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冷再次遭遇了北京之后,老庞想起该到中关村去一趟了,带着《水上的玫瑰》。当老庞按照通讯录上正源图书公司的号码拔过去时,对方说正源公司搬走了,并且告诉老庞,不知道正源搬哪里去了。
老庞把《水上的玫瑰》从邮局寄往了作家出版社。
死马当活马医吧。
邮寄完稿子之后,老庞给夏秋给齐湘给尤女人给老庞熟悉的人一一打了电话,说今年他会早些离开北京,回山东老家过一个自在的春节,然后再来北京。夏秋坚持要给老庞饯行,老庞答应了。因“饯行”老庞想起了远方的敖古丽都,一年多时间了,也不知道敖古丽都日子过得怎么样?老庞很愿意把敖古丽都的日子想得好些,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让瘸了一条腿的女人过上好日子,是应该的,不过这个应该仅仅存在于理想中。老庞想到刘桓,去法兰克福也快一年了,泥牛入海,老庞时常挂念着刘桓。老庞相信刘桓在德国也会想起他的。只是没有相对安稳的生活环境,人总是少有好的心境。
老庞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就起了床。
冷冷的风在院子里刮来刮去,把院子里镶嵌在砖缝里的那点尘土一点点给抠了出来,住在大院里的人一年换了几茬,老庞不再和他们来往,不管是男是女。老庞忽然想起了魏公村的酒吧。不知道酒吧的老板还在不在?老庞掖了掖衣领,走出屋子,锁上门,老庞急剧地想念着酒吧里的啤酒,老庞已经半年多时间没去魏公村酒吧了。
老庞像是悠闲地从公共车上下来,安步当车地走进酒吧。
吧台上的小姐陌生地看着老庞,就像看着一只猴子跑了进来。老庞心里清楚,今天的自己不再是作家了,而是民工。也就是说,酒吧换防了,原先酒吧的老板不在了,走了。酒吧的生意依旧火红着,老庞找了张角落里的空座位把自己安排了下来,服务员小姐走了过来。
“你要什么?”
老庞低着头,琢磨着小姐的服务用语,以前老庞来这里时,小姐给他的服务用语是“先生,您需要点什么?”态度和蔼,满脸微笑。
老庞伸手从服务员小姐的手里拽过一张纸来,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笔,急速地在纸上写了一道点心的名称和一种酒的名称,递给了小姐。
服务员小姐看了看老庞写的纸条,说:“没有,没有。”
老庞看看小姐,挥挥手:“你把它送给老板去。”
服务员去后不久,来了一位穿着人时的女士,她在老庞的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老庞刚才写了点心和酒的名称的纸条。女士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看着:
点心:《塞维利亚理发师》
酒:《灰姑娘》
“他不在了,半年前就回了内蒙。”女士的声音很彷徨。
“噢。”老庞点点头。
“你是这里的老客人,作家庞边。”女士看着老庞说。
“他告诉你的?”老庞惊讶地问。
“他要你原谅他。”
“原谅?”老庞摇摇头,“我就想再喝他亲手送上来的一扎免费啤酒。”
女士点点头,把那张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站起身来,走了。
酒吧里的乐队停止了演奏,开始播放着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的片段,服务员给老庞送来一扎免费啤酒。
老庞静静地听着歌剧,那扎啤酒也在静静地听着歌剧。
其实啤酒和老庞一样,并不知道那卷着舌头的唱词具体都表达了些什么。
当歌剧结束,乐队再次开始演奏时,老庞把一扎啤酒喝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慢慢地离开角落上的座位,到了吧台上,付了15元钱。吧台上的收银员说,不是15,是20.老庞又摸出10元钱,把那张5元的换了回来。另一个服务员赶过来对收银员说,是免费的。老庞已经转身走了。走出了灯红酒绿的酒吧。
两扇门在老庞身后晃荡着,像是在问:你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