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久必分-左岸天使

风波过去之后我猛然间想起了萧逸那里被耽搁下来的事,都已经过去几个星期了,不知道他那里还顺不顺利。说句实话,萧逸待我不薄,公司里出国公干的机会是非常少的,尤其对我这个新人来说,我从心底里是很珍惜这个机会的。如果那天链没有出车祸,或许现在我就已经和萧逸一起在英国的土地上打拼了。

我叹了口气,如果当时心硬点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人实在心软,见不得人难过和流泪。以前Paper就说过我的性格就像是《农夫与蛇》里的农夫,同情心泛滥,所以被骗也是活该。那个时候我不以为然,我反驳Paper的观点说,我要为自己积点德,免得死了之后送去地狱活受罪。我记得那时候Paper只是无奈地笑,笑得我心里无数次地难过。

我在厨房下了一包泡面之后挂了个电话给萧逸,电话那头是一种听起来很疲惫的声音,这跟平日里他冷峻但却极其有力度的声音完全不同,我猜想他在那里一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我心里有一点点觉得对不起他,办事处的开设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安排员工还得招收新的职员,公司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靠他一个人张罗,而且就他那臭脾气,估计也碰了不少钉子吧。

我告诉他我的事情已经忙完了,随时可以去英国。萧逸说那你去公司拿机票吧,我会叫allers订好机票等你去拿的。你到了之后就给我电话,我派司机去机场接你。我说好的。然后我听到一阵剧烈但是被尽力掩盖住的咳嗽声,我问他,你病了?萧逸喘过气来之后丢了一句,没你什么事儿,后天准时点不要误机。我刚想糗糗他那种生铁面孔也会生病啊,话还没出口,那头就只有嘟嘟嘟的声音了。

在公司的时候我会看着萧逸办公室的门发呆,我想这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异常幽雅的男人,他有世界上最好看的眼睛,甚至比链的忧郁双眼皮都让我惊讶不已,他的脸是一件精心雕琢的工艺品,每一个细节都被刻画得如此完美如此自然,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生动的表情爬上那张俊俏的脸,我常暗自感叹为何这样英俊的男人有那么个烂脾气和臭嘴巴,这或许就是上帝造人的宗旨吧,依旧是本着人无完人的思想轨迹一路到底的。

晚上Jamfer带我去一代音乐餐厅吃晚饭,我把去英国的事告诉了他,出乎我意料地是他非但没有阻止我的行为,而且还夸了我半天,说我们小布一定可以在这行大展拳脚之类的话。他说着不脸红,我倒是尴尬了起来,我想怎么我走你就那么开心呢?不过我没有问出口,有些事情还是带点��色彩的比较好,那件事开始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寄居蟹,遇到危险就把自己藏起来,全然不顾会被一脚踩碎。Jamfer依旧是笑眯眯地望着我,就像最初和他相遇的那天一样。

第二天我还在酣睡的时候,有人敲门,我顺手推了推Jamfer,他没醒,翻了个身又照样睡过去了。于是我只得自己爬起来开门。我拖着粉红色的猪猪拖鞋飘飘乎乎地打开门,门外是一个比我人都高的大箱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呆呆地看着它没有动,我想不会是anya他们寄来的定时炸弹之类的什么吧。我围着箱子转了一个圈,努力想发现有没有一丝倪端。结果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张红色心型的纸上写着这么几个字“给最亲爱的老婆大人”。我有点发愣,回头看看床上的Jamfer,他还在睡,动都没动过,我忍住笑意,然后费力地把箱子挪进屋来。

箱子里是一件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白色婚纱,长长悠悠的悬挂在衣架上,白色蕾丝覆盖住整个箱底,我看到满目的珠珠闪片,它们像一条璀灿的银河那样慢慢地流进我的胸膛。那一秒,我几乎快乐得想自杀。我褪下婚纱拿在身前比划,然后无比幸福地跑去床上狠狠地亲了Jamfer一口。Jamfer的笑开始在脸上荡漾开来,他说,姚小布,我要和你结婚,给你幸福。然后我们接吻,吻得昏天黑地,辗转间我感觉到右手的中指上被套上了某一样东西,冰冰凉凉的感觉一下子渗透进我的心底,那种被裹住的感觉让我浑身不住的发颤,我知道我是离幸福越来越近了。

晚上我坐在天台上发呆,我想老天毕竟是眷顾着我的,虽然在这一年里让我遇到那么多不幸的事情,但是最终他还是派了个天使下凡来解救我;虽然我每时每刻都几乎在沸水和冰水中颠来倒去,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块属于我自己的宝石;虽然这一年让我结束了维持七年的某种异样情愫,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那样的一个男子,他躺在我的臂弯,像一个婴儿一样,用美好的眼睛仰视着我,他的头发柔软之极,轻轻摩擦着我的小腹,我赤裸的身体正在起着某种细微的变化,那种变化是我等待多年的,我从一个蛮不讲理的小丫头蜕变成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我明白是什么样的阳光,什么样的水分,什么样的养料正在促使着我健康的成长。我的天使,Jamfer,是他给了我希翼的所有美好的一切。我记得他曾经好多次对我说,小布,只有我能给你幸福。我试着掩盖住他曾经给过我的一些伤害,因为这些伤害和他给予我的感动简直无法比较。我听到我用非常轻的声音在说,Jamfer,我要嫁给你。

一早,Jamfer送我去机场,我拿着护照和机票惶恐不安地握着他的手,Jamfer始终微笑着,他说小布别害怕,如果你需要我,我会马上飞过去陪你。我点点头,然后右手紧握,那里有Jamfer给我的最美好最值得信赖的承诺,尽管我从不相信永恒的话题,但是我还是愿意去相信能有个人他用他的一生来证明永久其实并不久,只是一个生命的周期而已。我们不用几辈子几辈子的缠绵,如果注定要纷飞成破碎的灰烬,那不如在最初最甜蜜的时刻就彼此陨灭。

登机前,Jamfer松开我的手,然后一如既往地笑着看我,他的嘴角上翘,我努力盯着他的脸看,然后是身体,站立的姿势,说话间的停顿和偶尔眉间折皱成的一道漂亮的弧度,我想要把这些都深深刻在脑袋里,那将成为我在英国的历史课程,书本里有我最爱男子如阳光般的笑餍。

飞机在九千英尺的上空飞行的时候,我就开始无法克制地想念上海,我暗暗骂自己现在怎么变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感时花溅泪的样子。于是我闭上眼睛,享受飞机划过云层时那些闷闷的声音,我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不在中国的土地上了,就像Paper当时憧憬出国的时候说的那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国家,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我会好好生活着,这就够了。现在我的思绪就像机舱外翻腾飘浮的云一样,挤得满满的,我知道英国没有我的根,我只是一株小小的蒲公英而已。

下了飞机,很远的地方我就看到那个帅得一蹋糊涂的男人的身影了,他的面容有些憔悴,远没有他在办公室里那种威严的样子。他接过我的行李箱,一声不吭地朝大厅外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我对他说,不是说让司机来接我的吗?萧逸没有回头,我听到略带沙哑的声音飘过来,他说全公司没一个闲人的。

我习以为常了他的这种态度也就不和他抬杠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头,钻进了奔驰里。我在车上昏昏欲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萧逸租的别墅了。我打量着这幢大房子,心想还真是奢侈啊。萧逸帮我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然后提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他说:“你就住这里吧,房子不好找,我住一楼的,放心,我对黄毛丫头没兴趣。”我站在他边上,冲着这话发愣,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萧逸已经离开了,我把行李一件件地搬进房间,开始动手整理起来。

一切OK之后,我给Jamfer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到了,住在经理租的别墅里,Jamfer问是男的女的呀?我说是男的,然后Jamfer沉默了一会,最后他还是用暖暖的口气说:“好的,自己照顾好自己,想我的话就给我挂电话,我会来陪你的,小布。”

我在电话这头甜蜜蜜的笑,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闲扯了一会之后我挂上了电话,然后就听到萧逸在客厅喊我的名字,我跑下去一看,一桌子的Pizza,看得我是目瞪口呆的。

“不高兴出去吃了,外卖凑合着吃吧。”看样子萧逸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简直是气若浮丝的样子。本来我还想趁他生病欺负欺负他,但是一看到他那没精打彩的样子,我想还是算了吧,赢了我也不光彩。沉闷闷地吃完晚饭之后,我打了声招呼便回房睡了,我得调整一下自己的时间差,不然过几天没准儿就累趴下了。萧逸继续在看他的新闻频道,间伴着他强烈的咳嗽声,我从包里拿出老妈帮我准备的咳嗽药水扔给他,他冷冷的说了句“谢谢”,我想我又自讨没趣了。

躺在床上,我开始想念我的老爸老妈还有那个一脸温柔的男子Jamfer,猜想他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有没有也像我思念他们那样想着我呢。在英国的生活一切都是个未知数,但我知道我有勇气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也想早点落实好办事处的事然后回到上海,我那个可爱的故乡去。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梦里Jamfer正抱着我一脸的微笑。

半夜醒来口渴难耐,我摸索着去厨房想拿杯饮料喝,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歪歪斜斜地躺在沙发上,我悄悄走近一看原来是萧逸,他和衣躺在沙发上,脸上好像很燥热的感觉,想到他最近咳嗽得那么厉害,我担心他再着凉,于是想叫他起来回房间睡。我推了他几下他都没醒,嘴里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发觉有点不大对头就摸摸他的额头,这一摸真没把我给吓死,估计是发烧了,额头滚烫滚烫的。想起他一个人在英国那么辛苦我也有些责任,于是我义不容辞地打了急救电话,五分钟后,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就架着单架把他送进了医院。一路上萧逸始终皱着眉头,我想他一定很难受,于是我像个大姐姐似的摸着他的额头安慰他哄他。

第一天来英国,就去医院逛了一圈,这不知道预兆着什么,我暗暗思忖。

我手忙脚乱地办好住院手续,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和那些口罩大得遮住半张脸的医生交谈,然后医生就开始在萧逸的身上插满仪器,我看到屏幕上萧逸的心跳起起伏伏,心里很不好受,我想要是我能早点跟他一起来,或许他就不会因为体力透支而病倒了。

萧逸的体温一直降不下来,医生给了他针剂和点滴,似乎都不大见效,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我眼看着萧逸的眉骨越来越突出,这么一个俊俏的男子现在被病痛折磨得像跟枯木似的,我竟然起了一种怜悯之心,隐隐作痛。

到了第十几天的样子,谢天谢地高热终于退了,如果再持续几天,估计我都快累趴下了。我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渐渐丰润起来的萧逸,始终还是有些成就感的,跟那时候通宵照顾小皮一样,似乎又让我回到那些美好的充满感情的过去。这些天我除了接手公司的事物之外,每天忙完之后还来医院陪他,几乎凌晨两三点钟睡下,九点又要起来去公司。大病初愈后的萧逸显得亲切多了,说话也不再凶巴巴的,甚至有时候还会跟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一直都觉得其实他是个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像一条变色龙一样随时随地把自己的脆弱隐藏在花里胡哨的伪装下面。他顶着一张厚重的犀牛皮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坚决不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和欠缺,努力抵抗着外界会带给他的伤害,而全然不顾这沉重下带给他的那些窒息的感觉。

惟一出乎我意料的是萧逸特别特别喜欢小孩子,他住院的那会儿只要精神比较好几乎都会去那里的育婴房。我在一旁扶着他,他隔着厚厚的玻璃朝那些什么都听不懂,甚至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宝宝微笑,笑容亲切又美好,尽管三十九度的高温在他的体内驱散不了,但是他依旧能露出那样纯真善良的笑容,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萧逸告诉我其实他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因为家里没钱,所以他从小对钱就非常敏感。我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因为我家从小不缺的就是钱,所以小学那会儿,别的孩子还穿着几块钱的裙子衣服的时候,我就是全身Nik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