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子驾着“后开门”从京津高速公路上下来,一进入北京城区就开始犯蒙。整条路上挖沟修桥,“面的”乱窜,车堵人拥,令人起急。
应子天不亮就去了天津,主要是帮表妹秋小惠送一车挂历给客户,然后顺便拉一车华旗果茶回来,他和弟兄们开的鸣仙歌厅,每天要消耗好几箱这个牌子的果茶。
本来应子就有点儿感冒,折腾一天又开始发烧。他的背部皮肤又麻又烫,浑身冒虚汗,见到路面情况这样糟,心里撮火,就骂道:“他妈的,整天挖挖填填的,管事儿的都该枪毙!”他认为,北京的司机这几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其实应子学会开车不过一年多时间,实习驾驶本刚换成正式本。两年前,他开书店给客户送挂历都是三轮板车伺候。那时候路面情况虽然也不好,但他从来没感到过麻烦,每到路口人多的时候,他和弟兄们只要大呼小叫地一喊“瞧着!瞧着!”就一股风似的连钻带撞地冲过去,觉着很开心,也很有种英雄气概。送完挂历,点完现钞,往腰包里一塞,他们就将板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小餐馆门口,进去点几个小菜,要上几瓶啤酒,哥儿几个咚咚咚咚一刻钟解决问题,然后说上一句:“发昏当不了死,走人!”就又蹬上三轮冲上大街。
两个跟他学过摔交的拜把子兄弟跟他一起经营书店,平时卖些武打、言情、纪实之类的闲书,一到每年10月份以后就全部投入挂历的销售。他的弟兄们各个不含糊,不计较时间,不提报酬,两辆三轮,三个人,人闲车不闲,跑遍了北京大小单位和销售点。
原打算一年下来每人赚个万八千的,没想到昏天黑地地干到年底一算账,竟然赚了90多万!哥儿几个吓傻了,不知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走!先找个五星级饭店暴撮一顿!”应子到底见多识广,最具英雄气概,于是长城饭店成了他们这几个板儿爷进入的第一家豪华饭店。他们又到赛特、燕莎等豪华商场疯狂地购买了名牌西装、进口皮鞋和意大利皮夹克,一算还是没花多少钱。
“分吧,一人一份儿,剩下的算明年的本儿。”应子见大家都拘着面子,就提了这个建议。
“分可以,大哥分一半儿,我们俩分另一半儿。”最小的坏三儿说。
“我知足,我从来没想过挣这么多钱。”从印刷厂辞职出来的大成子也表了态。
应子说:“一人一份儿,别废话,我可没多拿的习惯!”
坏三儿说:“是您出的钱,您担的风险大,所以分的就得多!”
大成子说:“大哥您站在我们的地位想想,什么事都得讲究个心理平衡。”
应子语塞了半天,说:“我有个不该说的想法,小惠虽然是我表妹,可她确实利用她同学的关系,给咱拉上了几个大户,那几把赚得最火的买卖都是她给搭上的,是不是有她一份儿?”
“我操!我怎么给忘了?净给人家局长、书记、经理回扣了,小惠姐还什么都没沾呢!”坏三儿挠着后脑勺说。
“我倒是想着呢,我想从我这份儿里拿出一半儿给她。”大成子的话令人感动。
“从我这份儿里拿吧!”坏三儿抢着说。
“你们就别管了,从我这份儿里拿出15给小惠。这样100份里我35,你们俩各25,小惠15,行不行?”
大成子和坏三儿都认为这主意好。
分钱的那天,书店里格外庄严,桌面上摆着四份钱,应子、大成子、坏三儿围坐一旁。秋小惠没在场,她说她没出什么力,不能分。
“好啦,都数过了,你们先拿吧!”应子欣慰地望着两个兄弟。
“您先拿吧,成哥!”坏三儿搓着手,想尽快拿到那一叠叠百元大票。
“您先拿吧!”大成子也郑重得不行。
“咱们一块儿拿。”应子说着就把自己那份绰了起来,另外两人也颤着手托起钞票。
就在这时候,仨人都僵住身子不动了,他们相互看着,仿佛对方都很陌生,仿佛他们就要分手,不再是兄弟了。
“我操,这钱我不要了!”坏三儿把钱甩在桌子上。
“这钱不能分!”大成子也把钱甩在桌子上。
应子放下钱说:“干了一年了,不分点儿也不合适。”
“那就一人拿1万,其它的放在一起,明年再干!”坏三儿有些跟自己赌气。
“还干挂历?再蹬板儿车?”应子看着二位说。
“板儿车就板儿车!”坏三儿说。
“咱可以买一辆汽车,不必非得豪华,能拉货就行,比如‘后开门儿’什么的。”大成子说。
应子沉思了半天,然后慢慢地说:“我想开一个歌厅,卖挂历时间性太强,危险性也大,而且总给人一种小摊贩的感觉……”
“歌厅就歌厅吧!”坏三儿第一个赞成。
“书店也不丢,找个好地盘儿开歌厅,不矛盾。”大成子也不反对。
“书店让小惠干着,咱仨开歌厅,钱怎么算都行,你们看怎么样?”
“没意见!”
“小惠肯定能干好!”
于是仨人又把钱温到一块儿,开了鸣仙歌厅。
秋小惠从美术学校毕业后,应聘到一家动画公司搞背景设计。她最初的理想是做一个服装设计师,但是她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景物画得好,用色很准确,劝她不要离开绘画。在动画公司里和她一起工作的大都是深圳、苏州和上海来的南方人,他们原来都是动画和背景设计师,各个都很精明。他们每月的底薪为三至五千元不等,超额完成指标按件计算,有画得快的,一个月能挣到1万多元。而秋小惠初入动画界,笔法和经验都不够火候,活儿少的时候,没她的份儿,活儿多了,又画不快。她拿着作品让设计师们提意见,他们总是非常和蔼地说“不错!”可一到导演那里,就被挑出许多毛病,让她返修。她每天只能完成一两张背景,一个月下来不过挣个千八百元。
在动画公司半年,她已经开始厌恶动画界了。可能是长时间为国外做加工片的原故,不少所谓的艺术家们时时将自己放到高级打工的位置上,如猫唤着腥味儿一般,哪儿有钱就往哪儿跑,她觉得他们身上的艺术气息几乎荡然无存,觉得整个动画界飘荡着一股铜臭。
秋小惠对绘画的热爱和对色彩的美好感觉受到外界干扰以后,情绪极度跌落。她决定离开动画公司,改行去干服装设计。
平时,应子就对这个姑表妹怜爱有加,这除了她漂亮大方的外表,其美术天分也使她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另外,秋小惠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她从小就生活在舅舅家,也就是应子的父母家,他们一起长大,有应子在,小惠从来没受到过男孩子的欺负。
秋小惠想离开动画公司的念头刚一表露,应子就开始为她的生计筹划了。
“小惠,我们哥儿几个想开歌厅,书店归你,你看怎么样?”
“我没开过店,怕不行。”
“有我们哥儿几个呢!”
接着,应子就从牛崽书包里掏出一个报纸包,打开是成捆的钞票,“这是我们决定了分给你的,不许拒绝!”
秋小惠一下子看见这么多钱,也有点儿傻。她不知如何是好,就说:“哥,你拿着做生意吧,我用不了这么多!”
“那怎么行?这也是大成子和坏三儿的心意!再说你介绍了好几个大户,本应有你一份儿。”
“那……”
“我这个当哥的还不该帮你一把?以后这笔钱、这个书店,你就自己安排,我看对你也是个机会。”
“我可是想学服装设计的呀!”
“你先把书店办好了,有了钱学什么不行!”
秋小惠抱着钱,又感激又疼爱地盯着应子脑门上亮亮的伤疤。
应子做挂历的本钱,跟脑门上那块伤疤是有直接联系的。
那是前年冬季的事。秋小惠一个女友的朋友鲁晓峰和G省的一个书商合伙儿做了一套武侠书,书发得不错,赚了差不多30万。按照约定,双方各取一半利。可G省的那位书商压住书款迟迟不跟鲁晓峰结算,一拖就是大半年,还总是一副好话好说的态度,每次都约定一个结算的期限,可是约了三次,就是不兑现。鲁晓峰知道二渠道有这个毛病,就准备去一趟G省。可又听说G省治安混乱,打劫杀人的事时有发生,就想找个帮手。本来秋小惠是当故事听,又当故事说给表哥的,可谁知应子眉头一皱,说:“这么无赖!你叫鲁晓峰来见我,我保证让他一分不少拿回来!”
“肯定能拿回你的书款!”他们见面时应子的第一句话就让鲁晓峰明白了,这汉子凶狠。
“能不能不惹官司?”鲁晓峰试探地问。
“这与你无关。”
“你的酬金?”
“你不是秋小惠的朋友吗?”
“是朋友的朋友。”鲁晓峰知道,跟应子这种人在一起,表现得越真诚越好。
一列火车将他们二人引到了G省的兰城。那书商是兰城书商界的一个后起之辈,叫张军,一脸文气,大眼睛总带着迷惘和忧伤,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想不明白的样子。他见鲁晓峰二人突然而至,知道是为书款而来,便殷勤地把他们接进兰城最好的饭店,待他们洗漱完毕又设宴款待。
“鲁尼,你的钱我少不了你的,10天之内,连本带息,保证电汇过去!”回到房间,大家坐定后张军表示了态度,其情状是极其诚恳的,令人不能不信其真。
鲁晓峰干笑了一下,说:“我今天是有备而来,想你是看出来了。”
张军恐慌地看了应子一眼说:“鲁哥,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不给钱,我就给你胳膊,我的胳膊。”鲁晓峰声音不高,却极有分量。
张军又看了应子一眼,应子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坐在鲁晓峰身边。
“鲁哥你相信我,就是砸锅卖铁扒房子,10天之内我也把款给你汇去!”
“今天,就今天!”鲁晓峰不容商量。
“操,鲁哥,你还不相信我?”
“下午4点以前!”鲁晓峰口气强硬。
“那,那我先凑凑看够多少……”
“全款,一分不能少!”
张军和兰城的兄弟们商议了一下,然后分头奔忙打电话,凑钱去了。
下午3点半钟,他们陆续回到房间,把抓来的钱都放在桌子上,一数还不足6万。
“鲁哥,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15万,一分不能少,利息也不必计。”
“你看见了,我是尽了力啦!”
“还差半小时呢!”鲁晓峰冰冷地说。
这时候房门打开了,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被几个小伙子簇拥着走进来,满脸堆笑地在房间里四处看看,然后坐在沙发上,就是不看鲁晓峰和应子。
“这位是我们兰城书界的前辈,姜平生,姜老板。”待他坐定,张军开始介绍,语调也变得自信了许多。
鲁晓峰干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位就是北京来的鲁晓峰,鲁老板。”张军又介绍了鲁晓峰。
“噢!鲁老板,久仰!”姜平生一脸郑重地站起来跟鲁晓峰握手。鲁晓峰知道,这是来说项的,今天谈判的艰苦自不必说,恐怕还要见血。
“这位是……”姜平生望着应子问张军。张军也说不上来,就看着鲁晓峰。鲁晓峰轻描淡写地说是他的朋友。
大家重新坐定,互相让过烟。姜平生胸有成竹地说:“张军在我们兰城干这行比较晚,底于太薄,我们兰城你也知道,地方小,市场也不大,靠着往外省批发一点赚钱,收款很难。嗐,二渠道就这个毛病不好,可又没什么办法!”他见鲁晓峰毫无表情,可相信他在听自己的话,就又说,“今天下午,张军上我那里去借钱,告诉了我你们的事,我当即就批评他了。我跟他说,咱不能丢咱兰城二渠道的脸,赶紧凑钱还给人家。我当时柜上只有3万多,就全都给他了。张军!”
“哎!”张军赶紧靠近过来。
“钱给人家凑齐了吗?”
“没……刚凑了6万多块。”
“那多不好!”
“我真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保证10天之内凑齐!”
“唉,二渠道的人应该维护二渠道的尊严!”姜平生作痛楚状,摇摇头,叹了口气。
“鲁哥,你放心,10天之内,我不把钱给你凑齐,就挖掉我的眼给你,姜老板在这里作保!”
“这事跟别人没关系,我只跟你要钱。”鲁晓峰看都不看姜平生。
姜平生有点下不来台,脸色由红变白。
“鲁老板,也别大义气用事,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不然非崩了不可!”姜平生开始示威了。
“姜老板,什么时候咱俩做生意了,你再坐在我对面,好吗?”
“张军是我们兰城发行协会会员,我是发协的负责人,你跟他做生意,就是跟我在做生意。”
“张军欠的债,也由你来还吗?”
“鲁老板玩儿书的时间恐怕也不算短了吧?为书款伤和气的事也不少,相信鲁老板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
鲁晓峰似乎不懂姜平生在说什么,只毫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也不说。姜平生不解其意,也望着鲁晓峰。时间长了,姜平生在鲁晓峰眼里读出了大都市人对他的轻蔑,心里的火迅速地往上涌,头脑一片空白,手也开始发抖,仅存的一丝清醒在提醒他不要失去理智。他把目光错开,自我嘲笑了一下,运一运气,缓慢地说:“鲁老板,我请你,给我一个台阶,我为张军做个中保人,10天之内把款付清。如果你们先回北京,我们就电汇过去,你看怎么样?”姜平生极力想妥善了结眼下这件事,以显示他在兰城的领袖地位。
鲁晓峰把目光转到张军的脸上,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你懂不懂?”
姜平生身后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双手交叉在敞开的西服衣襟里,他一定揣着家伙。这一切应子都看在眼里。
张军哭丧着脸叫声“鲁哥!”就又把目光转向姜平生,乞求他最后的帮助。
“鲁老板,我们兰城地方小,兰城人也没见过世面,但是谁都有尊严,我提醒你不要逼人大甚!”姜平生说这话时,态度已经很平静了,他不能因为一个鲁老板,就把自己的脸面输光,这么多同行看着呢!
“4点钟,收不回全款,我的左胳膊就扔在兰城啦!”鲁晓峰也很坚定。
姜平生说:“你可以卸掉你的胳膊,我可不能,我不会为十几万人民币就下这么大本儿!”
“那你就请一边儿站着去!”
姜平生的脸刷的一下白起来,很是尴尬。
“我再提醒你,这是在兰城!”
“我也再提醒你,现在是3点50分。”鲁晓峰面带怒气。应子如远在世外,只平静地盯着地面。
“鲁老板,就算你卖我姜平生一个面子,容我筹措一下,明天上午把款送到这个房间,怎么样?”
张军由惊而喜,过来要拉鲁晓峰的手,说:“鲁哥,算了吧,兄弟跟你赔不是了,姜老板答应的事肯定会办的!”
众人以为这场惊险就此过去,都长吁了一口气,纷纷赞叹姜平生的为人。谁知鲁晓峰看了看手表,捋起衣袖,把胳膊平放在桌子上。霎时间,室内的喧哗静死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只见应子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眼睛盯住桌上白皙的胳膊,缓缓举起来。
突然,屋内一片惊呼,一阵骚乱,围在前面的怕溅一身血,迅速往后退;站在后面的想看清楚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又往前拥。就在应子运足了气,要往下剁的一瞬间,站在姜平生身后的大汉身子一晃,冲到应子面前,双手托住应子举刀的手,应子抽出左拳猛地在大汉胸前一击,把大汉击了一个趔趄。待他再举刀时,鲁晓峰已被众人拉走,离开桌面。吓傻了的张军,突然惊醒过来,冲过去抱住鲁晓峰号啕大哭,用身子护住,死不放开。
应子摆脱大汉的纠缠,从窗台上绰起一瓶未曾启盖的啤酒,照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下。哗啦一声,酒瓶粉碎,白色的啤酒沫混着鲜红的血从额头倾泻下来,众人一下都惊呆了。应子手里攥着残破的瓶颈,指向张军的喉咙,面容异常冷酷。张军感到末日来临,哭声如狼嚎,凄惨已极。
从应子举刀,到他用残瓶指向张军,不过是短短的一瞬,但是室内的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这位兄弟,这位兄弟……”姜平生走到应子身旁,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兄弟暂且息怒,现在4点钟还不到,你们也得守约是不是?”众人听姜平生这么说,都怔住了,也都颇感诧异。
这时,门哗啦一声被撞开,急冲冲进来两个人,一位衣冠楚楚,一位愣愣磕磕。
“姜大哥,什么事呀这么急?”衣冠整洁的那位问。
“钱带来了吗?”姜平生问。
“带来啦!到底是什么事呀?我把欠给别人的书款扣下了,15万全在这里面。”说着把密码箱往床上一扔。
“过一会儿再跟你讲,多谢啦!”姜平生把脸转向应子,“这位兄弟,钱已经带来了,现在刚好4点,请你坐下来歇歇,怎么样?”
应子看了一眼手里的破瓶子,往旁边一丢,掏出手绢擦了把脸,又擦擦手,然后把手绢扔掉。室内立刻嘤嘤嗡嗡起来,只听有人议论:“这要是把鲁老板的胳膊剁了,咱们屋里的人还不得各个挨砍!”
啪啪两声,姜平生把密码箱掀开。里面是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百元钞票。张军扑通一声跪在了姜平生和送款人面前,早已是泪流满面。鲁晓峰看了看箱子里的钱,数都没数,一捆捆地扔进一个早就备好的帆布包里。当他拎着包和应子未说一句话走出房间时,又将大都市的狂傲留给了兰城。
款结回来,鲁晓峰给了应子七捆,也就是7万,应子又扔回去四捆,只留了3万,这就是他做挂历的本钱。
应子驾着“后开门”,左躲右钻地在城区穿行,他不敢像蹬三轮板车那样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了,知道得遵守交通规则。他不能长时间地借快行道行驶,不能走单行线,不能随便地左转弯。违反了交通规则,交通警训斥他,他还得赔着笑脸交罚款。
他的感冒越发地严重了,鼻子堵得喘不上气,头疼欲裂,随身带的感冒药又不敢吃,吃了会犯迷糊,会出交通事故。就这样,他终于晃晃悠悠地穿过又长又乱的市区,驶往学院路。人见少了,车见稀了,路面情况好多了。他有些懈怠下来。胳膊肘架在车窗上,单手扶着方向盘。他想抽上一支烟,就用一只手去衣兜里摸。这时前面一辆红叶牌中型‘!面包”猛地刹车,他的“后开门”就砰的一下亲了上去。在交通规则上这叫“追尾”,责任全在应子。
结果,身患重感冒的应子,让“红叶”上冲下来的一伙儿臭小子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