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还能去哪里？”夏秋坐在老庞双榆树租住的屋子里，脸上再找不到去年老庞所见到的那种自信，一点都没有。“……50周年大庆前夕我就被收容了……我的公司正在赶做一套图书，其中就有你写的那部小说……他们说我咬了警察的大腿，咬伤了……我被送回山西老家，劳动教养8个月……完了，我的公司全完了……我还欠着印刷厂好几万呢……我得还，怎么也得把这欠款还掉，还有你的稿酬……我得还清了……我就会离开北京，再也不回来……不回来……永远不回来……”

“你现在住哪里？”老庞往夏秋的杯子里又倒了点开水。

“刚下火车，我就给你打了传呼。”

老庞当然明白夏秋的意思，夏秋暂时得在老庞这里住着。老庞点点头，夏秋是老庞的朋友，夏秋以前帮助过老庞，至少夏秋给过老庞留在北京的机会。朋友有困难，不能不帮。

“只要你不觉得挤就行。”老庞看看身边的床，“对付着吧。”

“谢谢。”夏秋感激地望着老庞，眼睛有点湿润。

“朋友不言谢。”老庞的眼睛也有点湿润，老庞这是才感觉到夏秋是与他同病相怜的一个道上的跋涉者。

“你准备干点什么？”老庞把空壳子“中南海”扔在地上，又从床头摸了一盒香烟，“中南海”。

夏秋接过老庞手里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告诉老庞说：“去年没有被收容前，我认识一位湖南的老板，也是做图书的，那时他正好赶上贾平凹的《废都》和陈忠实的《白鹿原》，盗版，两部小说被他盗印了不下200万册，每本赚2元钱，他就是靠这两种书在北京起家的，立住了脚，去年就开始投资影视拍摄了……他曾经让我过去专门管盗版那一块……”

老庞低着头看着地上。

“在罪恶的世界里每个人本该都是罪恶，才能生存下去。”夏秋恨恨地抽着“中南海”香烟。

老庞忽然地有了悲哀。

在老庞的心目中，夏秋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夏秋现在愿意主动去做盗版，做贼，做违背良心道德的事。

老庞笑了起来。

夏秋愣了一下，随即附和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