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来了 3-白天说谎,夜晚陶醉

陈煜惊恐地搂住她:“雪,你怎么了?雪!我爱你!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忙于工作忽略了一些细节你不要介意!你又添什么病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们马上去看医生!”

“陈煜,我是那么爱你,你说过要我们终生彼此相属,可是现在……我怎么可以失去你!”

“雪,你好,你真好!你那么可爱,我怎会舍弃你呢!让我拥抱你,让我给你爱和关怀,一生一世的爱和关怀!”他边说边往雪身上扑,双手却抓了个空。

“爱情可以没有欺骗吗?”空中回响着雪的声音,她的人已飘然融入空气中不见了。

他急切地向前猛追,双脚却重重地陷向一个深渊,他“啊”的惊叫一声。

他双臂撑床,忽的坐起身,额上已布满汗珠。屋里黑暗一片,空中飘满玫瑰花瓣,不,是雪的红色泪滴。

他惊恐地打开台灯。他醒悟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在梦中。

雪再美丽再性感,也已是香消玉殒。雪是在用他以前的誓言禁锢他的行为吗?那她也太蠢了!一个死去的人,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地干涉活人的生活和选择!

感觉到叶菁的手温柔地搭在他双腿上,他重重地舒了口气。记得睡下时是中午,这一觉就把天睡黑了?

他看着腕上的疤痕,强抑汹涌而来的恼怒说:“雪,刚才是向我表示你因嫉妒而来的抗议?要记得你是一个死去的人,应该老老实实在冥界生活,不可以和红尘中的人儿来夺爱!你刚才是来吓唬我吗?!做人要懂得安分为己任。雪,你刚才的行为使我发现你是一个没有素质的人!”他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爱情可以没有欺骗吗?”雪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回荡。他捂住双耳也不管用,不由得汗毛倒竖,求助地看向身边的叶菁。

叶菁在酣睡,不晓得身边的男人需要她来解救这危难中的脆弱。

他的眼睛只好去寻找光亮,可那台灯却变做了雪的眼睛,在看他!哦!雪不放过他身体的任何部位!她在看他!看得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不是爱我,离不开我吗?那就来陪我呀!”雪的声音在空中鸣响。

他的脑子一片铮鸣,惊惧万分。他猛地把头扎进叶菁怀里抵着她的胸,似乎抱紧她就能减轻恐惧。此刻有关肉体的欲望早已不在,只觉得叶菁的胸怀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渊,只要能一扎到底,雪便永远无法企及,他就安全了!可是叶菁为什么一直没反应?他把脸死死贴住她,试探她的体温……可惜他全身发麻,失去了感知能力。他只好把紧闭的双眼紧贴住她的身躯,希望把眼睛挤出无数个铜钱样的火花取代雪的影像。

一切行动都不奏效,他看到自己陷入了幽冥之界。不要!他不要来这种地方,他不想死!他生命中有着热爱他的叶菁,只要拽住叶菁的手,就可以被她拉回阳间!

他摇撼叶菁的身体,她不醒;使劲摇她,她还不醒。为什么不醒?是雪用了妖术使她再不能醒来?!叶菁,难道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他突然想到了“性猝死”,猛地大出冷汗。“叶菁,叶菁,你醒醒,你不可以死!这个世界我只爱你、只要你陪我,你死了我可怎么活!我求你醒过来呀!”叶菁仍没有反应。他越发慌乱,恐惧像夜的黑,无边无沿地将他的心浸染。他的思维在绝望中摇曳。

他敢肯定叶菁的状态与邪恶的雪有关,否则怎会刚梦到雪,叶菁就出事了?

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愈想愈怕。感觉无形中有一双温柔的手力道奇劲地掐着他喉咙,他都要窒息了。

他想哀求雪,求她放过他与叶菁,却忽然记起雪活着时一向是怕他的,怕他的威严怕他会情变,只会小心地呵护他。他有能力控制她的一切,一直都是这样。尽管她现在已经到了阴间,但她对他的情意不会改变。

此时最适于对雪做的是施展威严。

于是他的眼神中带上了利刃般的寒锐,大吼道:“雪,不要这样!我和你结了冥婚,对你是仁至义尽的!你一个故去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有什么理由来破坏我与叶菁的幸福生活?!是!我是曾经答应过你用一生的孤独来报答你对我的深情,用一生不近女人的身子来补偿我对你的过错。但是你要明白:我是一个活生生的需要一份真实感情的人。尽管我觉得你的死与我有关,但你那个病早晚都是要死的。就算那一夜我不用力,你就能保证自己不死吗?”他目光犀利地望向空中,企图捕捉雪的面容。相信她此时已被吓得瑟缩发抖。

雪的声音又在空中回响,且越发尖利。

是什么力量在助长她的胆量?难道生命的泯灭会改变一个人的灵魂吗?雪应该怕他,没理由不听他的镇唬。

他不由地惊呼,声音中充满哀求:“雪,我亲爱的雪!在我心里,一直最爱的都是你呀!你知道的!你让叶菁活过来吧!你的死一直令我很内疚,都是我不好,我那时怎么就只顾着忙事业而不早些陪你去医院呢!但是我相信雪你能理解我,理解我对你狂烈而忠诚的爱!”空气被浓重的阴森凝固住,似要彻底将他从阳界分离。他第一次被无助与恐惧的感觉所控制。

如果叶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的双手酥软地摊开,弥散的瞳孔绝望地看向空中。他看见无数幽冥的眼睛冲他诡异地眨动。

叶菁的死活不是最重要的——没认识她之前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她的生命一旦凋亡,他无非是回复到以前的孤单罢了,但是随之而来定会有诸多难以摆脱的麻烦。一旦警方介入此事,他脱不了干系咋办?他不愿意为任何人的任何事担任何罪名和负担,他要清清白白地过日子,未来还有好多辉煌等他去创造和享受,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断送大好前途呢!他一边摇她身子一边大喊她名字,希望能突发奇迹……

他陡地站了起来,如果她再也不能活过来,必须马上离开这地方!

他慌乱地望望屋子里被他触摸过的所有地方,身上刷的渗出一层冷汗。如何消失掉留在这里的印痕不让人找到蛛丝马迹呢?简直是一个比天还要大的难题……只怪眼神不能变做洪水,否则瞬间就可以冲毁这里的一切。他捂住双眼,无数的黑星星像骤雨似的落到面前,无声无息。空气似乎被一种力量吸走了,他随时都要面临窒息。

这时,叶菁醒来,迷糊地揉揉眼睛,扑哧一声笑了:“陈煜,怎么啦?你内疚什么呢,我怎么就会死了?你想谋杀我吗?”

“哦!醒了,你醒了!叶菁,我的菁!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无比激动地扑上前去抱住她,身子由惧怕的瘫软转变为惊喜的颤抖,已无力将她抱紧,只能重重地压向她。她的手,温暖轻柔,带着春天的气息抚过他心头。

哦!在他的生命如此无助的时刻,这个女子的醒来如此适时地解决了他的苦难。他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严重失态,急忙低下头调整表情。眼前却又出现雪滴着红色眼泪的苍白面容。他再度惊恐,不由地抱紧了叶菁,把头深深藏进她怀里。他真想像孩子一样大哭几声释放恐惧,但他临危不乱的特长在此时出来指导他了——绝不能让叶菁发现他是因恐惧而倒向她怀抱的。于是他的手在叶菁的后背轻柔地抚摸,柔情无限。恐惧感随着双手的游动悄然离开他躯体。叶菁的怀抱真是个实在而又安全的港湾,她的存在真是重要。“真得感谢她!不,应该感谢上帝,一切缘分皆为天意,是上帝安排这优秀的女子来我身边的。”他突然浑身轻松,惬意地享受与她的相拥,并为自己的失态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叶菁,我的菁!我真不忍心说给你听,我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你惨离人世。当时你眼含热泪和我话别,我的心在那一时刻死掉了!我的世界在那一时刻灭亡了!我突然就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我要追随你而去!无论生与死,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幸福!我不敢想象失去你的日子我的生命将如何的荒芜。于是我拼命地拽住你衣襟要随你而去,可是我却醒了。为什么只让我一人醒来呢,我宁愿与你共赴黄泉啊!我使劲摇你,你不醒。菁,你知道吗?没有你,一切将失去意义。我不能失去你,我要爱你,像爱我的生命一样永远爱你!”他装作释然的样子将身子重重地倾向她。叶菁笑笑,话中带着初醒者的浓重鼻音:“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对你何尝不是呢!不过,我怎么会这么困,睡这么沉,是慕医生开的药物导致的沉睡吗?以前从没有过这种现象呢。”她的手带着慈母般的柔情抚摸他的背,脸庞写满了关爱。看得出她被他的话深深打动了。陈煜长舒一口气,上帝保佑没让她听到他对雪的呼喊。“菁,你的沉睡真的把我吓坏了!我刚才一直在怪自己不该和你相爱,害得你随我到这里吃这么多苦呢。你现在感觉怎样?好些了没?”

“放心吧,好多了。睡这一觉身心轻松呢。”她激动地拥紧他,“陈煜,你总让我如此感动!我不离开你,不离开!”

他窃笑着享受叶菁的真情,欣然望着天花板的西南角想: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救星,也许叶菁就是属于我的那一个吧。

叶菁低下头,扳住他脸颊,深情地看他。

她高雅冷艳的脸突然变得生动,眼神像春的阳光,轻柔洒满他的身。

陈煜感觉自己被罩在一种无法比拟的温婉中。台灯幽暗,却不再阴森,叶菁,这个适时存在的女子带着一股神力驱散了一切邪祟。她总显得气定神闲,能轻易在精神上使他感到安全。她的怀抱是可以让他一生游弋的海洋。陈煜真感谢这个噩梦,居然把他的心搞得踏踏实实归属于叶菁,再也不去想其他女子了。脑子里装着太多的女子固然刺激,然而那份得不到的痛苦却总是折磨他。今天他终于可以痛快地做一回轻爽人了。他重重地将身子摆平到床上,体会知足常乐的妙处。他终于知道,自己需要的就是一个拥有着如此相貌与怀抱的女子。他舒了口气,为自己的拥有而庆幸与骄傲。他将悠闲的目光展开,双手依赖地抚着她,脑子不停地运转。

因此他的心突然一沉——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陡地加重了,重得让他无力承载。

他突然就产生了向叶菁求婚的冲动,直怪自己曾经宣布把婚姻给了雪永远不会改变,此时若向叶菁求婚会不会被她以为他是个自打嘴巴、情志不坚的家伙?当初感动到她的原因就是他对雪的执著……事实证明叶菁是个十足的爱情大傻瓜,她轻率地把自己交给他就说明了一切。这种情感至上的女子很适合于做永久的黑市夫人,说不定向她求婚反会把她的爱吓跑了呢。于是他打消了这念头。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他总是无法抵御饥饿的侵袭。今天这么晚,总不能对叶菁说要去上班吧?看样子逃不过和她一起用晚餐了。他抬眼看叶菁的面容。她在幽暗的灯光下神秘从容,她的眼光带着母性的博大深情地笼罩着他呵护着他。她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关爱了吗?对于女人而言,付出了自己的夜晚便等于付出了全身心。既然她肯把自己全盘交给他,他应该也可以把自己的喜与忧全盘向她坦陈吧。通常他最喜欢人家把他当成白领阔佬去仰视,残酷的现实却总不遂他所愿。现在经济状态如此窘迫,与叶菁一生交往下去的话,瞒下去实在是太累了。况且隐瞒的结果能带来什么利益呢?又让他如何承受隐瞒过程中精神与经济的双重压力呢?与叶菁在情感上已相互拥有,在下一步行动中让她知道他囊中羞涩的窘日子有何不可呢?她既然能够入住金正宾馆,说明她有很强的经济实力,应该不用皱眉就可以帮他还了为雪治病欠下的债吧;她那么爱他,应当不会见他于困境而不顾吧……“需要一个恰当的机会以合理的口气把为雪欠债的事向她说出来。”想到此,他的眼中猛地泛出一泓欣喜的光波,光波中甚至带着一丝卑微。这份计划与喜悦,在他心中涌动了无数次,每次都被他现场枪毙。此时尽管这喜悦在他思维中再次旺盛起来,他却清醒地知道这事急不得,得慢慢酝酿,寻找恰当时机说明。因此这份喜悦在他眼中只闪动了几秒钟便隐退了。一转念他又想到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能把如此重责推给柔弱女子呢!于是他又换了表情,眼睛重又蒙上了灰色。

他感到胃的前后壁已经亲密纠缠到了一起,当务之急是要填饱肚子。他轻抚着叶菁的臂膀说:“菁,也许是我们工作节奏太快,精神紧张,平时没觉得什么,今天却好累,不过睡这一觉我觉得身上好轻松。你现在还好吗?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吃晚饭吧。”“好的,你也许早就饿了吧。”叶菁体贴地看着他。

陈煜建议到大排档吃面条,理由是叶菁的肠胃此时最适合于消化这食物,还可以看着街景。

吃完面条,散了一会儿步,陈煜把叶菁送回了家。

只见叶菁眼神缠绵,一分钟也离不开他的样子。这是令他最引以为豪的境界,这是他第N次情感征服的胜利与荣耀。他喜欢虐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要在这样的时刻抽身告退。吊女人的胃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总是乐此不疲。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家冷得都不能呆了。于是他脱下外套随着叶菁上了她的床。

有女人相伴的日子真好。特别是有叶菁这般财貌皆佳的女子,他都不想去工作了,永久不工作。

他在梦中满足地笑了。

睁开眼时已是七点半,叶菁已买回了早饭。他歉意地寒暄了几句,匆匆洗漱。发现叶菁早就备办了他的日用品,他的心被猛地触动了一下。但他马上把心冷下来,他是酷酷的帅男,有性格的硬汉,绝不可以露出被感动了的傻气。饭后,他带着春天一样的心情去上班。

公司今天似乎换了新气象,到处崭新明亮,太阳在头顶上放金光,好像一切都焕然一新。陈煜的心舒畅极了。

他刚坐到办公椅上就接到了总经理的电话。

迈进金善沭的办公室,他看到的是一张铁青的脸。

“陈!昨天下午韩国总部来人视察,你不在岗位,打你手机居然不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金善沭站起身,狠狠地拍着桌子。

金善沭的汉语表达能力居然如此快地进步了,这非凡的才华令陈煜大惊失色,再不敢小觑。

记起昨天走得匆忙把手机撂在办公桌上。双重震惊令陈煜忽的出了一脊凉汗。

怪不得昨天那么清静呢,都怪叶菁,若不是带她看病,他怎么会遭如此训斥?他在事业上是有着无尽野心的,他相信自己有操控整个公司的能力,而不是目前的一个部门,怎会因一个女人而断送了辉煌的前程呢?况且,如果韩国总部董事长家有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儿,谁敢肯定在未来的某个日子里,他与她不能邂逅?似他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子,谁敢肯定不被她一见钟情并企图嫁做他的妻子呢。于是他突然看到未来的路一片金光,心里便有了底气。他抬起头,傲慢地对视金善沭那双生气的眼。他清晰地记得那天在金正大酒店金善沭看叶菁时的表情,简直就是恨不得将她据为己有的样子。“纵然你是我的领导、纵然你是老外你收入高高,纵然你的才与貌令你骄傲,在叶菁的问题上,你对我却是永远可望而不可企及了。哈哈!”他这样想着,便决定在某个机会里透露自己与叶菁的关系,让金善沭自愧不如。金善沭不知道他与雪举行冥婚的事,不会因他背弃承诺而轻视他的人格。于是他的底气越发足了,他的两只眼睛同时往两边拽了拽,把印堂扯得老高,眉毛接近八字形,满不在乎地编出一通解释应付过关。下班的时间来临得好慢,他的心被幸福与焦急咬噬得千洞万孔。

早晨告别时叶菁说要给他做晚餐,当时就把他乐坏了:今晚不用耗到八点以后才可以见她了。他当即编造出一套可以早回来见她的理由,说最近工作上的忙碌告一段落,况且她身体又病着,就算请假,也得早早回来陪她。距离公司大门十几米远的公交车站点突然显得好遥远,他恨不得变做一支离弦的箭。

急不可耐地坐上出租车,他觉得回家的路似乎比往日长出好多,车速似乎出奇得慢。若不是想早点与叶菁相聚,他才不舍得打出租呢。

车窗如镜。冬日早降的夜幕第一次显得如此美丽。数不清的各色霓虹把城市装点得如天宫仙境。

马上就要见到叶菁了,让人感觉世上只剩下浪漫和美丽了。他都飘飘欲仙了。

“这个美丽的冬季之末呀,你拥有着如此温馨暖人的寒夜!”他的心已包不住张扬起来的喜悦,人也要翩飞了,感觉大自然的一切无比美好。

车子平稳地前行着,他想着与叶菁相聚以后会发生的种种,心里像灌了蜜,燃了火。他甚至都害怕自己在情感上这么依赖她了,过分依赖证明过分付出,过分付出总是难以收回。他可不愿为女人付出太多。

进了叶菁的家,他努力压抑住旺盛的欲火,谦谦君子似的问了叶菁的身体状态,轻吻了她,便坐下吃饭。

“菁,你做的饭菜真好吃。”他费力地咽下了异乡风味的菜肴。他的胃可以接受任何难吃的东西,只要在还清为雪治病欠下的债务之前不用从他的口袋往外掏钱。

“呵呵,我正担心你不习惯我们的家乡菜风味呢。”她端坐桌前,欣慰地看他吃喝,满脸幸福。洁白羊绒衣被灯罩出一层光晕,越发显得她气度不凡、姿态雍容。

“挑剔什么口味呀!能吃到你亲手做的饭是我一生的奢侈呢。还有这么多丰富的东西,真是久违的享受。”

“看你,把自己形容得像个苦行僧。”

“我本来就是个苦行僧呀。雪治病欠下了好多债务,我不想让债主们跟着受累,但我除了节衣缩食、努力工作,别无它法。”

他长长舒了口气,为自己如此容易地向叶菁透露了窘境而感到胜利。同时他暗暗和自己下了一个赌注:叶菁一定会大敞钱袋现美女救英雄之姿帮助他。如果不是这样,则说明她是个冷血到家的人,就不值得倾注真情与时间和她交往下去了。叶菁明显被感动了,她深情地看着他说:“陈煜,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男子汉应有的责任感与气概。还有多少欠债没还啊?”

他如实作了回答。不知为什么,右手颤抖地往叶菁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没想到叶菁在默默地帮他赢了和自己下的那一注赌。

第二天晚上,在叶菁把钱交给他的一刹那,他心头的热血像火山爆发一样燃胀了全身的细胞,那份胜利与兴奋的感觉是从未体会过的。上帝真好,居然恩赐他与如此女子产生如此情分,并帮他解决如此困难。

他无法压抑这份喜悦与感动,不由地咧开嘴笑了。

他忽的又记起酷男的十大戒律中不允许失态至如此表情,于是他急合双唇,仅让双眸露感激的笑意。

而此时似乎连笑意也不可以有,他是有一身傲骨的优秀男子,怎会因几万元便折腰呢?绝不可以给她一种堂堂男子汉被区区几万元钱便买去了人格与尊严的印象。于是他把表情转变为凛然的矜持,说:“菁,不要这样,我的事让我自己去解决,爱一个人就注定要与她共承一生的苦与乐,我对你和雪应当给予同样的关爱。目前我能力有限,无法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我绝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累!我有责任和义务让你享受到美好生活!目前我正在努力还以前的欠债,并为我们的将来作着努力。”叶菁淡然一笑,此一时刻的笑在陈煜眼里越发的雍容华贵。“是的,陈煜,此后的日子我们就要共承一生的苦与乐,所以你应当允许我与你分担一切呀。我爱你,你的困难和忧愁就是我的痛,叫我如何袖手旁观呢?”“菁,你的爱让我感动!你对我的好,我用一生的爱都回报不尽!但是若让你跟着我受累,我的心会痛。菁,收回你的钱,你的这份心意已足令我感动并回报一生了!”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又执拗,无语地表达着自己对这份行动的坚持。

陈煜心里狂呼了一声“上帝万岁!上帝呀,我陈煜何德何能得您厚爱,赐与我如此富裕、美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啊!”他知道,他需要感谢的不是叶菁,一切缘分皆是上帝于冥冥之中点化安排。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付出,可不是我向她索取的。”他装作被逼无奈的样子,点头接受了她的给予。

这些钱使他猛然轻松,时刻绷着的神经瞬间被一个霹雳打散了一般,全身心都舒爽开来。明天把这些钱交到债主手中后,他再也不用带着歉意看他们的脸了。他的脑袋都要被幸福撞晕了。

日子变得越过越有滋味,一个美丽的天堂容纳了凡俗的他。

他的心被狂喜与满足填得满满的。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渴望着周末的快快到来,他好与亲爱的叶菁整日整夜地呆在那个小屋里,那样的时刻时空概念都消失了。

同时他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单身男子自己的价值是如何得高。他的才貌与品质对女性的吸引力是无限的,这从大家看他时的眼神中就可以得知。他实在喜欢这份被众所瞩目或暗慕的感觉。所以叶菁再好也不能让熟人们发现他有了女人,不能与叶菁过多地在公开场所露面,更不能让她去他的家。“就让她做个恒久的秘密宠儿吧,我愿一生都以最温暖的情怀宠爱她。呵呵。”欢笑使他的双眸泛起了火花。春节来临得毫无预兆,不给他时间去备办年货看望外省的父母。

“叶菁为什么春节也不提起自己的亲人呢?她到底是个什么背景的女子?”陈煜的心从幸福与激情中冷静下来,再次被疑惑的阴影所笼罩。

春节那天与李庄的互访使陈煜脑中突然掠过慕涵的影子。想到她与崔铮在一起共度岁月,想到她与崔铮辞旧迎新,想到她对崔铮的笑,想到崔铮对她的爱抚,他怅然、恼怒。她的笑那么美,总能点燃他生命中极尽的光辉,可她却不属于他,多么让人心痛酸楚。“有了叶菁就不要再想别的女人了。”他再次这样约束自己。于是他尽力把所有心思系于叶菁,以消除对慕涵的渴望与遐想。

伴随情感困惑而来的,是生命中繁重的负担。陈煜的妹妹李澜在过完春节的第一声春雷响过后,携带女儿来到了他身边。

他的父母当初是经过了时间与亲情的考验才走到一起的,感情弥坚,故他们的两个孩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妹妹随的是母姓。

阳光带着阴郁笼罩着大地。机场人流如潮。

亲情带着神奇的力量指引着人的视线,陈煜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身材娇小的妹妹长发凌乱、神情憔悴。她的一袭紫衣并不洁净,细长的眼睛似疲惫得不想睁开,更不想和人对视。她的肤色比先时还要黑了。陈煜的心在那一刻被一种不明物体给击碎了。妹妹的女儿两岁了,她的小脑袋中对舅舅的记忆早被一年的时间中看到的新事物所取代。她满怀敌意地看了自己的舅舅一眼,便转身趴到妈妈肩上,躲开他伸过去的手。一身娇嫩的黄衣服和羊角辫子上的黄色皮筋使她看上去像一个黄绒球。默默接过妹妹的行李,陈煜的眼神变做一堵坚硬的墙,告诉妹妹他是她最恒久最坚强的依靠。

“哥,一切都过去了,昨天我拿到了离婚证书。留下这个孩子,让我永远记得这次错。现在才明白爸妈当初反对我与他结合是对的。我不知如何面对二老,只有来你这里!”她的话音很低,说话间没有正视哥哥的眼睛。“澜澜,什么都不要去回想,什么都不要说。我们只向明天看,明天永远都是新的一天。给哥笑笑,咱们回家。”妹妹的话使他的心被一座巨大的山峰压住,似乎要失去呼吸,但他坚持让自己的嘴角挂着笑。

由于近期一直住在叶菁处,他的屋子变得荒凉。他把妹妹母女俩安置在卧室休息,自己大肆收拾起卫生来。

澜澜很忧郁,她的心情需要调剂。

陈煜很想把下班的时间全用于澜澜母女俩,可是生理上他需要随时到叶菁那儿释放激情。

叶菁了解此事以后,主动要求与李澜共处,建议住到一起。

李澜似乎无法修复自己受伤的心,拒绝面对哥哥之外的任何人。她看透了爱情,发誓再不触及情事,她坚信世上惟一不变的是亲情。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哥哥陈煜是可靠的,她见不得哥哥把感情分给别人,宁愿寂寥地陪着幼稚的女儿等待哥哥的回归、亲情的降落,并默默做着一些家务。初春的阳光在料峭的风儿吹送下落满叶菁奔走着的身子,沙尘温情地飞舞到脸上,把面色变得憔悴。她用了一周的时间选定了一处店面,半个月后,一家以李澜为法人代表的网吧便在她的操作下开业了。

生活像流动的小溪,带着欢快的音符将浪漫的感觉漂浮起来荡悠悠。

夜幕初降,叶菁的屋子没有开灯,却有一种意念中的光芒驱散了黑暗。温馨无比。

“菁,你对澜澜的关心与帮助真让我感动!让我如何表达对你的感激啊!”陈煜将明显消瘦了的叶菁紧拥在怀,两行泪水顺着他面颊滴落在叶菁的肩头。解救了他的妹妹,如同解

救了他,怎不叫他感动!

“我们之间需要感谢吗?你成天愁眉不展的样子,真让我心疼!帮澜澜解决了生活与就业问题,基本上就能从精神上挽救她了吧。”

她的话犹如一个沉沉的闷雷,陈煜的心被猛烈地震撼。菁的付出那么多,石头也该被感化成流水。

就在这一刻,他决定把自己最狂烈最真挚的爱永远给予她。

夜色像春的花朵,那份灿烂和美丽无以覆盖。

有颗小小的星星透过窗帘缝隙向屋中的人儿眨眼睛,它的活泼与调皮跳跃了叶菁与陈煜两人身上所有的神经。

他们深情地对视着坐到了床上。

叶菁的身子重重倒在陈煜怀里,幸福得神思飘曳,不停呢喃:“有了你,我什么也不缺……”

他拍拍她的臂膀,低头吻吻她气味清新的黑发,将她紧紧地拥住。金钱竟能使人如此惬意地感受活着的妙处,拥有叶菁的人生真是一种福气。“菁,我要给你最激情最美丽最浪漫的人生。你来这个城市后,我一直没有好好地陪你。今后我要付出一切代价让你开心。认识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全部,我宣布:我要让我亲爱的叶菁永远开心!”狂烈的爱欲过后是冷静,彻头彻尾的冷静。

一周忙碌又激情的日子很快过去了,陈煜的心再次被疑惑所控制:叶菁到底是个什么样背景的女子?她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如果来自正当渠道,她为何不言往事?如果她的钱来路不正,那么他所得到的给予要在她的某个事发之日全部返回去吗?想到此他的心刷的被蒙上一层寒霜。都怪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否则第一次接受她的给予时就该想到这问题的可能性与严重性。她会是个卷款私逃的公司会计或者银行职员吗?还是杀夫掠财的悍妻?他想知道她的过去,特别是现在。可她总是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他已惧怕了询问遭拒的尴尬;他害怕受牵连,如果是那样,他宁愿没有接受过她的给予宁愿不认识她。如今钱都花了出去,叫他如何收回来呢!唉,只能暗暗地攒钱,一旦她事发,也好为自己消灾。于是他对叶菁的激情与感激骤的消退了。

他甩甩头发,觉得这样很不对。想想叶菁对他的好,他没理由不回报。可感情的冷热是由不得自己控制的,不能怪他冷酷。

此时他甚至想躲开叶菁。

叶菁的厨艺在逐渐地变好,饭菜的味道逐渐适应了陈煜的口味。她坦言爱上了这种安定的生活,只想相夫教子,过平实的生活。她冷艳的形象被柔软的目光所柔化,那份与众不同的贵族气质逐渐被厨房的油烟机给抽走,她变做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只愿系着围裙绕着陈煜转的煮饭婆。“天啊!她为了爱一个男人,居然把最吸引人的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给扔了,只剩下美丽的躯壳。一个空壳子有什么味道!”陈煜把臼齿咬得咯咯响,无限失意。

尽管叶菁的资金来源尚不明朗,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感激她对他的倾情相爱与相助。然而与她在一起的感觉就是这么怪,所有的新鲜和刺激似乎是一掠而过,让人找不到什么值得保存与回味的东西。他的神经是需要随时被激情所调动的,叶菁却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似乎她根本就没想过在二人世界制造浪漫。他总在主动的时候被她淡然的目光所压抑,因而他的心就被凭吊在通往激情的路上。他惟一感激女子的方法便是与她们激情不了,他的爱就是激情,失去激情也就失去了爱。“我愿为你默默守候我愿为你做一切琐碎的事情,这就是恒久的浪漫呀。”每当想起这样的话,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心都老到八十岁了。他不能忍受这种平淡中庸的生活与精神状态。虽然她的形象与对他的好使他没理由不满足,但是他无法挽救与她一起时萎靡的心境。特别是最近,叶菁不放过任何一次照镜子的机会。这不但没增加他的好感,反而降低了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使他发现她企图时刻取悦于他,这是严重不自信的表现。这样的女子就算各方面条件再优越,又如何满足得了他企图尝尽征服世界上所有女人滋味的欲望呢?他跳跃的心逐渐沉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沉静意味着什么,心下怨怪:叶菁,你为什么要让我得到得这么快、这么容易?纵使你再美好,可你让我如何体会猎艳的新奇和欣喜?如今你更是自甘平庸,不晓得制造浪漫的气氛。如此没有情调的生活让人怎么过呢!他压抑,却不得爆发;他热情,却要面对沉静。于是他的眼神中偶尔会掠过隐藏不住的幽怨。

他沉醉在一种莫名的忧郁中,失去了狂热失去了痛楚,失去了一切灵敏的感觉。他知道,要扭转这种局面只能期待另外一种陌生。

周末,陈煜强烈要求叶菁出去玩。如果她的钱来路不正,她一定不敢在公共场所露面;如果她答应了,他想带她去滑滑旱冰,打打游戏,或者踢踢足球。好久没玩了,他想放松一下。玩累了就回家下象棋,叶菁若不会他可以教她。希望借此改变与叶菁相处时的懒散心态。叶菁接受了他的邀请,但反应平淡,使他无法体会到与雪一起时那种跳跃的激情,以及想象中与慕涵一起会有的热烈。

干燥的春风疯狂舞动着头发,太阳明晃晃地照在脸上叫人睁不开眼睛。所有的建筑物都让人感觉遥不可及。

城市的周末,车流、人流拥挤不堪,这样的日子无论挤巴士还是打的士都很难。步行是最潇洒又省钱的浪漫,他干脆与叶菁步行到了城西端的旱冰场。

对于滑旱冰,他的玩技是一流的,滑冰鞋像变魔术似的带他滑动,黄色运动衣像一片金光闪耀着全场,猛烈的音乐使他的心情无比亢奋。

玩兴正浓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停下步子为这个展着英武之姿的长发男子喝彩。

他在舞到最精彩时戛然止步,滑冰鞋稳稳地停在了矜笑着看他的叶菁身边。

他将她紧紧地拥住,要把最热烈的气息与激情疏导到她神经中,改变她对任何事物都一律的淡然。

“你滑得好棒!”叶菁还是淡淡的语气,笑得矜持。娇艳的黄色运动套装闪着金色光韵,把她衬托得美艳脱俗、高贵无比。

“菁,你需要活跃起来,你知道吗?你太压抑自己了,丢掉老态龙钟的表情,让我们共同创造激情吧。”他脑中只剩下自己舞姿优美以及拥有叶菁的荣耀感了。

他拉起她的手,要与她共舞。

叶菁依旧从容地笑,说:“激情在爱的世界里是瞬间闪亮与熄灭的火花,平平淡淡的生活多好,你不觉得人生最浪漫的事就是与相爱的人平淡到老吗?”她惬意地看着他,脸上突然拥上一股娇羞,轻轻推开他的手,“把手拿开,这么多人看着多难为情呀!”“原来她对生命与生活就是这么理解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们的爱情刚刚开始便要行将就木?!”她的淡然让人好没面子,还以为她会拥他一下和他说笑着滑动起来呢。他扫兴地放开她。

他真不能理解,“她比我还小一岁呢,如诗若幻、梦靥如花的年龄,她却似乎过早地知天命了。这到底是一个有着怎样过往的女子呢?”他回应叶菁一个笑,心思已飘飞到好远了。

一切变得再无乐趣,虽然玩到华灯初上,他却不觉得尽兴。

回家的路上,他们都很沉默。叶菁沉默于与他相伴的满足感,而陈煜,已变做一个被困惑的灵魂所支配的躯壳。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对叶菁失去激情。不可以这样,他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帮过并爱着他的人这样。

因此他觉得在这样情况下脑子中不该再现慕涵的容颜。可他实在无力驱逐她的声音她的笑。他的心痛痛痒痒的,整个人荡漾在对她的渴望中。

唉,纵然渴望她又有什么用呢,她有那么好的家庭和丈夫,向往她就等于向往海市蜃楼、水上泡沫,她就是镜中那朵可赏不可摘的花呀。

虚浮的心总是难以满足,因为忘记了生活很多时候是充实的,便被意想的空洞虚无了一切。“生活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勉强了。”他常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时用这话劝自己。于是他决定把对慕涵的所有印象都忘记,他希望有人能帮助他完成这决定,便把身子重重地倾向叶菁并搂紧她。7

李澜的精神状态发生了整体性的改变,以往的忧郁彻底不见,她变做了一个风风火火的事业型女子。她雇了一个助手,与她分值日夜班。

网吧的生意与预期的一样乐观,一个月后,她断言两年内能还清叶菁为她投入的所有资金。

叶菁似乎把李澜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经常去店中看她,间或提些建议。她对李澜的关心甚至细致到了装扮:“澜澜,长发束马尾是很可惜的,若让它如瀑垂肩会更好看,否则你就剪短它。你的紫衣色彩有些浓暗,那份色彩略浅的会使你显得更精神。目前的装扮稍嫌土气。”叶菁此话是希望李澜能够在形象上更引人注目,以利于尽快找到情感的新归宿。李澜的心被重重地刺痛了,那个刚得到她不久就婚外恋的丈夫就是嫌她老土。她觉得自己被揭了最痛处的伤疤。“这个叶菁,成天打扮得像不食凡间烟火,还霸占着哥哥陈煜的所有业余时间,虽然这店铺是她出资开办,可谁不知道她是为了讨哥哥的欢心才帮我的呢!今天居然说这样话来刺痛人。”澜澜的自尊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指手画脚,尽管这个人是帮过她的。同时她不能容忍哥哥把时间过多地给予别人。

她开始委婉地在哥哥面前说一些排斥叶菁的话。

这些话总令陈煜把额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无语,这样情况下总是甩甩头,让头发打到脸颊。

叶菁依旧保持平淡从容的状态。虽然她容颜不改,陈煜看到她却心如止水。“家里没外人的时候女人不需要端庄!”他的心里无数次呐喊,也佯作无意识地说给她听过,希望她会有所改变。

然而她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缺点,真让人大失所望。

他烦了,只想要一种简单的情绪——简单地拥有与简单地热烈;简单的忠诚或背叛,对他都很重要。叶菁却让他无法过简单直接的生活。

他闷闷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结在使他郁闷、不痛快,心海中有个不明地址的角落始终空空的,空得令他发慌。

一股来途遥远的异香吸引并占据了他的鼻腔,麻醉了他所有的神经。他无法甩弃无法抗拒。他多么渴望一份浓烈的香气与情感啊!他打开音响,放大音量,让歇斯底里的歌声帮他释放情绪。不知哪个音符开启了他思念的洪流,他忽然疯狂地渴望慕涵。原来那股遥远的香味源于慕涵。一切的不痛快皆缘于实现不了得到慕涵后会有的热烈。他知道,叶菁是上苍赐予他的宝藏,虽然她不明朗的身份令人提心吊胆,但他应该满足

。可是他此时怎么也无法扼制对慕涵的渴望了。“哦,热烈得像一团火的慕涵,你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女子!我一直都在压抑对你的渴望呀,你知道吗?”强烈的倾慕打湿了他的心,浓浓的爱恋使他周身都在幸福地痛。一段日子以来,他曾觉得自己可以顺利地忘记慕涵,为何不能当做从没见过她呢!

他甩甩头,让头发像鞭子似的抽打脸颊:陈煜,你昏了头吗?有着对你那么好的叶菁还不够吗!

头发是昨晚洗过的,顺顺滑滑,抽到脸上刷啦啦,感觉爽爽的,似意念中享受着慕涵的火辣。

他的唇缝中渗进了咸咸的泪水,他将它们吞下,吞下他为自己最爱的女子所付出的代价。

他烦闷不堪,开始持久性地失眠。以往他单身时失眠就上网聊天,网络女性众多,风格各不相同,他乐在其中。如今他依旧要借此解救自己。

在网络,他对于女人就如同藏书者收集书——乐趣不在于拥有,而在于发现和收集的过程。猎获后的拥有实在是平淡无味极了。

他欢快地敲着键盘,牙齿被屏幕反射出白光。网络让他找回了久违的快意。

叶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浅色睡衣在惨白灯光的照射下使他想起了冥界中的雪,他不由地渗出一脊冷汗,惊惶地看着她的脸。

她的面容依旧淡然无表情:“陈煜,睡不着可以把我叫醒,我们聊聊天。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们聊得很激情呢,原来你这么会逗人开心,和我却没话说!你不觉得最近以来很冷落我吗?与你在一起,其实我心像是在荒漠。你从来不问我心里想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你知道吗?”他急忙关掉机器,以免被她看到更多的内容。

然后他隐藏起惊惶的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有力地扳住叶菁双肩,说:“菁,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除了你,还有谁能更使我爱慕和快乐呢!我是很希望在失眠的时候和你聊聊天,可是见你睡得熟,我哪里忍心叫醒你呢。上网只是为了放松一下,我对那些人话是多,可那只是些虚浮的语言,我们在一起却是心灵的默契呀!我很愿意关心你的,包括你的过去。或许是你过分回避过去使我根本就不敢问你在想什么。”她淡淡一笑:“上床吧,地上好冷的。”

他带着被压迫感,服从了她的命令。

被褥突然带有一种陌生的味道,由于刚才被窥到隐私的尴尬使他的缠绵变得好牵强。

他不能忍受做爱时对方不能掀起他爱海的狂澜。他再次想到了嗓门洪亮,行动如风的红衣女子慕涵,“慕涵,只有慕涵才是适合于我陈煜的……且把叶菁当慕涵吧。”在意念中品味与多种女子在一起的感觉,这叫做精神的自慰,算不得他坏。“呵呵!”他无声地笑了。

春花烂漫的四月。

昨天太阳还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今天却是雨打落花万般凄美的景色。枝头幼小的苞蕾正在努力地长大,而那些盛开着的花朵,纵然美丽,却只能面对即将来到的凋萎了。

细雨如丝,淡淡如烟飘在眼前。

行在路上,陈煜前额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看着地上凋落的花瓣,他的心被忽的吹进一股凉风,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美妙的生命都如此的短暂吗?人生如花期吗?

春天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他脸颊,这感觉是如此惬意。可是他能拥有多久的春天呢?他人生的春天又有多久呢?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压抑自己做个规矩、善良、知恩图报的好人?还是痛快地做自己想做之事,让自己遂心所愿呢?

前面就是慕涵所在的医院。

虽然雪出院这么久了,慕涵的倒班规律他仍清晰记得:她的工作要翻班,每四天就要值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班,今天她上白班。这种超强的记忆令他自己都震惊。是进去看看她还是只从她门前路过在意念中感受她一番就完事呢?本来去外协厂家察看工序是可以坐公司专车的,所乘的这班公交车也可以直达,他却中途下车想散散步。难道是希望走在这里能碰巧看到慕涵吗?他发现自己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往医院大门里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心脏会扑腾腾乱撞胸膛,为什么无法止步地要去看她?见慕涵的欲望为什么来临得如此自然又强烈?他的生活中有一个爱着他的叶菁啊!

他来不及分析太多心情,人已站到了慕涵的办公室门口。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在低头摆弄药瓶子。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纤巧的背影是慕涵。

他不由地就呆了,思维停滞,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觉得应该坚定地迈进去,走到她的身边感受着她的气息,看着她的眼睛编造一个来这里的恰当借口,和她轻轻地说话。

可是他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她偶侧的身影让他看到了她的红唇。和着雨丝的明亮光线透过窗玻璃轻轻洒下,落在她的脸上。她是那样的光彩照人。

他猛然间热血上涌,屏住了呼吸。

这么久没见她,她比先时更诱人了。

是她越长越漂亮了还是他先时刻意地把她想象得灰暗?他终于知道了世上最可爱的女子是哪个。他当即为自己确定了一生的目标:慕涵就是令他愿一生都坐在她身边守护的、值得他用一生的时间去追求并珍爱的那个女人。这种爱意如此强烈,盖过了对其他任何女子的感情。爱慕、渴盼,种种热烈的情感要把他击昏,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在爱她的感觉中被焚灭,可以在渴望中被窒息。爱的感觉使他幸福得要晕厥。

“亲爱的慕涵,你叫我如何表达对你的爱恋!”他的心被疯狂的喜悦和爱恋膨胀了起来,他听到了自己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呐喊。他说不出话,双目发直。

慕涵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很意外地看着他,眼睛变得明亮。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依旧无语,似失去了声带一般。

他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他眨了两下眼睛,脑中全无思维地看着慕涵。

慕涵也怔怔地看着他。

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话。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的失态,只好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往西面搜寻了几眼,貌似急切地奔去。

外面的雨点比先时大了些,行人的步子已经匆匆。

天色阴暗,低沉的天空似乎要坍塌到他的心头。

走了不远,文件包就被淋湿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心仍然是狂跳着的,带着无限怅惘。

为什么在慕涵面前那么没自信呢?是因为她有着优秀的崔铮做丈夫,恐她小觑了他吗?

以往,他宁愿让现实中的感情空白也不愿失败;而最近可能因在爱路上一帆风顺得太久了,潜意识里竟希望被一种失败的挫折感刺激一下麻木的神经。如果有女人能给他挫败的感觉,那证明对方是难能可贵的。这感觉好像只有慕涵有能力给他。他眼中流出两行滚烫的东西灼痛了脸颊,对慕涵的深情把自己感动得再度流泪了。他听到心中那个坚定的声音在呐喊:我愿意努力一生赢得慕涵的爱情和婚姻!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确定她是喜欢他的,但她是否对任何人都用这种热情的眼神相望呢?

况且她肯为他抛弃一切吗?崔铮可是博士啊。

回到叶菁的家,他不敢看叶菁的眼睛,似乎他与慕涵发生过什么事情,似乎身上沾了慕涵的气息,此时若与她对视,眼睛定会出卖心思。

门厅餐桌上扣着的碗缝中飘出羊肉饺子的味道,他咽了下口水,无限歉意:有如此好的叶菁,还想什么慕涵呢。

他冲动地走近叶菁,想给她最激烈的拥抱。最深挚的情感都要给予她,现在就把一切给她,包括对她的感激对她的歉疚都要在这一刻补偿。

“亲爱的,我要与你上床了!”他想着,眼睛就开始燃火。

叶菁却淡淡笑着推开他:“你一定饿了,快点吃饭吧。”

她的神态宁静安详,笑和语气带着浓重的母爱味道。

他发现被她看穿了所有心思,在她面前他变做了全透明。可他是个深沉的人,绝不允许别人透视他。这份尴尬真叫人无法承受。与雪在一起时雪最懂得迎合他了,叶菁为什么就不呢。这样一个沉静的女子纵使再美好,又叫人如何激情得起来!他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失意和尴尬。如果雪活着,她不会让他如此败兴,如果慕涵在面前,她一定会热情地和他说笑,可面前却偏偏是这个初识时便让他感觉到被动与压抑的叶菁,在她面前竟然注定了不能展开个性。“菁,家里没外人时不必总是端庄宁静,雍容的仪态是表现给外人看的。和我在一起时,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吧。别太约束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他真想瞪圆了眼睛吼她,他的女人不可以只晓得高雅与深沉。可是她的宁静与安详使他发怒的激情也消失了。她依旧是带着母性的笑意看着他,说:“我没约束自己,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快些吃饭吧,凉了口感不好呢。”

败兴!不可教化的女子!

慕涵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知自己如何与叶菁度过的温存,只知道那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脑子里想着慕涵才爽快地完成了的过程。

现在叶菁睡了,表情幸福安详。初见时她脸上那份冷艳的味道一点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满足与泰然的脸。失去那份慑人魂魄的气质后,她竟是如此平淡的女子。真不明白初见时为何会把她看得像天仙美女。慕涵的笑脸又在他面前闪动。

无论怎么比较,都显得慕涵更优秀。

他翻过身,盯着台灯照耀下的暗红色地面,甜蜜地想:“如果这地面的颜色再鲜艳一点,就像慕涵的红衣服了,那将多令人激情燃烧啊!哦,美丽的活泼的红尖椒慕涵,我是这么渴望你这么需要你!如果可以得到你,我愿把生命和婚姻都交给你!”这样想着,便觉得事情在往他想象的方向进展着,就觉得日子有了奔头,有了数不尽的欢乐。叶菁是个低调的人,不计较婚姻也不张扬与他的关系,一点也不会障碍到他全力追求慕涵。

那么如何去获得慕涵的爱情呢?……她与崔铮之间再美满也不会没有缺憾吧……女人大多是用耳朵谈恋爱的,她与崔铮已婚多年,想必崔铮早已不用此招了,她的耳朵应该很寂寞了。只管把对她的渴望与倾慕膨胀开十倍甚至百倍地表达给她,对她热情地说爱吧。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被人暗慕或追求的感觉呢?

追求慕涵的决定记不清犹豫了多久,日子显得度日如年般地慢,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耗尽在对她的期盼中了。

夏的燥热烤焦了他心的每个角落。他忍了。

树上的叶儿由青翠变为焦黄落满地。他还在忍。

可是,风萧萧兮,情归哪里?

回头看看,雪去世快一年了。时光流逝得这么快!想想对慕涵的渴望,时间又变得这么慢,与叶菁同居也久得让人不敢回顾似的。在这近一年的时间中,虽然有叶菁的金钱令他幸福着,她的容貌令他荣耀着,她的不谙风情却令他一直未停地失落着,因之而来的对慕涵的渴望令他无法压抑地焦躁着。问题不是他要背叛爱情,而是叶菁从不与他进行心的交流,毫不关心他的渴求、不问他在想什么,也从不说出自己在想什么,哪里谈得上心灵相通、情意相融?似乎两人在一起的时光除了脉脉含情的对视就剩下做爱了,而紧紧相拥的时候他也觉得二人之间似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真是枯燥的二人世界。现在,他和叶菁在一起,只是为了解决寂寞,是寂寞造就这可有可无的缘分。因此他觉得对慕涵的向往是理所应当的,心中坦然。外面下着轻雾般的细雨,凉风丝丝吹进他心头,让他感觉到追求慕涵的难度。然而,再冷的季节,也无法凝固他躁动的心。

“即使追她不成,能够拥有追求的过程,也可以获得极大的满足和享受啊。”他不由地又乐观了起来。

由此他突然记起有好久没和李庄聚到一起聊天了。因担心被李庄察觉他身边有了女人,他最近都没主动和李庄接触。李庄也出奇的静默,不曾找他。不知李庄最近都想些什么,若李庄哪天来了兴致能约上慕涵和他一起出去玩才好呢。同室二十多位同事都在专心地做着自己的事,一片静默,此时在办公室不便于打电话说私事。

晚上下班后李庄的电话又一直关机,人也不在家,他去忙什么了呢?

叶菁是甘愿隐匿的角色,陈煜明白叶菁是他最稳妥的归宿,也努力让自己的心归属于她。他时刻提醒自己冷静、慎行,所以觉得找不到李庄是老天助他不犯错误。

但越是得不到的越令他心焦,他终于一分钟也抛不开对慕涵的占有欲了。

他像沙漠中干涸了的绿洲,只有慕涵才能解救他与生命同在的饥与渴。

他知道爱情失败的大多数原因是许多人总是在等,以为可以等到天降的缘分,而不是主动去追求。

陈煜发现等待是一个可怕的习惯,在生命中无法实现自己的欲望就是失败。

“或许一个人去接近慕涵会有利于她放飞思想,能更迅速地赢得她的芳心?对,别消极地等待李庄帮忙创造与慕涵见面的机会。”

陈煜突然彻悟了成功的真谛,他要大无畏地去接近慕涵,用生命中所有的真诚与热情向她验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