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本能
张律师说出那句话以后,像要跳入冷水池前一样深深呼吸一口,然后等着在座的女性们发出肆无忌惮地嘲笑,或者进行疾风骤雨般地谴责。但等了好一阵,只听见小强忽然冲着张律师汪汪两声。谁也没有注意到它什么时候也跑来听故事了。
张律师不知道它听懂了没,也不知道它是冲自己叫好还是叫骂。总之,他并不喜欢只听到雄性动物的反应,他还迫切需要雌性人类的反应。讥笑也好,怒骂也好,他像一个乖乖伏
法认罪,惶恐不安地等候宣判处决的罪犯。但事实上,女人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看着张律师满脸内疚和后悔的可怜像,也不忍心再责备他。他已经知道错了,而且他是个受了伤的男人。尽管那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论点是他亲口制造的,但他不是蓄谋,只是过失。因为一个小小的过失而毁灭了一段姻缘,是一个相当不幸的爱情悲剧,值得惋惜;但张律师的脑子里居然有那种迂腐论调,又真是可笑。
大家百感交集,说不出一句话,只有郁风轻问:“后来呢?”。嗯,女人跟孩子听故事都喜欢这么问。
“后来?后来我的朋友们都哄笑起来,就像你们刚开始那样哄笑起来。我刚说完时,并没有意识到我说错了话。直到他们哄笑起来时,我才意识到我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我知道她很生气,不过她没敢当着我的朋友们发作。大伙笑了很久,我只好尴尬地陪着笑。她也勉强笑了一下。只有我心里明白一切已经完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我已经超出了她忍耐的界限。当天晚上就证明了我的猜测,她很客气地跟我说了我们没有可能继续下去的种种原因。”张律师的眼眶湿润了,仿佛那个场面还在他眼里历历在目。
“我没有作任何反对。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在女人面前胡乱说话了。”张律师刚说出口,就觉得那是一句可笑的矛盾话。
女人们看着他,沧桑的脸庞显出成熟而丰富的内涵,浑浊的双眸透出深邃而忧郁的气息。啊,一个成熟的男人欺骗起女人来,真是轻而易举呀!那或许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有的一种潜能。要不然,人类怎能繁殖到象现在如此鼎盛的数量呢?
看来,张律师说的不是一个笑话,也不是一个悲剧,而是一个能够俘获芳心的故事。当然,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被这个故事征服了,但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全都相信了这个故事,并且非常深刻地记住了它。她们在这一生里,将会牢牢地把松子玉米跟张律师联系在一起了。
“张春才!”文月影(自由撰稿人)在楼上高声叫道。客厅的女人们想了好一阵子,才记得这个恶俗的名字是张律师的。嗯,听起来,像是张蠢材。唉,一个高智商的男人的遗憾。不过,据说取名最好跟人的性格或本质成互补,看来他爸取名还是正确的。
“啊?”张律师开始也显得惊讶,因为很久没人直呼他的乳名。在律师事务所里,他的同事们全都叫他英文名:HanwayZhang。像他这么土的名字,谁都觉得不好意思叫出口。但文月影,一个大喇的靓女就这么把它喊了出来。张律师抬头看见文月影正在楼上看着他。
“叫你呢,还傻愣,你上来一下,我有话问你。”说完不等回答,就进房间去了。
张律师正跟姑娘们沉浸在那个故事的感慨中,忽然得到一个陌生女人粗鲁的传唤,显得很不乐意。不过,很多时候,男人是不能违抗女人的。
张律师上去了,客厅里的女人们则一片低声哗然。纷纷猜测两人有什么秘密事情要谈。她们在背后议论起别人来,全都原形毕露,就连郁风轻这样的好姑娘也参合进去了。大概都有点妒忌吧。虽然她们并没决定要占有张律师,但也不乐意看着别人抢先占有他。不过,文月影刚才没听那个故事,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主动跟张律师取得什么突破性进展。
张律师满腹狐疑地上了二楼。文月影的房门是开的,张律师还是敲了一下门,问道:“我可以进来吗?”还穿着睡衣的文月影正坐在床边翻看什么,她抬眼望了一下,对这个热衷于繁文缛节的迂腐男人有点生气,恨不能说:一个不豪爽的男人简直不是男人,只很不客气地说:“别客气!进来吧!”
张律师这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把地下室的相册全都搬到自己床上来了。哦,还有那一大叠的网页。一个客人怎么能随便翻人家的东西呢?从法律上说是故意侵犯隐私的。张律师差点就要责备她一下,但忍一忍就算了。毕竟这女人气势不俗,敢当堂大喊他的全名,还是别惹她好。
“请问有什么事情要讨论?”
“你先坐下。”
张律师拉了一把椅子,端坐在文月影正前面二点五米处,等候审问。
她问张律师:“为什么邱佩兰要把别墅抵押掉?”
“这个,可能她急需大笔钱,又没有熟人借给她。”
“为什么她会急需要大笔钱?”
“这个,那就不知道了。”
“你是她的律师,你就对你客户这么不了解?”
“如果客户不告诉我,那说明是她的隐私。我们是不能打探别人的隐私的。”张律师把“我们”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你真是迂腐的可以!你难道看不出这里面有很大的疑问吗?按照车秦凤出书的速度和销量来看,她每年收入至少在五十万以上,怎么会沦落到抵押房契的地步呢,这真是不可思议。她那么多钱都去哪里了?”
“她可能做了一些失败的投资。”
“不,她不像是个很活跃,喜欢投资的人。邱佩兰这些年过得几乎是一种自我封闭的生活。你看,她几乎从没跟别人合影过。除了这几张,好像是签名售书时跟几个书谜的合影。看着她,我总觉得,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物,她也不像网上说得那样完全利欲熏心,为成功不择手段的人。那里面一定隐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一想到这,文月影的脑子就兴奋地乱转,那可是名人的秘密呀。
张律师是继郁风轻之后又一个耳闻目睹文月影思考过程的人。她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女性思想者。思考问题对于思想者来说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享受。他出神地盯着文月影的脸,电脑将它漂得雪白,加上她每天都没什么时间往上面油漆什么涂料。所以它是那样纯净柔美。文月影的头发凌乱地散披着,睡衣也是胡乱地裹在身上。一个喜欢无拘无束的女人。其实,几乎所有喜欢写东西的女人都是这副德行,她们对世人们公开的外表是文字,而不是衣着外貌。
文月影在思考的间隙里瞥见张律师的眼神不对,于是那张白玉般的脸上奇迹般泛起了红润,由此提醒了男人:这是一个女人,不能乱看的。张律师顿时不好意思地惊慌失措,忽然说:“呃,你饿了吗?”
“什么?”文月影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刚吃了午饭呀。”
“哦,不是,呃,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张律师也觉得自己太直接了,而且自己还没在这些女人中最后选好谁作为目标。由此可以看出即使是一个律师也会慌不择言的,尤其是单独在一个靓女的房间里的时候。
“嗯,不了,我还想写点东西。唉,你就不能再提供多一点关于邱佩兰的信息给我吗?我真的很想解开这个谜,因为这或许对小晴有帮助。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实在知道的不多,要知道,邱佩兰只是我几个月前刚认识的新客户,另外我们也没接触过几次。不好意思,我实在无能为力。”
“唉,你太令我失望了。好吧,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文月影说完继续钻研那些相册。
张律师只好起身告辞了。
他到楼下又告辞了其他姑娘。
当天晚上,张律师在床上想起自己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多幽默全都没发挥出来,倒是一个临时编的故事竟然让女人们全都相信了。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自己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竟然当众扯谎,厚颜无耻地骗取了姑娘们的好感。不行,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毁了自己一世的清誉。张律师决定找个机会向她们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