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奎局长勃然大怒。
这个长得短粗肥壮又满脸胡茬的新城市公安局长说话时怒气冲冲。“凶手也太猖狂了!”他拍着桌子瞪眼,“他竟敢在我们眼皮下把一个年轻的企业家杀了。”他火冒三丈地盯着站在他目前的那四个人,“我们要尽快抓住他,我一定要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送上法庭。”
天知道他面前的这四个人心里都怎么想。其实,他们也恨不得当场抓住那个凶犯,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可他们现在只能谦恭地站在那里。
会议提在新城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召开的、它的位置离市中心广场商贸大厦四公里,坐落在道路宽畅的水强路上。
这一天出奇的燥热,从四处赶来的四位公安战线的主将们坐在局长办公室里好一阵才宁静下来。这时局长话锋一转,短粗的手指用力向前一指,“今天,也就是9月6日k午十一时三十分左右,许华君先生在著名企业家叶又晴文立住宅内被杀害了。”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在今天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左右,一桩血案在离我们不远的东方花园甲18号内发生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杜局长上任时,曾自命不凡地声称:我要使新城的刑事案件,一年内下降五个百分点,要使这片土地更加繁荣,安宁。
他乐观得毫无理由。
新城市的刑事案件,以及流氓团伙聚集作案,一直在有增无减。
“把这个案子交给我吧!”四人中,有人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说。
说话的是新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陈胜昆。多年前,他与许华君打过交道,从那时起,他们便成了相识的朋友。不过,他们一直各干各的,偶尔的相识和交往中很少谈起自己的职业和私事。所以,陈胜昆想接这个案子。他认为他对许华君至少有一点了解,至少,他对许华君的为人不会估计错。
陈胜昆这个人今年三十八岁。他身材高大,脸上横肉丛生但并不给人以恶感。眉心中有一道凹下去的沟痕。他双目锐利,敏锐而冷酷,是个人见人惧的角色,至今未婚。
人们说陈胜昆是罪犯的煞星。
他一直是破案能手。陈胜昆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磨练,又在新城的改革开放大潮中经历了血雨腥风。他现在领导着一支无情的缉查队伍,他的部下从事着最危险的刑侦工作。为了保证他的每一个手下都工作优秀,都能具备死里逃生的本领,陈胜昆将他们的训练强度加大,严格地把每个人都列入特级训练之列。
如果说在新城有谁能抓住那个杀害许华君的罪犯,那便是——陈胜昆。
杜振奎举棋不定。
让陈胜昆负责许华君一案?
倒不是杜局长对陈胜昆信心不足,而是许华君一案惊动了市委,使他感到压力很大,侦破此案又迫在眉睫。
至于指定什么人负责此案,还要请示市委主管司法公安工作的肖副市长后才能决定。
今天的案子叫杜局长抓耳挠腮。死者是许华君——新城商界内崛起的平民英雄,在新城拥有三十八亿资产的私营风云人物。
他朝陈胜昆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放下。杜振奎十分清楚,属于他自己回避不了的责任,就要勇于承担,因为这种案子能使他产生责任。动和荣誉感,使他坚信,他领导的公安队伍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
刑侦科长耿德建说:“许华君的案子现在谁也不摸门,更无法解释得清。他就在叶又晴的眼前被人枪杀了,现场的情况着实叫人费解。现场……”
“我到过现场。”陈胜昆截住他的话说:“我会查出凶手。”
“事情并不那样简单。”耿德建膘了满脸正气的陈胜昆一眼,“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许华君后又溜之大吉,想必不是一般人。”
“你说得对。”陈胜昆正面回答:“这正是我要用心追查的地方。”
杜局长用手指了一下陈胜昆,提醒他:“死的可不是平常人!
他在生前用他的时装、电脑、饮料和对外贸易横扫了东南亚好几个国家,把新城最好的地区画入了他的建设版图。想当然,嫉妒仇视他的人也有呀!“
杜振奎当然知道陈胜昆和许华君相识。他明白陈胜昆为许华君的不幸遇害早已心怀愤慨。他的属下嫉恶如仇,一门心思只想抓凶手,把那个杀了许华君的杂种绳之以法。
局长神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大家都明白,通常这是局长说完了话的标志。只听局长说:“所有的情况就是这些,希望你们通力配合,互相支持,把活干得既彻底又漂亮。”
大家起身告辞。
陈胜昆一个人站在局长办公室外,他等着局长给他的答复。
此时陈胜昆心中很乱,他在局长室外走廊里踱着步子……
中午十二点五分。
新城正阳光普照。在东方花园里的一所高级住宅内,除了地区干部和刑警外,还挤了不少途经此地又满怀好奇的人们。
但他们被告知不允许越过警察用绳子拉起的界线。
住宅里,所有的门窗已打开,里面的人都面向外站着。他们必须保护好现场,等待负责此案的有关人员和法医到来。
陈胜昆赶到现场时,发现住宅的院落宽敞,院子内四周栽种的紫荆杜鹃正迎着骄阳怒放。如果不是任务在身,他绝不会相信这么富丽又充满迷人气息的地方竟成了杀人凶手的逞凶之地。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看了看,发现有几个警员把守的那间大客厅中躺着一具尸体。
跟随陈胜昆身后的魏常虹说:“据说是一具男尸。他的后脑勺被打掉了半个。”
陈胜昆接到报案时就听说是叶又晴的住宅内发生了枪杀案件。他问魏常虹:“叶又睛是这幢住宅的主人,事发之时她在哪儿?”
“她正和死者谈话。”
“敢于在这种私人住宅内行凶的是什么人呢?”
“现在还不清楚。”
“死者同叶又睛是什么关系?”
“还没问,”魏常虹说:“叶又晴女士坚持办案负责人来时她才回答问题。”
“有种。”
果然客厅不远处,在宽大讲究的皮制沙发上坐着叶又晴。
估计她的心情也很激动,所以她看上去脸色煞白。
陈胜昆看了看叶又晴,转头问魏常虹道:“这女人跟旁人有什么不同?”
“她的意志坚不可摧。”
陈胜昆点点头,而后问李明义:“花园里布置了人手没有?”
“布置了。”李明义肯定地回答:“前后花园安排了十个人。”
“你们检查过花园吗?”
“简单地看了一遍,还没有做彻底检查。”
“嗯。这家里还有其他成员吗?”
“有。”李明义向叶又晴坐的方向描了一眼,“我们在现场看见六个人。不包括叶又晴在内。”
“好。他们现在都在哪儿?”
“全被叫到大厅西侧的书房去了。”
“这样不错。”陈胜民招呼一下魏常虹:“我们还是先看现场,获得第一手材料吧。”
陈胜昆来到铺着乳白色地毯的客厅里,只见那具男尸伏在地上。他感到有股寒冷彻骨的目光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由抬头看去,叶又晴正狠狠地盯着他。
小魏说的不错,死者的后脑勺已被子弹打开了花,鲜血和脑浆糊在头发和死者伏在地毯上侧向一边的半个脸上,使人暂时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陈胜昆走近尸体。
死者是位身穿黑色西服,脚蹬精制黑色皮鞋的男子。陈胜昆用手试了一下他的体温,手指所到之处还留有余热,显然他是刚刚死不久。陈胜昆不由自主地观察了两分钟死者的装束。其实,不用费力,他便能断定死者穿的是东方时装设计中心制作的精制男西服。白色的斑马牌隐格衬衫已被血水渗污。但死者脖子上系的精工细作的黑领带十分讲究,打得也实在够水平。陈胜昆越看越心跳得厉害。黑色丝绸领带?他头皮开始发麻,陈胜昆平生只见过一人打这样的领带,难道是……?在场的人中只有他心内暗自吃惊。
陈胜昆在死者的尸体旁蹲下身来。这时他有些疑惑,但说什么也赶不走内心被刚才所见的一切引起的惊恐。他看着死者的双手蜡白,脖子的颜色和手大致相同。他定了定神,沉重地抚开了挡在死者脸上的头发。
许华君!
真正是许华君无疑。
他赶紧摸了摸死者的脸和脖子,相信他的确是死了。刚才那一瞬间陈胜昆真希望他还活着,但那已没有可能。他看到许华君脸上没有伤痕,周身看得见的地方没有搏斗的痕迹。他想:许华君是在不备之时遭人从背后暗算,这就说明他是遭枪杀而死的。陈胜昆又检查了一下许华君全身,发现他穿着的衬衫、西装都是崭新的,可以断定今天是头一次穿。由此看来,许华君在被枪杀之前精心装扮过自己。
陈胜昆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惊恐与悲愤。
长期的刑警生涯使他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悲痛,但到目前为止,他自己也说不清,看着许华君惨死,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是否用得上。
他又俯下身去用手指按了按许华君的脸。看见许华君依然睁着那双大大的灰眼睛,正迷迷蒙蒙地向远方眺望。他那双始终叫人争议不休的眸子中的瞳孔已经散开,平时坚毅冷淡的嘴唇已拉成一条线。陈胜昆痛心地断定:许华君死前正在为自己创立的一切奋斗着。
陈胜昆解开许华君穿着的白衬衫的袖口,发现他和平时一样,在自己的手臂喷了少许的科龙香水。这就证明,许华君一如既往,并不知道这一天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枪杀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魏常虹走到陈胜昆左侧,但什么也没说。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好像在忖度着彼此的。动理。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落地窗被子弹打穿的地方走去,看到散落在地毯上的玻璃碎片。子弹穿破落地窗的位置比一般人射击的位置要高,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凶手既来到这里,便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
竟有人与许华君仇深似海?
陈胜昆又走到尸体旁,查看了一下许华君的脸颊和被打烂的后脑勺,发现子弹准确无误地射飞半个后脑勺,流出来的血水和脑浆凝固在许华君的后脑和半个脸上。陈胜昆抬起眼睛,集中精力问魏常虹:“当时有什么人在现场?”
“叶又晴女士当时在场,目击了死者遇害的过程。”魏常虹向叶又晴做了个手势,并说:“叶女士,请你向我们队长报告一下当时看到的情况。”
叶又晴冷淡地站起来。
陈胜昆从报纸和电视上见过叶又晴。她是个女强人,在新城的工商界中大大有名。对她的奇闻逸事也略有所闻,但真正面对面地盯着她看,与她谈话还是头一遭,也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女强人没好感。
叶又晴并不拘束,她踱到陈胜民面前泰然自若地用手指向自己胸前一指:“看看这个吧!”
她胸前有一片血污。
在她向他们走近时,这些警察自然看到了那一切。可她这种态度,是每一位站在那里的刑警都意想不到的。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叫他们每个人都吃惊。
“那是什么?”陈胜昆明知故问。
“死者的脑浆、鲜血。”
叶又晴两眼喷着无情的火焰,这倒叫陈胜昆大惑不解:她有必要这样吗?
“请你把案发时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叶又晴仍旧毫不放松地盯着陈胜昆,她把案发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除了尸体外,你还动过什么?”陈胜昆问。
“没动,先生。”叶又晴恼火地说:“除了把许华君的身体放倒在地上外,我没动过现场任何东西。”
“许华君中弹后倒在你身上?”
“是的。当时我们正面对面地站着谈话。”
陈胜员注意到她带着血迹脑浆的上衣。叶又晴说的不错,许华君是倒在她身上,只有叶又晴自己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他看见离尸体不远的茶几上放着的一只酒杯——许华君喝酒用的_陈胜昆走过去嗅了嗅,是威士忌。叶又晴也喝了酒,所以还有第二只酒杯在现场,更有意思的是,许华君被她原封不动地放到了地上,这倒是需要超凡勇气的。
“你当时站着的位置离许华君有多远?”陈胜昆踱过来问。
“很近。”
“近在飓尺?”
“可以这么说。客厅的落地窗外是一片玫瑰园,凶手不可能站在花丛中射击,只有另想他法。或者他早就有预谋。”
陈胜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长期的刑警生涯使陈胜地学会了不能完全相信证人的证词,更何况叶又睛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但今天这儿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见的那么简单。
“郝小东。”
“队长、请吩咐。”
“带人迅速赶到益利通公司总部,将许华君的办公室看管起来,不允许任何人从那里拿走任何物品。听清没有?”
“听清了,队长。”
“还有,”陈胜昆招手叫来守在客厅门口的特警班班长蒋力田,“你带人把前后花园仔细检查一遍。特别是子弹击碎的落地窗了附近。当然,不排除院墙和大门,以及车库。”他知道叶又晴的花园和院子内部部铺了草坪,院墙上也没有保护网。凶犯明摆着是个老牌枪手,只一般性搜查是根本查不出来的。
突然之间陈胜昆话峰一转:“叶女士,许华君脑袋开花时,你落地窗的玻璃破了没有?”
“碎……这……我……你……”叶又晴既恼怒又厌恶地说:“你怀疑我杀了许华君?”
“怎么不可能?”陈胜昆猛然间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我没杀他。我干吗要杀他?”
“真的?”陈胜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要把你的住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随便进去。在我们没有彻底检查以前,不能叫你离开。”
“这是法令吗?”
“没调和的余地。”
陈胜昆走到魏常虹请来的丁建面前,见他悲哀得脸都走了形,心说,这还差不多,总算有个人和自己心情相同。陈胜昆问丁建:“你叫什么名字?”
“丁建。”
“什么职业户”许先生的私人秘书。“
“案发后你第一个赶到现场?”
“是。”丁建肯定地说:“当时我正坐在客厅左侧的走廊内等候许先生,听见客厅内发出的剧响和枪声,我马上跑了进去。”
“你见到了什么?”
“我见到叶又晴正惊恐万状他睁着眼睛,许先生正伏在她身上,后脑勺污血一片。”
“你听到客厅内玻璃被击碎的声音了?”陈胜昆问。
“听见了。”
“你当时怎么想?”
“我想是许先生和叶老板吵翻了。”
“他们为什么会吵翻呢?”
“为生意,也许还有别的。”
“你看见许华君的尸体后第一个反应是以为谁杀了许华君?”
“叶又晴。”
“也许你的感觉不错。”陈胜昆问丁建道:“叶又晴怎么会在击毙许华君的同时又击碎了落地窗的玻璃?更何况子弹是从十几米以外打来的。”
丁建回答说:“我也不明白。也许不是一个人干的。”随后他若有所思地喃喃着:“许先生至少有九年不与叶又晴来往了,凶手不至于料事如神吧?”
“照你这么说,叶又睛也不知道许先生要来拜访她?”陈胜昆问。
“那倒是。”
陈胜昆马上追问道:“这么说许先生事前别有安排,那许先生是如何安排的呢?”
“他约了一位女友见面。”
“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了主意呢?”
‘为一宗九亿人民币的贷款。“
“那么许先生约好见面的这位女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乌云。”丁建沉吟了一下,“往沙丘别墅10号。”
一时间,陈胜昆默然了。
他扭头望着窗外,开始努力搜寻对乌云的记忆。她来自内蒙古克里木苏里草原,生性孤傲,模样标致。后来她一个人闯来特区,学会了不少特区人的花招,再后来做了时装模特。因为干模特这一行收入高,享有的赞美机会多,选择给谁干的范围广,所以像她这种来自边远地区大草原的女孩都乐意这么干。怪就怪在一向放荡不羁的乌云一见许华君就变了一个人。在她眼里,同她父亲桑格一样剽悍,能降伏女人心的只有一个人——许华君。
其实,许华君既不剽悍,又从不想降伏女人心。可在有意无意之间,他的深不可测要了女人的命。
陈胜昆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知道他要去找法医验尸,还需要问问许多人……
局长的助手走过来。
“请原谅,陈队长。”他的声音和语言都带着尊重和谦恭:“局长请你马上去一下。”
“好吧。”
陈胜昆从对中午的回忆中收回神来,他熄掉了手中的烟,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此时他深信:许华君是被比自己更熟悉他的人杀害了。
他一走进房间局长就说:“被杀的是本市的知名人土,况且,他还和市里的权力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胜昆没吭声。
局长接着说:“可能像我们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但肯定是谋杀。”
陈胜昆觉得有股苦涩的汁液溜到喉头。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只有当陈胜昆最感悲痛的时候这种感情和反应才如此淋漓尽致。他僵直地站在耶里,好一会儿才缓解。
“局长,验尸报告怎么说?”
“验尸和现场报告还没送来。”局长神情庄重地朝陈胜民伸出厂一只手,‘割现在你已经清楚,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的情况。可究竟出于什么动机呢?“
“不清楚。”
“有嫌疑犯吗?”
“叶又晴有不少可疑之处。”
“但案发之后并没有在她住宅内找到枪支。”
“或许是里应外合,”陈胜昆说:“我这样分析一点不过分司为许华君今天匕午并没有约好去见叶又晴,只是中途由于某种原因改变了日程,这里面便大有文章。”
局年凝视着办公桌前的陈胜昆:“胜昆,我们要尽快查出问手,你看有多大把握?”
“暂时说不准。”陈胜昆立即回答:“在破案之前,我们只能作保守的估计,不过我们会全力以赴调查,我希望越快越好;。”
局长把目光移开陈胜昆的脸。这个小镇走出来的刑警太直率了,他只有纯朴的无产阶级感情,肖副市长若真想破这个案,也许只有他最合适。
陈胜昆接下了这个案子有些激动:“局年,我保证完成任务,我是个刑警,对于破谋杀案我有经验,希望得到上级的支持。”
杜振奎转变对陈胜昆的看法了,这个小镇来的警察也许不配统帅全局,但的确非常能干。
“你看破案如何入手?”局长问。
“查找枪手的来历,”陈胜昆揣测道:“叶又晴如果实话实说,就能查出那一天许华君反常活动的真实原因。”
局长点点头,“你的话不无道理,不过你会感到失望的,新政是个移民城市,要想查出那名枪手如同大海捞针,甚至你会发现自己这样做就是进了死胡同。”
陈胜昆感到局长另有高见,“局长,或许你另有想法?”
“我猜许华君得罪了新城内不少人。”
陈胜昆明白局长所指。
“当然罗,事情是复杂的。”局长靠在椅背上,“我们也不能排除有人雇用杀手的可能。”
陈胜昆皱着眉头:“谁会做这种事呢?”
“胜昆,新城的商界情况很复杂,他们打的经济仗一点不比现代的战争逊色,几乎到了白热化的顶峰。日本人说,商场是战场,也许商场中的某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对许华君怀恨在心,也许是那些围在许华君身边的女人醋性大发,因为许华君总给她们开空头支票,还有那些商场老将,他们实在不愿和许华君这样的年轻人平起平坐,甚至许华君的贸易伙伴,因怨恨他夺去了自己发财的机会而进行报复。”
“如此看来,与许华君打过交道的人都可列为怀疑对象。”陈胜昆说。
“胜昆,你现在算是理解我的意思了。不过我说的远不止这些,再给你提供几种可能性。你应当知道叶又睛和许华君早已分道场镳了,此外,她一直对许华君穷追不舍,许华君对她没一点兴趣,也对她的固执没有好感。我看他们之间……”
“胜昆,”局长语重心长地向陈胜昆强调:“许华君遇害到现在的四小时内,肖副市长来了两个电话询问案情,工商联主席石玉清也控来电话表示关切,眼下市长正在新加坡访问,估计获此消息也会催促我们尽快破案。”
“知道了,局长。”
“我随时听你报告。无论什么情况下,别掉以轻心。”
“是,局长。”
如果想认识在新城大名鼎鼎的许华君,就必定想结识那些同这名宇缠在一起的女人。这些女人在许华君生前和死后都是什么样?不用问,人们一定想知道。她们并不在意再一次登场亮相,因为她们都是十足的现代女性。
四点钟,乌云决定去海滩散步。
她穿上薄薄的米色针织长衫,内树橘黄色针织背心,下面是一条米色针织长裤,显出了她亭亭玉立的身形。乌云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懒散地在卧室躺着,她心中有一块石头压着,这半天一直不顺气。眼下,她往她细细的足踝下的一双玉足上套了一双米色浅口船形软皮鞋。迎风卷起的弯发上系着一条米色的发带,就这样,她徘徊在海滩上四十分钟才折回头。
然而,她刚从海滩折回头,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使她猛地收住脚步。
陈胜昆出现在那里。
他怎么来了?乌云又惊又恼,她认识这个人,但他是警察,警察出现在哪里一定不会有好事。
乌云是从许华君那儿得知陈胜昆是个警察,对他的出现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恐。许华君曾指着陈胜昆对乌云开玩笑地说:“你看那大个警察外表多粗扩,其实他才是牛皮纸糊灯笼,里亮外不亮。”
很显然,陈胜昆不是善类。
乌云一脚踢飞了海滩前的一粒石子,算是对陈胜昆的提醒,她在这儿。
他微微一笑。
乌云觉得,狼吃羊正是这样。
虽然陈胜昆对乌云有所了解,但从未同她说过话,也没正面接触过,可有一点,他深知许华君在她心中的份量。
他大步走向乌云,先开口向她问候:“你好,乌云小姐。”
“你好!”乌云不动声色道:“陈先生。”
“你在等什么人吗?”陈胜昆一下子就切入了正题。
乌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手示意陈胜昆到阳台上去坐。
然而她神色凝重地边走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胜昆早就领略过乌云的风采,可今天两人离得这么近,她又用那双深棕色的大眼睛紧盯着他,这叫他太不自在了。他几乎叫乌云的美呛住了。
坐下再说吧;他想。
他一个人坐下后,乌云又追问:“陈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我?”
“唉!”
陈胜昆此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许华君……”他说了这三个字觉得像有块石头压在嘴上。
“许华君?”乌云两眼放出奇异的光采,“你快说呀!”
陈胜昆像治丧委员会的成员那样低着头,他吃力地说:“许华君今天中午被人谋杀了。”
她正面看着陈胜昆,对他所说的话没明显的反应。她从醒来到此刻的十个小时,无时无刻木惦念、揣测许华君能到来和不能到来的各种原因。但眼下听到的消息是最坏的一个。她垂下了迷人的眼帘,站起身向海边走去。
陈胜昆见此情景,便也马上站起身来跟在她后面,怕她发生什么意外。只见她一步步向海滩走去,从背后看不出她的悲痛,但陈胜昆的心揪紧了。他追上去不解地问:“你已经知道许华君遇害了?”
“走开。”
“你不是他的女友吗?”
“胡扯。”
“是不是今天上午你们两个有约?”
“我记不得了。”
“你们有个约会,但许华君由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不得不改变本意。他赶到叶又晴在市区的住宅,谁想就在那里被暗杀了。”乌云忽地站住了。
“你说叶又晴?”她的双脚已踩进海水里,背着陈胜昆问。
陈胜昆看了她的脚一眼,“一点不错。”
“你是说许华君死在叶又晴的床上?”
“是怀抱里。”
“这有什么不同?”乌云调整了半个身子,脸部扭曲得不成样子。
“当然不同。”
“这他妈的太恶心了。”乌云反复地说:“太恶心了!”现在站在陈胜见面前的是个由于气愤悲痛而颤栗的弱女子。实际上,像大家知道的那样,乌云对许华君是一往情深的,显然她被叶又晴这个女子的出现激怒了。
陈胜昆明白乌云是从他这里得到许华君被杀害的消息的,在此以前她一无所知,这叫他有些安慰又有些痛心。
他说:“所不同的是许华君在和叶又晴交谈时被凶手枪杀了,而不是在床上之类的环境里。”
“这就是你来此的目的?”
“不完全是。”
乌云掉回头又继续向翻卷的海水走去,陈胜房看着她美妙的双腿在海水中消失了,这才意识到她如此下去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大声叫起来。
“对不起,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从海水中传来的声音:“人都死了还问什么?”
“看来你并不在乎有人杀了许华君,你并不……”
乌云霍地转回身,她吃惊地看见陈胜昆身后还有一个人。
“死了才好。”
乌云毫不犹豫地走向大海。看得出来,许华君的死在她内心激起了某种感情。
乌云突然之间在海面消失了。
陈胜昆和魏常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不知所措。当他们醒悟过来,游到海里去找乌云时,乌云却从另一头的海岸上了沙滩。这真叫两个警察气不打一处来。
“再听我说一遍,”陈胜昆浑身上下湿得像个落汤鸡。但他还是跑到这位如此发泄自己悲痛的小姐面前吼道:“许华君死了,他是被人谋杀的。为了找到凶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明白了吗?”
“凶手?”乌云脱下米色针织长衫,露出贴在身上的橘黄色背心和一时被水打湿的高耸的乳房。陈胜昆赶紧一闭眼,这诱惑太大了,这对他来说是三十八年来第一次。他把目光转向一边。
这时乌云把嘴一撇:“凶手?还需要找吗?你们吃的饭都从后脊梁骨下去的?”
“你什么意思?”陈胜昆怒气冲冲。
乌云刷地一甩头发,甩了他一脸水。她大步走到阳台前的软椅那儿一抬腿,把脚放在椅子上,她更火气冲天,咆哮道:“叶又晴不是凶手吗?”
“我们要的是证据。”
“证据?”乌云不屑地把衣服向阳台一丢,从木桌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她说:“就是你有证据又拿她奈何呀!”
“何以见得?”
乌云响亮地笑了。
“有些男人是通过谋杀或强奸来寻求刺激,满足自己的私欲。叶又晴即是通过玩弄男性来满足她的性欲的,通过谋杀来扩大她的地盘,以满足她的占有欲。她在这些年,把黑的变成白的,男人变成女人,把谋杀视为乐趣。你若要证据,我可以告诉你,普天下只有一人在许华君死后能捞到好处,也就是她一人,一直以来,对许华君的事业、肉体虎视既耽。”
“光说不足为证。”
陈胜昆在海水里泡了十分钟,浑身湿得要命,但此时他一本正经地工作着,脸上表情肃穆。
“就是今天,”乌云煞有介事地抽着烟说:“在著名实业家叶又晴女士的住宅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受害者是当今新城的企业精英,市民们称他为‘超人太郎’的许华君先生,他完全是自找的。”乌云说到这儿长出了一口气:“许先生年轻英俊,敢作敢为,他成了叶又晴对付外来势力的杀手锏。”
陈胜昆发觉这个女孩性格太烈。他问:“你好像知道一些我们并不掌握的情况。”陈胜昆坦诚地说:“请你协助我们。”
“哈,我算老几?”
“你是许华君的女友。”
“女友?”乌云含讽带刺地说:“这倒是头一次听到的说法。”
“你难道不是?”陈胜见反问道。
“许华君哪有什么女友?”
“那你刚才讲的外来势力是指什么?难道叶又晴真有那么危险?”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乌云断然地把半截烟一扔,“你们请吧。”
“为什么你不回答我的问题?”陈胜昆气愤地喝道:“为什么你叫那个将许华君脑袋开了花的凶手逍遥法外?”
只见乌云的脸刹时间没了血色。她身体摇晃了两下……
“脑袋……开花……”
她晕了过去。
陈胜昆率两个手下来找法医官。一个精干又瘦小的人物从写字台后站起来,陈胜昆认出这是法医官杨森。他一直是重大案件的法医头头。
杨森上前踉他握了握手,陈胜昆感到对方那双手冰凉。他猛地一阵反胃,这位法医官在此地干了十二小时,他的手准保在许华君的身上停留了许久,这叫陈胜昆感到心悸,以往他从没有如此过。
杨森难得地笑了,笑后他就公式化地说开了:“我们警员把原有的脚印踩坏了,所以脚印分析还要迟些送来。”
“我们穿的都是新城东亚皮鞋厂为我们专门生产的模压胶底皮鞋,辨认起来不会十分困难。”陈胜昆回答说。
“但验脚印不能像验手印那样精确,如果有两个相同清晰的脚印,我们就难以肯定哪个压着哪个。”
“那还不好办?”陈胜昆说:“我们的人是接到报警后才到现场的,”
杨森对陈胜昆说:“目前除了我们自己人的脚印外,围绕着犯罪现场还有几个脚印。死者的脚印是从住宅外进来的,一直到现场,几乎是一口气走到那儿。现场可以看到两种清晰的脚印,那就是死者和叶又睛的。最先死者是一直面向落地窗的,而C出许是叶又睛女士走到酒柜前倒酒,他便转过了身,这时脚印转动了,他可能在这之后不多时就被杀了。”
“死者问叶又晴站得很近?”
“是这样,”杨森说:“死者最后的脚印与叶又晴女士的脚印交叉对立,距离只有二十公分左右。”
陈胜昆朝杨森点点头。
杨森继续说:“在其后是丁建的脚印,他的脚印是由走廊而来的。可能是发现了死者,他站住了,在客厅内距叶又晴不远的地方站住了,而后是快步奔到死者面前跪了下来,因为这时死者的头部附近有一个明显的膝盖印。是丁建报的警,报警后他又返回了现场。整个客厅除早晨女工打扫卫生时留下的脚印手印外,只有叶又晴、丁建和死者的脚印。也就说在你们到来之前,只有他们三个人到过现场。”
“好。”陈胜昆问:“那被击碎的长窗附近有没有可疑的脚印?”
杨森面有难色地回答:“或许是我们的无能,或许是凶手穿着特制鞋。事实上,除警员的脚印外,只有园工的脚印,再就是杜局长到现场看后留下的脚印。”
“这么说我们毫无线索。”
杨森没说话。
“杀害许华君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陈胜昆声音提高了问。
“HM-27折叠式狙击抢。”
“她妈的!”陈胜昆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沙发后腿,“这个狗娘养的,用这么凶的武器。”
杨森用眼睛扫了他们三个一遍,“我带你们去现场看看,然后再回到这儿来。”
“我们拿上手电筒吧。”李明义说。
陈胜昆点了点头,“再去看看。”
他们四个走过前厅,又走出门厅前厚厚的地毯,来到前院门口不远的青树前。杨森用手向这棵树一指:“问题就在这儿。”
法医工作者在这儿设了警戒,他们跨过标有白线的地段,只见青树干上画着一圈黄线标记,地下也有这样一个标记。
杨森说:“我们在这儿发现了一个陌生人的手印,但不是指印。这个人用握着拳头的手接触过这段树干。地下的标记是一个模糊的脚印,我们作过分析,但不知道它到底是多少码的鞋子,也判断不出鞋的质地。”陈胜昆看了看那个手印的高度,走过去用自己的手量了一下,说:“是个高个子男人。”
杨森又说:“地下虽没留下清晰的脚印,但因为这土松,所以有凹痕,看来这个人在这棵树下呆了足足有十分钟。”他用手指着陈胜昆脚下的一块地方:“这里的一切我们都拍了照,做了技术鉴定。这个凹痕大概是穿42—43码鞋号的人留下的,看来凶手是尾随死者而来。”
“你是说跟着许华君到了这里?”魏常虹问。
“是的。”杨森说:“他在死者走进前厅后,就留在青树下,由于他思索着如何动手,所以疏忽了掩盖自己的形踪。他左手握拳放在了树干上,叫我们取得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从凶手的形踪上分析,他或许进入了叶又晴的前厅走廊,看到了死者和宅内的女佣在攀谈,接着他意外地发现许华君进入的那间客厅有一扇墙是用玻璃做成的落地窗,窗外是玫瑰花丛。这对他来说,是下手的最好角度。”
陈胜昆问杨森:“凶手是否进入到客厅?”
“我只能说他进入了前厅和走廊。”
“那么他怎么才能发现客厅里有扇那么大的落地窗呢?”
“很简单,叶又晴当时尚未到家。凶手只要装着若无其事,便可以经过客厅时向内窥探一番。”
“你可别忘了,丁建一直坐在客厅走廊的沙发上。”陈胜昆说。
“我查问过丁建,”杨森说:“丁建说他在许华君进入客厅后就先去了洗手间,从那儿出来后才在走廊的沙发上坐下。”
陈胜昆思索起来,现场调查时叶又睛说,我当时走进客厅,看见的就是许华君在等我。在这以前她还说,我刚从公司回来。
“这么说,凶手是先叶又晴一步来到她的住宅,显然他是尾随许华君而来的。那么,在这之后,他留下了手印和模糊不清的脚印,待到叶又晴一出现他便开始行动。”
陈胜员边分析边摇头。他真拿不准凶手是否认识叶又晴,而这个人显然木是为了复仇,他手中有新式武器,他是个枪手。
那么他为什么偏要等叶又晴出现后才动手呢?更可疑的是,他谋杀许华君,意追到此地才动手,如此大费周折所为那般呢?
陈胜昆分析不透,就抬起眼睛看杨森。他问:“这个手印鉴定出来了没有?”
杨森回答说:“如果判断不错的话,此人是个双手都会用枪的人。”
三个人听了一愣。
“此人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左手的中指和食指离得很近,也就是说他食指很长。手指骨的肉是经历数年磨练后留下的硬肉,它死死地长在这只手上。我们推测,此人的右手和左手的训练程度一模一样。假如从我们公安人员的手指纹档案中找不出这种人,那么,他只可能来自军队。那样一来,我们调查的难度就更大了。”
“有没有可能是境外流窜到此地的杀手呢?”李明义问。
“不排除。”
天亮后叶又晴来到公司。
叶又晴今年四十七岁,她有着常人意想不到的体态与魅力完美结合的风貌。任何坎坷或岁月,例如年轻时的不幸遭遇、屡屡奋斗失败的苦果,都不能破坏她永远妩媚优雅的外表。她一头黑发梳得恰到好处,鹅蛋脸,黑色的大眼睛,标致的鼻子和那张嫩红的小嘴,就像四季迎着朝阳怒放的鲜花,永远绽开。她窥免的身段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如同十八岁的女孩一样恰到好处。她的言谈举止表现出一种老练的智慧。她对于商场上的风云涉猎甚广,但在了解世风的险恶、权力斗争的残酷上,却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永远年轻,从无任何突破。
今晨,她迎着阳光踏进蓝天集团大厦。一进她办公的第三十九层就看见秘书吕迪小姐正和高级助理桑维珍女士谈论早晨在市区发生的一起火灾。
许华君死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她们已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津津乐道地谈上了另一起死人,另一个事故。
叶又晴没听她们说,她已聚精会神地想她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真想抓住跟踪她的那个人,那么她必须在公司外布下天罗地网,就这么着。
她说干就干。
叶又晴转过身按了下对讲机的按键,对目迪小姐说:“给我叫保安部的头头们来。”
“明白,叶总。”
秘书吕迪小组站在门口:“肖建国他们来了。”她轻声细气地说。
“叫他们进来。”
保安那长肖建国带着二个保安小头目走进总裁室。他用眼睛问叶又睛:有什么事?可他嘴上不敢说。
混蛋!叶又晴心中骂了一句。但她嘴里却说:“找你们来,没有什么急事。”她从皮椅子上站了起来,用圆珠笔不断敲着桌子角,眼睛盯在肖建国的大肚子上,心想:我把你们养得多肥呀!
她说:“通知所有的保安人员,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在六楼会议室集合,一个也不准请假。我说的是所有,一个不拉,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下午两点三十分,叶又晴穿着一身白色T恤,外罩一件深沙色马甲,下面穿一条深沙色短裤,脚蹬一双褐色羊皮靴。她的面颊浮着一团兴奋的红晕,脚下的靴子走在会议室里咋咋作响。
最后,她停下脚步,双手交叉放在背后站在那里。
此时,她用眼睛环视着会议室中的二十六个人,她说:“我下午三点钟进行考核,你们可以利用三点以前这二十分钟想—想,想你们是真想保卫蓝天集团内的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吗?真想保卫这儿的财富不遭受破坏和损失吗?如果有谁是只想挣钱不想出力,不想为蓝天集团的利益牺牲一点自己的利益,对蓝天集团没信心,认为蓝天集团是我叶又晴个人的,不把自己看成是蓝天的一分子,那么我请这种人在二十分钟内走出这块地方,明天到财务部去领你应拿的工薪。”
叶又晴掉头走了。
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三点钟一到,叶又晴把长发揽到脑后,踏进了会议室。死一般的沉寂。
叶又晴环视了一下会议室内,正好二十六名,一人不差。
“很好,”叶又晴说:“看来你们每个人对蓝天都有信心,这就好。”她说:“不过,我在聘用保安人员时对人事部提出过几个字:蓝天的利益高于一切。那就是说,不光要求你们对蓝天有信心,把蓝天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还必须具备一种条件,就是你必需足智多谋,勇敢果断,身手不凡。不然你将蓝天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是个幻想,是句空话。”
保安人员中有个叫谢飞的小伙子。他虽然站在那里不舒服,但他还是直瞪瞪地看着叶又晴。他想:叶又晴女士真了不起,她比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强得多,简直就是女神的化身。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在谢飞看来都是那么正确,那么生动,能镇住在场的每一个人。但谢飞木认为自己是无能鼠辈,心吓大志、身手木凡的他认同自己和叶又晴女士一样,他们应当联合起来,保卫蓝大集团不受损害。
这时他听见叶又睛说:“除肖建国以外,你们每个人现在带齐对讲机和电棍,一切准备好后,到我这儿来集合。”
谢飞想:总有一天叶又晴会说,除谢飞外……叶又晴这时正对肖建国说:“你现在乘你的车,到我们下月开业的艺苑游乐场去,在南门口等我。”
两分钟后,她对返回来集合的二十五名保安人员说:“我有八辆公司的轿车停在蓝天广场,你们每三个一辆,其中有一辆是四个人。注意!我的轿车开出蓝天停车场后会有一辆宝马车跟踪我。你们的任务是:发现这辆车,并在它尾随我时紧紧地叼住它,别叫它发现你们,我想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它跟着我,我要的是活的。”
那还不好办,谢飞想。
“是。”
异口同声。
叶又晴神色肃穆地看着他们:“我们的目的地是公司下月开业的艺苑游乐场南门,如果那个家伙发现大事不好,半路想逃,你们便想方设法把他给我弄到南门,交给我,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现在三个人三个人地出去,每三个人之间相隔五分钟,别叫外人看出我们在搞什么行动。”
“是”
“噢!见鬼。”叶又晴返身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她明白镜子里的女人要做什么,而且一会儿就做,但又感到太紧迫,孤立无援,对自己缺乏信心。她明白,自己很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或许是结局可悲的举动,不过这是被逼无奈,她对自己这样说。
她很清楚,整个事件只能她一个人兜着。她希望能有人分担,但这个人死了。当她发现有人跟踪她时,她希望能有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叫她认真观察,深人探访,谨慎而又果断地采取行动。但许华君被杀了——在她的家里——她的面前——倒在她的怀抱中。她显然已没有时间。直至今日她才不得不承认,一旦她处于生死关头,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是许华君,而许华君在她的客厅里与她面对面谈话时被杀了,自从咬牙切齿地决定对付许华君以来,她首次这么痛恨自己。
叶又晴向大厦外的停车场走去。
她在自己的轿车前站了一下,呼出一口气。她本能地想向四处瞧瞧,但她拼命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她知道跟踪她的人一定就在附近什么地方,一切不可掉以轻心。
当她驱车飞快奔驰在去艺苑游乐场的康乐大道上时,她从反光镜中看到了那辆跟踪她的德国宝马车。
当她的车以通常的速度驶进艺苑大道时,叶又晴将车子的方向盘向右转,停在南门口。
艺苑游乐场的保安员见到是叶又晴的车,就按了下值班时用的遥控开关电钮,南面的大门就这样打开了。
叶又晴没有迟疑,她一踩油门,奔驰车就风一样驶入了游乐场。进来后她停了车,招呼两位保安员过来。她说:“我后面随之而来的有几辆车,你们记住,放前面的三辆车进来,其余的通知他们回去。”
“是,叶总。”
叶又晴向右盯着刚刚驶入艺苑大道的那辆德国宝马车,她屏住呼吸,在宝马车后面紧跟着两辆蓝天公司的车。这时它们一起加速,两辆车一同将前面的宝马车夹住。
叶又晴的心狂跳起来。
她招呼守门的保安员:“放那三辆车进来。”
“是。”
她驱车向赛车场开去。
叶又晴将自己的车子停好,在赛车场的人口处看见有几辆新赛车停在那里等着试用。她漫不经心地瞟了它们一眼,心说:今天我就用你们对付这个混蛋。
在她身后,蓝天的两辆轿车逼着那辆宝马车长驱向前。这真叫叶又晴高兴,现在她明白了:什么事全怕下决心,没人可能在她眼皮底下耍花枪。“
在三辆车一同向赛车场驶来时,叶又睛注意到,宝马车中的男人面孔凶暴。她向前迈了一步,耐心地等着手下人将此人带到她面前。当她看见六名保安人员押着一个彪形大汉来到她面前时,她举止文雅地笑了笑,问那人:“你这么好兴致?到这里来玩什么?”
彪形大汉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你到底是谁?”
叶又晴走到他面前沉声问。
被押的男子抖抖肩膀,满不在乎地说:“姓叶的,我不会告诉你。”
六个保安员面面相觑,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当是考核,竟是真的抓人。
叶又睛不以为然,她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耳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如果真听到过这个声音,也是在二十年前了。她笑得更文雅了:“你不说也可以,先生。”
她点燃了一支烟,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个戴着墨镜的男人问:“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跟踪我?”
那男人哈哈大笑说:“我更不会告诉你。”
叶又晴温文尔雅地说:“你不说,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真有本事,这年头还兴这个吗?”
“叶又晴,你别自以为是。”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叶又晴把香烟抛在地上,朝站在最前面的谢飞说:“把他的遮羞布揭下来。”
那男子摇头:“不用。”
他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将墨镜从脸上取下来。
叶又晴到新城后的这十六年,从没惧怕过什么人,今天也不会。她暗自思忖:果然不差,如若此人是有备而来,今天的场可不好收。
她对谢飞说:“你带三个人,开两辆跑车到车道上等我,顺便找四条绳索来。”
“是!叶总。”
那男子脸色开始发白。他问:“你想干什么?你想拿我怎么样?”
叶又晴平静地回答:“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先生。”
“姓叶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抓我。除非你想把我整死。”
叶又晴表示歉意地说:“对不起,先生,我并不知道,除我们蓝天集团的人外,还有什么人在艺苑游乐场内。”
那男子先是一愣,接着不得不仔细打量着叶又晴。他在察看她的颜色,猜测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看了半天,他仍然迷惑不解。他说:“请允许我向你讲明一件事。”
“随便。”
那男子思索了一下:“我完全是受人委托,所以,你不该对我开刀。”
叶又晴屏住了呼吸。
她听见跑车道上马达的轰鸣声,知道谢飞在等她。
“是什么人委托的你呢?”叶又晴一脸是笑地问。
那人翻翻白眼:“你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规矩。”
“噢!”
叶又晴笑得更迷人了。
“不光是干你们这行的有规矩,我干的这一行规矩更大。先生,请你到我的赛车场去看看吧。”
“随便。”
那人说着,毫无惧色,从从容容地跟在叶又晴身后。
叶又晴又笑了,“你非常聪明,”她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说你聪明。”她一招手,朝着那四辆正在发动的跑车指了指:“先生,你看见那儿的几辆跑车了吗?它们可都是国际上的一流产品。
可它们都比你缺少一样东西——智慧。你这种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那种,你不信吗?“
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可怕。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而后冲叶又晴咆哮:“你不能杀我。”
她抿着嘴一乐:“我说过我要杀你吗?”
那人现在几乎无法呼吸了,因为他看见那四位开跑车的男子正往跑车后杠上绑绳索,他明白叶又晴要如何对付他了。
“你不能那样做。”他对叶又晴怒吼。
她懒得理他。
“如果你杀了我,有人会杀你儿子。”
死一般的沉寂。
很显然,此人是有备而来。叶又晴心中波涛起伏,在新城,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有个儿子,更没有人知道她二十多年前曾嫁给一个高级军人。看来,此人并非那么简单,在他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这势力足以碾平她十几年奋斗得来的一切。许华君死了,现在该轮到她了。
儿子!
叶又晴看到两个保安员眼中掩饰不住的万分惊讶。在此一瞬间,她觉得二十几年前的剧痛又来到心间。李铃对她没有相依为命的感情,但她却对自己的孩子有着挥之不去的怜爱,那是她的骨肉呀!从小到大,他只在叶又晴身边呆了一年多,但那母子之间的感情却难以忘怀。
太明显了。
此人前来是受人指使,而这个幕后人有池要这么做的用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幕后人便不会轻易为手下的一个职业探子而杀叶又晴的儿子。
该不该一搏?
即是在战场,必须明白战斗永无休止!任何凶险都可以由人战胜,丝毫的胆怯即是不战自退。
她自视前方一声不吭,五分钟以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但语调冷冰冰得令在场的人心悸。
“先生,你错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儿子,不要以此来威胁我介那男子显得又吃惊又气愤:”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了。“
叶又晴作弄他说:“不错,我心如蛇蝎,可我话又说回来,你的主子叫你跟踪我,就不会因为你送了命而迁怒于我,你只有自认倒霉。”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呀!
但她是对的。
那个男子现在想通了,李玉鹏为人凶狠,他绝不会在乎一个探子的命运。
他软了下来。
“如果你给我机会,我想我会尽量回答你的问题。”
“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奉命跟踪你,记下你活动的时间,日常生活中都有哪些作息是固定的,与什么人来往,身边有没有私人保缥。”
“你的后台老板呢?”叶又晴问:“你的后台老板姓什么,叫什么?”
那人再不出声。
叶又睛注目远方。突然,她向谢飞招手,四辆跑车向他们咆哮。
“叶又晴你别跟他斗,你斗不过他的。”
“谁?”
那人低下了头,半晌才又对叶又睛说:“如果你坚持同我过不去,也就是同我的老板过不去。那将会造成更多流血,以至更多生命受到伤害。”
“住嘴!”叶又晴喝道,她不知哪儿来的一股火,哪儿来的一种深得不能再深的仇恨:“上索!”
谢飞四个人手脚麻利地将那人四肢绑好,叫他背向下呈大字形仰在离地一尺半左右的半空中。这时候,是个人也会吓得大小便失禁的。在绳索上绑着的那人吓得面无人色。
叶又晴慢悠悠地踱到那人面前,低头看着他涨得发紫的脸,毫无怜惜地问:“在你死之前,不想透露一下你幕后主使人的姓名吗?”
“呸!婊子!”那人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他张口骂人。
“哼!”叶又晴说:“你骂什么也晚了。”叶又晴探下头,用右手食指在嘴边一嘘,“如果,你还不想说,我叫你一分一分地受折磨,叫你尝尝全身骨头脱节的滋味,你愿意被当作兰州拉面吗?”
“狗娘养的。”那人破口大骂。“你这个玩男人的骚货,如果他妈的不是任务在身,老子早就把你好了,叫你这个臭娘们在我肚皮下撒尿。”
“住口!”
谢飞一脚踢在他肋条上,接着又给他狠狠的两个耳光,打得对方眼冒金星,但他并没住口,几近疯狂地大叫:“老子的幕后主使人是响当当的李大老板,李玉鹏、如若你杀了我,他便会拉上半个城的男人操死你。”
李玉鹏?
叶又晴几乎想咬死他,说:“是不是他指使杀死的许华君?”
“什么许华君?是不是你睡觉的伴儿呀……哈哈……”
叶又晴挺起身子,昂头走向谢飞,“谢飞,你过来。”
谢飞走到她跟前,站得笔直。
“叶总,请吩咐。”
“这里的善后由你处理了,务必别闹出人命。叫他尝尝苦头,然后把他关些日子。”
“是,叶总。”
一小时前李玉鹏接到报告,李铃没有按他的指示,下手后迅速离开大陆。李玉鹏手下人在密艺海滩的住宅拍下了李铃的照片。他命令唐葆康设法与李铃联系,告诉李铃想想退路,他已成了大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要犯。
李铃将会如何呢?
此时在新城密芝海滩503套房里的李铃正对着墙说:“我倒要看看你李玉鹏能把我怎么样?”
李铃干这一行纯粹是为了钱。
他并不是李玉鹏的走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