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洒下我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在热水冲击着我头顶和整个躯体的时候,我的眼泪流得一蹋糊涂,我对自己说,会好起来的,什么可怕的梦总是过不了白天的。
洗完澡出来,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和帮我盛饭的老爸还有依旧在厨房忙碌的老妈。我鼻子一酸,我想我留给他们的时间总是少得可怜,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吃饭的时候我非常真诚地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接着老妈摸摸我的额头,说这孩子不会是感冒了吧?尽说些奇怪话。
吃完饭我半躺在沙发上跟老爸看电视,妈妈又在厨房和水果大军们展开了撕杀。我和老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问我爸当初是什么东西让他留在我妈身边不离不弃的等了那么久?我爸吸了口烟,许久之后才说了几个字,但是这些字打那以后却一直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被抹掉。他说,我知道只有我能给她幸福,所以我会等她明白。
我问,等多久都会等吗?
爸爸看着我,很用力的点点头,说因为我知道我能比那个男人更好地照顾你妈,这比什么都重要。或许在二十多年前你妈不会懂,但是二十多年后她肯定会明白。婚姻对女人来说是成长期,对男人来说才是成熟期,明白了吗?
我几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爸的,那个平日里羞于发表情感言论的男人,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向别的孩子展示自己收藏的宝贝,所有人都知道这宝贝对他而言的价值,而我爸的那宝贝,就是我妈。
说真的,自我懂事起,我就很少看到我爸妈吵架,有时候我都认为是我妈错了,但老爸还是很耐心的哄着她,那时我就在想怎么我那老爸那么没出息呢?记得我还对小皮他们坦白了我有个“妻管严”老爸。后来渐渐长大,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的退步其实是一种爱的表示,我妈那小姐脾气就是钻牛角尖的料,她认定是一,谁说是二她都不依,准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小老太太。认起死理儿来比钢管还硬。在我的印象中,我爸似乎从没有对我妈大过声,粗过脖子,就算有冲突发生,我爸总是当时的小兵,事后的将军,因为他总等我妈心平气和之后再跟她说理,而我妈也是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很多事过去不一会就忘记得干干净净了。我暗自思量其实我老爸才是个厉害的角儿,专属那种坑了人,人还把他当菩萨供着的那型。
正聊着,就听到我妈在厨房里不乐意了,她说我们抛弃她,不理她和那一大堆难以收拾的锅碗瓢盆,话音未落,只见我爸像个航母似的“咻”的一下窜进了厨房,我也急急的跟上,然后三个人在十平米的厨房里共同摆阵对付那些苹果梨子之类的。
断不了的疼痛,伤在我最不易察觉的位置�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从澳洲回来之后,似乎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Jamfer从那天分开后也再没见到他的面,估计是和anya在商量他们下一步的“害死姚小布”的计划了吧。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天空下来我好好整顿了一下自己,觉得再这么潦倒下去也太对不起我这张脸了,于是又恢复了以往那个精力十足的模样,本着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原则和我那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上司在同个屋檐下相安无事了几个星期。
期间还收到了Paper小两口从巴黎发来的明信片以及照片,照片里两个人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我边看照片边乐呵呵的笑,正瞧着起劲呢,冷不防那个死鱼眼的声音就在我脑袋瓜上空炸开来。
姚小布,来我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死鱼眼已经坐在那张超级大的皮椅上等着我了。我暗暗的思量着到底什么事情让我二度跨进那间“太平间”。
公司派我去英国处理总部在那边开设的办事处,董事会商量下来叫我再带个人过去,你怎么说?
我半天没缓过神,英国?妈呀,离开我亲爱的祖国那么遥远……
呃,你是说让我去?我眨巴眨巴眼睛充分利用时间在心里排了个等式。估算究竟利益占上风,还是继续和死鱼眼保持不来往状态为上风。
去还是不去,很急,后天早上的飞机。你下班之前给我答复。好了你出去吧。
我愣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伙就下了逐客令。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决定先回自己位置上再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出国公干的机会的,尤其是这种跨国大公司。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妈问了她的意见,老太太知道我要出国立马就蹦得老高,还迫不及待地想挂我电话帮我准备行李去。我没办法只得补上一句,可能很久都不回来了。我妈大概开始意识到我不是出国旅行,于是她开始认真地帮我分析了公干的利弊。我妈好歹也是个富家千金兼女强人一个,虽然从有了我开始她就不大干涉我外公的公司事务了,但那些相关的工作经验还是非常有用的。讨论一番后,我拿了主意,去!
时间非常紧急,我跟死鱼眼表了态之后他特仁慈地给了我一天半的假期,让我再欣赏欣赏上海。他说这一去不知道会多久,办事处没有稳定之前是不可能回上海的,所以要有充分的准备。我猛点头说我考虑清楚了,我去。然后死鱼眼就挥挥手,我非常识时务地出了办公室。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想整理一下衣橱带些比较体面的衣服去办事处那里。我正理着包呢,Paper打来电话,扯了几句之后我告诉她我被公司派去英国公干的消息,然后Paper就开始津津乐道的告诉我要注意哪些细节,还有英国人的一些基本礼节之类的事。我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百分百的相信Paper,因为那家伙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能把二十几个国家的习俗和文化倒背如流了。听Paper说在英国那边几乎每周都会有一些公司之间用来联络客户关系的派对,晚礼服是继职业装后第二种实用频率最高的服装,如果真要使公司稳定,这些派对是必然要参加的,跟工作没什么两样。我在电话这头猛点头,为自己找到个好军师感到欣慰,Paper说小布,你抓紧时间去买些衣服吧,英国那边晚礼服不适合东方人体型的。我说好啊,那我现在就去了。和Paper互道拜拜之后,我就出门了。
钞票正像流水哗哗流出去的时候我接到了链的电话,那是自澳洲回来后他给我的第一个音讯。他问我有没有空,想请我出来喝咖啡。我说我现在就在外面呢,你赶快来救架吧,我的手都快拎断了。挂上电话没到15分钟,我就看到链开着辆大奔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我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对着这辆崭新崭新的大奔又是摸又是抱,链在一旁好笑地看了我一会终于受不了路人诧异的目光,一个手就把我塞进车子里头。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座位上又唱又跳,还把头钻出了天窗,我说你们一个个混得都比我好,现在我姚小布也要去英国了,回来之后说不定弄辆宝马开开也没准儿。链来了个急刹车,我差点从车顶上飞出去。
他说你要去英国?去干嘛?
公司外派啊,我们老总看我有点本事就推荐我去公干啊。
你一个人?
不,和我顶头上司。
去多久?
没准儿。
到底去多久?
我也想知道多久啊!可是我不知道啊,看情况定的。
链沉默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东西。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车厢里透着股怪怪的气氛。我理了理头发坐到位子上看着链。
几乎几个世纪那么久,链才再一次开口,他说小布,你留下来,不要去好不好?
我心里在笑,可脸部神经却不那么合作,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链。我的脑袋告诉自己如果这句话早几年听到该多好,现在什么都变了,有个男人在我心里留下了开局以来的第一个痛,而我也始终认为那是一个不可痊愈的伤口,深可见骨,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去承受一次类似的打击或者更多更多。
我摇了摇头,对着链好看的微笑,我说链,太迟了,我等这句话已经等得太久太久,就像眼睁睁看着一块好吃的面包慢慢变质慢慢腐坏慢慢长出绿毛然后被丢掉那样,很多事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都已经面目全非了,链,你懂吗?
小布,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着白色,他把车停了下来。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用了7年的时间结成挚友,现在又为何要去破坏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呢?……我有点痛,不知道是为了链那没有血色的双手还是为这一段水落石出后却摔进坟墓的爱情。
链闭上眼睛仰起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就这么沉默了好久,然后他说,你下车。
他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就用粗暴甚至可以说是野蛮的手法把我推下了车,还有我那非常委屈的大包小包。我不明所以地站在车外,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温顺如水的链呢?那个孩子气的带着忧郁的小男生曾几何时变成了一头如此粗蛮的野兽?
在我还没得到答案之前有些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站在离他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我看到链的大奔一头撞上了堆放在路边的施工用的水泥墩,崭新的车子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链的血溅在透明的窗玻璃上,我一阵晕眩。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如何思维,这一切是真是假几乎都不得而知,一分钟前苦苦哀求我留下来的链,一分钟后倒在血泊之中。我看到很多很多的人围住大奔,他们说哎呀撞死人啦,我丢开所有的包袋飞奔过去,一边大叫你他妈才死了呢!
虚伪,华丽,似近渐远
在救护车上,虚弱的链一直握着我的手,氧气罩下是他被血浸透着的俊美的脸。我哭着说你怎么那么傻呀你,什么事不能做,专挑淘汰的。链笑了笑,然后嘴唇非常慢地动了动,我贴近他嘴巴却什么都听不清,只是感觉他抓着我的手在慢慢地松开。我看着链的血液印在我的衣服上,凄凄惨惨的,特别触目惊心,我的外套被染成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我心里在叫那可是链的血呀!
链进了急救室后我给小皮打电话,我一边哭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小皮,小皮大概听了半天还没弄懂起因经过,于是他说小布你别急,我马上过来,不会有事的,那小子。
整个等待的过程非常非常的漫长,我忘了是什么在支撑着我等下去,急救室门外亮起的红灯,跑来跑去的护士们,让我想起高中里Paper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这样的灯也曾亮起过,但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就熄灭了,这次,链进去已经足足三个多小时了,我徘徊在走廊里,第一次,感受到生与死其实就隔着这么一扇薄薄门板的距离。
我靠在墙上,有些回忆在慢慢地朝我逼过来,包括高中里链的不露齿的微笑,他看着Paper时温柔的眼神,他在一间废弃教室里的课桌上刻上的Paper,小布,链和小皮四个硕大的名字。那张年老的桌子上Paper和链排成一行,小布和小皮排成一行,惟独让我聊以自慰的是,如果纵向看过去的话,链和小布是在同一垂直线上的,我不知道这是链的有意或者只是随意的安排。
小皮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陷在回忆里拔不出来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紧紧地抱住我,很用力很用力,然后我们一同坐在阴暗的没有亮度的急救室门口的长椅上等着链,眼睁睁地看着那盏红灯,我问小皮为什么是红灯,如果换成绿灯那该多好,至少我不会像这样害怕了。小皮说红灯过了才是绿灯。我懵懂地点点头,小皮是我们的头儿,我有理由相信他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顶悬在我们头顶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小皮迎上去询问医生链的状况,医生说没事了没事了,还好送的早捡回条小命。我和小皮都松了一口气,怔怔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然后链被推了出来,我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挂着恬静而从容的表情,一如既往。
第二天我去公司找到死鱼眼,跟他说英国我不能去了,有个朋友病了要我照顾。我说的时候很小声,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结果,我想可能他会把我臭骂一顿然后指着门外说你被开除了。但是他没有,他只是低着头用很不屑的语气说是男朋友吗?我说是个好朋友,他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我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沉默我搞不懂是愤怒所致还是已经默许。他看了看我说,你需要多少时间?你处理完上海的事后打电话给我,然后我会安排他们帮你办出国手续的。我严肃地看着他,我说我没办法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他什么时候好,我就什么时候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几天还是几个月。死鱼眼说那边我先挡着,总之你办完事就快过来。出了办公室,我对着天花板乱感叹了一番,我想我们这主儿还真够义气。想自己在心里喊了他快几个星期的死鱼眼,心里也实在过不去,于是偷偷翻了签到卡,这才终于知道了死鱼眼的真名,萧逸。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看到一家卖红豆糕的小商铺,店主正在把一锅热腾腾的红豆糕摆上摊位。我不禁想起读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有个老太一直把自家做的红豆糕拿出来卖,红豆又香又糯,再加上弹性十足的糯米糕,惹得我每天都忍不住地光顾她的生意。不单单是我爱吃,几乎小皮他们也都特喜欢那小老太的红豆糕,经常翘课出来买很多很多带到学校旁边的一个废弃的花园里和我们分享。那时候我们嘴里嚼着热乎乎的红豆糕,谈理想,谈童年,谈王家卫和徐静蕾的关系,谈谢霆锋和王菲那屁股上大同小异的纹身。小皮说“我们都是小孩子,我们就做小孩子该做的事。”在小皮的号召下,我们聚集在小花园的时候总是快乐着的,像一群不谙世事的玩童一样消磨着青春。有些时候大家都不说话,看花看草看横在石板路中间辛苦蠕动着的蚯蚓,那时候的Paper特纯真,老是嚷嚷着要编个花环戴在头上,于是我,小皮,链三个人就分头去帮她找那些特别漂亮的花朵串起来变成一个春意盎然的花环。Paper穿着白色连衣裙,裙摆在风里轻轻的飘,链替她戴上花环,Paper美丽得像是一个花的精灵,笑意从没消失在她的嘴角。兴致高的时候Paper还会接受我们的邀请来一段独舞,柔软的四肢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发一圈一圈地旋转在我们中间,我看到链看着Paper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后我会在那对充满笑意的瞳孔里看到如陀螺般旋转着的昭安。
红豆糕的老板见我站在他店门口半天没动过,于是问我是不是想买红豆糕。我点了点头,买下一些,我想带给链吃,或许他会和我一样能想到那些过去的美好,这样链就能很快地恢复过来。来到链的病房,链还没有醒,我坐到他身边仔细地打量他。说句实话我从来都没有如此贴近过链,更多的时候就是在链的身边透过Paper黑细的长发缝隙看到链模糊又棱角分明的轮廓。
我替链擦了擦脸,帮助护士替他换了额头的绷带,然后轻轻带上门出了病房。见时间还早,于是我就在医院里绕啊绕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育婴室门口,透过透明的玻璃窗我看到无数可爱的新生宝贝躺在小小的白色床上,恍惚里我甚至以为自己也是个初为人母的女子,正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那样。我想起那时候睡在Jamfer身边,Jamfer轻轻地对我说,小布,生个孩子吧,我们可以叫他小小布。我当时听了心里波涛汹涌,就觉得整个人都化成了水滴进Jamfer的怀抱里,从来只有人对我说,小布,我们去蹦迪吧,我们去什么什么的,但是,现在有个男人要我为他生个孩子,我隐藏着的不为人深知的母性顿时被挖掘出来,并且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为要这个我爱着的男人生个全世界最可爱最健康的Baby出来。或许真的是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我和Jamfer相处才一个多月,却已经把自己的这生与那个男子挂上了钩,并且无怨无悔。
我叹了口气,我想那些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誓言和情感此刻都去了哪里?那个设想中顽皮纯真的小天使又去了哪里呢?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看到父母的相亲相爱,我就煞有介事地对小阿姨说长大要做世界上最最最最幸福最最最最漂亮的新娘子,嫁个对我很好很好的男人做老公,然后就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公主和王子快乐地在一起生活着。我记得小阿姨当时一直笑啊笑的,她说小布你一定会幸福的,你是个多么乖的孩子,只有好孩子才会有一辈子的快乐。
小皮那时候说过,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爱情这玩艺儿,女人付出青春,男人付出精液,到头来竹篮打水,连个小鱼小虾的都不给你留,你图个什么?那时候我和Paper还一脸正义地说小皮你可不能诋毁爱情呀!莎士比亚是会从坟兜兜里爬出来和你算帐的!你想他埋在那儿多久了,看世界上的人在宣扬他的爱情观,瞻仰他的绝世巨著,你现在说爱情就是个屁,那莎士比亚这辈子在混的些什么呀?小皮不顾我们的反对坚决一再强调,爱情它连个屁都不如。似乎这个观念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小皮除了不相信爱情外,其他的似乎都乐于接受,比如他尤其看重我们多年来如一日的友情,我记得有次我们四个喝得一腔热血汹涌澎湃的时候,小皮特仗义地说了一句,再多的人民币,再多的女人,只要摆在你们几个面前,我看都不会看一眼!那时候,我们当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想小皮那真是个豪杰啊,这会儿没有什么江湖侠义,不然的话,我敢保证他肯定比展昭和白玉堂都讲义气!小皮从小受他父亲教育,说是什么宁可天下人负我,也别让我负天下人,男人就应该响当当地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所有弱小,维护正义什么的。听小皮说,可能是他爸受武侠小说影响颇深,只要是能发挥口才的场合,他爸都会口若悬河地把金庸大侠的仁义经给你倒着正着背一遍。我想小皮大概就是因为被灌输了那些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值得依靠的人吧,只可惜,小皮因为太信奉这些侠骨,反而忽略了早就该登门造访的柔情了。长得相貌堂堂,男人味十足的他,从我们认识以来,就没见过他当一回亚当,用链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亚当的夏娃还在她妈肚子里没出来呢。每次说起这些,小皮总是一脸正经地阐述除爱情之外,人类还可以有的诸多追求,比方说人民币啦,社会地位啦,人际关系啦。小皮说,爱情能用来干嘛?能买吃的喝的吗?能让你畅通无阻地出席那些名门派对让别人看你脸色办事吗?能一个电话下去就能替你搞定一桩你塞红包耍手段都办不妥的事情吗?不能!那就成了,爱情只能是佐料,等到有了用不完的钱之后,就找几个妞,给她们大把大把的人民币,养着她们,以后遇到难搞又贪色的老家伙时顺手塞个给他,事情立马搞定。当时我和昭安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小皮同志,大声感叹这个比我们大一岁的男人竟然能将这个社会最真实的一面分析得那么透彻,但是欣赏之余,我们还是一人给了他一记毛栗子,说他居然敢贬低妇女在当今社会的价值和地位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小皮连连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啊!你们这哪能跟那些女人比啊!你们简直都不能叫女人啊!我和昭安听着听着就纳闷这是什么话,小皮一个机灵赶紧再添了句,你们哪是女人呀!你们简直是女神啊!说得我和昭安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尽管小皮说爱情不可靠爱情没有温饱爱情带来的只有烦恼,但是后来,他还是喜欢上了anya,而且,似乎,可能,或许,他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所以我第一次对他有了隐瞒,我隐瞒了anya对我做过的所有的事,包括她和链那暧昧不清的关系。我不想小皮本来就不轻信爱情承诺的心,彻底死掉。
我想,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和小皮说的那样,事实上是真的没有真爱的吧,任何爱情的背后可能就隐藏着某种利图和猥琐的勾当。在我褪尽衣衫的时候,在我和Jamfer水乳交融的时候,我又何曾想过激情退去后我双手抓住的那些又算什么。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听到房间里有女人的声音,我看过去,又是anya那张永远涂满化学元素和精油的脸,她正俯在链的耳边说着些什么,链的面色不愠不火。我没有出声,似乎从我妈那件事开始,我就变得像个半职业的侦探似的,习惯于类似的举动。
链,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而且如果成功了,你也会得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
我看到anya直起身,她背对着门的方向,所以我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是语气里有很多成分的轻藐和威胁,我当时就忍不住想冲进去把事情挑明了算了,正当我想推门而入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门把,我转身看到了一脸沮丧的小皮,他说,小布,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圈套里。我点点头,我说,小皮你什么都知道了?小皮咬着牙,没有出声,但是我分明看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三月的寒风里被爱情的虚美彻底击败。
anya甩着长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很难想象如此美丽动人的面皮底下会是如此狠毒的蛇蝎心肠,小皮看着她的背影始终没有说话,然后我看到他右手的青筋突起,久久地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