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关屏山偷偷从窗子里塞给思琳一个字条,上写:我要是认了,咱们再也不能相见,苦了你了,原谅我,保护好咱们的小宝宝。思琳看后,拽过被子,蒙起头大哭。�
夜半时分,阿古又来了。关老爷已发下话,明天就将这小妖妇赶出家门。他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夜晚,他要抓紧时间再享受一次。�
还是同以前一样,他进得屋来,二话不说,就先扒光思琳的衣服。然后,盘腿上炕,说:“今天咱们换个玩法,你给我唱段二人转。”阿古最近在烟馆里认识个娘儿们,会唱二人转,听了几次竟有些迷上了。�
思琳没好气地:“我不会!”�
没见阿古怎么下地,竟一下子就蹿到思琳的身旁,两个枯干干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往两边使劲地扯着,扯得思琳的两边嘴角撕裂般剧痛。阿古骂道:“敢■翅了?小养汉老婆,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思琳嘴被扯着,含混不清地说:“人家真不会嘛!”�
阿古放开手,把那两根手指用舌头舔舔,吧嗒吧嗒嘴,说:“你不会,我可以教你,过来,站好!”�
思琳再也不敢反抗。�
阿古重又盘腿上炕,说:“今天就唱《锁麟囊》中的一段,你听好,我先给你说这段词。换珠衫依旧是富贵模样,莫不是心头幻我身在梦乡?猛抬头见老娘笑脸相向,问一声老娘亲来自何方?这才是脱危难吉人天相,见我儿不由我喜笑非常,今日里他还我珠归掌上,望官人休怪我做事荒唐。先学第一句,光屁股依旧是富贵模样。”�
思琳说:“唱错了,你刚才说是换珠衫依旧是……”�
话没说完,胸前已挨了一脚,这老鬼的脚全是骨头,挨一脚就像被树棍捅了一下,思琳好半天才把那口气喘上来。�
阿古说:“就照我说的唱,告诉你,我一句只教一遍,唱不好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来吧,光屁股依旧是富贵模样。”�
思琳含泪跟着唱了一句。�
阿古一句接一句唱下去,每一句都被他改得乱七八糟,下流不堪。有些词思琳实在唱不出口,刚含混一句,阿古那脚就踹过来。好不容易跟着唱完一遍,阿古说:“好了,我教完了,你转过身来。”�
思琳转过身,阿古在她的屁股上狠拍一掌,说:“这就是板,二人转是讲究板眼的,你唱,我来打板。”说着,又狠来一掌。�
仅仅学了一遍,思琳根本没法唱。阿古从怀里摸出一根针,照她乳房上就是一针,眼见着血就从针眼里冒出来。�
阿古说:“二人转行里就这个规矩,唱不好就得挨罚,继续唱。”�
思琳再唱还是不会,阿古就再用针扎。不长时间,思琳已经被扎得两只乳房上全是血。阿古见状,把思琳放倒,用两只干腿夹住她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盖,用舌头舔舔,说:“上等蜂蜜,止血疗伤最是好使。”说着,把蜂蜜倒出,抹在思琳的乳房上。然后,闭起眼睛,唱起了刚才那段唱。�
不一会工夫,思琳就觉肚子上痒痒的,低头一看,是一只蚂蚁,■着小腿向她的乳房爬过去,接着,数不清的蚂蚁涌上身来。思琳惊叫一声,却被阿古一把捂住了嘴,两条干腿一用力,夹得她一动也不能动。�
阿古一段唱结束,见思琳的乳房上已沾满了蚂蚁,从怀里掏出酒壶,喝一口酒,抓一只蚂蚁扔进嘴里,然后仍像以前一样,赞曰:“好酒,好菜。”�
思琳紧闭着双眼,看也不敢看。蚂蚁被蜂蜜粘住了,拼命挣扎。�
阿古不紧不慢地喝着,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吃一边说:“这是咱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了,我是舍不得让你走,可老爷发话了,我也不能不从。”�
思琳惊得睁开了眼睛,最后一个晚上?什么意思?莫非关家要杀了我?�
阿古看懂了她的眼神:“你不用害怕,只是要把你赶出关家,你要是命好,碰上个好人家,收留了你,那是你的造化;要是命不好,再跌进狼窝,那也怪不得别人。”�
阿古又喝口酒,继续说:“别以为你和关屏山偷偷摸摸的我不知道,那小子每次来我都知道,只不过不愿意揭穿你们罢了。怎么?听这话有些奇怪是不是?这个老恶鬼也有发善心的时候?告诉你吧,把你们的把戏拆穿了,关老爷一怒,赶走了你,我的把戏也玩不成了。小宝贝,小心肝,小美人,我也舍不得你哟!”�
思琳一听这话,明白这老鬼不但知道,而且还在外边偷看偷听。一想起自己与关屏山销魂之时,竟有这样一个阴鸷的老鬼在旁窥视,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阿古说:“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恨的人就是我。你肯定想,要是没有这个老鬼,在关家就不会遭这么多的罪。你要是真这么想的,你就点点头。”�
思琳没有任何反应。�
阿古下地端来一盆水,给思琳把身上的蚂蚁、蜂蜜、血迹都洗干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些药末给思琳抹上,动作很轻,说:“明天就会好的,我那针已经消了毒。好了,你坐起来吧,咱俩好好唠唠嗑。”�
思琳坐起来,却不想跟这个老鬼唠什么嗑。�
阿古说:“我刚才问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思琳:“对,没有你,我根本不会遭这么多罪。”�
阿古摇摇头:“你错了,没有我,还会有别人来折磨你,你天生就是个替罪羊。”�
思琳不明白阿古的话。�
“慕雨潇与关家没有仇,但他与满人有仇,是满人害得他家破人亡,他要报复,关家就成了他的替罪羊,他不做胡子了,杀人放火的事不能随意做了,想报复就得使别的招法,于是,你就成了他报复关家的替罪羊,没有你,他也要找别人,不幸的是,你抓到了那个阄。这就是命。至于我为什么要折磨你,那也是命,我是一个废人,可废是废了,人却还是人,老天最残酷的就在这儿,我跟所有的人都一样,有感情,有性欲,也喜欢男欢女爱的事,可老天却只让我想,不让我得到,就像是把我饿了七天七夜,然后,把一桌子好吃的放在我面前,却绑住我的手,堵上我的嘴,让我只能看,只能闻,却不能吃,那滋味你懂吗?你体验过吗?我在这个大宅院里,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关屏山那小兔崽子,天天做那事,做得惊天动地,我想不听都不行。他妈的,我一身的火不能发泄,他却搂着两个老婆,想上哪个就上哪个!这公平吗?合理吗?就在这时,你来了,你像一个烂柿子,被慕雨潇摔在关老爷的脸上,关老爷只能把你抓下,再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喊,把它踩扁,把它踩碎!我是个下人,主家的话不能不听,至于怎么踩,那自是我说了算了,于是,你就成了我的出气筒,下水道。你,我,关老爷,慕雨潇,咱们都不认识,慕雨潇不恨你,关老爷不恨你,我也不恨你,可三个不恨你的人,却就像是合起伙来整你,把你整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猫不恨老鼠,跟老鼠也没有仇,可它看见老鼠就咬。老鼠呢,也不抱怨,这猫怎么专跟我过不去呢!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
思琳再也忍耐不住了,郁积在心中多日的仇恨如火山一样爆发了。她疯了似的扑到阿古的身上,抱住这老恶鬼就抓就挠就撕就咬,阿古还没醒过神,就已经被撕咬得满脸都是血。阿古急了,抓住思琳的头发,把她扯离开,握拳就打。�
忽听窗纸“哗啦”一响,像是谁在窗户上扬了一把沙子。�
阿古和思琳都住手了。阿古推开窗子,向外看看,外边静悄悄地,一个人影也没有。�
阿古关上窗户,阴阴地笑了:“哼,关屏山,跟我玩这个,见他的小美人在受苦,他心疼了。不是说要等当家那天收拾我吗?好,咱们就等着,你能不能当上这个家都不好说呢!”�
阿古说完,也没心思再折腾下去,骂骂咧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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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琳气得号啕大哭,这人怎么会这样厚颜无耻,杀了人,手上的血还没擦,却对被杀的人说,你可别怪我,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是你该杀!�
天亮了,思琳焦急地趴在窗前,她在等洪顺嫂,盼着她帮着拿个主意。�
洪顺嫂出来了,思琳喊了一声,洪顺嫂抬头看看,却摆摆手,急急地往茅房跑。�
思琳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说你什么时候上茅房不行,偏赶人家急得要命的时候去,你就不能再憋一会儿吗?天都亮了,里院已经有了动静,关老爷要是传出话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洪顺嫂终于回来了,思琳忙把关家要赶走她的事讲了。洪顺嫂也着急了,在沈阳,她认识的有势力的人只有慕雨潇,可找谁也不能去找他啊,思琳就是他送进关家的。一想到这儿,洪顺嫂心里一动,没准还真是个办法呢!慕雨潇把思琳嫁到关家,就是为了寒碜关老爷,那他一定不愿意思琳离开关家。洪顺嫂把这想法跟思琳讲了,思琳却咬着牙说:“我就是在外边冻死、饿死,让狗咬死,也绝不去找他!”�
洪顺嫂突然又有了主意:“找山君啊!”�
思琳没想起山君是谁,问:“山君?什么人?能行吗?”�
洪顺嫂说:“我不是给你讲过吗,山君是个大侠,谁有什么难事,他知道了,一准给你办了。”�
思琳说:“可一时半会儿上哪里找他啊,关家也许马上就要来赶我走了。”�
洪顺嫂说:“我这就出去给你打听,你赶紧写个字,求山君帮忙的字。”�
思琳学着娘的样子,从内衣上撕下一块白布,咬破手指,写上“关家女有难”五个字,交给洪顺嫂,洪顺嫂拿起欲走,又想起什么,说:“昨晚那老鬼又折磨你了?”�
思琳问:“你怎么知道?”�
洪顺嫂说:“前院的下人谁不知道啊,就是怕那老鬼,不敢言语,昨晚我上茅房,听你那屋动静不对,趴窗一看,那老鬼正要对你下手,我就往窗上扬了一把沙子。”�
思琳说:“原来是你,真谢谢你了,要不,我撕了他,他不一定怎么折磨我呢。”�
洪顺嫂去了有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思琳正在着急,关老爷已经发话了。阿古拉着思琳,两只干巴手一用力,就把她推了出去,像扔出一件破衣裳,门在她的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十六年前,思琳就是这样被推出监狱,一个人举目无亲,不知在哪里停留,也不知往哪里去。�
妓院里她是不想回了,可除了妓院,还有谁能收留自己呢?她突然想起孙二娘。�
孙二娘就住在包子铺里,还没起床。听见敲门声,披件衣服起来开门,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谁呀?这么早,等着送葬啊!”�
一开门,见是思琳,孙二娘颇感意外:“闺女,咋是你?”�
思琳叫了一声:“二娘。”泪水再也抑止不住。�
孙二娘:“闺女,别哭,来,进屋,进屋,有啥憋屈跟二娘说,二娘给你做主。”�
思琳进屋后,把被关家赶出来的事告诉了孙二娘。�
孙二娘问:“就这么把你撵出来了?连个休书也没有?”�
思琳哭得更厉害了:“就像赶出去一条癞狗。”�
孙二娘发现了思琳胸前有血,问:“这咋啦?”�
思琳忙用手捂住胸,却碰到了伤口,疼得脸当时就白了。�
孙二娘一把扯开思琳的衣襟,见那乳房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已经肿得不像样子。孙二娘眉毛直立,大喊一声:“都里,给我拿大刀来,我把他关家人都他妈砍了!”�
思琳慌忙拉住孙二娘的手,说:“二娘,我求你,千万别,要出人命的,为我,不值。”�
孙二娘仍是骂个不停。�
思琳跪下,说:“二娘,我无家可归了,能不能让我在你这先住两天,等找到地方我就走。”�
孙二娘拉起思琳,嘴动了动,却落下泪来,她用袖头抹抹泪,说:“妹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就在这住下,哪儿也不去了,我看谁敢来欺负你!”�
“姐,我的亲姐!”思琳抱住二娘,失声痛哭。�
思琳在孙二娘家住下,二娘辞了一个伙计,让思琳在厨房里帮着打下手。�
思琳在孙二娘家住下的第三天,慕雨潇来了,他本来是想带花小尤一起来,可花小尤不爱吃驴肉饺子,他只好与曲东民带着天黑、天亮过来。�
还是他平常来时坐的那个单间,孙二娘把饺子端上来,顺嘴便把思琳被赶出关家住在她这里的事说出来,还问:“慕爷要不要见她?”�
慕雨潇说:“我见她干什么?她肯定是恨我恨得要死,我可不想找那个不自在。”�
二娘说:“她又有了身孕,上次怀了一个,关家人怕是咱‘十不全’的杂种,把我们家那王八犊子都里找去跳大神,生生给折腾没了。”�
慕雨潇大笑:“好啊,都有根了,关老爷怎么这么没有人情味呢?把怀着孩子的儿媳妇赶出来了,不像话,太不像话,二弟,你去一趟,让关老爷来这把儿媳妇接回去。”�
曲东民答应着出门,慕雨潇吃完带着天黑天亮离去,又一次与妹妹擦肩而过。思琳在后厨,也根本不理会外边什么人来,什么人走,即使看见了,也未必能认出已失散十六年的亲哥哥。�
曲东民与慕雨潇在一起十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一进关家门,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关老爷。�
还是在上次见面的客厅,关老爷还是满脸的不屑,曲东民还是见面就先施一礼。�
关老爷还是同样的第一句话:“大管家到小宅有何贵干?”�
曲东民说:“我们慕爷让我来探望我家姑娘,关老爷能否唤来一见?”�
关老爷说:“你家姑娘不守妇道,做下不齿之事,已让我轰出家门。”�
曲东民做吃惊状:“赶出去了?关老爷,这你可就不对了,休妻这样的大事,你总该打个招呼吧,怎么连个休书都不见,就把人赶走了?”�
关老爷说:“当初没有聘书,现下何来休书。”�
曲东民说:“两家联姻是何等大事,岂容你关家说休就休,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明了,黄花寨绝对不允许你关家擅自休妻。把姑娘找回来,咱们好商量,要是找不回来,我们‘十不全’那儿还有一个,比这个要强百倍,关家不妨再娶一次亲,像上次一样,黄花寨会给足你关家脸面的!”�
关老爷怒从心起:“天有天理,国有国法,倒行逆行,早晚会自食其果!”�
曲东民说:“我们做什么违法的事了?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们家有姑娘,你们家有儿子,老天都讲究成人之美,这怎么叫倒行逆施了。行了,你岁数大了,有些事跟你也掰扯不明白了,这样吧,你跟你儿子再商量商量,是找回这个,还是让我们再给你送来一个?你们自己选择。不过,我还是得把话说在头里,如果关老爷哪个也不想要,那我们也只好再请关老爷去黄花寨做客,我们家猩爷也想你了,天天闹着,要找你来,跟你玩‘憋死牛’,上次输了你,我们猩爷挺没面子,非要找回这个场子不可。这不,昨天还闹了一场,气得我们慕爷掏出枪来,差点没把它打死。好啦,关老爷,你慢慢想,兄弟告辞。”�
关老爷又被气得几欲发昏,可静下心来一想,这黄花寨还是惹不起的,慕雨潇从来就是说得出,做得下,真要是不要这个,他肯定会再送一个来,说不定会扯出更大的麻烦。思来想去,关老爷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还是把那小贱人找回来吧。�
找到思琳倒是没费什么劲,关屏山一猜就知道她会在孙二娘那里,因为在这沈阳城里,她不认识第二个人。�
孙二娘本不想让思琳走,可一想,她已经怀了关家的孩子,终还是关家的人,也就没再拦。只是抓着关屏山的脖领子,手举鬼头大刀,把他喝唬了一阵。关屏山明知道她不会真砍,却也吓得屁滚还几乎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