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审美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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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阵亲密的调侃,并未使胡大江紧绷绷的神经松驰下来。

一看表,时间快到了,他必须赶紧去金陵饭店,上旋宫,见老马。

其实.胡大江的担心是多余的。

昨天中午,黄蕾盛怒之下,熊副主席挨了一巴掌,完全是在她的运筹帷握之中。她先用眼泪吸引熊副主席离开真皮椅,来到自己的身边,为她擦拭泪水。熊副主席捧起她的脸蛋时,她不动声色,来个“诱敌深入”,然后奋起反击。这一巴掌打得她畅快淋漓,憋在胸中的怨气喷薄而出,打了大胜仗似的兴奋不已。下午她一上班就在作协“一把手”的办公室里,把熊副主席告了一状。然后,独自一人去了酒吧,花一百元钱买了一小杯“人头马”,为自己初战告捷干杯。今天上午又没上班,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睡大觉。她哪里知道.熊副主席在组织力量准备向她反击,重型武器就是将她辞退。

黄蕾一觉醒来.己是上午10点。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秋日的骄阳暖烘烘的,照得房间里热乎乎的。黄蕾一阵燥热,掀开了身上薄薄的蚕丝被,露出了白白的一丝不挂的胴体。多年来,她养成了“裸睡”的习惯.即是数九寒冬也是如此。她认为这是科学的睡眠,既利于皮肤夜间呼吸,也有刺激,她可以任意地随时随地的抚摸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身体属于自己,爱怎么摸,就怎么摸,只要舒服就行。

对那些睡觉时用内衣把自己的躯体包裹得紧紧的女人.她嗤之以鼻,称她们不懂生活不会睡觉。是大傻瓜。

此刻,黄蕾又开始了对自己胴体的抚摸。从腮部到脖子,在胸前两座小山峰上停留了片刻.再到大腹部、小腹部,终点站是大腿根部的三角地带。渐渐地.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叫声,就像妈妈和第二个男人夜间发生的那种声音。爸爸和妈妈离婚,她开始恨爸爸,后来妈妈有了第二个男人,她又恨妈妈,妈妈一点也熬不住.爸爸才走了二个多月,就把那个满身散发着铜臭味的老板带回了家。

当黄蕾跨进大学的校门时,也是她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发育成熟之时,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瓜果,她时刻担心被男人摘走.又担心哪天吹来一阵狂风,将熟透了的瓜果从枝蔓上刮下来。她克制着、忍耐着,可体内总有一股热流在涌动着,她知道,那是爱的欲望,性的热流。这种欲望的热流,常常搅得她心绪不宁。由此,她想到了妈妈,她和爸爸离婚时还很年轻,才三十五岁呀,因此,她理解了妈妈,也懂得了让人抑制本能和正常的欲望,那是痛苦的,残酷的,也是非人道的。

抚摸的节奏在加快,黄蕾飘飘忽忽。眼前出现了幻觉.一个男人的身影朝她走来。那是她大学里的初恋情人,也是大学毕业后与他同居了几年的“准丈夫”,他留给她的唯一是床上的狂热。开始.她觉得他的狂热,代表着男人的刚毅和强劲。“粘乎粘乎”的男人.黄蕾生来就不喜欢,这种男人,几拳也打不出一个“闷屁”,她称这种男人为“小男人”。

黄蕾的“准丈夫”长得很帅,有才能,也很爱她,毛病是小气。

与黄蕾同居的几年,大钱抓得紧,小钱不放过,连每月的电费水费电话费煤气费,笔笔记账,与黄蕾“二一添作五”,毫不含糊。他的这种毛病。黄蕾受不了,大大的影响了黄蕾对他的审美,三年没到,黄蕾的审美彻底的疲劳,那天晚上,她正式提出分手。“准丈夫”问她是何原因.她说.审美疲劳。准丈夫自信地说,笑话,你不是说我长得像电影名星吗?怎么突然变得丑陋了?她反问,没觉察到你不美的地方?“准丈夫”说,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她没有理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与“准丈夫”分手,黄蕾悟出了一个人生哲理,对一个人的审美.“德”、“性”、“貌”密不可分,这是一个综合的考核指标。首先是一个人的德.一个人的道德品行,是保持他的美的活力,这种活力就是人格的魅力。其次就是他的性能力,是人的体魄的魅力,是激发爱的灵感的动力.是人的爱情“常爱常新”的常青树,一次拥抱,一个热吻.一番云雨,冰释了有情人的多少前嫌!“夫妻没有隔夜仇”,说的就是通过“床上运动”消除隔陔,化解矛盾的道理。呵,“性”太重要太伟大了。黄蕾还认为,对人的“貌”,可求,但不可苛求。她过去的“准大丈夫”长得很帅,她曾引以为自豪,可最后的分手.问题出在他的“德上”。因此德不美的“帅哥”和“花瓶”,往往浮燥,不负责任,在漫长的爱情生活中,他们只能昙花一现。

那段同居生活,对黄蕾的日后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不少男人对她想人非非.以为她是个对性很随意的女人,熊副主席就是其中的一个。那些想人非非的男人们,根本不了解黄蕾的审美观,她不是一个跟着感觉走的女人。与胡大江的情缘,是偶然中的必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胡大江的事业有多辉煌,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胡大江是个非常有思想有独到见解的男人,他们对性的审美理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包括一个体魄强健的男人正当的性权利被剥夺后的痛苦.胡大江腰缠万贯.身边不缺女人,但他不轻易看中女人,更不是“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的轻浮的男人。这就是当今男人中特别是有钱的男人中少有的人格魅力。面对胡大江这样的男人,她能袖手旁观吗?抚摸了一阵,联想了一阵,黄蕾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产生了拥抱亲吻男人的强烈欲望.这个男人首先是胡大江。本来,老马也是一个预备人选。尽管老马平时对她印象不太好,但她对他有兴趣,认为他是个才子,也是个君子。一个名作家被老婆抛弃,这里面肯定有许多值得挖掘的故事。听说老马的那个功能不正常,她不太相信,人的创作灵感,不少来之于床上。老马的新作一个一个地出炉,他哪来的这么多灵感?可是.这次她和熊副主席发生冲,老马有“告黑状!‘之嫌疑,所以暂不考虑。

长时间的按摩和抚摸,黄蕾的身上出了汗,下身也潮湿的很。

不能再继续了,否则受不了。她光着身子走进洗手间,打开淋喷头.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再吃点东西,然后去找老马,探探他的口气。老马是否告她的黑状,一定要搞搞清爽,她的原则是:不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

金陵酒店的旋宫餐厅,是全市政界商界文人雅士的好去处。豪华的圆形大厅,以每小时旋转一周的速度在运行。旋宫内金壁辉煌,灯火通明,中餐、西餐、酒吧浑然一体,还不到中午ll点,不少中外宾客就向这里聚集,几乎座无虚席。

老马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接到胡大江的电话还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旋宫。这里是时成工作过的地方,不少人认识胡大江,自然找座位不成问题。两人选择了一张靠落地窗的餐桌,相对而坐。

老马急切地问:“紧急召见,到底是什么急事?”

胡大江问:“你和你们作协熊副主席的关系如何?”

老马问:“怎么问这个?”

胡大江说:“不要问为什么。你们的关系好就说好.不好也照直说。”

老马说:“关系一般般。”

胡大江又问:“那和你们的‘一把手’呢?”

老马说:“一年讲不到十句话。”

胡大江连说:“完了完了,你原来是个孤家寡人。”

老马说:“我谁的马屁也不拍,一枝秃笔度春秋。”

胡大江沮丧地说:“让你白跑一趟,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老马问:“你是不是把人急死?到底是什么事?”

胡大江吞吞吐吐地说:“是……是你们作协黄蕾的事。”

老马问:“黄蕾与你有什么关系?”

胡大讲说:“你马文儒不要‘肥猪鼻孔插大葱——装大象’,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老马问:“你们俩好上了?”

胡大江说:“是的。我坦白交待,有过‘一夜情’。”

老马将信将疑地说:“谁信啊。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别想‘刹住车’.真的就一夜?”

胡大江说:“不多不少就一夜。”

老马问:“时成知道吗?”

胡大江说:“她不知道.能离家出走一个多月吗?”

老马恍然大悟:“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胡大江问:“这件事时成没告诉过你?”

老马说:“她守口如瓶。滴水不漏。”

胡大江注意到,老马的目光是真诚的,没有理由不相悟他。时成跟他闹翻了,也不去抖落家丑,还顾及他的面子,如果时成在身边.他会感动得立即亲她几口。他想到,女人的修养是女人内在美的支柱,缺少这根支柱的女人,外表再美也是令男人望而生畏的“母夜叉”,她一旦和你翻脸,会毫不犹豫地将你的缺点无限夸大,将你的秘密全部暴光,恨不得将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你永世得不到翻身。

老马问:“你和黄蕾的事,时成原谅了?”

胡大江说:“通过谈判,己经和平解决了。”

老马感慨地:“不容易啊,时成是个宽洪大量的女人。老胡,这辈子你该知足了。我嘛,这辈子什么也不缺,缺的就是一个宽洪大量的女人。”

胡大江心想,你缺个宽洪大量的女人是你命不好,不能在我的老婆身上打主意呀。当然这是不能对老马说的,否则多尴尬?胡大江说:“嘿!别扯得太远了,我问你黄蕾的事怎么办?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侮。”

老马说:“我说了你别来气,黄蕾不是个好货色,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见识,也不是什么坏事。”

胡大讲说:“你知不知道,那个熊副主席要夺她的饭碗!”

老马说:“这不正中你的下怀?让她到你的身边当秘书,不就确了保护伞了吗?”

胡大江说:“开什么玩笑?我问你帮不帮她?”

老马说:“你让我怎么帮?”

胡大江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往茶桌上一放,又往老马面前一推说:“这是十万元,你找谁我不管,只要保住黄蕾在作协的工作。

老马生气了,将装钱的纸袋,狠狠地往胡大江面前一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俗?钱能通天?以为我是你生意场上的客户?少来这‘一套。就凭黄蕾这种人,不值得我马文儒费唇舌求别人。”

胡大江说:“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恨她?她伤害你什么了?”

老马说:“她在你眼里是西施,在我眼里是狗屎,看她不顺眼。”

胡大江说:“别吃不着葡萄,总以为葡萄是酸的。”

老马气得两眼一瞪,起身说道:“你.你胡大江在污辱我的人格。告辞。”

胡大江说:“别急,再听我说一句,你不帮我,我也有办法,找几个人,将那个熊副主席摆摆平,让他付出代价!”

老马问:“你不考虑后果?”

胡大江说:“我豁出去了。”

老马问:“值吗?”

胡大江说:“为了回报‘一夜情’,值!”

老马走了。他走到茶座门外时,又停住了脚步。接着,胡大江也从茶座里走出来,他没有停步.悻悻地向马路边停放着的“别克君威”走去。

当胡大江坐进车内,正准备点火发动时,老马拉开车门,钻进车内说:“你发誓,我为你去帮黄蕾,从此后不许你再伤害时成。”

胡大江拉住老马的手,激动地说:“我发誓!”

第二天上午,还没到上班时间,老马就来到了省作协办公室,他首先要找的是熊副主席,怕来迟了找不到他。他了解熊副主席这个人.每天坚持打考勤,打了考勤就不见人影,不是开会,就是外出采访,或者是参加研讨会、新作出版新闻座谈会什么的。作协的“一把手.,-陕到退休年龄,出头露面的事不感兴趣,身子也懒得动,所以.就将场面上的事,让给熊副主席去做,美其名日给他”压担子“,实质是自己给自己减压减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出乎老马的预料.熊副主席己准时到班,正襟危坐地在看文件。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老马敲了一下门,熊副主席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请进”.见是老马,立即起身离座,笑嗬嗬地说:“马老马老,稀客稀客!”

老马也回敬了一个笑脸说:“岂敢岂敢,称我老马就行。”

熊副主席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摸出一筒未开封的茶叶,在老马眼前晃了晃说:“看,你喜欢喝的‘高山乌龙’。”

老马说:“别开别开,白开水就行了。”

“哪能呢?这茶叶就是为你准备的。”熊副主席拉易拉罐似的将茶叶拆了封,抓了一撮茶叶放进杯子,话中有话地说,“在省作协,谁不知你马文儒的外号叫做‘马乌龙’?这罐子茶叶.你再不来.我正愁着派不上用场呢。平时你往‘一号’房间里跑,经过我的门口,眼皮都舍不得抬一下。这叫做长江大轮船,小码头不停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