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花开得媚 1-白天说谎,夜晚陶醉

在争取慕涵的事情上,陈煜如同面临一场战争,在去之前,他做了两种心理准备:如果慕涵接受了他的爱情,他必定耗尽一生的精力宠爱她呵护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吝于给她;如果慕涵与崔铮的感情无隙可乘,那么他一定大受挫折,但他不会怨恨她,而是会用崇高的敬意和一生的时间暗恋她。不过第二种结局在他心目中的存活率仅保持了几分钟,因为在困难面前他总是首先建立自信,让自己喜欢自己,让自己在自己眼里越看越完美。具有高度的自信心是他成功的法宝,他坚信自己能使与他相遇的一切妩媚动人之女子摒弃矫饰的骄傲,拜倒到他脚下。他绝不让痛苦的情绪来控制自己,自信的情绪有益于事情的成功,他比谁都相信这一点。因此他先让自己在意念中觉得与慕涵的爱情已经开始了。这样会使自己感觉与慕涵的感情已经很亲切,有利于在慕涵面前放松自我,会更快地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然后就要精心打造形象了。

他计划选购一套深蓝的高级西装,黑色牛皮靴子,最好能遇到称心的大衣,买一件套在西装外面,既御寒又显得高大魁梧,风度翩翩。

“呵呵!再也不用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辗转沉浮了。”他斜躺在沙发上,两只嘴角高高地上翘着,胜利在握的样子。电视的画面反射到屋子中闪出了宝石般的光,他的脸也被映得五彩斑斓。他激动得直抖腿,心里幸福得直痒痒。夜幕把窗子抹得漆黑,夜色在他眼中像自己描绘出来的未来,美得深奥。

仰头可见远处公路上的路灯微弱地照进窗子。

哦,撩人的夜色、浪漫的夜色、令人沉醉的夜色,它包含了那么多挡不住的诱惑。它罩出一片美妙的世界,让人在朦胧中感念心上人的一切。

偏偏在这时他的脑中出现了叶菁幽怨的双眼,陈煜皱起眉头,不由地内疚。他坐了起来,打开灯。

黄融融的灯光照着屋子,显得暖洋洋。叶菁穿着厚厚的白色浴衣从浴室中款款走来,带着抵不住的浴后清新与娇媚。她齐肩的黑发带着湿亮的水珠垂下来贴着双腮,看得出是洗澡时没有包头巾沾了蒸气。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柔情,冲他轻轻一笑,坐到他身边,将他双脚抱进怀中轻轻地抚弄着。这个女子的相貌真可人,这个女子的爱真感人。他感动了。这是一个多可爱的女子呀,如果她的目光中减掉那份淡然,增加一份乖巧与热烈,可就十全十美了。想到马上要全情投入到对慕涵的追求中,这个女子将会受到的冷落,陈煜不由地心疼并可怜起她来。于是他爬起身,顾不得洗澡,等不及上床,就着激情在沙发上给了她一次真挚、缠绵又狂烈的性爱。他觉得给女子性便是给她爱,是对女人的恩赐,也算是报答对方的一种手段。

然后他背转身再去想念慕涵时,心里便不觉得欠叶菁的了。

又是夜色撩人的晚上。陈煜把追求慕涵的第一次行动就选择在这个时刻。

寒冷的风犀利地刮着,空气因寒冷而越发清新,让陈煜想象到赢得慕涵后会拥有的那份慑人魂魄的清新与舒畅。

他穿着淡青色的肥厚休闲套装,刚吃完叶菁为他包的羊肉饺子,呼吸时还散发着香浓的羊肉味,坐在沙发上目光迷离地瞅着电视。

叶菁洗完碗从厨房中走向他,黑色调的紧身碎花羊绒衣把她显得妩媚又神秘。

陈煜欠了一下身,抓住叶菁带着湿气的手,把带着羊肉味儿的嘴巴有力地吻到了叶菁的双唇上。他没想到在去看慕涵的时刻会对叶菁产生依恋,这份依恋来得真不是时候。

叶菁的眼睛那么信赖,那么执著,那么深情地看着他,这个盲目地爱了他的女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有什么理由去背叛呢。这样想着,陈煜就对叶菁有了内疚。

陈煜第一次想知道他上班以后叶菁都在家做什么,虽然家里被收拾得窗明几净,可也用不着一时不停地做呀,她一个人在家不闷吗?“菁,你总是呆在家里闷吗?找点事做吧。”

“外面工作节奏那么紧张,如果我把精力用在工作上,我拿什么来爱你?”叶菁柔柔地看着他,淡淡一笑。

“在外面可以很惬意地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特别是到了春天的时候,到处是树枝刚刚冒出的黄绿嫩芽、青青的苗圃和轻爽的风!每次我去上班的路上,都希望你与我一样享受那大好的景色。”

叶菁微笑说:“哦,好浪漫的世界,可我要与你一起欣赏才会感觉它的美。而有了你,在哪里都是美好的。”

“可是你在家呆着……唉,菁,让我怎么说呢。你不觉得生活得很枯燥吗。可惜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唉,靠什么打发时光呢?我担心你就这样荒废了生命呀。”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你,春天就藏在我的心里,我的人生就是丰富的呀。”

他的心头猛地一震。因此时对得到慕涵的想法和行动抱着必须成功的目的,一切都显得悲壮而伟大。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拥有慕涵以后叶菁受伤的心在滴血。他的良心在质问他有什么理由背叛叶菁去做这件事。

唉,叶菁!陈煜把叶菁揽进怀里,轻柔地捏弄着她手指。叶菁真是个好女人,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这么守妇道!他动情地抬起头看着叶菁的眼睛,此刻他几乎要把追求慕涵的念头给丢了。如果叶菁的个性再活跃一点该有多好呀,那还用慕涵弥补不足吗?所以他要去追求慕涵,绝不能怪他朝三暮四。他潇洒地晃了一下头,将头发往后一甩,嘴角露一个好看的笑说:“菁,最近公司业务繁忙,车间里都在加班,本来我应该很晚才可以回来的,因为可能会遇到生产上的难题需要我批示。可是想到你一人在家,就找了个借口回来。其实就算那儿不需要我,我也该去看看,好给大家留个体恤下属的印象。”叶菁拥在他身上的手不由地松开了,眼睛流露出猝不及防的失望,但她不让坏心情影响

到他,赶紧掩饰住对孤单的畏惧,体贴地说:“男人以事业为重,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你真是个体贴的爱人,有你真好!”他轻吻她的脖颈一下。

换鞋的时候,陈煜突然折身去洗漱间仔细刷了牙,这样可以对慕涵自然地说笑而不用担心牙缝中有肉渣菜沫之类不敢张嘴。

数不清的霓虹灯把夜幕中的城市映得繁华、诡异。今夜风轻,车子和行人出奇得多。

走在通往医院的路上,陈煜的心矛盾又复杂,说不清的难受,这个行动着实有愧于叶菁。背叛的滋味第一次真实地折磨到他。于是他的脚步就迈得犹豫,问自己是不是该停止行动。

“唉,我这样做实非本意,谁让慕涵与叶菁二人各有所长呢!”他迈上路边的人行道,披着灯光洒过树枝落下的影子,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偶然一调头见李庄捧着足球就在不远处,突然间他不知道该跑过去约上李庄一起去找慕涵,还是躲开李庄免得因寒暄浪费了时间。却见李庄顺手揽住身边一位穿粉色运动服的黄发女子,轻轻地说话,这女子看似眼熟却不是梅安。陈煜一拧眉头,记起那晚在夜总会李庄请他嫖娼的事件,不由地恶心。此女就是那晚李庄安排给他的染着金色头发的三陪女子。“不够档次!难道庄子练球就是为了陪这女子玩浪漫?庄子会爱上她?”陈煜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

慕涵两个月前就调到了泌尿科病房,这儿病号少,工作人员都很清闲。

陈煜从窗子上望见慕涵与另两个人坐在护士办公室欢快地说笑着。她皮肤白皙,洁白的护士衣帽将她衬托得像飘逸的公主。

这一次陈煜不像上次来时那么慌乱,他在门边的墙壁处思考了一下该以什么形式开场,然后掸了掸黑大衣的下摆,仰起头甩了甩头发,还清了清嗓子才敲门。

“请进!”是慕涵的声音。

她的声音总能让陈煜心跳加速,陈煜立即就联想到与她相拥会产生的紧张与快感。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热血喷张的脸颊回复正常的颜色。然后他才推开门,坚定地迈了进去。

“哎呀!是小陈呀!怎么这时候来这儿?”慕涵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欣喜,双眸燃着火辣辣的兴奋。正是陈煜喜欢的表情。

“呵呵,涵姐,我单位的职工今天发生工伤,在楼下外科病房里住着,我来处理一些事情,并来看看你是否在班,没想到你真在呢!”

慕涵招呼陈煜坐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同事说起陈煜为逝去的女友所做的付出,令另两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唏嘘感叹。

陈煜一直矜持地笑着。

几番寒暄过后,慕涵觉得应在病号的事情上表示一点热情,便说:“小陈,你同事做手术了吗?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一下?”

“不用了,一切都已办妥当。”他不由地心虚,希望她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他住几号病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吧。”

“哦!我慌乱中还忘记了他的房间号,是在东面走廊的南屋第五六个房间吧。”陈煜慌了,一旦慕涵较起真来,可如何圆谎呢?他的心缩成硬硬的一个团,舌根发麻。

“嗯,我这就和你一起去看看,走。”慕涵不由分说地就站起身往外迈。

陈煜无奈地站起身跟了过去。好在慕涵的另两位同事因为职守没有跟上来凑热闹。

慕涵的步子迈得风快,快速地说话,“外科哪天都能来几个重病号,就不像我们科,闲散得很。不知道你们那职工伤得轻重,伤在哪儿?唉,打工仔的苦难真是无时不在呀!”

马上就要到了,陈煜不知该怎么办。慕涵这样表现,不排除她是抱着与他亲密接触的目的。不过她的热情也让人感到麻烦,因为她可能是出于单纯的热情。陈煜的家里还有那么好的叶菁,如果慕涵不解风情岂不是既浪费时间又辜负了叶菁的等待?不如干脆和慕涵直说了是为追求她而来的吧。如果她严辞拒绝,他也就了却这份心思,以后就专心和叶菁过日子。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停下步子,高大的身躯挡住慕涵的脚步,说:“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吗?”“嗯?什么事呀小陈?咱们边走边说吧。”

“不!请你找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会耽搁太久!”他的语气诚挚、沉稳,显示着男子汉的庄严与威信。

“好吧,那你随我来。”

慕涵转身回来,打开了值班室的门锁。

“小陈,什么事这么重要?”她打开灯,眼睛闪着未知的光波,好奇地看着他。

屋里有两套白色的桌椅紧靠南面窗子摆放着,门边的水龙头嗒嗒地响着滴水声,慕涵随手将龙头拧紧,屋子里便只剩下空旷与宁静。

终于可以和慕涵单独相处了,陈煜高兴得牙根酸软。慕涵的笑容像火红的太阳,在这个寒冷的暗夜里,将他的身心都照亮了、融化了。他感觉到他生命中最闪亮的时刻来临了,无法形容慕涵的笑容带给他的温暖与舒爽,无法形容自己的幸福有多么强大。他使劲抽了一下鼻子企图嗅到她的体香。房间内的消毒水味太浓,他一无所获。

慕涵一踅身子,坐到南面窗前的办公椅子上。她的眼睛仍然充满了未知与好奇,此时的她相貌清纯,像初长成的少女,孩子似的看着陈煜的眼睛。

陈煜仔细地看着慕涵的眼睛,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丝女性的柔软,希望从中发现一丝对他的爱恋,可是现在的慕涵只是张大了眼睛,表情单纯。他的心有些失落,随即想到叶菁,那个笃定地等待他的女人,他的心感动得都快要滴血了。于是他更坚定地打算直入主题,即使被拒绝,也仅是一时之辱,比起在含糊不明的追求过程中浪费好多时间之后才发现失败要划算得多。想到这里,他果断推翻了来之前所作的计划,要速战速决。“我要和你说的是一件关乎到我一生幸福的大事,请你耐心地听完!”他站在慕涵的桌子对面,俯下头,凑近慕涵的脸,无限深情。垂下的头发被灯光投下一片影子,将他的面庞罩得朦胧又深邃。

“呵呵,小陈,什么事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你说吧。”慕涵笑吟吟地抬着头。

他坐下,正对着慕涵,晶亮的眼眸深深地看她。“涵!我真希望能这样与你相对一辈子!”他换了称呼,让她体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慕涵的双眼顿时充满了疑问,脸色倏的一红。呼吸变得紧张,她愕然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涵,我是个直爽的男人,有什么心事总是直来直去地表达,希望你不会怪我唐突。想向你解释的一个问题是:今天你向同事们说我的事,我觉得很惭愧。因为与雪相处不久以后我便发现对她的情分是一份感动与感激。青春期的焦躁使我莽撞地选择了她,现在想来,那真是年少的狂野、青春的误会。但既然一切发生了,我就有责任为这个误会付出代价,我与她举行了冥婚,让她实现了嫁给我的夙愿,所以对雪我问心无愧。而我呢……雪活着时我就经常想,我究竟真爱过吗?仔细想来,我没有!因为我一直没有遇到可以让我倾心的女子。”此时他脑中浮现出抱着第一任女友在公园中奔跑欢呼的往事。他留恋那种自然奔放的状态,可是随着岁月的成长他已不屑于那种轻狂,现在的他只想卖弄深沉。他早已了解了成熟稳重的风格在情场上的力度——深沉的男人最惹人爱。于是他又使出令女子紧张得心跳的拿手高招,深深地看慕涵的眼睛,一直看进她的眼底。“然而有一天,生命中另一个女子的出现使我真正懂得了爱情。从认识她那天起我便对她一见倾心,爱得不能自拔,她使我清晰地看见了我梦中女子的轮廓,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完了,从那一刻起我更加清楚地意识到曾经在感情上的付出都缘于青春期懵懂的误会。在我眼里,她是那么高贵、那么遥远,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情感会让我陷得如此深,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吸引如此夺魂,在她之前我不知道有一种思念如此刻骨铭心,不知道有一种爱情会如此震撼到我的生命。重要的是,她使我懂得了爱情的含义!我愿意做她一生的奴仆,我愿做她一生的乞丐!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暗恋并希望娶为妻子的女子已为人妻,距我咫尺天涯!”他叹了一声,忧伤地看慕涵的眼睛——没有什么女人能逃得过他这种眼神,他坚信自己能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看羞她,让她感觉自己被爱好久、好深了。

慕涵惊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羞红着脸低下头。寂静的夜晚,空旷的屋子,把他们的距离拉得那么近,近得让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的空间。

“她把我说的暗恋之人联想为自己了吗?呵呵。”陈煜研究着慕涵的表情,不由地乐了。

他顿了顿,想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却没敢冒昧行事。他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装作无意识地让手背靠近慕涵细长的手指,企图让自己的体温诱惑她。然后他说:“涵!你知道吗?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占据了心田。许久以来,我暗暗地爱恋那个人,就是你!”“啊?”慕涵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他,“小陈!你……你说什么?!”

“涵,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了你!”

慕涵看着他的眼睛说:“小陈!你再说一遍!”

“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

“你说真的?小陈!”

陈煜深情地点头,心下暗喜。他没想到慕涵这么喜欢听这句话,他事先以为要克服很多困难才能得到她的认可,谁能想到这个女子这么喜欢婚姻外的诱惑呢!他热辣辣地看着慕涵,觉得今晚就能与她永夜。“是的,涵!从第一次相见,我就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你!”他大声地说。慕涵盯紧陈煜那双深情而急切的眼睛,猛地抡起胳膊,“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他左腮上,声音愤怒:“雪才去了几天?雪活着时,你就爱上我了?你明知我有夫有子,你就爱上我了?你是什么东西!”

陈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望着慕涵那张陡然变色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头倏的涌过一股热血。这一掌来势凶猛,他却没有感觉疼,他喜欢的就是这种性格突兀的女子,他的生命中就缺这种爱憎分明的女性。她的掌掴使他真切地感觉到了亲密接触的妙处,他闻到了她肌肤的味道。他感觉自己的下身随着耳光的来临猛地勃了起来,产生了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扑倒她,用全身心的力气和激情战败她的泼辣与无忌,扒光她的衣服,在她的愤怒中,成全他极致的兴奋。他像见了血的狼,被挑起了极致的欲望,他说:“涵,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不要听!我有爱情,有丈夫!以后都别让我见到你,你走……”慕涵忽地拉开门,怒气冲冲地指着门外。

“涵,失去我将是你一生的损失,你会后悔的,你根本就没体验到我的爱有多深……”随着那一个掌掴而来的驱逐,捣毁了他所有的尊严和自信。他讷讷地走出那个房间,脚步放得很慢,声音一直不停,幻想着她能突然改变态度。一路上,他挥舞着双臂不断地打向路边的阴影,和灯光作对。他没想到此行如此晦气,更没想到慕涵是如此不识好歹、不解风情的一个女子。

心情越是颓败,越是需要性。叶菁在他近乎摧残的发泄之后,疲累地睡去。

而他却失眠了,他的心被愤怒和耻辱埋葬了,无法泰然。他长这么大,一直是他先打别人,他一直是所有女性心目中的英雄,却被慕涵给毁了所有的骄傲。“天下的女人都应该像雪一样对我乖巧,得为那一个掌讨回公道!哪怕是让我再搭进去一些尊严!”他看着乌黑的天花板,心里发狠。由于在叶菁面前编造了车间加班的事,陈煜每晚都要在办公室耗一阵子才能回家,不由地对慕涵又增了一份怨恨。

一周后,他算准又是一个慕涵的值夜班。约摸慕涵忙完了病房里的事,他勇敢地踏进了慕涵的办公室。这一次他作了更充分的心理准备,哪怕慕涵的吼声响满楼,他也有方法应对。

慕涵见陈煜再次出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不等陈煜说话,便把他叫到值班室。

陈煜暗喜不用费力便有了理想的场所,可以尽情发挥语言的魅力了。“涵,我今天是来向你解释的,请你一定听完!”他坐到她对面,坦然地看着她的眼睛。

“小陈,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把你领到这个屋子,是为免你在人多的场合遭遇尴尬。请你相信,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情,更不会爱上你!你可以走了!”她显得非常冷静。

“涵姐,你不用害怕,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

“如果你有精神病,我原谅你!”

“你说的是,我是患了精神病,自从见了你,我就患上精神病了!爱就是一种精神病,你难道不知道吗?涵,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对雪的爱是莽撞的。我是凡俗之人,有着凡俗人贪婪生命、向往爱情的通病。与你的相遇焕发了我生命中真正的色彩。”“你向往爱情是正常的,可你这样对我纠缠不休算什么事?!”

“涵,你别动怒。”他挺了挺腰,慕涵的反问给他添了一份自信,“我知道很多人一生的遗憾经常是没有勇气迈出生命中最关键的几步,所以我想:爱你,就要追求你!因此,我不能因为对雪发过错误的誓言便让爱情荒芜。我不怕你说我背弃了对雪的承诺,所以上次我勇敢地向你表白了。因为在我晓得你有夫有子之前,便深刻地爱上了你!后来当我知道了你是婚姻中女子,我很痛苦,却无法抑止对你的爱恋。我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可以不把这份秘密的暗恋告诉你,可是我的心太压抑,我只是想:告诉她吧,告诉了她,我就会放松下来,我不需要回应。涵,我只是不想把这份恋情孤单地带进坟墓,我要让你知道除了你的丈夫,还有一个男人在深挚地爱着你;我要让你知道你的生命是多么具有风采;让你知道你有多好。我没有过分的奢求,只求你能允许我常来看看你。而且你不需要给我爱你的机会。”“是的,就算你需要机会,我也不会给你!”

“可是涵,爱情是一种理想,每个人都有权利渴望它,无论你是否接受我,我都会用我的一生来善待你!”他从眼睛深处送出一股湍湍的深情,柔柔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等待她决定这份感情的命运。

慕涵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中被陈煜的话打动了,一道美丽的彩虹从她心头倏的滑过,她的脸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她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冲击得她几乎要窒息。她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惧怕,她的心在猛烈地跳动、膨胀,就快要冲出她的胸膛了。这种感情在小说电影中比比皆是,没想到在生活中让她遇到了。只在刹那间,她愤怒的心被撼动得软弱,声音立即变低了,说:“小陈!你……”她突然意乱情迷,不知为什么,内心里再也找不到一丝拒绝或愤怒的力量。与崔铮结婚许久以来,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享受着恬淡的爱情。这是第一次领略陌生的情感,她骤然爱上了这种感觉。可是她的心又怎么可以被外来情感轻易填充呢?崔铮的爱太实在也太感人了呀,比如在爱人的选择上,崔铮就没嫌弃她学历低,也拒绝了同学沈黎在漫长岁月中对他的追求。她努力让心情复归平静,却不由地对陈煜产生了恻隐,为自己那冲动的一掌感到歉疚。但是这种时刻不宜道歉。

她的脸上只得洋溢出幸福女人的宽容,说:“小陈,你是个难得的好男孩儿,参加你与雪的冥婚后,我觉得你是世间最重情重义的男子,心中全是对你人格的敬佩。我喜欢你,像喜欢表弟李庄一样。”

没想到慕涵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居然不再严辞拒绝,而是企图用不伤害对方尊严的中庸态度暗示他放弃这段感情,这使陈煜看到了希望。他欣喜得心直跳,眨着眼睛说:“涵,我经常想,能够认识你已经很幸运了,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找不到真爱的目标呀!我虽有进一步的奢望,却也不会企求太多!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姐,常来看看你好不好?”“好呀,摆正位子,你可以常来看我啊。上个月我从我妈家搬了出去,崔铮新任聘的单位送了我们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新房子,我上班也近了。有空让小庄带你去认认门。”

“呵呵,她这样说,是不是表示很希望看见我呀?这么说,她上次的愤怒是伪装的喽?”他噘着下巴,研究着慕涵那张暗藏着羞窘的脸,感觉已胜券在握,只需玩一阵子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就能赢得她的爱情。他说:“好的涵,谢谢你!”2

有了良好的开头,不便于滞留太久,陈煜得意洋洋地走出医院大门。

闪烁的霓虹将他双眸映得闪亮。他乐,天下似乎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的脸都笑成了爆米花,眼角被挤出数不清的细纹。虽然夜幕下没有人认得出他,他仍然丢不掉老习惯,张开手掌去擤鼻子,挡住爆裂的嘴角,遮掩自己的失态。回到家,他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兴奋和欢笑,在叶菁面前要始终保持冷静深邃的表情,她不是总被这种表情所迷醉吗?那就让她的迷醉继续吧,呵呵。

他站在门厅,远远瞅见叶菁斜倚着床头就着台灯看书,她整个身子被罩在宽厚的白底黑花睡衣里面,齐肩的黑头发迈过脖颈,像一片云似的倾洒在脸颊,酿出一份朦胧的妩媚,韵味无限。

陈煜沉溺于对慕涵的向往中,看不到叶菁的美,反而觉得她越发黯然失色。

他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叶菁高兴地应了一声,见陈煜已去了浴室。

陈煜的澡洗得很快,带着对慕涵的憧憬,带着得到慕涵后会有的兴奋,他的洗浴过程无比的轻快。叶菁送浴衣给他时,他已经擦干了身子。“呵呵,今晚就在意念中把叶菁当慕涵吧!”这样想着,叶菁的形象又突地鲜亮了起来。他等不及去卧室便猛地拥住叶菁吻住了她的双唇。浴室充满了水蒸气,一片潮湿,陈煜狂热的爱将叶菁的身体湿遍了……他们像胶粘在一起似的回到了卧室。

陈煜发现叶菁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她一个居家女子,能有什么新鲜的话题呢?说油盐酱醋?那也未免太好笑了吧,昨天她居然唠唠叨叨地说一只蒸蛋的碟子她用了十分钟才刷干净。陈煜想了解的是她的过去,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她又总是不肯说,那她的话还有哪句值得听呢!他随即联想到慕涵,慕涵心直口快,凡是别人想知道的事,她一定会毫不保留地讲出来,她的个性多好呀。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仰脸躺下去,右手仍揽着叶菁的腰,心不在焉地爱抚着,紧皱眉头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根据切身经历及以往的经验得出一套结论:人的思维通常到了夜间比早晨要混乱,会轻易地接受外来事物,而且大家通常在夜晚期待温馨的感觉、憧憬浪漫。所以追求慕涵的时间就固定在晚上她值班时为佳。

现在他已是弟弟的身份,他相信披着弟弟的外衣可以使慕涵对他的接近不设防,他会很快由弟弟的角色擢升为恋人。

他开始隔三岔五地去慕涵的办公室玩。

医院不允许外来人员在护士办公室久呆,只是晚上管理疏松。慕涵与同事关系处得融洽,大家又乐得有个人来丰富她们枯燥的值班时光。

陈煜总是讲一些小笑话给大家取乐。那些照书搬弄来逗人的小笑话愉悦了慕涵与同事们的神经,大家对他留下了幽默的印象。

虽然近距离接触着慕涵,生理上却无法望梅止渴,叶菁是他发泄激情的佳伴。反而在以叶菁做替代的时刻,他每分钟都是热烈的。

一个寒冷的冬天就这样毫无进展地度过了。他知道每个冬都是对他的考验,他经受得住,不怕冷。

春光明媚的时候,他对慕涵的欲望开始抑不住地躁动了起来。这不是单纯的生理现象,而是他觉得有了那个漫长冬季的接触,慕涵对他不再陌生,不再敌视,全盘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

因此他看望慕涵的频率增加了。每次护士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时,他都很少说话,而是充分发挥眼神的力度,总是拿目光深深地、狠狠地看她。尽量每看她一次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是阳春三月的第一个周末的傍晚。

叶菁看看陈煜,又看了看床头柜下装在纸盒里的一白一黑两只可爱的小兔子,上个月她在市场上买来时,它们只有拳头大。

陈煜发现叶菁的眼神居然显露着与他带小兔子外出散步的欲望,她提这个要求不止一次了。可是陈煜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与她公开露面呢?难道晚上就不会凑巧被慕涵或者李庄什么的撞见吗?何况他今天已决定了要在慕涵的办公室耗到下半夜。于是他说:“唉!菁,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家里一定很闷,好在有这两只活泼的小兔子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我想如果咱们俩带着它们俩出去散步该有多好呀,到时候把它们从小纸盒子里放到草坪上跑,我就牵着你的手追赶它们。”“那咱们现在就带它们出去玩吧!”叶菁的眼睛泛起兴奋的光波,双颊绯红。不知何时她已将黄艳艳的运动套装穿在了身上,丰满的双唇擦得红彤彤,上眼皮搽着淡淡的黑色眼影。她的欣喜都掩饰不住了。

陈煜觉得叶菁此时真是美极了,如果她总是让自己的喜怒哀乐随意地流露,那将是多么生动的一个美人呀!唉,如果她和慕涵的性格糅合到一起,可就是十全十美了。“菁,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陪你!可是有的时候工作太累,回来就想休息,有的时候天气不好,又没法出去,而今天天气好,还休班,偏偏我在周五那天答应了同学今晚帮他的公司维护网络。本来他坚持要请我吃饭,可是我总得尽一切可能陪你呀,就没答应他。之所以现在才和你讲,是不想让你过早地失望,我希望你的心情每一分钟都是快乐的幸福的,那么我也将是快乐的幸福的!”他表情严肃,深深地看她。对视使他的心里猛地涌现一团火,这一刻的她简直太美了,他有一口将她吞掉的欲望。

叶菁的双眸却突然变得灰暗。她为自己过早地妆扮感到尴尬,她费力地眨动了两下眼睛,垂下了眼睑。

她的美和她的失意疯狂地挑起他的欲望,使他极想在这一刹那与她融为一体。他全身都

有些麻,手掌抖抖的,想去捧住她脸颊。可是欲海难脱身,一旦与她温存,他肯定懒得再穿衣外出了,那可就既暴露了谎言又延缓了得到慕涵的进程。不能因一时的冲动而误了这么久的努力。于是他把伸向叶菁脸庞的手垂下去,抚摸了一下小兔子光洁如缎的皮毛说:“菁,做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不懂网络时,觉得自己知识面很窄,这一学会了,找帮忙的人就多了起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早知道不如不学了。唉,同学的车还有几分钟就到楼下接我了,最近治安不好,你若一人带小兔子出去玩耍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在家等我吧,我尽量早回来陪你!”叶菁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他,满眼的哀怨、满眼的留恋,说:“想在一起玩儿一次就是不容易!你去吧,帮人帮到底,不要急着回来。”她轻轻叹了一声,等到陈煜回来时,她的妆应该已经洗掉了。

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医院里已经亮起了灯,走廊被罩在一片凝重的暗淡中,暖气片散发着暧昧的暖气,烘得陈煜心里痒酥酥的。

他像往常一样先从护士办公室的窗玻璃往里望,屋子里没有人,可能来了新病号大家一起去忙碌了。他兀自走进去,坐到长椅上等待。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行动。

慕涵那把十公分长鲜红透明的密齿梳子就放在桌子上。这个梳子很漂亮,已经吸引了陈煜一个冬天了。

这一个冬天,慕涵经常从抽屉里拿出这个梳子把玩一阵子再放回去,速度快得使陈煜无法仔细品味梳子带来的感觉。这更增加了对陈煜的吸引力。

陈煜有一个癖好,喜欢收藏和他爱过的女人的梳子。他总看着梳子回味抚摸她们长发时的感觉,还能从梳子上重温她们的体香。他一直搞不明白女人喜欢把玩梳子缘于什么,却觉得选择什么样的梳子代表着女主人有什么样的个性,他喜欢从梳子上研究女人,侦破女人。现在陈煜清晰地看到,梳子像一粒晶莹的荔枝,能够倏地滑到人心里去,一时间竟被惑乱了思维。

他不由地欠起身,过去抚摸它。

他微笑,似乎这样就拥有了它和它的主人,整个人都被幸福浸透了。可是想起慕涵把玩它时脸庞漾起的无限幸福与欢乐,他便觉得问题有些严重。难道这是崔铮送给她的吗?这样一想,就把他吓坏了,许久以来他一直憧憬着拥有慕涵以后会有的快乐,在意念中已无数次将她爱过了,而他爱的人又怎么可以心有另属呢。如果一把梳子就对慕涵产生这么大的影响,那么崔铮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也太重了。不行!得尽一切所能消灭崔铮对慕涵的影响力。于是他的罪恶涌上了心头:看梳子晶莹透明的样子,肯定一摔便碎。恰在这时慕涵急匆匆地进来了,而他拿梳子的手已经举了起来,改变动作已经来不及,他急忙装作要梳头的样子,一不小心,梳子叭的掉下地去。他佯作惊惶地蹲下身去捡,遗憾地发现梳子并没有损坏。

慕涵并没注意到他的行动,嘴巴被口罩捂得发音不清,匆忙和他打了招呼便进了里屋摆弄药水。

这时进来了几个病人家属,陈煜趁机将梳子装进衣兜,走到外面走廊上溜达。慕涵从病房出来时,他才随她一起进了办公室,将偷梳的事情掩盖过去。

“呵呵,让那些倒霉的病号家属蒙冤吧。”他偷偷地乐。

慕涵果然在第二次见到他时,说起梳子丢失的事,无比惋惜。原来那梳子是崔铮大学毕业时送给她的礼物,这期间她没用别的梳子梳过头发。

慕涵不停地叹息:“我用惯了那把梳子,现在不知道还能否买到同样的。都这么多年了,一定很难买到的。”

陈煜爱怜地看着她,无限的疼惜都包含在深深的眼神中。他随手拉开自己的手提包,取出一把发黄的象牙梳。这是他三天前在市里最有名的工艺品店花昂贵的价钱为慕涵选购的,回来后他不停地用它梳头,希望留下他的发香,希望梳子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古董。“涵姐,没有素质的人真是无处不在,连一把梳子也要偷。唉,你以后得小心看管自己的东西了!”他把象牙梳擎到慕涵的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说,“你看我这把梳子,我家祖辈传下来的,如果你不嫌弃,请你收下它。我一直想送给你的礼物!”“哎哟!这可怎么行呢!祖传的东西你怎么就随便送人了?”

陈煜马上后悔自己说错话了,改口已来不及,只好说:“呵呵,这怎么叫随便送人呢,你是姐姐呀。虽然我爷爷是准备送给他孙儿媳妇的,可我哪有媳妇送呀,放着不用又可惜,姐姐就用着吧。”

“小陈,那就等你有了妻子再送给她吧,快好好收起来!”

“姐姐若执意不肯接受弟弟的心意,不屑于用,我就只好蒙羞收回了。”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哀哀地看着她。

“我不是嫌弃,我觉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不该随便送人,我也不能随便接受。”慕涵性格耿直,毫不怀疑陈煜送梳是早有预谋。

“那就先放你这儿用着,我改天来拿行吧!哪怕你肯用一次,我也无比荣耀了!”

“呵呵,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推辞了!不过放在这儿若再丢了咋办?”

“你随时记得放进抽屉或者背包里就可以了呀,像带原来那把梳子一样随时带着它。”

“好吧,还蛮沉呢!”慕涵将梳子接到手中掂了掂,生怕不小心会摔碎,“等崔铮出差回来我让他再送我一把,就把这个还给你。”

原来她还惦记崔铮送她的礼物!陈煜拧了拧眉头,思考着是否去为慕涵选一把红色的梳子。可是崔铮送她红梳子是因为她喜欢红颜色?还是她为了崔铮的喜好而改变了自己?这样一想,陈煜便死也不肯再为这事动脑筋了。慕涵细细把玩了一阵那个梳子,郑重放到抽屉里,又拿起钢笔,画起钢笔画来。

“涵姐,原来你善画呀!哟!画得好哇!”陈煜看着慕涵弯弯曲曲地画在纸上的东西,从胡子和耳朵断定那是只猫。他强忍住笑,满脸惊喜地赞赏她。她的小手精巧嫩白,只惹得人想紧紧地握住她、吞噬她。

“真的吗?你看我画得好吗?刚开始那几天我可是画什么都不像呀,线都画不顺畅呢。我儿子冬冬最近学画,我就和他一起练了。再过一阵子我会练得更好,崔铮一定会大大地惊喜!”

又是崔铮!她为什么要讨崔铮的欢心,她什么时候能意识到陈煜的重要!陈煜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去听。

他甩了一下头发,压抑住恼意,深深地看着慕涵的眼睛,无言地拿过她的笔,在她画的猫下面写道: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你,能举起我夜的火把/多渴望我的爱恋能点燃你心的灯/让它为你的一生照明。

“小陈,这是你作的诗还是流行歌曲的歌词呀?”

“涵,这不是诗,也不是歌词,这是我的心声,我在孤单午夜中常常这样疯狂地呐喊!”他再次把对慕涵的称呼改了,满脸凝重,深情地看她。

“呀!陈煜!你原创的吗?你好有文采呀!”

“我才没文采呢,上学时老师一要求写作文我就头疼,诗词我也读不懂,尽把心思攻理科上了。这些文字只是写下了我真实的心情——对你的心情!”他把头往前倾了倾,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

“我读着这些句子很感人呀。崔铮可不会写这些东西呢。”慕涵害羞了,惊慌地垂下视线。

“因为我的情感是真挚的所以感人呀!只有有着真挚而狂热的感情的人,才写得出感人的句子呀!”他一语双关,既表白自己,又否定崔铮,“得知你把我当弟弟以后,我再也不敢把我的心情说出来。可是我……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不爱你呀慕涵!”“嗯?你,你爱我的什么呢?”慕涵的脸红了,声音低低的,心被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撼动。

“爱是没有理由的,也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我只知道你令我深深的迷恋,愿一生沉醉在你的港湾里。”

“你……很优秀的!为什么要爱上已婚女子啊?”慕涵低下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子。

女性在这样的时刻提这样问题,往往是为了赢得适时的赞美,陈煜明白。于是他说:“可我认识你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呀,我就在那个时刻爱上了你,一切情感的概念都在那一刻定型,我的心被你捉住了无法逃离。虽然那时你对我很凶,我却傻傻地喜欢上了你,直到现在!我知道你会觉得这很滑稽,可是一切就这么简单。我也常怪自己不该这样,面对着重病的雪时我总是无限的自责,但我无力扭转局面,一味悄悄地、疯狂地爱慕你!涵,你让我尝到了身处人海却孤独,繁华黑夜却无助的苦楚。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希望时间能改变我,可是没有!时间没改变我、际遇没改变我,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改变不了我!你像一个疯狂的侵略者,不由分说地占据了我的心!”他眼中充满了血丝,狠狠地盯紧她的眼睛。“为什么?”她的视线在他的盯视下软弱下垂。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上天让你掌控我的灵魂我的生命。”他做出一个颓然的表情,无力地垂下了眼皮。

“啊!怎么会这样呢小陈!你真的爱我,一直爱我?”慕涵的心动了,虽然生活得幸福又甜蜜,但她也有女性的通病,潜意识里喜欢被人爱慕和追求,希望陈煜的爱是真实的,像小说电影中的描述一样的真实又浪漫。“如果你不信,请用护士剪扒开我血红的心,看看!”他渴望慕涵来验证这份火辣辣的激情,如果能死在慕涵手上,那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他躁得全身发痒,此刻的话,他是当真的。

慕涵的手颤抖了,她无力地拿起笔随意画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这支笔是崔铮送我的定情礼物,我拿起来就会心里暖暖的,无比幸福。”仿佛握着这支笔,她就能气定神闲,不被外来信息所干扰。

她的金笔很漂亮,红色真丝连衣裙的袖子透出白大褂的袖口,鲜艳的红色与金色的钢笔配合出辉煌亮丽的色彩。

陈煜就被它晃了一眼,现在听了慕涵的话,觉得这笔的颜色亮得扎眼!他坦荡地笑笑,心却被插进了一根毒刺。

慕涵在下意识地画着,胡乱地画一些条条杠杠。

陈煜看着钢笔在发呆:为什么崔铮对慕涵的影响力这么大?慕涵纯净的眼神中居然充满幸福,崔铮就好到那样了吗?

陈煜搂着叶菁,为慕涵的那支钢笔动了一夜的脑筋。

第二天早晨他便想出了绝妙的主意。他觉得与慕涵的红衣服搭配起来较雅致的,除了金色便要数黑色了,晚上下班后便去商厦买了一支细长的黑杆高级钢笔。

他揣着这支笔,度日如年地等到了慕涵的下一个值班夜。

这一次,他没吃晚饭,心火太大,他吃不进去。他给叶菁打了电话,说要加班,便直奔慕涵的办公室。

今天的护士室人员杂乱,四五个病号的家属围在病号的病房列表处查看,慕涵离了自己的座位在指指点点地帮着找人,她的钢笔放在桌子上,在灯下放着耀眼的光芒。

这真是绝佳的机会!陈煜快速地拿起她的笔,摘下笔帽往墙上用力一戳,又快速盖好将它送回原处。

慕涵似乎没看到他的到来,于是他走出去,等其他人员都退出去以后,他又敲门进去。

慕涵的同事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见陈煜来,都走到里间坐着凳子摆弄一些表格之类的东西。慕涵对面的座位就成了他的。

落座以后,他关切地看着慕涵金笔下面的纸张说:“涵,你今天没画呀?”

“是呀,今晚来探看病号的真多,都来问病号的床位。”

“哦,你们也够辛苦!现在终于闲下来了,你也别急着画,先喝口水缓缓吧。”

“呵呵,累什么呀,习惯了。”她说着,习惯性地拿起笔摘了笔帽便画起猫来。可能她只会画猫吧。

可她的笔写不出字了,还把纸划破了。她惊慌失措地连画几下,又看了看笔尖,便大叫一声:“啊!我的笔坏了,我的笔怎么会坏了!啊!我的笔,怎么就会坏了呢!”她画一下,再看一眼笔尖,希望出现奇迹让笔突然间变好了。她的脸紧张得变了颜色。陈煜急忙说:“涵,怎么了,让我看看!”

慕涵求助似的将笔交给他,整个身子都跟着递笔的走势奔了过来,慌乱地说:“你会修钢笔吗?小陈,你会不会?你帮我修好它吧!”

“真不好意思,我不会修!”

“啊!那可怎么办呢!哪儿有修钢笔的你知道不?”

“嗯……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同学会修钢笔,如果你放心把它交给我,我拿去找他修修试试,可能要换个笔芯了。”

“好!能修好就行,你放到包里收好!”她皱着眉头,满脸紧张,“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崔铮给我的东西不是丢就是坏,这笔坏得也太奇怪了,我先前用时还好好的。”

“是呀,难道是什么预兆吗?很多定情礼物随着情缘的存亡而存亡的。”

“啊!请你不要这样说!”

“对不起!如果我的话使你心里不安,我会难过的!”

“唔,你,我不怪你!”慕涵越发不安,陈煜的话加重了她的惊悚。

陈煜把笔装到自己的手机包中,计划出了这儿,就近找个垃圾箱把它扔了。然后他将自己新买的黑钢笔取出来,写道:我是爱情的花朵,开在久旱的荒漠,请你温情地看我,让我沐浴你的目光,像甘露滋润我的心房。我是爱情的花朵,充满温柔的想象,请你留在我身旁,只要你需要,无论白天与黑夜,都为你绽放。他把自己写的文字推到她面前,便充分发挥眼神的力度狂肆地侵扰她的心绪。

“小陈,你真有文采,如果崔铮会写就好了,我可喜欢看了。”慕涵被文字吸引,把钢笔损坏的烦恼抛下。

“诗不是用笔写出来的,是用心喊出来的。没有感情的人,怎么会写出感人的句子呢?你也许不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就是个提笔忘字的人。”

“哦!你……”慕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甚至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发出一声剧烈的咚响。难道崔铮从不给她写情书是因为对她爱得不够深吗?他经常出差好久却从没给她写过一封信。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没为崔铮写过文字,可是现在她想写一些东西回应陈煜,这是什么原因呢?陈煜并不深究慕涵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深深地看着慕涵,让眼睛里闪出沉醉的光……

今天他离开得很早,走的时候,他的笔撂在桌子上,好像是忘记拿。慕涵肯定会收起来的。“呵呵,送礼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他笑了。

看着陈煜离去的背影,一种新鲜情绪带着超强吸引力,坦荡地盘据了慕涵的心。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颊绯红。

转眼已是夏末,风吹到身上,凉凉爽爽的。

陈煜与慕涵的关系趋向了暧昧。

走廊寂静,凉爽的夜风像爱人的手细腻地抚过每一个角落。

夜的灯光像媚惑的眼睛。就那么恣肆地倾洒在了屋中人的身上。外间屋子只有两个人。

陈煜今天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眼睛被灯光照得熠熠亮,齐肩的黑发顺滑地披着,散发出洗发水的淡淡清香。

慕涵坐在陈煜的对面,样子腼腆。她似乎离不开陈煜的陪伴了,有些局促地将手伸进白大褂的袖口,抽出里面艳红的真丝连衣裙的袖子玩弄着说:“小陈,每个夜班都让你陪我到这么晚,我很歉意,担心影响你第二天的工作。不过,真喜欢和你在一起。”她觉得陈煜来看她是一种牺牲。呵呵,她居然这么明显地把自己的心情就说出来了,真是个直心眼子!陈煜心里得意之余,拿眼睛深深狠狠地看着她,每到关键时刻,他都这样发挥眼神的力度。他看到了慕涵对他的留恋不是只渴望一个玩伴那么简单,整夜陪伴她的时刻来临了。一直以来他都在伺机和慕涵有突破性的进展,比如吻她,可是慕涵虽然看似渴望他,却不给他任何暧昧的指引。这不能不让他着急。怎么办呢?发挥语言攻势?不行,很容易被里屋的人听到。就用笔写吧,不但可以清楚地表达,更可以让她真切地体会。于是他伸长手臂拿过他送她的黑钢笔和她面前的纸,边写边不断地抬头深深看她:“涵,你看到今晚的彩虹了吗?它们那么美,使我越发地想念与渴望你,想和你一起面对这样的光彩一起开怀。”“心甘情愿地付出,无论一切多无助。寂寞凝眸巷深处,时光与生命同为你停驻!”“此情太伤怀,萦萦缠绕丢不开;此情太无奈,听到望到不能爱;跟我来,满天星斗知道我的等待!”“你是迷蒙诱惑的雾,我爱慕,却握不住。你是飘逸圣洁的云,我要追逐,却无法牵扯你的脚步。这份爱,我要用一生和它赌!”他的笔锋刚劲有力,透着男子汉的英武。此刻他有了难抑的躁动,但他压抑着,决不唐突地袒露,如果增加了慕涵的优越感和骄傲,事情的进展会更慢。希望一切能如他所愿,让慕涵以拒绝与崔铮亲近来回报他。

“他描绘着多么浪漫与凄美的境界呀!”他的文字彻底把慕涵的心搅乱了。许久以来,他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日益生辉,逐渐变高。她开始渴望尝试他那份与崔铮不同的雄性力量。

想到崔铮时,慕涵不再总是温馨与骄傲,而是有了抱怨。男人拥有高深的学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心都用到学识当中了,哪里晓得女人的需要?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愿为满足女人的浪漫需求而努力。而陈煜用眼睛就能将她剥得像玻璃人,不说话就能摸透她所有的秘密,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恰到好处地撞击她、愉悦她。她不能给他任何谜,这让她无尽地羞窘,然而这份窘迫带来的紧张感是那么的刺激。陈煜的眼光使她享受到极度的虚荣,这份特殊的,带着侵略味道、带给她压迫感的目光只有陈煜能给她,崔铮就不行,与崔铮在一起,只要她不说,似乎他永远看不到也不去猜她心里的小秘密。他总有开不完的学术会,出不完的远差,于是她突然醒悟到自己与崔铮站在爱情的冰山上,所谓的烈焰只是她心里的一点火苗,一旦要冲出胸膛立即会被无情地熄灭掉。“这才叫爱情!如果早认识陈煜就好了!”这个念头一闯到心头,她立即被吓了一跳,心也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晨曦初照的早晨,慕涵迈着失意的步子往家里走着,精神恍惚。血红的太阳无力地照着她的红衣,发着混浊的光彩。陈煜使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美丽。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新鲜又刺激的情感撞晕了,浑身都飘飘的,好愉悦。而对崔铮的爱,却像淌离了肉身的血液,僵冷没有温度,无力扭转生的火焰。崔铮已准备好了早餐,只等她回来一起吃了就要去上班。慕涵的门铃声是他心灵的乐符,他总会格外兴奋。可是今天慕涵却自己拿钥匙开了门。崔铮为没能亲自给她开门而遗憾,以为慕涵自己开门是为了给他一个惊喜。他高高地站在餐桌旁,格外开心地看着她说:“小姑娘,你回来了!”今天慕涵却感不到崔铮的伟岸。她为自己的思想对崔铮产生了重重的可怜与内疚,想像往常一样冲他欢笑,大声说话,可她对他怎么就热情不起来了呢?甚至不想看到他!她叹一声,垂下视线盯住自己红凉鞋的鞋尖,低低地说:“回来了!”她的新家太大了,门厅与客厅连在一起有四十多平米,显得那么空旷,她那么暴露地站在屋子里。崔铮在欢快地笑。这没带给慕涵欢乐与幸福,她的脑子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再三努力也没更改淡漠的表情,她的鲜艳的红衣在屋子里变得暗红,像她心里凝滞了的血液。感觉陈煜就在她身边,他的眼睛时刻都关注地、深深地看着她,他的气息紧紧跟随着她,使她无法接受崔铮的温情。崔铮比她大七岁,两家是对门邻居,自幼他就喜欢哄着她玩,长大以后两家的父母参加了房改住得远了,崔铮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有空就去看她。他以顽强的毅力抵御了青春的诱惑,耐心地等到她长大嫁给他。以前她觉得这是世间最真挚的爱情,可她现在觉得那不是爱情了,而是一个情感的误会。认识陈煜以后她才知道爱情竟然能把人的心海搅起如此惊涛骇浪,原来爱情具有如此慑人魂魄的魔力。崔铮没有发现她的心理变化,以为她是熬了一夜困得,催她快些吃了饭去睡觉,便乐滋滋地上班去了。

慕涵没精打采捧着一碗稀饭,呆呆地不动。崔铮真是个好男人,事业那么忙还总是尽可能地照顾妻子,无怨无悔地做饭做家务。但是一个对家庭负责的男人就一定是爱妻子的吗?她要问问他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真的爱她,那么就请他给予她陈煜带给她的感觉。她目光犀利地掉转头,才发现崔铮已经上班去了。她的肚子饿饿的,却咽不下任何食物,心里涌动着不可名状的欲望,这欲望那么强烈和汹涌地冲到她心头,将她的心涨满了,无法充塞别的内容。

她无比怅惘,漫无目的地走进浴室。

她的浴室有十五平米那么大,靠着东墙边安着一百八十公分长的白色浴缸,北面的墙壁上是偌大的防水浴镜及一些化妆洗涤用品。以往她看到那个浴缸就能感觉到崔铮幸福地躺在她放好的洗澡水中,一直以来她最高兴的是为崔铮放洗澡水让他痛快地洗浴,她还时常冷不防闯进去吓崔铮一跳,看他惊喜的样子。可现在她想到了孤单可怜的陈煜,那个风趣幽默,深情无限的小伙子,他要洗澡的话有谁帮他放水呢?他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呢?唉,她以前咋就不晓得关心他呢!她把身子转到镜子前面,下意识地看镜中那张表情惑乱的脸,她的脸色苍白,身子酥软无力。感觉陈煜的目光始终都跟随着她,看得她窘迫、紧张、羞赧、幸福。她长得美吗?哪里美?她看到自己的容貌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那么她身上一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虽然这种气质她自己感觉不到,但足以吸引得优秀的男子对她倾心了,否则崔铮为什么娶她,陈煜为什么追求她呢?以往她一直以为崔铮对她的爱是上苍对她的恩惠,拥有崔铮是她的骄傲,可是现在她感觉不到那份荣耀了,只感觉心在为陈煜不断地猛跳,想想陈煜的眼神和他为她写过的文字,她幸福得心直发抖,整个身子都要战栗了。她看到自己的双腮瞬时红了,红得要燃烧,无比嫣然,她下意识地脱下了裙子,这一刻她是那么的美,三点红色的内衣燃着火红的光彩,就像刚刚升起的太阳,艳丽无比。她的眼神变得迷离,此刻她太需要陈煜来欣赏这份妩媚,需要他的注视他的吻和他有力的拥抱。她的肌肉在一丝丝地膨胀,里面装满了对陈煜的欲望。她的胸脯高高地挺了起来,她的乳房突然涨大,似乎要撑爆文胸弹出来。她抬起手,乱舞了两下,不知道抚向何处会让自己的心踏实下来。她的脸越发红了,像喝了过量的葡萄酒。一夜未睡她却感觉不到饿和累,浑身轻飘飘的荡漾在陈煜的氛围中——陈煜在诗中写过,要用一生的时间和崔铮来赌她的爱,太令人心醉太令人感动和向往了!她迷醉地走到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企图梦着陈煜入寐,那将是最美妙的境界!她在床上翻腾着,不断地回味陈煜的眼神、文字,偌大的屋子被陈煜的眼神充满了。慕涵第一次体会到相思的滋味是这么折磨人,又是这么幸福。崔铮却从未让她的心这么剧烈地翻腾过,她真喜欢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她爬起来,倚着床头,定定地看着前面的墙壁,就在这一刻被子的色彩突然变得好鲜艳好美丽甚至放射出了光彩,被面上的绣花带着立体感跳动了起来。一切摆设都变成了动态的,那么有生机!原来心态变了以后,一切都会美好起来,原来生活是如此的浪漫多情;原来她的心可以随时荡漾在春色中,原来如春的感觉就是这样;原来小说中描述的情感都是真实的,没有虚夸;原来生命可以如此丰富!如果此刻陈煜就在身边能看到她的感动该有多好啊。

然而当她想到崔铮和儿子冬冬,她的眉头就拧到了一起。

她长叹一声,苦闷地闭上了眼睛。

3

陈煜最近在事业上很不用心。本来他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被领导看见,或者他不努力,领导也会主动发现他的优秀。比如董事长来视察时,即便他不跑上去献媚,也应该发现他奇特的气质所代表的是无以伦比的才能。虽然他还没为自己的才能定型,不确定被董事长发现他的优秀以后,除了技术方面的知识之外他还能表现些什么。他在工作上所有的动力和积极性可能全出自于这种对突来的好运的憧憬、对锦绣前程的向往。然而,公司的用人制度终于让他明白,一名中方雇员在这个公司里,哪怕是才华盖天,最高也就升到这个职位了。他不由地就失去了奋斗的情绪。对这种现象,他不是积极想法改变,而是接受了境遇对他的改变。随之而来的是应付式地工作着,并日复一日地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对前途的妥协使他把精力更多地用在了男欢女爱上。

与慕涵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以后,陈煜的心突然无法像最初那般狂热,但是他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么久以来却没有与慕涵发生肌肤之亲,他挺懊丧。这当然与他假装君子有关,可慕涵也太不晓得安抚他的需求了,她就不能主动一点吗!所以更得加紧进攻的步伐,他得为自己的付出讨回相应的回报。“生活的无聊实在需要增添些激情来调剂。既然在事业上无法有新的突破,那么就在情场上得个胜利大满贯吧。”他这样想着,便决定整夜陪着慕涵值夜班,这样既可以在短时间内突破她的防线,又可以造就一种声势让医院的人知道他与慕涵的关系已超越了一般的友谊。可是,如何让叶菁对他的整夜不归毫不怀疑呢?他抹了抹刚吃过饺子的嘴,觉得灯光真刺眼。现在昼短夜长,黑夜来得早了,因此他越发觉得等待过程中的时间太漫长。他的浅蓝色衬衫在灯光底下泛出蓝光,这份凛凛的光泽像叶菁黑白分明的双眸,他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如果他整夜不归,叶菁的情感就更空虚了,她不是块木头,她一定能感知到什么,那么她会离开他吗?一想到她有离开的可能,他的心被揪紧了。叶菁有钱,厨艺又好,而慕涵有能力满足他的胃吗?慕涵能彻底忘记崔铮一心为她付出的青春和爱情吗?叶菁的容貌那么脱俗,慕涵再怎么打扮,能像她这样艳压群芳吗?重要的是慕涵的婚姻那么美满,要得到她必定还要经历漫长的过程。与慕涵的未来充满了不可掌控的变数,如果失去叶菁,又得不到慕涵,那可怎么办呀?想到这里他不由地站起身把碗筷收拾进厨房稀里哗啦地刷了出来。他面色凝重地从厨房出来,见叶菁正把装着两只小兔子的纸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喂兔子吃食。“她是一个多有爱心的女子啊!虽然她不太喜欢说话。”这样想着,他突然感觉无比温馨,有一份冲动,想要冲过去爱她,可他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情感去行动,他的心飘飘悠悠的,身子轻轻的,觉得揪一下抓一下哪里会好一些,却找不到抓挠的目标。于是他坐到沙发上,集中精力逗小兔子。两只小兔子已经有二十公分的身长了,亏得叶菁把大部分注意力和爱心转移到这两只小兔子身上,否则她会很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变化。叶菁专注地喂着兔子,她黄艳艳的家居服带着和服的味道柔柔地销蚀着陈煜想要去看慕涵的决心。今晚去不去看慕涵呢?想到慕涵热情直爽的性格,想到她一身红衣的灼人气息,想到她清脆激昂的声音,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他已为今晚的相见准备了好久的台词,叶菁的美好大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消受。于是他握住叶菁的手,深情地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菁,你知道吗?雪有个表弟经我安排在车间里做事,今天他发生事故了,伤势严重,可能要截肢才能保住生命!本来我是应该去照顾他的,可是想到你在家等,我就回来了。唉,他父母双亡,在这边也只有我一个亲人!菁,你说我以后下班可以去照看他吗?”“啊!这么严重!我和你一起去照顾他吧,待会我喂饱小兔子咱就去!”

“别!菁,你已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怎么能让雪的事再累到你呢!而且我担心他在重病时看到我爱上了他表姐之外的女子是一种打击。你说是吗,菁?”

“哦,这样呀。那好吧,我是不太适合于去。只是你白天还要上班,我担心你承受不住呀。”

“累倒不可怕,我担心的是去关照他的同时就少了陪你的时间,我最想做的事是好好陪你呀!总让你一个人孤单地等我,我很内疚呀!”

“内疚什么呢!只要我们的爱情没有背叛没有谎言,一点短暂分离的痛楚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

“菁,你真好!你总是这样包容,这样豁达,无私地为我付出着一切能付出的东西。这让我越发为自己不能陪你而内疚!早晚我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的是你——叶菁!菁,你等着我,等一切繁杂的事情过后,我要好好爱你,我的女人!”他歪着头,满脸真诚,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嗯!”她的娴静,她的沉着,总是带着重重的分量震撼到对方的心灵。

陈煜望着叶菁那张认真的脸,突然涌上一股发自内心的自责,或许他对慕涵的追求是错误的?或许他应该好好珍惜叶菁的爱情,从精神到物质上全方位善待她?但他仍然坚定地迈出了家门。

在慕涵的印象中,陈煜失去雪以后一直是个孤单的行者,只有到了她的值班日和她一起时才会被她的语言和欢笑感染,获得一些快乐。而离开她以后,他能拥有什么呢?一些空洞的记忆,一些苍凉的空气,一份无法拥有的爱恋。唉,陈煜为什么要爱上她呢?又为什么这么执著呢?她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深爱的呢?每当想到他孤寂地等待她的值班夜,她的心便会紧紧地一缩。她真想抚慰他的寂寞,让他的生活永远丰富和快乐。“他回家后要一个人面对空屋子,倒不如呆在医院还能有我的陪伴。”这想法与陈煜的不谋而合。不知何时起她已放纵自己心情等待陈煜。今天她就精心打扮了好久,她戴上红玛瑙的手镯,两颗黄豆大的红宝石耳坠,把脚指甲涂上红色指甲油,赤脚穿着红色的细带凉鞋,红色及踝长袖真丝连衣裙。虽然天已凉了下来,她却被激情的火焰烧得浑身发热。与往常不同,到岗以后,她没急着戴口罩,她闪烁的光彩不能被口罩遮住,她恨不得不戴帽子——她用摩丝固定好的前刘海不可以被帽子压平。

她面色潮红,下意识地往窗子外面不断地观望,显得六神无主。两位同事犀利的眼光使她发现自己的失态,她第一次警觉到自己的巨变。

今天的陈煜在她眼里像一颗闪光的星星,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蓬蓬松松的及肩黑发随着步子晃动在灯光下,散发着乌油油的光泽,走向她。

幽暗的走廊中,他的步履稳健身姿潇洒,他的眼睛含满了深情和希冀。

慕涵没像往常一样等他敲门,主动拉开门迎进了他。

陈煜早已把握了慕涵的工作规律,大多选在慕涵和同事们忙碌完毕以后才来,这时只剩下偶尔的重病号需要整夜打点滴。

另两位同事见陈煜来了,都知趣地走到里间去了。

慕涵拿着陈煜的黑钢笔在纸上画着一些不明条理的图案,心飘飘忽忽的,觉得做什么都不对劲,只想和陈煜默默对视,却又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以往的直爽和热情全跑得不见影了,她变得柔情,羞涩。她不敢想象与陈煜对视以后她会慌乱到什么程度。她不断地看自己的手指,她手指的形状像她的身材,细细长长的,她的指甲有四毫米长了,护士长没发现之前她就不剪,如果医院没有限制,她还要为了陈煜擦上红艳艳的指甲油呢。陈煜时而翻翻她桌上的医学报刊,时而哼几句歌,他的每一行动在慕涵的眼里都美极了,带着令人沉醉的味道。

很快到了病房区锁门的时间,检查员巡查病房时,陈煜去了卫生间,被驱的尴尬场面得免,他泰然地坐回了慕涵的对面。

另两位同事见病房内没了事情,这儿又有慕涵在,都躲到值班室偷寐去了。

陈煜长舒了一口气。他开始放肆地看慕涵的面容,他又要发挥眼神的力度和语言能力攻击她了。

他微侧着头,一动不动,深深地看着她足有三分钟,直看到她不好意思停下了行动,羞涩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这个直爽单纯的女子害起羞来真动人,她的表情猛地起搏了陈煜的激情。陈煜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探过身去捉住了她的手腕。“慕涵,如果世上只有一份感情可以永恒,那一定是我对你的爱。现在,请你看着我的眼睛。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现在……现在我想吻你!他呼吸急促,绕过桌子将她拉进了怀里,寻找她的唇。

他的气息好浓郁,他的双手好阳刚,她整个人沉醉在他雄壮的男子汉气息中,她意乱情迷,极想在这一刻与他融为一体。然而她的脑中出现了崔铮微笑的脸,于是她拼命地挣扎。可是他的双手像铁钳,他的力量像山一样不可摧毁不可抗拒。她潜意识中对力量与暴力的向往在这一刻媚惑了她的理智,她觉得被强暴真是绝妙的享受,这是文弱的崔铮无法给予她的体验。可是她的桌子对着窗子,她担心被别人看见;可是她长这么大只接近过崔铮一个男人,她不想做坏女人。她用力挣扎,想要逃离。陈煜紧紧握着她双手,握住了女人的手就握住了她的心,他决不松开。他心不慌意不乱看准了她的位置俯下头去有力地含住了她的双唇。

他的双唇湿热,带着强大的力量燃起她的激情,惑乱了她的思维。慕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随着被吮吸的双唇飘了起来,荡悠悠的像没长脚的云彩。她发现爱情如此令人迷醉。

她在强大的男性力量下投降了,她下意识地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迎合他的行动,由温顺至热烈,由被动变主动。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身在何地,这一刻她只想让时光停留,这一刻崔铮的地位被倾覆了。

陈煜的吻那么有力那么持久,直至慕涵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在他的臂弯里。

陈煜贴紧她的胸,开始吻她的耳垂,她的短发。

“我胜利了!她被征服了!”慕涵的被猎获使他肯定了平日对自己的魅力至高无上的评估,他高呼了一声万岁。他真佩服自己总能酿造出这样让女人无以逃避和喜欢的场面。“或许她早就渴望被征服呢。”无往不胜的异性征服史给了他极度的成就感,他脑子里一一闪过他所爱过的女人的容貌,想着这么多值得骄傲的历史,他不由地松开双唇笑了。慕涵恢复了理智,慌乱地往窗外看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她双颊火热,心跳得都快不能呼吸了。她不敢想象刚才的行为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这是对崔铮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背叛,他知道了会怎样呢?他会要求她离开陈煜吗?不,她喜欢和陈煜在一起,只有和陈煜在一起才能体会到心旌飘摇的感觉。她发现自己打心底里衍生着对陈煜的渴望,就像漫山的野火,越燃越旺,无法熄灭。那么崔铮咋办呢?有了刚才这一遭,崔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彻底倒塌了。“唉,崔铮,我现在才发现咱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为什么你从我小的时候就占据了我的心,让我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呢,在你之外的世界是这么的精彩!”她默默遗憾自己把青春葬送在了崔铮的手上。她抬起眼睛,热切地看陈煜,带着柔柔的歉意——自己不是自由之身,如何全情爱他呢?陈煜深情地俯视着她,她的眼睛让他读到她心里所有的隐痛。他的眼神很大度地流露出理解和包容,这是探知慕涵对婚姻的看法,对崔铮的感情还有多少的极佳时机。于是他让自己的眼睛里含着深深的痛楚,说:“我亲爱的涵,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生的目标,其他一切事情都显得毫不重要了。可是我幸福于和你在一起,也内疚于和你在一起。我真想全盘占据你的心田,可这本来是属于崔铮一个人的。所以我很自责,觉得自己像是在偷别人的东西!”“小陈,不要这样说,我的心比你还要受折磨。我现在发现我对崔铮的感情不是爱情。你已牵扯着我的灵魂融入了我的骨血,为什么老天才让我发现应该爱的人是你呢!”

“啊,我太幸福了!涵!你真好!你就是左右我幸福的那个人!”他再度拥住她,并斜睨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希望慕涵的同事们正巧路过看到这一幕给传扬出去。

慕涵双手胡乱地摸索着他的身躯,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腕,激情难释。他腕上的疤痕硬硬滑滑,吸引着慕涵的注意力,她拽起他的手腕,双眸带着一股火辣辣的潮湿,说:“我见惯了伤口与鲜血,惟有你的疤痕最能揪动我的心,每看到它露出你的衣袖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陈煜的心猛地打了一个颤,他想起了雪的话、叶菁的话。他的疤痕真的有这么珍贵吗?爱上他的女人都会爱上他的伤吗?他的伤痛能俘获女性的柔软吗?他真想高呼着“万岁”吻那可爱的疤痕一下。

“涵,让我用一生的时间来爱你吧!”

“小陈,你!可是我有崔铮呀,你知道的……”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软弱,消极。

“我不管!涵,我爱你!今生你就是我的惟一!我愿用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他的话令慕涵无比的骄傲,使她意识到自己的好。她喜欢听到更多的表白,更希望他说出对她发自内心的赞赏。她睁大孩子般纯洁的眼睛,问道:“你到底爱我的什么呢,小陈?”

“没有原因。就是爱!如果让我早几年认识你,我会和他决斗,我不怕失去生命,却不能没有你!”

夜,就这样在一份扑不灭的渴望中不安分地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