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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按摩师慌忙取来时成的衣服,帮她穿好,扶着她下了按摩床。其实,她并不是裸体按摩受不了,而是下身突然疼痛起来。她心里清楚.这疼痛不是按摩师手脚太重人为的,是自发的。这些天,生活是平静了,可是,时成身体的那个部分,时好时坏,始终平静不下来。,为满足胡大江的生理需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时成强颜欢笑.暗地里却默默地忍受住了肉体的痛苦。开始的疼痛是一阵子,没过几天,那种阵痛变成了持续性的隐隐的疼痛,还伴有瘙痒,使她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凭着以往的经验,知道这是过去也曾有过的妇科病,去药房买了几种常用药,内服外敷相结合,一两个疗程就会好转。
她是忍着疼痛走出美容店的,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疼痛仍然没有减轻的迹像。她不想开车,想打电话给胡大江.让他来开车送她回家,想想又觉不妥,俩人的关系刚趋于正常.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这种毛病,不是又添乱吗?夫妻关系不能再现阴影,否则,黄蕾这样的女人又要钻空子乘虚而入了。
做出上述的决定,时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些日子,她想了好多事,也思考了许多问题。她首先想到的是“离家出走”这件事.思考这件事自己确实做得有点过了头。离开胡大江虽说只有三十来天,但始终有着“断了线的风筝”无依无靠的感觉。饮食不正常.睡觉不踏实,还东躲西藏,耽心害怕,何苦呢?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胡大江处处护着她、哄着她、让着她,给她构筑了一个上等家庭的安全网,他有什么不好?不就是那个“性权利”吗?我不给他能不出乱子吗?他是个体魄强健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有点风流韵事也不奇怪,围着他转的女人多的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一个人偶尔失足,况且他诚恳地认识了错误,岂有不给出路的道理?在公众面前,时成一直是以“大家闰秀”的面目出现的.她周围的人们也都公认她是“大家闰秀”。现在想想,在处理丈夫和黄蕾的这件事上,她太小家子气了,有愧于“大家闰秀”这个称号.是个没能超凡脱俗的“小女人”。
身下那个部位的疼痛在继续,时成决定去医院做个检查。发动了车子,刚起步没跑多远,一个菜农挑着担子突然横穿马路.时成紧急拨打方向,虽没撞上人,车头还是刮了一下菜农的担子.那个菜农倒在了地上。时成吓坏了,慌忙下车去拉菜农,可是那菜农,像死去一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时成给胡大江打电话。尤主任说胡总出去办事了。她又拨打胡大江的手机,回答是“暂时无法接通”。焦急之中.老马出现了,他挤开人群,来到菜农身边,使劲地拉他起来,可他仍然躺在地上不动弹,也不吱声。老马狠狠地踢了他屁股一脚,菜农睁开眼,弹跳而起,吼叫着:“你……你他妈的踢我?!”
围观者发出了一片嘲笑声。
老马只用几分钟,只花了一百块钱,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了这起意外的事故。他的表现,使时成感到意外。
俩人坐进车内,时成说:“你处理突发事件还真有两下子,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老马笑了:“我的优点和缺点,都是慢慢地暴露的,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要太惊讶。”
时成说:“真怪,我两次处在关键时刻,你都闪亮登场,为什么?”
老马说:“这叫做缘份。”
时成问:“我们真的有缘份吗?”
老马说:“人生相逢就是缘……哎,我看你脸上的气色不好”
时成说:“我有点不舒服,陪我去趟医院好吗?”
老马爽快地:“好啊,求之不得。”
时成说:“你来开车,我怕再撞上了什么。”
“行。”老马坐上了驾驶位置,发动了车子问,“去哪家医院?”
时成说:“市妇幼保健医院。”
老马问:“你怀上了?”
“笨蛋。”时成苦苦一笑,“难道妇幼保健医院仅仅是管生孩予的?”
老马紧追不舍:“你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时成说:“就不告诉你。”
老马说:“你不告诉我,有人告诉我。”
时成问:“谁?”
老马说:“医生。”
时成说:“医生不会的,你以为你是谁呀?”
老马说:“我就说我是你丈夫。”
“你呀居心叵测。”时成亲热地捅了一下老马的腰.“让我犯重婚罪是不是?”
老马说:“你看病最多二个多小时吧?就让我做你二个小时的名誉丈夫。”
“你就那么喜欢我?”时成往老马的肩上一靠.伤感地说.“我是个成本很高,回报甚少的女人,我知道我在颓废.正在慢性自杀……”
老马两眼一瞪:“你在胡说些什么?”
时成闭上眼睛,懒得再说什么,下身的疼痛时隐时现.搅得她精疲力竭。她在想胡大江,不在办公室去了哪里?他的手机是“全天候”的,为什么在节骨眼上无法接通……她有点后悔.让老马陪她去医院看病欠妥,胡大江知道了可不好,这会给他留下口舌,会在刚刚愈合的伤口上撤把盐,尽管她与胡大江的关系还保留着最后一道防线。
可胡大江能信吗?鬼才知道!后悔已来不及了,她无法拒绝老马,拒绝是不尽情理的。她两次危急和困难之中.需要别人的救助和帮助时.老马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丈夫?呵,我的上帝!想不到老马的车技娴熟,车子开得很“溜”。时成从侧面看老马也很顺眼。他是文化人,尽管皮肤粗粗的,不怎么白晰和细腻,但有着北方男人的粗犷。他的鼻梁又高又大,特有男人味。时成又想到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掉它肯定是别有一番风情。她看到报纸上做的广告.近视眼用激光开刀做手术,只用十几分钟就可以将视力恢复到1.O以上,等她病情好转,一定陪他去医院做这个手术,不就是四、五千块钱的事吗?这钱她替老马掏!上次她心脏发病,住院费、医疗费全是老马付的,她几次还他,他说什么都不肯要。这个情谊.时成一直记在心里。
快到市妇幼保健医院了,时成又给胡大江拨电话,可仍然是“无法接通”。她纳闷了,胡大江在搞什么名堂?情况有点反常。
时成的怀疑是对的,此刻的胡大江正和黄蕾漫步在玄武湖的大堤上。
黄蕾告诉胡大江,自己面临的那件事,是平生所没有经历过的.很麻烦.也很窝囊。昨天她将录音带甩给老马后就有点后悔了。
熊副主席第一次占了她的便宜后,她就提高了防范意识,随身携带着那台采访用的微型录音机。凭她的直觉,熊副主席赏到了甜头,必然有下次,而且会得寸进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她必须在这场无聊的、一厢情愿的游戏还处在萌芽之中时,阻止它的生长,更不能让它开花、结果。
黄蕾说:“世上男女之事,是难以说清楚的,女人吃了亏,男人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的例子比比皆是。采用录音取证,是追不得己,对熊副主席这种男人,不能手软,不在铁的事实面前,他不会低下高傲的头。”
胡大江说:“这样做也会带来负面效应,有人会说你黄蕾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另有图谋,设下陷井,引领导上钩。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没有达到,才出此下策。”
黄蕾说:“咱们换位思考,假如你是我,碰到这种事,你怎么处理?”
“这个……”胡大江说不出话来。
黄蕾说:“你不该让老马去向熊副主席说情,太丢份了。再说了,老马也不是当说客的料。你根本不了解老马,他这个人清高得很,对熊副主席这种人,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为难了他。何况这种事我也用不着别人帮什么忙。”
胡大江说:“你出了事,我能不急吗?”
黄蕾说:“非常感谢,你心里还有我。”
胡大江说:“我心里丢不下你,可是我也没帮上忙。”
黄蕾说:“算了,我不愿再想这件事了,也不后悔了.顺其自然吧。”
胡大江问:“下一步怎么办?”
黄蕾说:“走一步看一步。”
走到湖堤的尽头,俩人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胡大江看看黄蕾,她凝视着湖面,目光深遂,略显几分忧愁。神情也很严肃.不见两个“小酒窝”的踪影。此刻,老马说的话又在黄蕾耳边响起:“老胡,与黄蕾的关系,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吧。说不定这个看似甜蜜慷慨的女人正在对你使用‘美人计’呢。她现在高风亮节,时机一旦成熟,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弄得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黄蕾几次欲往胡大江身上靠,胡大江都让开了,始终与黄蕾的身子保持着一个间隙。
黄蕾有所觉察.问道:“你怎么躲躲闪闪的?”
胡大江说:“没有哇。”
黄蕾用手拍了拍椅子:“离那么远干什么?来呀,往我身边坐坐。”
胡大江不好拒绝,屁股朝着黄蕾的身子挪了一下。黄蕾也朝着胡大江的身子挪了一下,两个身子终于靠在了一起。黄蕾将下巴搁在胡大江的肩头上,用一只于轻轻梳理着胡大江被风吹乱了的头发。胡大江抓住了黄蕾的另一只手,手心手背地摸来摸去。
湖岸边,垂柳依依;湖面上,碧波荡漾。近处,有几对鸳鸯在戏水、在追逐。远处,有对对情侣划着的游船在飘动,时而传来欢声笑语。
迷人的风景使黄蕾陶醉,突然,她将脸紧紧贴在胡大江的胸脯上。胡大江的身子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有一股力量想推开黄蕾,这股力量来自老马的忠告。黄蕾听到了胡大江心脏的跳动声,她发觉这种跳动很平和,没有他们第一次拥抱时那种剧烈、颤抖。女人的心是细的.黄蕾窥探到了胡大江心理发生的微妙变化。
黄蕾问:“你们彻底和好了吗?”
胡大江点点头。
黄蕾又问:“她不再拒绝你了?”
胡大江仍然点点头。
黄蕾的脸离开了胡大江的胸脯,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散乱的秀发.说道:“很好.这下子我放心了。”
胡大江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应该明白。”黄蕾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公司了。
我知道你很忙,时间也宝贵。“
胡大江说:“我总想为你做点什么。”
黄蕾说:“不,我什么也不要你做。”
胡大江说:“你总是拒绝我的帮助。我知道有好几件事我能为你做。比如房子,你现在是租借的,每月要付房租八九百.这要花掉你工资的一半。我帮你买一套……”
“别说了!”黄蕾生气地,“我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胡大江说:“不是施舍,是帮你。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你扶我一下,我帮你一把吗?何况我们……”
“何况我们什么?说呀。”黄蕾忽然笑了,露出了两个美丽的“小酒窝”,“好,你不说我说。何况我们是有‘一夜情’的情人是不是?胡大江,我很悲哀,你根本不懂我的心。你小瞧我了.我的为人之道是:该付出的,只要看准了,毫不犹豫地付出,从未想过回报:不该付出的,天王老子休想拨掉我身上一根毫毛。”
分别时,黄蕾深深地吻了胡大江。也许是受了老马“忠告”的影响而生的内疚,或者是黄蕾最后说的几句震聋发馈的话.胡大江紧紧抱着黄蕾不愿松开,双眼也湿润了,不是强忍住.差点掉下了泪水。
“怎么啦,生死离别似的?”黄蕾取出纸巾.擦了擦胡大江湿润的睛眼,劝说道,“你回到她的身边是对的。因为你们相互的审美.疲劳己经过去,但愿你们回到热恋时的审美状态。”
胡大江说:“可对你我怎么交待?”
“毋须做什么交代。”黄蕾坦然地一笑,“植物开花,不一定都得结果。只要花儿开得美丽就行。”
黄蕾走了,脚步仍然那么轻盈。她一头乌黑雪亮的披肩长发在风中飘拂,飘拂得胡大江的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