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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江的书稿中,有一段某权威部门关于中国夫妻生活质量调查的数字:
中国的夫妻生活,质量恶劣的占27%,质量一般的占70%,高质量的仅占3%。所谓质量低劣,则夫妻的情感己濒临破灭;而质量一般,即夫妻生活的将就和凑合,其中一定包括性生活的将就和凑合。很难想像,没有和谐的、正常的性生活的夫妻还能走多远……
“性是个什么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从高中到大学,黄蕾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随着思考的步步深入,越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大,也很沉重!
国庆节前两天快要下班时,胡大江终于等来了黄蕾打来的电话。接电话时,胡大江心跳得厉害,可语气却很平静。
黄蕾问:“你这几天还好吗?”
胡大江说:“还好,挺忙的。”
黄蕾说:“你的大作我粗看了一遍,细看了一遍”。
胡大江轻描淡写地“噢”了一声,满不在乎。
黄蕾问:“想听听我的读后感吗?”
胡大江说:“这几天正忙着,再说吧。”
黄蕾说:“不,我们马上谈。”
胡大江问:“有何评价?”
黄蕾说:“留个悬念,见了面再抖‘包袱’。”
为解开“包袱”,揭开悬念,胡大江与黄蕾的第三次约会,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三次见面的地点很特别,选在玄武湖的游船上,这是黄蕾的主意。
黄蕾说:“秋高气爽,湖光山色,很有谈论作品的情调。”
胡大江一拍即合:“行,到底是文人,说话办事讲究个意境。不像我们从商的,说话办事尽往酒店、桑拿房里钻。”
晚上,月照中天,月色如玉,湖面上仿佛洒满着大块小块的碎银子。远处,城市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又给湖面上涂上了一层五彩斑澜。城市淡淡的杂音,在湖面上飘荡着。游船静静地停泊在湖畔码头上,黄蕾伫立在船头,让阵阵秋风,凉爽她开始燥热的身子。胡大江还没到,她的身躯跟冬天里的汽车发动机似地,开始预热了。
游船是仿古式的,像明清时代秦淮河上的画舫。船舱里,雕梁画栋,方格门窗,红木桌椅,古琴古筝,文房四宝,应有尽有,充满着浓郁的书香气息。
胡大江说:“你这么前卫的人,也怀旧了?”
黄蕾说:“你的《男人是什么东西》,不是沉浸在怀旧情感的海洋里吗?”
胡大江说:“那是对过去男人‘三妻四妾’婚姻的讥讽和批判。”
黄蕾说:“不,字里行间流露出你对‘三妻四妾’的羡慕和向往。”
胡大江说:“请不要曲解我的作品。”
“曲解?!”黄蕾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很巧妙地将你创作的意图包藏在作品中间,就像玉米苞子,要一层一层地剥掉苞皮,才能见玉米棒子。你羞羞答答,不敢开门见山,坦率地亮出你的观点。”
胡大江问:“你在批评我?”
黄蕾说“是表扬你的前奏曲。”
胡大江说:“不明白你的意思。”
黄蕾起身,走到古琴旁,拨弄了一下琴弦,古琴发出了流水般的声响。
胡大江问:“你在用琴声表扬我吗?”
黄蕾甜蜜地笑了笑说:“是的。”
胡大江问:“琴声在说什么?”
黄蕾说:“它在说,胡大江书稿中所表现的主题是千古永恒的。为了解决古今男人们审美的疲劳,它曾经作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它历经沧桑,在那些名媛、佳丽的手下,奏出多少美妙动听的乐曲?令多少男人神魂颠倒?又使多少公子王孙解除了‘审美疲劳’?”
胡大江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的这部作品蕴藏了一个千古不变的主题,那就是古今中外的男人们,为什么总是一代又一代地、前赴后继地、义无反顾,演绎着‘审美疲劳’的故事?”
黄蕾拍手道:“好,你终于发现了你的书稿中的闪光点。你提出了一个几千年来人们想说不愿说、想回答又不好回答、道德法律想解决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你敢于向这个问题挑战,不管成败与否,都证明了你的勇气和深刻的内涵。胡总,从今天开始,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黄蕾的一席话,说得胡大江春风得意,心旌摇荡,可嘴上却在说:“你是研究文学理论的,再孬的东西,经你们的理论包装,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黄蕾慢慢转过身来,久久地看着胡大江,目光似今晚的明月,晶莹剔透;又似一泓湖水,闪发着奇异的光亮。
胡大江诧意地问:“我说得不妥吗黄蕾?”
黄蕾喃喃地说:“叫我蕾蕾……”顿时,胡大江局促起来,热血开始沸腾,语无伦次地说:“你……”
黄蕾仍在古琴旁伫立着,头微微仰着,陶醉地闭上眼睛,急促地喘着粗气说:“过来,抱我,吻我……”
胡大江起身,可就是迈不开双脚。
黄蕾催着:“快,快过来呀……”
胡大江刚想迈开双脚,耳边仿佛响起了时成在大喝一声:“你敢!如果过去,从此就没有我了!”此刻,有一道无形的高压线横在胡大江的面前,时成和黄蕾的身影,在胡大江的眼前迅速地交替着。
时成虽说贤慧漂亮,但常有一副病态,特别是在床上的冷漠和被动,似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瓷娃娃,稍不小心,就能碰碎。使他常常索然无味。特别是她生气的时候,目光使人畏惧,还有她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乱花钱的坏习惯……他心理的天平开始倾斜,审美已产生疲劳。然而身边的黄蕾,充满着激情和青春的活力,似一块敞开胸怀的肥沃湿润的土地,等待着他的耕耘。尤其是她柔情似水的目光,白里透红的面颊,高耸起伏的胸脯,动人魂魄,还有那微微张开的红唇。
终于,胡大江挪动了双脚,慢慢向黄蕾靠近,快到黄蕾身旁时,突然伸开双臂,运动员终点加速似地,猛地上前,将黄蕾紧紧抱住,在她的前额、面颊、嘴唇上一阵狂吻。
黄蕾也密切配合,双臂紧紧勾着胡大江肥嘟嘟的脖子,扭动着颀长的身躯,将舌尖伸进了胡大江满是烟味的口中。
胡大江一边吻着,一边问着:“我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黄蕾说:“不,兵贵神速。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两性相依,知道巴尔扎克说的一句名言吗?”
胡大江摇摇头。
黄蕾说:“女人就像一把七弦琴,只将自己的秘密给予一个知道如何弹奏她的男人。”
胡大江说:“我会弹奏出美妙的乐章的。”
黄蕾说:“那你就弹吧……”
为解决“审美疲劳”,胡大江构筑的防线全面溃退。就在国庆节那天晚上,黄蕾坐着他的“别克君威”,进了他家的别墅,上了他家的床,被时成来了个“人脏具获”……
敲门声打断了黄蕾的思绪。黄蕾开门,进来的是作协副主席老熊。
老熊说:“怎么,上班时间关门睡大觉了吧?这可是要扣掉月度奖的。”
黄蕾镇定自若地说:“没有啊。”
老熊老道地嗅嗅长沙发柔软的扶手说:“骗谁呢?这上面有你头上洗发香波的味道。”
黄蕾说:“不可能。”
老熊说:“你闻闻。”
黄蕾知道,老熊尽管当行政领导多年,对写作是门外汉,但在“创学习型机关、做知识型公务员”口号的感召下,最近开始学写作,正与省公安厅宣传处的处长合写一部公安侦破的剧本,所以在这方面学到了两手。想不到他学用结合,立竿见影,将刚刚学到的侦破技术用到黄蕾身上来了。
为不薄领导的面子,黄蕾装模作样地闻闻沙发扶手说:“有点,但不是我头发上的味道。”
老熊说:“你的头发让我闻闻,看看和沙发扶手上的味道没有两样。”
黄蕾又说:“不可能。”
老熊嘿嘿地笑了:“心虚了,不敢让我鉴定了吧?”
黄蕾说:“我才不心虚呢。”
老熊说:“那我闻了。”
黄蕾说:“闻就闻。”
老熊走近黄蕾,将嗅觉灵敏的大蒜头鼻子凑近黄蕾的披肩秀发,拉风箱似的呼拉呼拉地嗅了几下,就情不自禁地抱住黄蕾,在她的脸上、嘴巴上热吻起来。
黄蕾措手不及,推开老熊说:“你怎么这样?请注意你领导的身份。”
老熊抹抹嘴巴上的口水,嘻嘻一笑着:“是你让我‘吻’的嘛。”
黄蕾说:“是‘闻’——”。
老熊说:“对啊,是‘吻’——”。
黄蕾说:“你耳朵有病啊?”
老熊说:“只能怪汉字同音字太多,造成了许多误会。”
黄蕾气乎乎地说:“强词夺理!”
老熊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开始工作。创作计划表收齐了吗?”
黄蕾说:“收齐了。”
老熊说:“我看看。”
黄蕾将一叠计划表扔在桌上。老熊没生气,拿起一叠计划表,朝黄蕾做了个鬼脸,心满意足地走出去。黄蕾“砰”地关上门,声音很响,震得在走廊里走的老熊,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黄蕾回到办公桌前,她想给胡大江打电话,国庆节那天晚上出事后,她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影。说真的,她有点想他。
从老马的房间里走出后,时成加快的心跳,久久地不能平静下来。
老马认识胡大江,听他打电话的口气,他们的关系挺热乎的。自己正是胡大江那位“离家出走、寻找自我”的年轻的太太。这世界说大便大,说小便小,怎么绕来绕去,又撞到丈夫胡大江的枪口上了?难道这辈子真的爱恨交加地和胡大江搅在一起吗?她想起母亲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人啊,福份是假的,缘分是真的。与胡大江的缘分真的没完没了吗?既然这样,老天爷为什么又让她撞上了黄蕾?这些问号在她脑海里旋转着,她找不到确切的答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老马在胡大江面讲到了她,她的身份会很快暴露,是重新搬个住处,还是等待胡大江将她带回去?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由心急如焚,胸口堵得慌。她害怕心脏病复发,取出几粒药丸,头一仰,吞下了肚。这是进口药,是胡大江出国洽谈业务时给她买的。在那幢别墅里,最奢侈的是药品橱,里面放置的全是价格昂贵的中外防治心脏的药品。其中有不少进口药是胡大江托人从国外买来的。胡大江说,他要守土有责,构筑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确保时成的旧病不再复发。
时成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做姑娘的时候,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好几回。对这个心病,她在结婚前曾向胡大江和盘托出。
时成说:“我是个随时可能被打碎的‘瓷娃娃’。你悬崖勒马,现在还来得及。”
胡大江说:“我要把你这个瓷娃娃,重新回炉,烧成铁娃娃,钢娃娃。我就不信,我的上亿元的资产治不好你的病。去哪个国家的大医院,不管花多少,只要你一句话,我陪你去。”
时成说:“娶我这个女人,成本很高,回报很少,当心让你的公司破了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