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北京时间

自从被班主任教训了一通之后,老庞老实了许多。

不管班主任的话正确与否,有一点老庞是愿意接受的,那就是班主任说的是实话是真话。

老庞上课时总带着一本没有了封皮的书,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老庞早就看过部小说,喜欢,这次就从山东把它带北京来了,书里面许多地方都被老庞用红笔划着线条。有了毛姆的小说之后,老庞在教室里安静了,好听就听上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读《月亮与六便士》。

不上课的时候,大家就在一起说着北约轰炸南联盟的事。

老庞对国际时势不感兴趣,觉得不管世界风云在哪儿变幻,怎么变幻,都是政治家们玩的游戏,若是他老庞也凑合着去讨论,实在太他妈的小丑了,连想都不想。每当同学们兴趣盎然地谈论起南联盟,谈起巴尔干局势,谈起美国俄罗斯中国三国演义,老庞也会在场,站在谈话的外面,一言不发,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态,让演说者觉得老庞是忠实的听众,是自己观点的支持派,拥趸者。其实狗屁,老庞想着自己的心事,站在这里无非是可以多蹭几支香烟抽抽而且。

那天中午,社科院一位学者来鲁迅文学院,又有人围着学者询问巴尔干局势的走向与中国政府的态度。学者显得亢奋,从一次世界大战开始阐述,一直到现今北约借惩罚米洛舍维奇“灭绝人性的种族大屠杀”,实际意义是想把炮口架设到俄罗斯边境上,让炮弹直接飞到克里姆林宫的会议桌上去。然后说中国闹独立的分子,学者说中国算得上是“五‘独’俱全”,可老庞只听媒体上说台湾当局里的一少部分人,想搞“台独”,其余“四独”老庞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新鲜。

学者走后,热心于国际时事的学员们当然地再次讨论起有关北约轰炸南联盟该是怎样的一个结局。

老庞嘴上叼着香烟,两边耳朵上各夹着一支香烟,手里还拿着三支香烟。

讨论越是激烈,讨论的人发香烟的频率就越快。

“庞边,你有什么看法。”站在老庞旁边的学员用肘捅了一下老庞,问。

“啊?什么?”老庞根本不清楚他们说到哪里了,但主题不会变,“你问我的态度?”

“你连邗女士都敢得罪,不会怕美国佬吧?”

一提到邗女士,大家笑了。

老庞把手里的香烟放进口袋里,一手拿下嘴上叼着的香烟,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碾着。

“枪,给我一支冲锋枪。”老庞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把我空运到巴尔干,打美国飞机去。”

老庞的观点使大家的血热了起来。

“对,咱们打美国佬去,支持铁托生长的土地上的人民。”

老庞又接过一支香烟,点着,耸了耸肩膀:“可我们没有枪,也没有人用飞机送我们去巴尔干,我们来北京是为了疏通发稿的渠道,为了与编辑建立友谊,使文学趋向堕落的友谊,仅此而已。巴尔干,战争,正义,良心,人道,人性,文学,生命,我们知道什么?”老庞看看大家,接着发挥,“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来这里使我们堕落,成了卑鄙小人,当然在我们之前有许许多多人成了那样的角色,而我们正在堕落。”

说完这话,老庞拍拍屁股,走人。

巴尔干上空北约的飞机正在飞行着对准目标投下TNT.

鲁迅文学院的楼里一群作家在谴责着世界强权。

文学能引起革命,却不能阻止战争;当文学走进如今这个尴尬境地时,文学再不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也不能引起革命,所以这个世界是炸弹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