能再见麦琪,这样分手正好,就像他们相识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孙涌潮在纠缠麦琪,没有任何思考,他就走过去坐在了麦琪身边。他们是以情人身份相识的,那本是一场戏,却让他们用难忘的岁月演绎成真实,如今他走了,而他的爱人却还在楼下的办公室里,她会有一点感觉吗?也许他们很快会相见,也许今生都不可能再见了。

电梯的门在苏昭眼前合上了,他在《早报》的演出就这样谢幕。走出楼门,他又回首端详一眼这座高高耸立的建筑,在楼的高处有他的同事,还有一段难忘的故事--

麦琪知道苏昭辞职是在第二天下午。

薛总编到她办公室闲聊,顺便说了一句:“苏昭走了。”

“去哪儿了?”

“辞职了。”

麦琪的心一沉,这就是她当时的感觉:心一沉。

薛总编接着发表了一些对现在年轻人行为的看法,麦琪只听见声音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她才问了一个问题:“他去哪儿了?”

“谁呀?”此时薛总编正在谈目前报社年轻记者的毛病。

“我是说苏昭。他不是去其它的报纸了吧?”

“不是。谁知道这小子去哪儿?可能也觉得自己有本事了,现在也很正常。”

那天其余的时间里,麦琪一直在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观点:他走不走不关我的事,他走了倒好,一了百了。然后她假装没事,坐在电脑前看编辑发过来的稿子,可是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一篇五百字的稿子看了十几分钟,还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于是她又开始想:苏昭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就走?尽管在他们的交往中,她一直在拒绝苏昭,但情人节那个晚上她所表现出来的脆弱和无助已经到了极致,那一天是她从降生之日起最悲惨的一天。看到了一个坚强女人的崩溃,征服了一个不肯屈服的女人之后,男人的好奇和虚荣心得到满足,于是他们突然结束游戏,抽身走开了。是这样的吗?也许不是,可是又没有其他的解释。他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那么有力地闯进她的生活,那么无意地送给她一个孩子,那么无辜地拆散了她的家庭。如今,他就这样消失了,正如同他的出现,这一次他没有流血,流血的人换成了她,这也算公平。

麦琪没有试图找苏昭,她对自己说:不管他怎样想,既然这样走了,就没有必要去问为什么。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两相情愿的,没有必要指责谁,如果有错也必须自己承担。然后她拿起电话,很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是程思文办公室的电话。

麦琪托人从街道开了一个离婚介绍信,在这件事上她不会难为程思文,只是虚荣心使她暂时还不愿意让报社的人知道离婚的事。在经历了情人节的夜晚之后,麦琪反复叮嘱自己:要冷静,要理智,要保持尊严。她太了解程思文,也太了解自己,在出现了这样的问题之后,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只有离婚,不管她和程思文之间还存在多少感情,他们都没办法继续在一起生活。况且赵旭已经怀孕了,如果她想要这个孩子,程思文是绝对不会要求她堕胎的,在这点上他始终赞成天主教徒的观点。更让麦琪无言以对的是:她觉得程思文的错她有一半责任,是她先做了错事,而且错得翻天覆地,是她让程思文蒙受了耻辱,遭遇了痛苦,是她逼得他离开家,才发生了他和赵旭那件事。现在能够这样结束,是上帝给了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不配做程思文的妻子,他的妻子应该是那个怀着他孩子的人。

听筒被拿起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点沙哑。这个声音麦琪熟悉,是赵旭,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听来还是觉得有点炸耳,她的嗓子好像被卡住了,发不出声音。

“喂--喂--”

麦琪深吐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和:“你好,请问程思文在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怪模怪样的。

赵旭显然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有气无力:“啊,你等一下--”然后放下听筒。

过了一会儿程思文拿起电话:“喂--”

多么熟悉的声音!

“是我。”

他们总是这样开始通话的,今天也是。

话一出口麦琪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感到委屈,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从情人节那天分手,他们还没有说过话,程思文并没有催她离婚的事,他一直都是这样,如果是他想做的事,和麦琪说了以后,就等着她的答复,麦琪不同意他也不会太强求,只是很遗憾的样子,而他遗憾的样子是很让人心动的,所以麦琪总是不忍心让他遗憾。这么多年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无论大事小事双方都能够相互体谅,所以他们不用吵架,日子过得那么恬静。只是这一次,无论他们多么体谅对方,结果都没法圆满了,现在他们要办的事是离婚,办了这件事以后他们就不能在一起再过那种恬静的日子了。麦琪第一次觉得她正在失去一个亲人,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没想到她会有这么痛的感觉!

赵旭已经出去,办公室里只有程思文一个人,他握着电话,好像握着一根即将飘逝的风筝的线。他知道麦琪在哭,而且极力地控制着,他想安慰她,但他的喉咙同样哽住了,两行热泪无声地流。

就这样站在电话的两端,默默地细数着两个人十年的交往和生活,明天,这一切将被打包封存,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能这样轻易地失去了对方。

第二天是个好天,他们约好了去办离婚手续。

麦琪特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15分钟,她下车的时候看见程思文已经到了。出发之前麦琪一再地叮嘱自己:不要哭,哭没有任何好处,留一点风度给自己,为一件无可挽回的事哭泣不值得。在下车的一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义无返顾地向程思文走去,她把视线调在程思文右耳朵边上,不去正视他的衣服,他的脸,他的眼睛。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来得这么早,这也叫不守时。”麦琪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

“你不是也一样嘛。”程思文看上去比麦琪更真实,他的气色不好,眼睛没有光彩,人好像老了一块。

“走吧。”一边说着,麦琪已经迈动了脚步。

离婚比结婚简单,不用体检,不用婚前教育,更不用宣誓、送喜糖什么的。办事的人也没有多余的话,履行完手续,把证交给他们就完事了。很快,麦琪和程思文又站在刚才他们见面的地方,现在应该在这儿说“再见”。

“我想请你坐坐。”程思文说,就像他第一次到宿舍约麦琪出来一样,有一点忐忑。

“不了。”而十年前麦琪说的是“好吧”。

“我--”程思文还想说点什么,可他没说出来。

麦琪知道这样呆下去他们会大哭一场,就像那天在电话两边一样,可是哭有什么用呢?他们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他们犯了同样的错误,应该承受这样的结果。痛哭着分手有什么好呢?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程思文很快就要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他们的孩子将在几个月后出生,他是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他会很知足地过今后的日子。

“我上班去了,你也回去吧,还有好多事要办呢。”麦琪回了一下头,但只看了一眼程思文外衣的第三个纽扣。“需要什么东西你随时可以回去拿。”她不想再说了,因为眼睛已经发热。“再见。”

麦琪匆匆朝路口走去,好像急着去上班,没有最后的回头,只留给程思文一个背影。她的头发很美,她的身材很好,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是他的合法妻子,是他的麦琪,他们彼此奉献了纯真的感情,他们都以为可以一起变老,如今却在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各奔东西。眼泪滚过程思文的脸,他直直地站在那儿。在泪的朦胧中,看见麦琪拉开一辆红色出租车的门,在关车门之前终于朝他这里看了一眼。车开动了,带走了他的麦琪,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带走了她。

程思文坚持放弃所有的财产和房子,他只想一个人离开。可是麦琪认为,房子是程思文单位分的,而且他马上要结婚,要有孩子,他们比她更需要这个家。在去单位的路上,麦琪做出了一个决定。

回到办公室,她再次冷静地考虑了自己的决定,然后起身直奔雷社长办公室。

正好社长这儿没有其他人,看见麦琪进来很高兴地招呼她坐。麦琪没有像平时汇报工作那样坐在社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而是径直走向屋子另一侧的沙发。看着她这副神情,雷社长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到她的对面。

“社长,我想去分社工作。”

雷社长打量着她,脸上带着笑意。“怎么了,和谁赌气呀?”

“我离婚了。”

雷社长收敛了笑容,屋子里特别安静。

“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

“那边条件比不了这里,而且影响今后的发展。你都考虑过吗?”

“我没想那么远,只是现在想离开这儿--”

雷社长沉吟片刻。“我可以让你去,也可以尽量安排得好一点,不过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再理智地考虑考虑,这一走,再回来,许多事情可能已经不一样了。”

从社长那儿出来,麦琪又认真地想了几遍:这里有着她太多的记忆,几乎每时每刻都会使她想起程思文,想起苏昭,想起过去的平凡日子和这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无法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她会被噩梦缠绕,她会崩溃,她会像碎片一样飘落--只有走,才能把房子名正言顺地留给程思文;只有走,才能避开离婚带来的闲言碎语;只有走,才能淡忘苏昭;只有走,才能给自己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所以,必须走。

麦琪走的时候让车子拐了一下,到程思文的单位,把一个装着他们家钥匙的大信封和一封短信放在收发室,请他们转交给程思文。当程思文看到那封信的时候,麦琪已经在去清远的路上了。

信是这么写的:

思文,我去清远分社工作了,是报社安排的。分社的条件很好,住宿方便,所以我带了许多东西过去。这边的房子现在空下来,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回去。房子是你的,而且你需要它。我把钥匙留给你,希望你能够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麦琪

那天晚上程思文一个人回了家。

站在楼下,他想起第一次带麦琪来看房子,那是个夏天的傍晚,他们手拉手站在这儿,仰着脖子数着楼层:一、二、三、四、五,五楼,他们家的窗户!因为还没有拿到钥匙,他们只能围着楼来回看,他们为自己将有一处宽敞的房子而兴奋不已!那就是4年前的事。程思文下意识地握了下右手,空的,那只熟悉的小手永远消失了。他把手插进衣袋,碰到了麦琪留给他的那串钥匙,钥匙哗啦响了一声。他把钥匙拿出来,看着,而后把它攥在手里,他不可能用这串钥匙打开家门,不可能把它的主人锁在这扇门外,至少现在不能。程思文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