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黄蕾很纳闷,胡大江刚才的电话很突然.有点出尔反尔.也有点逻辑上的问题。他怎么知道我在“不见不散”茶社看到的那个女人不是他老婆?他为什么不让我见老马?更不让我在老马面前亮出他老婆的照片?这个胡大江,搞的什么名堂?黄蕾是一个毫不含糊的女人,也是一个任何疑点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钻牛角尖的女人,在她的身上,多多少少地存在着“越是艰险越向前”的男子汉的气魄。她不想唯命是从,听人左右.对胡大江同样如此。
黄蕾掏出手机,拨通了马文儒的电话问:“老先生,你到哪啦?”
老马说:“还没出门呢。”
黄蕾说:“快点呀老先生。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没有时间概念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吗?”
老马连说:“就来就来。”
黄蕾说:“别去办公室了,上楼下楼挺麻烦的。就在‘不见不散’茶社吧。放心,我请客。”
黄蕾改变约会地点,是想让老马触景生情。她也好来个借题发挥。乌龙茶喝喝,软绵绵的音乐听听,不愁你老马不露破绽。
十点刚过,老马脚步匆匆地走进了茶社,黄蕾早找好位置泡了茶在等着他。
老马满面堆笑,一脸歉意学着广东腔调说:“不好意思的啦。”
黄蕾说:“看你还是大作家呢,连和女人见面的规矩都不懂。男女约会,哪有女人先到的?”
老马“嘿嘿”一笑:“纠正一下,咱们是约见,不是约会。从汉语词意来讲,‘约会’与‘约见’不同,有特定的含义,专指有情男女的.会面。我说得不错吧黄小姐?”
黄蕾说:“反正是男女见面,女士优先,你记住这一点。否则,下次没有女人愿意和你坐在这里喝茶了。”
老马喝了一口茶,问道:“找我有何贵干?”
黄蕾笑笑说:“也没多大的事,请你喝喝茶,聊聊天。”
老马问:“真的?”
黄蕾说:“真的。”
老马起身说:“对不起,那我就告辞了。”
黄蕾拉住老马:“急什么?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许多男士想和我单独品茶,我还不赏光呢。”
老马问:“我是享受你的特殊待遇了?”
黄蕾说:“那是。”
老马话中有话地说:“你不说真话了吧?据我所知,享受你特殊待遇的至少还有一个人。”
黄蕾警觉地问:“谁呀?”
老马说:“你心里明白。”
黄蕾说:“我糊涂了。”
老马说:“黄蕾.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爽快人,今天怎么遮遮掩掩的了?”
黄蕾说:“没有哇。”
老马说:“好吧。给你提示一下.我说的那个人是个大老板。”
黄蕾心里“格登”了一下,故作镇静地:“我更糊涂了。”
老马说:“胡大江。你能说不认识?”
黄蕾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你指的是他呀,见过一面。”
老马穷追不舍地:“仅仅见过一面?”
黄蕾说:“那还怎么着?”
老马含笑不语地点烟,深吸一口,头往沙发靠背上一仰,吐出一串烟圈,那是让黄蕾不知深浅的架势。
黄蕾急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有话就直说嘛。”
老马笑笑,半真半假地:“现在我才体会到,公安干警审讯犯人是多么的艰难。要想犯人交待问题,只有耐着性子、耗着时光,拼命地‘挤牙膏’。”
黄蕾说:“你说话真损。”
老马说:“打个比喻,不要当真。放心,不挡别人的财路,不堵别人的色路,不揭别人的隐私,不捅别人的刀子,这是我马文儒做人的‘四项基本原则’。”
黄蕾朝着老马点点头,心想,现在是反击的时候了。她说道:“老先生,我为你做人的‘四项基本原则’喝彩,可惜你的原则在我的身上毫无意义。好了,不谈这些,言归正传。”
老马惊讶地:“什么,说到现在还没切人正题?”
“对呀。”黄蕾打开包,从里面取出时成的照片,往老马面前一推.“认识这个女人吗?”她将“女人”二个字说得特重,故意刺激刺激老马。
老马一看照片.心里也“格登”了一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过这神色在瞬间消失了.刮过的一阵风似的,很快无影无踪。他用平静的若无其事的口气问:“这是谁?”
黄蕾说:“你心里明白。”
老马“嘿嘿”一笑:“你把我说糊涂了。”
黄蕾从老马的烟盒里取出一枝烟,点着,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圈。问道:“老先生.要不要给你提示一下?这个女人离家出走一个月了。丈夫找不着她快报警了。”
老马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说:“那就提示吧。”
黄蕾指着照片说:“她叫时成,胡大江的太太。你不会说不认识吧?”
老马问:“你,什么意思?”
黄蕾开心地笑了,露着两个时隐时显的小酒窝,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她学着老马刚才的腔调,半真半假地说:“现在我才体会到,公安干警审讯犯人是多么的艰难。要想犯人交待问题,只有耐着性子、耗着时光.拼命地‘挤牙膏’。”
老马说:“你这丫头真厉害。”
黄蕾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马说:“彼此,彼此。”
黄蕾说:“别打马虎眼,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老马反问:“你呢?”
黄蕾说:“我坦白交待,与胡大江在这里喝过一次茶。”
老马问:“仅仅喝一次茶?”
黄蕾说:“是的。”
老马说:“我也坦白,与时成在这里喝过一次茶。不过我不知道她是胡大江的太太。”
黄蕾问:“她为什么给你送手机?”
老马说:“人家是雷锋精神,拾金不昧,我以茶答谢,有何不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黄蕾说:“但愿你说的是真话。”
老马说:“希望你没说假话。”
黄蕾抿嘴一笑:“说彼此彼此。”
老马哈哈一笑:“彼此彼此……”
老马和黄蕾分手,已快中午12点了。这次谈话,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时成短暂的相识和相交.尽管隐敝.还是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而且发现蛛丝马迹的是他作协的同事。
他对黄蕾的印象本来就差,为“黄段子”的事还发生几次不愉快。他与时成的小插曲真的让她知道了,她势必要做文章.将此事加油添醋地传播开来,闹得满城风雨,日后岂能抬头见人?他想到胡大江,他是黄蕾传播这个绯闻的第一对象。真的那样。在胡大江面前怎么解释?能说我与你老婆认识纯属偶然.她发了心脏病.我出于“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将她送进了医院。那你马文儒怎么进的她的门?在病房里守护了几夜、倒茶端水、端屎端尿叉怎么解释?你马文儒这几夜是怎么睡的?能说你没有邪念、将自己的脑袋只是搁在我老婆的肚皮上,循规蹈矩地睡了一夜?最严重的是时成“离家出走,寻找自我”。什么寻找自我?分明是你马文儒图谋不轨。
幕后策划,知情不报,勾引有夫之妇!你算什么作家?算什么朋友?狗屁!用什么证明你是清白的?性功能衰退?我操.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再说。
马文儒明白,没遇上时成,还能挺直腰杆,与胡大江同去医院,检查他的那个功能。可现在不行了,在医院病房里,时成的抚摸,将他瘫痪的那个功能激活了。该死,为什么激活了呢?马文儒啊马文儒,这下子你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太阳渐渐西斜,火烧似的,映红了天边的云彩,城市的高楼、车辆、人群。沐浴着秋天金色的阳光。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枝叶茂盛.绿叶中,点缀着几片黄叶,仿佛是成熟了的果子,挂在枝头。阵阵秋风送爽,好不惬意!秋天是美好的,可老马的心情是极其沉重的。沉重得让他抬不起头.抬不起脚,让他夹着尾巴做人。前面就到中华门了,古老的城墙.庄严肃穆。他停下脚步,买了一张门票,迈着沉重的脚步,登上了城楼。城楼上有露天茶社,他找了个座,要了一杯“雨花茶”,自斟自饮起来。
老马坐在城头向下眺望,看到了一条老街,摆满了地摊。他想到了算命先生孙妙斋,他摇头晃脑,信誓旦旦,身边还有一台破电脑。他说他今年三月之内,躲不过“桃花运”,可刚过了一个多月,“桃花运”就从天而降,让他措手不及。这个孙妙斋,还真他妈的有两下子!他还在摆地摊吗?找他去,问问下一步该怎么走?孙妙斋果然还在那条老街上。不过,算命的地摊改成了卖青菜。见了老马,他还记得,几声寒喧,便发起了牢骚。
孙妙斋说:“算命的摊子,几次遭到了‘城管队’的沉重打击,破电脑也给没收了,不给一分钱补偿。为了生计,他只好改邪归正,贩卖南京大萝卜,江宁小白菜。”
老马问:“还过得下去吗?”
孙妙斋说:“凑合着过吧。”
老马掏出二百元大钞,往地摊上一扔说:“给。”
孙妙斋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说道:“我赢了是不是?”
老马说:“是的,你算得真准。我还想算一算。”孙妙斋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我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岂能重操旧业?老马劝说道,就算最后一次吧。孙妙斋还是摆摆手说,不可不可。那架势,毫无商量的余地。老马无奈,说声告辞,悻悻地走了。没走多远.一个男孩追上来,将一个折叠的小纸条塞到老马的手中.说是孙爷爷让我给的。老马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画着两只手。一只纤细.那是女人的;另一只手粗大,那是男人的。在两只手的下方还写了两个字“把握。”老马看了几眼,不解其意,转身往回走,想问个究竟.可孙妙斋不见了人影。
老马将纸条叠好,揣在口袋里,打了一辆出租往回走。一路上.他揣摩的是纸条上的那两手和两个字。孙妙斋,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那两只手,一只是我的,另一只是时成的吗?如果是.让我去握住她的手,不要错过人生机遇?再一想,不对呀,“把握”既是动词.又是名词。它的另一层意思,问我对时成有没有把握?如果没有.只能好好把握住自己,不要乱来,更不能胡来,免得身败名裂.晚节不保。
老马接下来想的是时成,这确实是个正派的女人.让人心动的女人。我老马没有和她做那事,对胡大江对她没有什么歉意.更没有什么对不住他们夫妇的地方。如果胡大江揪住这事不放.我就搬出那公寓楼,大不了不做朋友。想好了应急预案,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决定主动出击,找胡大江好好谈谈,相信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说干就干,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胡大江的电话。
老马问:“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出来坐坐。”
胡大江说:“客气什么?你不是很忙吗?”
老马说:“肚里有话,想跟你聊聊。”
胡大江为难地说:“不行啊,今晚我约了人。”,老马说:“你就不怕有话憋在肚子里,将我憋死啊?”
胡大江说:“明天吧,行不行?”
老马说:“行啊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