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审美疲劳

22

胡大江接电话时,刚刚与时成走进别墅大门。

时成问:“谁的电话,这么亲热?”

胡大江说:“马文儒。你认识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特别注意时成的面部表情。

时成回答干脆:“认识,《梦断扬子江》就是他写的。”

胡大江问:“你们见过?”

时成反问:“见过又怎么样?”胡大江说:“没有别的意思,我是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时成神秘一笑:“保密。”

胡大江说:“你气我?”

时成说:“放心,会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还要看你的表现。”

胡大江说:“我今天的表现还不好吗?”

时成说:“才一天嘛。来,帮我收拾房间。你看,我离家才几天,就成了这个样子,跟国民党逃跑似的,到处乱七八糟。”

时成穿上工作服,又是拖地板又是抹桌子。擦擦洗洗,忙乎了二个多钟头,使别墅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面貌焕然一新。胡大江感慨万分地说:“没有女人不成家,家里哪能缺女人?”

时成说:“你才明白呀。”

胡大江说:“过去是半明半白,现在算是明明白白。”

时成说:“要巩固这个理念。防止反弹。”

胡大江做了个鬼脸,行了个清宫礼:“喳——”

家庭和夫妻的气氛急剧升温,当时成收拾好卧室、铺好被子、拉上窗帘、调好柔和的灯光时,和谐的气氛升温到了极点。

卧室里,时成疲惫地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报纸。柔和、温馨的灯光,勾勒出她全身优美的曲线。乌亮的短发.白里泛红的面颊。两只眼窝水汪汪的,长长的睫毛,似长在水边的小草,跳跃着青春的活力。胡大江伫立在门口,凝视着时成。那神情,仿佛在观赏一幅水彩画和一件工艺品。

时成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胡大江问:“知道我在想什么?”

时成说:“不知道。”

胡大江感慨地说:“新婚的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站着.久久地看着你。你也像今天这样在床边坐着问我。可是昨天和今天.跨越了整整五年哪。”

时成问:“昨天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胡大江说:“这室内的光,还是那么柔和、温馨,你还是那么年轻,脸上没有皱纹,连眼角的鱼尾纹也看不见。”

时成说:“可是我的心憔悴了,衰老了,还有创伤。”

胡大江说:“我要医治你的创伤,让它尽快地愈合。”

时成问:“可能吗?”

胡大江说:“完全可能,如果你给我机会的话。”

时成慢慢站起,向胡大江投来深情的目光:“你的机会不是来J吗?”

胡大江猛地上前,张开双臂,紧紧地将时成抱在怀里说:“亲爱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时成仰面,陶醉地闭上双目,翘起红红薄薄的双唇,等待胡大江的亲吻。

胡大江十分内疚地:“我早想告诉你,那个女人叫黄蕾.是……”

时成伸出手,挡住胡大江的嘴巴,说:“不要提她!”

胡大江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在时成的额头、面颊、嘴唇上一阵狂吻。

夫妇离别相逢,冰释前嫌,犹如久旱的大地,突然间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过,几声炸雷隆隆,暴风雨的前奏,惊天动地,令人心悸而颠狂。俩人相拥着,喝醉了似地倒在床上,时成在胡大江的怀里成了一个布娃娃,轻飘飘的、软绵绵的。她平躺着,四肢舒展,发出轻微的呻吟,半睁半闭的目光,蕴含着渴望,等待着暴雨泼酒她的全身。

胡大江脱掉她的鞋袜,解开她的上衣。她配合默契地抬起双臂,好让胡大江将羊绒内衣从她的身上剥离。裸露的上身呈现在胡大江的眼前,白晰的皮肤,看不到一个色斑。胸前的两座小山峰.骄傲地矗立着。身段的每根线条,清晰可见,犹如一尊睡美人雕像。

胡大江抚摸着这尊“雕像”,两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来回滑动,仿佛在抚平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上的皱折,似乎任何一个粗鲁的动作,都会使这尊“雕像”碰破。随着胡大江的抚摸,时成纤细的腰枝,在微微的扭动,她的呼吸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促,胸部的起伏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她拉过胡大江的手,放在胸部的山峰上来回揉着.胡大江如同搓着雪白的面团。顿时,一股暖流在周身流淌,他惬意得直哼哼。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另一只手解开了时成的裤扣,拉开拉链.富有弹性的牛仔裤,慢慢地往下移动,露出了她丰腴的臀部.雪白的小腹。一片黑黝黝的绒毛似茂盛的草丛,就像白色海洋中的三角形小岛,诱惑大海中的畅游者去登陆,去攀登。

终于.胡大江开始了“登陆”。他关掉了床头调光灯,两只手指在黑色的草丛中梳理着,反复耕耘着早己湿漉漉的土地。忽然,时成撑起两条修长的分开的腿,敞开了进入小岛的大门。胡大江鱼跃而上.身子从时成撑起分开的两腿中间穿越,在小岛上匍匐前进。

暴风雨终于来了。当胡大江的身躯强劲有力地压向小岛时,时成大叫一声.猛地推开胡大江,跃身坐起。

登陆失败了,飘飘欲仙的胡大江,有突然坠人悬崖之感,惊愕不已。他问:“你怎么啦?”

时成说:“不行。疼。”

胡大江急切地说:“你好长时间不经暴风雨洗礼了,可能是不适应。再来一次吧,我保证慢慢的,轻轻的。”

时成无法拒绝点点头,重新躺下。胡大江让她侧过身去,在她丰腴的两臀之间,开辟了一个新的通道。两个侧着紧贴着的身躯.张驰有序地运动起来。阵阵疼痛,从时成的下部传遍了全身,她咬着牙坚持着,直到胡大江全身畅快地抽搐,精疲力竭,慢慢地松开了她,进入了梦乡,发出了阵阵鼾声。

时成的疼痛在继续,那感觉就像阵阵针刺,像在流血。室内黑呼呼的.她强忍着疼痛.穿衣下床,摸着黑,来到洗手问,打开灯一看.下身没流一滴血。她奇怪了,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比如可怕的子宫癌.听人说子宫癌初期只是疼,不流血。想到这,不由紧张起来,一阵绝望涌上了心头。

床上,胡大江睡得很沉,很香。男人就是这样,在女人身上心满意足后,刚才的温存和爱抚就无影无踪。只顾自己的沉睡.将意犹未尽的女人冷落在一旁。为此她很反感,曾多次向胡大江提出批评。胡大江虚心接受,就是不改。时间长了,她原谅了他.可是心里却添了几分冷漠。世上万物,从量变到质变,这种冷漠日积月累,变成了麻木,再后来就是老马所说的“审美疲劳”。

时成披着睡衣,无力地坐在床头,仔细打量着打着呼噜的胡大江。他的“呼噜”按照节奏在周而复始,伴有高中低音,带有韵味:他肥嘟嘟的身子弯曲着,像只大虾米,盖着被子,仿佛在床上堆着一座小土丘;他的头发掉了不少,也花白了不少,可能好几天没染发了,发梢和发根黑白分明。他头的前面有一缕长发,本来是用来覆盖后顶的,现在挂在前额,像女人们凌乱的留海,给人披头散发的感觉。这就是和她同床共枕了十年的丈夫?是白天一身名牌、在豪华的办公大楼里激扬业务、指点市场、拥有数亿资产的胡大江?不可思议!时成轻轻地撩起胡大江散落在额头的一缕长发,他翻了个身,掀开了被子,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时成刚想给他盖好被子.他却哼哼唧唧地说起了梦话,隐隐约约地发出“蕾——蕾——”的语音。顿时,时成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浑身颤抖起来。刚才.她忍着疼痛让他满足,想不到他心里想着的竟是黄蕾。可以证明,他做爱时,将她假想成了黄蕾,难怪他刚才那么尽兴.那么投入和满足,这简直是对她奠大的侮辱!忽然,胡大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了蓝光,这是有电话打进或来了信息的提示。时成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息:“我没看错,那女人就是你太太。”

什么意思?深更半夜的,谁打来这信息?难道有人一直在盯她的梢?抓住了她的什么把柄?一连串的问号,在时成脑海里盘旋着,她马上想到的是和马文儒的关系,想到了和老马在“不见不散”茶社里喝茶时的情景。那天她看到了黄蕾,不等于黄蕾没发现她。对,肯定是这样,她肯定在寻机报复我。报复是情敌莫大的乐趣啊。由此.她又想到了与老马的关系怎么解释,黄蕾己准备了一盆脏水,正要往她身上泼。

怎么办?必须尽快和黄蕾见面,准备摊牌。她毫不迟疑地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用胡大江的手机,拨通了刚刚打来信息的手机号码。

果然不出所料,手机里传来了黄蕾的声音“胡总吗——”

时成回答:“我是胡总的太太,是你没看错的那个女人。”

黄蕾沉默了。

时成说:“请不要挂电话,只想和你见面谈谈。约个时间好吗?”

黄蕾说:“没有意见。”

时成说:“明天上午九点,还在那个‘不见不散’。”

时成关掉手机,回头一看,胡大江披着睡衣,站在她的背后。

胡大江问:“深更半夜地,给谁打电话?”

时成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胡大江说:“睡吧,快下半夜了。”说着,伸出一只胳膊,去搂抱时成的腰。时成触电似地一闪,大喊一声:“别碰我!”

第二天一早,时成又离开了家,胡大江没有阻拦她。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时成就来到了“不见不散”茶社。黄蕾比她来得更早,在僻静处的一张台子旁坐着,一边看报一边等着。时成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又不声不响地坐下。

时成今天的穿着很特别,穿着蔚蓝色的“唐装”,显得古朴清雅,简洁大方,一身正气。黄蕾身穿墨绿色夹克,肩上还戴着像军人肩章的小玩艺,胸前大口袋小口袋的,时尚、神气,也很复杂。如果再戴上绿色船形帽,不用化妆,就可以扮演国民党的军统特务。

两个女人没有尴尬,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犹如x光在透视,近距离地扫描,在揣摩对方的心思,恨不得看清对方的五脏六肺。

黄蕾将一杯咖啡往时成面前轻轻地一推,说道:“这是这是正宗的古巴咖啡,是‘现磨现泡’,不知你爱不爱喝?”

“谢谢”,时成将杯子往回推了一下,转头对服务生说。“请来一壶‘玉山乌龙’。”上一次老马请她喝茶,向她推荐了“玉山乌龙”。觉得口味不错,所以现在触景生情,脱口而出。想想又有点后悔,女人是少有喝“乌龙”、“铁观音”的。老马与黄蕾是同事.应该知道他喝茶抽烟的嗜好,老马喜欢喝什么,我也喜欢喝什么。这不是很容易把自己和老马的关系暴露在黄蕾的面前吗?时成的心思被黄蕾猜中了,她不适时机地说:“怎么喝‘乌龙’?那是男人的口味,你呀,一定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其实这种茶不好喝,味道苦涩。”

黄蕾将“男人”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还说她受了男人的影响,哪个男人?不是马文儒,又是谁?时成心里明白,黄蕾一定知道她和老马一同喝茶的事了。她向她发出信息:你如果揪住我和胡大江的事不放,那我把你和马文儒的事也来个大爆光。

时成弦外有音的说:“人的口味能一样吗?你认为是甜的,我感觉却是苦的。”

黄蕾微笑了一下,故意露出了两只漂亮的小酒窝,旁敲侧击的说:“是啊.我们作协有一位老作家马文儒,也像你一样,对‘玉山乌龙’情有独钟,他曾多次向我推荐,我可没上他的圈套,仍旧喝古巴咖啡。哎,想见见老马吗?就是‘梦断’的作者,挺有名气的。”

打鼓听声.敲锣听音。时成品味出了黄蕾话语中隐藏着的“杀机”,仿佛在对她说,一本正经的干什么?你与老马是个什么关系?不要驼鸟似的.将脑袋埋进沙漠里,顾头不顾尾。时成想反击,一时又找不着合式的话题。于是她就沉默,在沉默中寻找反击的时机,黄蕾占了上风,信心大振,决定拉开今天两个女人交锋的序幕,黄蕾问:“大姐,咱俩今天见面,胡总知道吗?”

反击的机会来了,时成反唇相讥:“他没有告诉你吗?”

黄蕾:“没有。”

时成说:“你深更半夜还给他发信息,热线畅通啊,他怎么会不告诉你?让你做个准备,统一口径。看你今天的样子,有备而来呀。”

黄蕾说:“请相信我,我们见面的事,胡总真的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发过信息,更谈不上统一口径。”

时成说:“我们见面,我谁也没说,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事。”

黄蕾说:“大姐.你错了,这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事。”

时成说:“按你的意思,马上把胡大江叫来,来个三方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