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爱情距离

现代社会里,独身是一种生活方式,婚姻是一种生存方式。当一种生活方式过腻了,他或她也许就想寻求一种新生存方式。于是,征婚这种时尚形式就应运而生了。丁璇是《女人时尚》的资深编辑,主持“鹊桥相约”这个栏目。她每天都要在色彩缤纷或者眼花缭乱中打发着日子。那些离过婚或没结过婚的大男大女、老男老女像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走过,那些经过摄影师妙手回春的艺术照,随便抽出一张都是美女和酷男的。

她自嘲她这几年为无数的男人和女人搭起了爱的鹊桥,而最后却为自己挖掘了婚姻的坟墓。就像一首古代民谣中所说的,纺织娘没衣裳,卖盐的喝淡汤。她与何野离婚快一年了,造成他们分手的起因也于征婚有关。

记得那天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男人来到编辑部,说想刊登征婚广告。编辑部主任老于将他打发到她这儿时,她正在埋头编下一期稿子。那人将他的有关资料递过来,她头也不抬地说:“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腾出手了。”

“哎呀,我怎么撞到枪口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浑厚地响在她的耳旁。

“唐炜!”她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说,“你不是去海南了吗?什么时候杀回来的?”

“唉,一言难尽啊。去海南淘金的人太多,混得不舒服就回来了。”

“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不过,你还没怎么变,蛮帅的。”

“多谢夸奖。你也是青春依旧嘛。”

“我们就相互吹捧吧。”她笑着说,“当初你可没这般会说话。”

“会说话又能怎样?你又不会嫁给我。”他似真非假地开着玩笑。

“那也说不定,你那字正腔圆的男中音,当年不知迷到了多少女同学呢。”

丁璇和唐炜是同届不同系的大学同学。唐炜学得是建筑设计,丁璇学得是出版编辑。但他们都爱好文艺,同在“北方大学艺术团”呆过。唐炜擅长男中音独唱,丁璇擅长民族舞蹈。他们都曾代表学校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艺术节,还都获过大奖。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工作,否则,我也不好意思到这里征婚的。老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惨的?”

丁璇忙给他让座,又端上一杯热茶,笑着说:“你这是想到哪儿去了,离婚率升高,这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婚姻应当使男女双方都能享受到一份爱的温馨,都有一种愉悦的感觉,否则,就是对人性的一种摧残。”

“你能这样理解我,真的使我很高兴。我亲身体验到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多么的痛苦。只有离婚才能彻底解脱。”

丁璇翻阅唐炜资料时,方知他现在北方建筑设计院当办公室主任。她惊讶地说:“你们离婚已经三年了?”

“如果加上分居,应当是八年。”

“八年了,别提它了。”丁璇借用一句现代京剧的台词来调节气氛。她觉得唐炜确实够惨的。

“你怎么样?”他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她不觉一愣,但随即说,“挺好的啊。他叫何野,在咱们学校中文系任教,讲授古代文学。我们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挺可爱的。”

“噢,是这样。”他自言自语地说。

丁璇隐约觉得唐炜有什么心思,便说:“你征婚的条件还是蛮高的。不过,你的条件也不错,这样吧,这期的广告也排满了。我撤下来一个,把你的排上去。”

“哎,先别,我又改主意了,你先把我的广告压上两个月,容我再想想。”他急忙打断了她的话。

“好吧,我听你的。”她看了看表说,“哟,到饭时了,咱们下去吃点饭吧,我请客。”

唐炜说:“这顿饭得我请,哪里有让红娘请吃饭的道理。”

他们面对面坐着,好像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想喝点什么?”他面带微笑,很绅士地问道。

“来瓶雪碧吧。”

“好,小姐,一杯雪碧,一杯白兰地。”他对侍立一旁的服务生说。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拿着点好的菜单离开了。

这是一家门面不大的酒吧,但环境很优雅,很适合情侣幽会。一曲轻柔的音乐从音箱中流淌出来,让丁璇的心又年轻了许多。静下心来,她才注意到十年后的唐炜英俊不减当年。还多了几分成熟。他穿了一套雷蒙达灰色西装,打着金利来紫红色领带,白色衬衣则有梦特娇的标识。

记得大学时,他的穿着可是寒酸多了,几乎常年都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当年,她曾很羡慕他挺拔的青春勃发的身姿,也羡慕他那风流倜傥的风度。她方才说的是句心里话,若是当初他真的向他求婚,说不定何野就不是她今天的丈夫了。为此,她确实曾经痛苦过。

怀旧的情感时常萦绕在她的心灵,真如飘来飘去的气球,有时想提起它,它却跑了;有时,又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

怀旧,这是一种人生的诱惑。人生在世,谁也难免会受到这方面的诱惑。或许结婚的时间久了,丈夫忽略了新婚时的那种浪漫和体贴,而另外一个男人却可以主动地给你,而他又是你先前的朋友。这种怀旧便会无法遏制地撞击你的心灵。

“对不起,我可以抽支烟吗?”唐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客套地问了一句。

丁璇从思绪中恍然回到了现实。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太客气了。”

他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燃亮打火机,一簇蓝色的火苗弱不禁风地闪动着,在她的眼前闪动着。

与唐炜相比,何野则刻板多了,简直像个整天钻故纸堆里的老古董。在课堂上他可以口

若悬河地将三皇五帝,唐宗宋祖的文功武略讲得头头是道,甚至可以将一首陆游的《钗头凤》讲得如泣如诉,让班上那些多愁善感的女同学声泪俱下。可在生活中呢?他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夫子,一点也不懂得情趣,整天不是抱着一本书,便是埋头写东西,害得她日益淡薄了夫妻间恩恩爱爱的情绪。有时,他们一个晚上都互不说上一句话,躺在床上也挺别扭的。

“先生,这是您要的菜和饮料,请慢用。”服务生轻柔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的目光集中在他的手上,还是像先前那样修长白皙。据说,他中学时弹得一手好钢琴,高考时,他动了心思,差点儿去报考中央音乐学院。

他的手将雪碧一直端到她的眼前。

“我见到许多女生都是喜欢喝雪碧的。”他的目光闪烁着温情柔意。

“谢谢。”她朝他真诚地笑了笑,后悔跟他出来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整理整理自己,肯定样子很难看的。

这时,她见到对面不远处有一对如漆似胶的小情侣,正在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吃着情侣餐。食与色在那里情景交融,也算是一道风景,以至于让她生出几分妒意。她将杯子揽在手上,小拇指优雅地翘着,将目光又收了回来,方发现,唐炜一直在盯着她,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里可够幽静的。”

近些年,吧文化在中国火爆起来,洒吧、迪吧、布吧、陶吧、书吧、琴吧、氧吧等等西方酒吧文化蜂拥而起,随之而来的是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

作为一名时尚杂志的编辑,她对此感触颇深。坐在酒吧里,她会感到尘世中恼人烦心的事可以和你拉得很近,亦可离得你很远。你可以随意呷几口略带苦涩的酒,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也不枉在人世上潇洒走一回。

“喝一口吧,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唐炜端起酒杯说。

“好吧,为了友情。”她与他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感到甜丝丝的。

“还记得我们去成都参加全国大学生艺术节时看过的一场电影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记得了,咱们领队请的客,在成都影院看了日本影片《生死恋》。”

“我至今还对夏子的那句台词记忆犹新,好像是这样说的,爱情是怎样来临的?像飘零的春雨,像纷飞的的花瓣,一见倾心,没有来由,只是觉得顺眼可心。”

“你的记性可真好。夏子的话太有诗意了。”

“不过,没有那场《生死恋》,也不会造成我生活中的爱情悲剧。你也许还不知道,看电影时,小媛就挨着我坐着。她边看边抹眼泪,把我也感染了,就把手绢递给了她。第二天,她将洗干净的手绢还给我时,悄悄说,她好像爱上我了。”

丁璇认识唐小媛也是从艺术团开始的。她是艺术系的学生,也是团里的百灵鸟,唱花腔女高音的。她听说,毕业后,她和唐炜结了婚。在海南淘金热中,他们一道去了特区海南。丁璇眼里的唐小媛生就一副漂亮的娃娃脸,娥眉弯弯下,一双明澈的眼睛,扑闪闪地透出一股灵气。她和唐炜当年走在校园里,曾吸引了多少羡慕的目光,谁会想到日后会劳燕分飞啊。

“我真没想到你们会分手。”她把握着手里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说。

“唉,我们的结合从根本上说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婚姻的质量和状态就像有人喻为穿靴子的感觉。无论是水晶鞋,还是草鞋,合适不合适,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清楚。我没想到她会那么虚荣,千方百计地想打入上流社会。她满脑子里想的尽是豪华别墅,高档轿车,高尔夫球场,假面舞会,健身俱乐部……我无法满足她,她就给我脸色看,还在外边傍大款。她放弃了专业,跳糟到一家外企工作,和公司的老板狗扯羊皮搅到了一块。有时一连好几天,都不着家,我好言相劝,她倒索性搬出去住了。后来我们就离了婚。”

“时代不同了,如今在婚姻上‘跳槽’,倒也成了一种时髦。”她说,“我从报纸上看到夫妻在32岁至39岁期间是离婚的高发期或危险期。你不幸被言中了。”

唐炜说:“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说不定你也逃不出这个怪圈的。”

“开玩笑,”她不以为然地笑了,说,“唉,小媛她现在呢?”

“她跟了那个老板没几年,又让一个更年轻貌美的女人取代了。我临回来时听说,她又跟了一个老外去了美国。”

“你可够不幸的,”她对唐炜的境遇充满了同情。

唐炜目光里有种茫然若失的东西。

丁璇也陷入了沉思。婚姻对许多人来说,没有永恒,也难说永远。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少男少女时相爱到永远的海誓山盟会成为永恒。连青青的群山都在不断的升降,连礁石都在被海水冲蚀,连小行星都会相撞而陨落,滚滚红尘中的男男女女,岂不是更加渺小了吗?

“哎,别光听我说,谈谈你吧,这些年活得怎么样?”他将一只大龙虾放进她的菜盘里,笑着说。

“我?挺好的啊。”她扬起脸,微笑着说,“我刚才不是介绍过他了吗?”

“太简单了,简单得没有一丝涟漪。”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的家庭生活平静得就像是一池春水。”

“这说明不了什么,火山在喷发之前也是平静的。”

她忍俊不禁地说:“你是不是嫉妒我了。”

“有那么一点儿。”他很认真地说。

“我会让你失望的。”

“我相信我的直觉。”他固执地说,“何野他不适合你。”

“莫名其妙。你又不认识他,这个结论下得太武断了吧。”

“何野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老夫子,我还能不认识他?只不过我们没有直接接触而已。”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不适合我?”

“这还用我说吗?你比我更清楚,”他振振有词地说。

她不觉沉默了,猛然有种被剥去衣服的感觉。唐炜的眼睛太毒了,他简直可以做个心理学家。她恍然发现唐炜似乎精心设计了这场邂逅。他就像索罗斯冲击泰国金融市场一样,在一次次冲击着她相对脆弱的心理防线。

就她的个性来说,她渴望浪漫,渴望激情。而何野恰恰在这方面还不能满足她的欲望。她承认他是一个忠于婚姻,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他的大智若愚和对爱情的迟顿常常会使女孩子着迷。他毫不隐讳他的女学生秋婷在狂热地追求他,但他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害得那个女孩子大病一场,整整一周都没去听课。但是这并不能抚慰她寂寞的心灵。丈夫为人处世的古板和缺乏爱情生活的情趣,让她感到失望和伤感。她明白她在人前挂出来的笑容是装出来的,她并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她瞒过了几乎所有的人,唯独没有瞒过唐炜。她真的害怕他的一步步进逼会使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于是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话题,我不想看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你不要误解我对你的感情。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情感经历。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可我不愿再错过一次机会。”他眼里放射出火辣辣的目光,情绪激动地说。

丁璇满面潮红。刚才她还在极力伪装平静,但唐炜的话让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上班。”她抬起腕上的手表,站起来欲走的样子。

“等一等,丁璇,我有话对你说。”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你表面上对这不屑一顾,其实你的眼神已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不要再封闭自己的感情,折磨自己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那双弹过钢琴的手已经探到了她的脉搏,她几乎无力抵抗了。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容我再好好想想。求你了。”她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忧郁,有气无力地说。

这之后的一连几天,丁璇都是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度过的。唐炜的影子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而何野对她的反常举止,居然无动于衷,依旧在看他的书,写他的文章。这时她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够伸出爱情之手将她从迷茫中解救出来呀。但是,何野错过了这最后的机会。

那天晚上,她早早地哄睡了女儿玲玲,又洗了一个澡,穿上了一件很性感的睡裙。她原本就有一种高贵、典雅、矜持的迷人气质,又在卧室的梳妆镜前略施淡妆后,愈发展露出妩媚动人的光彩。她自认为很满意,便来到书房,在他的面前走来晃去以期引起他的注意。

谁知,丈夫抬头睨了她一眼,居然面部没有任何反应,就又低头在电脑前写他的论文了。

她讨了一个没趣,便又回房去了,躺在床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眼泪也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唐炜便打来电话,约她晚上出去,她没有犹豫,爽快地应允下来。下班后,她有意拖延了一会儿才走。唐炜已在那辆黑色的奥迪轿车里等候多时了。他见丁璇走出办公大楼,便从车上下来,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

她嫣然一笑,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风趣地说,并随手将三朵红玫瑰递过来。

三朵红色玫瑰的含义是:我爱你。丁璇的脸倏地红到了耳根。她寻觅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感觉。她将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小声说:“真香。”

他出神地注视着她说:“你刚才的神态真美。像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咱们去哪儿?”她略带羞涩地说。

“当然是一个美好的地方。”他喜形于色地说。

这是一个位于城北郊的名仕花园小区。她早就听人说起过,但从未来过。而今天亲临其境,方有了全新的感受。具有欧陆风情的连排别墅掩映在绿荫花草丛中,随处可见的花坛喷泉、雕塑夕照之下,又罩上金色的光环,给人一种豪华典雅的印象。

当唐炜将她带入一幢别墅时,她简直目瞪口呆了。

“你怎么会住在这样豪华的地方?”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这个小区的整体设计都是我们设计院搞的。我一个堂堂的办公室主任,拥有一套别墅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唐炜将她领入客厅,拉上了那独具特色的桔黄色落地大窗帘,又打开所有的灯,顿时客厅显得金碧辉煌起来。此时,她忽然渴望他能拥抱她。她似乎觉得今晚将会在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情。

他返过身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她没有动,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那两排细密的眼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了柔和的阴影。

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她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听任他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探进她的舌根。她没想到他舌头如此缠绵,如此游刃有余,几乎将她的心都吻出来了。

她的脸颊留下湿漉漉,咸咸的泪水。

猛然间,她想到了何野,想到了女儿。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她试图离开唐炜的怀抱。谁知,他搂抱得更紧了,并用手摸索着去拉她连衣裙后边的拉链。她死命地挣脱开,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你这是干什么?”唐炜给打愣了,百思不解地盯着她

“你不要害我,不要太过分了。”她用手拢着散乱的头发说,“我要回去。”

唐炜挨了一记耳光,似乎清醒了许多。他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现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我太冲动了,原谅我吧,我实在是无法把握住自己的。”

“你平时对别的女人也这样动手动脚吗?”她还在为他刚才的粗鲁生着气。

“不是的。”他慌忙解释,“我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我的心里只有你。”

丁璇这时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她叹了口气,流着泪忧郁地说:“我觉得这样做太对不起何野了。他是一个好人。”

“可你们那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也是痛苦的。”他循循善诱地说。

丁璇此时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同唐炜搞到一起是要以牺牲家庭为代价的。她会和唐炜光明正大的结婚而不屑做那种偷偷摸摸的情人角色。她并不了解唐炜的真实想法,所以,她也不想轻易地付出。

“唐炜,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想将我们的关系置于何地?”

“当然是结婚了。”他最初的反应是怔了一下,但随即说出来,“我们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携手走完人生之路的。”

“你不会骗我吧。”她直言不讳地说。

“我可以对天发誓。”他攥住丁璇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唐炜方才还以为他们的关系要结束了呢,真没想到还会柳暗花明,不由一阵窃喜。

“去!谁要你的起誓。”她破涕为笑,,说,“我明天就把你的征婚启事排出去,到时美女如云,看你说什么。”

“那我就再登一个公告,声言我把红娘耍了。”他得意洋洋地说。

“真不害羞。”她挥起小拳头,装作生气的样子朝他抡去。

他一闪身,丁璇没站住脚跟,反倒扑到了他的怀里。

“哎呀,你可真坏。”她将脸依偎在他的肩头,娇嗔地说。

他贴着她的耳垂,小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她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冲动,双手紧紧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这次的举动温柔多了。他将她挽起的头发解开,长长的秀发像黑缎子般地倾泻下来,遮住了她半张白皙的脸庞。他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端详着,你像是在欣赏一幅精美的油画。

“想看看我的卧室吗?”他的语气极富有挑逗性。

丁璇顿时觉得身子酥软下来,说:“我走不动了。”

“我可以抱你。”他说着拦腰将她抱起。

她蓦然变成了一片轻盈的白云,在天际间飘浮起来。

唐炜抱着她一步步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当晚,她就是在如此娇媚舒展,缠绵绯恻的氛围中度过的。他们在那张大床上长吻了许久。他轻轻地褪下了她的连衣裙、乳罩和内裤,每剥去一层,他便在她光滑白皙的肌肤上摩挲一番。

他在对她胴体的爱抚中,喃喃地说着撩人心弦的情话:“亲爱的,我要用我的心呵护你,我要让你享受性爱的乐趣。”

丁璇陶醉了。她从何野那里从未体验到这种爱抚,也从未听过这种蜜语。他让她的头发铺散在枕头上,他的手指从她的腰肢滑到她的腿间,顺着大腿根游动到那片毛茸茸的地方。

她面色潮红,仰在床上,有些不可自制地呻吟起来。他一手抚摸着她的脸蛋,一手伸到她身子底下,托起她的臀部,如痴如醉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亢奋地配合着,仿佛整个身子都融化了似的……

那天晚上,她很晚才回家,丈夫和女儿都酣睡了。她悄悄走进卫生间,打开蓬莲头,反反复复地冲洗着到处留下唐炜指纹和唇印的胴体。她仿佛是做了一场梦,梦中的她被情欲的狂潮所吞没。她在拼命挣扎,几乎精疲力竭了。

她发现她在两个男人中间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在数学理论中,三角形是最稳定的支撑和最佳状态的结构,但在情感世界中,它却是最危险,最摇晃的组合。她记不清在那本书上有这样一句格言:当你在爱河中游泳时,请记住伟大诗人歌德的忠告,三个人当中必须走掉一个。

谁离开?他抑或他?

丁璇万万也没有想到,歌德的忠告并不灵验,实际上,两个男人都走掉了,仅剩下她这一条直线弧单单地横在原有的位置上。

何野是最先离开的男人。他很大度地听完丁璇讲述的她的轻率恋情。她本来是做了由他暴怒一场的心理准备的,但他没这样做,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我想是的。”她很内疚地说。

“好吧,我成全你,喜新厌旧也许是人之常情,这也有我的责任,是我冷落了你。”

她听了这话,心里生出几分感动,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玲玲怎么办?”

“玲玲很可爱,她既不能没有母爱,也不能没有父爱,我们可以共同抚养她。”何野眼中透出几分忧郁。

他没想到丁璇会这般绝情,会这般经不起诱惑。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在搞婚外恋,在闹离婚。可笑的是自己的老婆跟了别人,可自己却蒙在了鼓里。他还能说什么呢?强扭的瓜不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唐炜的离开是丁璇始料不及的。当她拿着离婚证书兴冲冲地找到唐炜时,他不但没有喜悦,反倒阴沉着脸说:“你办事怎么这样草率。”

仿佛一盆冷水迎面泼了过来,丁璇从外冷到了心里。她好像不认识他似的狠狠盯着他,说话连声音都颤抖了:“你那天晚上是怎么对我说的,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可是这些都需要时间的,你也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唐炜当时信口开河是基于何野不会轻言离婚的设想。他没有料到丁璇会这般轻松就将离婚证书拿到手上。其实,他是不打算和丁璇结婚的。他只想和她保持一种来去自由的情人关系。

丁璇彻底绝望了。过后,她才知道唐炜去海南以后就开始变坏了,竟成了猎艳的高手。他在海口与好几个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他的前妻唐小媛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与他分手的。她去了美国,但不是像他描述的那样,是跟一个老外跑了。她投奔了她在旧金山的表姨。

唐炜是在海南混不下去了的情况下才回到这里的。凭借他的油嘴滑舌,他骗取了北方设计院院长的信任,并作为人才引进,还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交椅。

丁璇终于尝到了自己酿就的苦酒。轻信是恋爱中的女人最易犯的一个错误。丁璇已经走过了恋爱的季节,可她依然犯了一个女人最原始的错误。男人的甜言蜜语往往会令人女人丧失理智,轻而易举地落入了玫瑰色的陷阱。直到此时,她才幡然醒悟:平平淡淡才是真。生活中的爱情远非琼瑶和岑凯伦小说写得那般浪漫。

她开始留恋她与何野那般平静如水的家庭生活了。她想,男人是一本书,有的女人说难读,有的女人说耐读,可难读得读,耐读也得读。尽管她到今天也没真正把何野读懂,但总还是有了一点省悟。

何野平日里沉默寡言,淡泊超脱,曾被她视为缺乏情调,不懂爱情。但现在一回想,他还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包括对家庭、对她、对女儿。他的爱是身体力行,而不是挂在嘴上。他将每月的工资如数交到她的手上,他多次婉绝了女学生秋婷的苦苦追求,他精心为女儿营造了一个优雅的学习环境……

这难道不是爱吗?这与唐炜展现给他的那种风流倜傥而又庸俗不堪,妄自菲薄而又目空一切的行为,有着何等巨大的反差。先前,她为什么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呢。她只能把它归咎于自己的虚荣和无知。

沉默的男人往往是最不擅长交际的人,也是最尊重感情的人。他们通常将爱深深埋在心底。这种爱有别于花言巧语,这才是最真诚的爱。遗憾的是,她没有与他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放弃了相爱到永远的默契。其实,何野并非无情,他只是相对更实际些。生活在纷繁的大千世界里,事业、爱情、生活都是重要的,一样也不能少。他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说明他的爱给得太少了,只不过不像她那样沉缅在爱的虚幻之中罢了。

古希腊哲人早就揭示过一个真理: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世界上的爱也是多种多样的。她为什么迷恋于那种浮华而虚幻的形式呢?人说,爱的最高境界是心心想印,是用默契去表明相亲相爱的心迹。这样,爱情之树才会常绿。

那些日子,丁璇没少偷偷地落泪,先前那种喜形于色都被深深的忏悔所淹没了。她曾想到过破镜重圆,但又羞于启齿。昔日的家庭生活已经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往事,就像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她还有何脸面去重新面对前夫呢!

好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宝贝女儿玲玲。她虽然从北方大学的公寓中搬了出来,可还时不时地把女儿从他那里接到自己的单身宿舍。他们相见时还像往日一样相敬如宾,谈天说地,但绝口不再提情感方面的事情。

她每月都按时将她编辑的《女人时尚》寄给他,有时还附张纸条,向他推荐她自认为值得一读的文章。

时间像落叶一样在她的面前飘零,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如今的她已经不奢望爱情。偶尔,她会走进杂志社路南的咖啡厅,喝一杯不加糖的咖啡,独酌逝去的温馨。

如今,人们看待离婚现象,心态已经平和多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很少有人专门去关心别人的隐私。丁璇离婚这么久了,编辑部的同事居然还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也懒得张扬。同事们只是觉得她的性格变得内向了,坐在编辑部里时常发呆。

好在她还有几个女友常常和她保持着热线联系。这多多少少也排遣了她内心的伤痛。

刘莎莎是她们杂志社的特邀记者,笔名:娇娇。她经常撰写一些时尚女人情感经历,并开辟了一个专栏:爱情岛。听说她最近正在同一个年轻有为的金融家谈恋爱,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

还有那个整天活蹦乱跳的紫湘,时值今日还是她们杂志社的一个特挑剔的读者。她们相识纯属偶然,是从一封批评信开始的。她的语言尖刻而刁滑,引起了她的兴趣。她一个电话打过去,这个女孩子就过来了。一见面,果然是文如其人。她穿了一件黑色的无袖T恤衫,图案是周迅“乱糟糟”发式的头像,斜挎着的蜡染花背包里扯出一副耳机线悠荡在腰间。

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编辑同志,你把我请来,不会是发批评奖的吧。读者可

是上帝呀。”

丁璇憋不住笑了,说:“你说话很有意思。”

“打扮得也很有意思。”她补充说。

“你还不到20岁吧。”她端详着那张充满青春朝气的脸。

“过奖了。本小姐刚好21周岁。”

“可以交个朋友吗?”她对这个有着野性美的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成交。”她伸出手和她击了一下掌,笑着说。

从这以后,紫湘成了她的常客,闲得难受时,就跑过来聊上一会儿。紫湘的观念前卫,经常讲些语惊四座的话来。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获取的听似荒谬,品似有理的言论。譬如她说:“女人像百事可乐,有一定的保鲜期;男人像人头马XO,越老越值钱;女人对男人的期望值比物价涨得还快,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比股市变得还勤;男人不必有丰满的胸脯,但必须有丰满的腰包……”

丁璇听了这话,连声说:“打住,打住。说这种话简直是有损女性的尊严。”

紫湘却不以为然地说:“存在决定意识。掩耳盗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她们之间的交往通常是在唇枪舌战中度过的,两人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可过后又和好如初。

今天一早,紫湘打过电话来,说有要事相求。丁璇问她什么事,她说:“哎呀,电话里说不清楚的。”

“那你就过来好了。”她无可奈何地说。

“哎,我马上就赶过来,你可千万等我啊。”

丁璇心里好笑,不相信她会有什么正经事。

紫湘风风火火地赶来,说是要为表姐登征婚广告。

“征婚是要本人来的。我们的规程你又不是不懂,开什么国际玩笑。”

“可那是我表姐呀,我替她着急哇。我表姐失恋了,情绪低到了冰点,要得精神忧郁症的,我有责任把她从水深火热中挽救出来的。”她煞有介事地说着,将南妮的相关资料从挎包里一股脑地掏了出来。

“我说你还挺‘雷锋’的,自己还没有男朋友,就替别人操心了。按规程办,让她本人来。”她将资料看也不看就推了回来。

“哎呀,我的丁姐,你怎么这样不开面呢,你知道我表姐是谁吗?她可是个享誉文坛的女作家,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好意思屈尊到这种地方呢,我就全权作主了。”她开始软磨硬泡起来。不时还将刘莎莎数落一通,说她是“第三者”插足。

丁璇并不知道紫湘与南妮的这层关系,也没想到刘莎莎处的对象是南妮的男友。她说:“紫湘,你不要信口开河,你表姐又没结婚,莎莎怎么就成‘第三者’了呢?移情别恋也是很正常的嘛。”

“可我表姐和那个韩强都共同生活两年多了。”

“那叫非法同居,不受法律保护的。”

“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她不高兴了,“照你的逻辑,刘莎莎还有理了,我明天就和她理论理论”

“我劝你还是不去的好。大家都是朋友,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你说你表姐是有身份的人,刘莎莎就没有身份了?她可是《北方晚报》的首席记者啊。再说南妮有今天,莎莎的功不可没。我就见过好几篇她的评介文章,而且都发表在全国有影响的报刊上。

“行了,这事我就不和你争论了。先说说征婚的事吧。“紫湘退了一步。

“我不是不给登,我是怕一旦出了什么疏漏,我要承担责任的。“

“笑话,这能有什么责任,出了问题找我好了,我可以给你留个字据。“她说着便掏出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个便条递给她。

“你呀,我可真拿你没有办法。“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值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真是我的好姐姐。”紫湘高兴地跳了起来,还凑到跟前亲了她一口。

“疯丫头。”丁璇挥起拳头,可她早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