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北京时间

“庞边,你存心捣蛋是不是?”老庞一回到二楼,同宿舍的新疆诗人葛昌向老庞开炮了,“咱这一届学员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老庞嘻嘻地笑,先把桌子上一杯冷开水灌了下去,又从床头摸出一袋花生仁,一粒粒往嘴里扔,看着葛昌,“你以为班长真的是干部了?嘿嘿,你搂女同学,我抱桌子,姥姥的,你还要嫉妒我,真他妈的不够意思。你说,班长,你说,你和几个女同学伸了一腿了?说啊,你。”

“你小子又灌尿了,是不是?”葛昌举手扇了扇从老庞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和蒜味。

“还诗人呢,狗屁,李白斗酒诗千篇,没酒哪来诗,你居然说酒是尿?算了,我老庞算看扁了你,这辈子你都屙不出一句诗来。”

老庞只顾往嘴里扔花生仁,一粒一粒地扔着,正眼不瞧葛昌,走到宿舍门那儿,一拉,出去了,把正气得脸色发青的葛昌独自撂在了宿舍里面。

老庞一边往嘴里扔着一粒粒的花生仁,一边下了楼。

到了楼下,在大楼的左侧的两棵雪松之间的空地上,来回地走着,一直走到手上的花生仁一粒不剩地扔进嘴里,老庞才快步走到东边的那棵雪松下面,背着黯淡的月光,拉开拉链,哗哗哗地撒着尿。尿冲在雪松挨着地面的树枝上,树枝不停地晃动,既像是向老庞招手问好,又像是沉醉于痛饮老庞的尿中,老庞的尿里有很高的酒精含量。

撤完一泡尿,老庞自在了些。

老庞正准备回楼上的宿舍里去时,一只装满冷水的茶缸从天而降,砸在了老庞的头上。老庞哎哟一声,头上就起了个大疙瘩,水顺着脖子灌进了内衣里面,冷得老庞直打激灵。

“你大爷的!”老庞抬起愤怒的脑袋,冲着大楼的窗户骂着,“姥姥!”

大楼上所有的窗户都静悄悄地关闭着,透出和蔼而文明的光亮。

“谁在那旮旯骂人呢?”敖古丽都从楼里走了出来。

“我,老庞!”老庞耿着脖子,一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好汉姿态。

“谁惹你了?”敖古丽都先是看见老庞身边地上的一只茶缸,而后才注意到老庞头发上往下滴的水,敖古丽都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抬起头,看看大楼,“算了,走道踩了马粪,算了。”

“我操……”老庞意识到不能单独和女人在一起时使用这样的句子,立即噤声,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撸一把头发上的水,甩了甩手。

“到我那里坐坐,消消气。”敖古丽都热情地邀请着。

“啊?噢,好,好,好的。”老庞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从来没有跟他单独说过话的敖古丽都,居然会邀请他去她在学院外面租赁的房子里去坐坐。

老庞约落后敖古丽都半步,往学院外面走。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暗自骂了声:“操你大爷!”不过这时的骂,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显示,骄傲与自得的显示,显赫的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