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是个彻头彻尾的底层文学女青年。她自知长相差强人意,只能在气质上跟美女拼了。知识改变命运,机遇只落在敢想敢干的人脑袋上。所以她在大量阅读作家们的文字的同时,也给他们大量地发着充满肉麻谄媚之词的信。她想总会有一两个爱听好话的会理她吧。
她万万没想到,文盲贺佳音居然认识当红的网络写手小李美刀。小柳但凡一着急,满嘴文言文荡然无存:“我特——喜欢他的东西,你能介绍我认识他吗?”
佳音一付很牛逼的样子说:“我都不爱理他。”
“姐姐,求你了,我也想让他给我签个名。”小柳一脸迫切。
佳音愿意显得自己有道,认识个把名人,她略一思索,说:“没问题。”
小柳紧张了:“那,我化化妆吧。”
“啊不——用,还给他脸了?!”佳音不见外地说。
佳期推开总裁室的门,略一犹豫,特意把大门洞开。
她前脚进去,廖宇后脚到了销售大厅。他瞄见了佳期的裙角,就坐在大厅里
守着。
守礼觉得是下手的时候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过佳期递上的表,轻轻一笑:“不
好意思啊,没把样板间交给你的男朋友。”
佳期脸红了:“您搞错了,他不是。”
“我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何况,你的事我很放在心上的。”
佳期也不争辩了:“没关系,培养公司自己的人最重要。”
守礼站起来,往长沙发那儿走,佳期却只把椅子转向沙发。守礼坐下,看她
没有跟过来,一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啊?”
佳期没有办法,只得挨挨蹭蹭地走过来。守礼马上扬起一条手臂,搭在佳期
背后的沙发上,佳期灵敏地往前一探身。长沙发正对着门,守礼一眼看到廖宇坐在大厅正对着沙发的位置上往里看,他站起来想要关门,又觉得这动作实在太明显了,只好问:“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廖宇?”
“我住在公司啊彭总。”廖宇一脸无辜。
守礼毫无办法,坐回沙发上想了想:“我送你回家吧佳期?”
佳期腿脚灵便地站起来:“不用,我自己回去。”
守礼无瘾:“佳期啊,我怎么觉得你跟彭总很有距离感啊?”
“不会吧?没有啊。”
守礼心一横,把佳期扳到门后,两支胳膊死死搭在她肩头,令她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小下来,显得很动感情:“彭总很欣赏你呀你知道吧,所以才会调你过我这里。”
佳期告诉自己不能慌,她冷静地说:“我知道啊。”
“我看你是可造之材……”,守礼还想要继续表白,可贺佳期一脸不接招,他想到大厅里还有个无所事事的廖宇不长眼地待在那里,今天的气场已经被破坏了。
贺佳音并不喜欢小李美刀,可一看居然有人在自己面前狂巴结他,倒激起了
好勇斗狠的心理,她破例与美刀亲热起来:“你晚上陪不陪我练歌去呀?”
“陪啊,陪你干什么都行。”
“我给你发过EMAIL。”小柳没头没脑地插嘴。
美刀不大上心:“啊真的?发过照片吗?不发照片的我一般都不回,没什么姿色的我一般也不回。”
小柳不气馁:“我今天见你,总觉得是见过的。你现在也见了我,你会回吗?”
美刀对小柳的大胆直接有点不适应,唯唯诺诺地说:“啊……咳,不都认识了吗?就一块儿玩呗,都都都都是朋友,实在没人,想要性交也可以。”
佳音张口结舌地问:“你怎么那么流氓啊?”
小柳倒是不以为意,小脸绯红。美刀冲她挤眼:“她农民,不了解网络社会。”
小柳倒像与美刀一头儿的,嘻嘻地笑。
佳音不服:“谁说网络社会就得乱得跟网似的?告诉你啊,你这样的搁上个世纪早就给枪毙了,还作家呢,写得明明是黄色手抄本,活在当下你算是抄上了。”
“佳音姐姐,看不出来你倒是守旧得很。”小柳明着给美刀递话。
佳音大惊:“什么意思?你怎么跟他一拍即合的?”
小柳做了一个“嗯哼”的表情:“他的书受欢迎,不是没来由的。”
“我觉得他是吹牛。”
“贺佳音,我吹牛?我还从来没跟一女的斗这么长时间呢,要不是你那个倔驴似的样子我觉得怪逗的。”
佳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你今天有点人来疯呀。”
美刀决定刺激刺激她,问小柳:“你是她表妹?”
“不是,算远房亲戚吧。”
“寄人篱下,可怜哪。”
佳音看不得自己的裙下之臣当着面儿谄媚别人,她豁地起身:“我走了,你们俩反正也认识了,接下来该干吗干吗吧。”
美刀伸手拉住她:“不要让我太得意呀,你吃醋了?”
佳期正百爪挠心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清亮的口哨。
她愣了片刻,嘴边现出一抹笑容。她想起上中学的时候,喜欢的男生就每每
在门前的路灯下吹这个调子的口哨,那时候她就会不动声色地跑下楼,然后在黑暗中握住那个翩翩少年因为紧张微微有点汗湿的手……
贺佳期觉得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她下意识地跳到窗口——路灯下真的站着
一个人。
她大惊失色,趴在窗台上仔细分辨,而那个人竟然向她招了招手……
她从楼道里刚一出来,就看清楚了前面的廖宇。再转身回去也掩盖不了自
己的轻浮态度了,她走到他面前,非常不耐烦地问:“干吗?你是找我吗?”
“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啊?”
“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心里觉得不踏实。”
“算了,今天跟你那么说话也不太好。”
佳期痛快地与他扯平,倒让抱着被侮辱的坚定信念而来的廖宇有一拳打空的
感觉,他还想费劲罗嗦两句:“我知道你本来想样板间给你男朋友做的……”
佳期飞快地打断他:“没有……这都不关你的事。”
“我明天就跟彭总说我其实没有经验。”
佳期很冷淡:“不用了。”
“对不起。”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扫眉搭眼的样子倒像一对在冷战的情人。佳期突然想起
另外一件事:“……不过,我不希望你和我妹妹有什么瓜葛,”黑暗中,她看不到廖宇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她这人疯疯癫癫的……我不觉得你们俩合适,所以如果她再找你,你别理她就行了。”
廖宇冷漠地问:“你从头儿就瞧不起我吧?”
佳期很烦,谁又瞧得起她了呢,她看着别处。
年轻的廖宇掩饰不住愤怒:“你是伴娘,我是一摄像;你是总裁助理,我是一个SALES;你们是北京人,我是外地的——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妹妹可以直接说,犯不着说她疯疯癫癫的。”
佳期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跟我比什么呀?有什么可比性呀?”
廖宇冷笑一声:“哼,还不是这么回事吗?我就不信,北京人,宁有种乎?”
佳期气笑了:“随你怎么说。”
“我从来也没打你妹妹的主意,她比你强多了,我要真憋着坏,也打你的主意,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应该在感情上受挫折当作惩罚。”
佳期气得冲他的背影直嚷嚷:“你来你来,我还不信了。”
贺佳期和所有女孩一样,对神秘主义有选择性地认同。所谓选择性,是指愿意信的时候就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愿意信的时候大叫什么年代了还搞唯心主义这一套。但回顾她二十六年的人生经验,她归纳认为梦境对她的生活有相当准确的预测。她曾经有过两三次不成熟的恋爱,每次都会在失恋前梦到对方给她看分手信。其实这并不玄妙,很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平日里的相处已经出了问题而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她却在这一点上相当宿命,她想分手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是看信呢?如果心理学家来分析,就会发现那是因为她认为信函是商务往来里非常正式的一种形式。但她不是心理学家,她就觉得这种梦一前来拜访,说明不久的将来她又要被人“炒”了。她曾经梦见过几次万征给她分手信,她在梦里就跟自己说别看别看,要看了,醒了就真分手了。在梦里,她嘻皮笑脸或者可怜巴巴地把这回事糊弄过去,醒来后到今天她仍然和万征在一起,她就越发佩服自己在梦境里的处理方式。
这天她又一次在梦里拒绝了分手信,但与以往稍有不同的是,这次递信的不是万征,竟然是那个讨厌的廖宇。梦里的贺佳期懵了,她想问问廖宇你是给万征来送信的吗?可廖宇只一味忧郁地看着她。那种彻骨的忧郁让佳期动容,她马上惊醒了。
然后她就看见姥姥正坐在床沿忧郁地盯着她,她吓坏了,脱口而出:“您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忧郁的姥姥说:“佳期,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眼眉毛都给人拔光了’……就是说被人找上门来给欺负了。”
佳期的困劲还没过,想不通:“从哪儿学的呀这话?”
“香港电视剧,”姥姥把脸贴近,指着自己的眉眼:“你看我,我的眼眉毛就快给人拔光了。”
佳期看了半天,看不出问题:“还在啊。”
“在吗?在——我为什么被人欺负了?”
“谁欺负您了?”
“你真看不出来吗?柳凤香。”
佳期要想一会儿才知道说的是谁:“柳奶奶?别逗了!我看柳奶奶是找上门来让您欺负,都快让您给勒死了,知道的您搂人家是跟人亲热,不知道的以为您挟持人质呢。”
“哼,看问题不要只看表象,要看本质。你没发现吗?”姥姥神秘地说:“自打柳凤香来,你姥爷每天魂不守舍鬼鬼祟祟……”
“咳,我姥爷见天儿也鬼鬼祟祟的。”
姥姥不这样认为:“你听我说。以前他多不爱跟我体育锻炼啊,老睡懒觉,我一人儿去爬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叫不放心。现在?每天不用叫,到点儿就起,麻利儿地就跟着我们爬山,这说明什么问题?一个老太太安全,俩老太太不就更安全了?他多这个事干什么?”
佳期还想要打断姥姥的话,被姥姥制止:“你听我说。这我也就当看不见完了,今天你知道跟我说什么?说要回老家!好不当眼的回什么老家呀?跟谁回呀?回去干吗呀?”
“人岁数大了,想回老家很正常。”
姥姥步步紧逼:“为什么要现在回?”
“柳奶奶是他老乡,他看见柳奶奶就想起来了呗。”
“不对。”
佳期不耐烦:“没什么不对的,您神经了。再说就算我姥爷心里有什么小酸想法,都这岁数了,这把身子骨了,能干什么呀?”
“你又错了。干不了什么我知道,可是动这心思,就是给我丢人。否定谁呢?否定我,就是否定他自己个儿的一辈子。”
佳期开始穷对付她姥姥:“又不能动手动脚,动动心眼还不行吗?动动感情还不行吗?”
姥姥大叫:“不行!不行!”
“姥姥,您也不想想,就我姥爷那样儿,马路上风吹雨打晾半个月,也不会有任何老太太会对他有想法,当然,恻隐之心说不定有,当老年痴呆给送公安局了,就您,还当个宝似的。”
姥姥瞪佳期半天:“你也不能否定我的一辈子呀。”
打发完姥姥,佳音又来诉苦,站在正刷牙的她身后看着。佳期有点发毛,因为嘴里有沫,口齿不清但音调清楚可闻地问:“看什么呀?”
佳音板着小脸说:“我刚从姥姥那学了一句话,眼眉毛都让人拔光了。我觉
得这话很形象。”她凑到佳期脸旁边的镜子前:“我的眼眉毛也给人拔光了。”
佳期奇怪地看镜子里佳音的脸:“你那不是为了画着方便自己拔的吗?”
“你错了。我这都是让小柳给拔的。”
“人家人吃撑了?天天给咱家人拔眉毛。”
“可说呢。你知道吗?小柳昨天见着美刀,那个谄媚劲儿呀,就跟要舔他似的,一付瞧见名人搂不住火的样子,猛扑!我还在旁边呢,根本没把我放眼里。”
“你不是不喜欢美刀吗?”
“我是不喜欢。可我更不喜欢小柳。”
“俩你不喜欢的人搁一块儿不挺好?”
“我就烦别人跟我抢!她要跟我较这劲,我还就不撒手了。”
“犯得上吗?”
佳音当正事了:“犯得上!拣我剩儿可以,跟我抢没门。”
“他不就是你剩的吗?”
“我还没用呢。”
佳期突然想起自己那个梦,问:“唉,我怎么记得你喜欢我们公司那孩子呀?”
佳音一付想不起来的样子:“啊?是吗?”
“别装!那天你跟他手拉手在我们公司,当我没看见哪?”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呀?”
佳期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作风这么不好呀?”
“什么词呀这么难听?就跟你作风多好似的。你不是瞧他不顺眼吗?我听你的你还不乐意……你觉得他跟美刀谁靠谱?”
佳期想了想:“还真是两个虾兵蟹将。”
佳音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坦白地说,我确实挺喜欢那孩子的,长得多好看呀。但是不着急,他还年轻,想长难看了起码还得十年。让我先把美刀解决了再说。”
“您这是谈恋爱吗?”
佳音满不在乎地说:“其中一种吧。我得让小柳看看美刀对我多好,然后我再把他这么一甩……小柳再上赶着追美刀就显出我的档次了。你觉着呢?”
“我觉着你应该找一个正经工作了。”
佳音嘴上泄了火,关心起姐姐来:“哎对,你们老板怎么样啊?”
佳期对不爱答的问题习惯性打茬:“跟你?”
“跟你。”
“别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啊。就那种台湾人,老觉得大陆女的特爱理他们,骨子里根本没把咱当人。”
佳音自作聪明地问:“是不是就跟你看廖宇似的?”
佳期断然否认:“没有。”
“可我觉得你在你们老板面前就一付特爱理他的样子。”
佳期苦笑:“是呀,谁说妇女有了地位?”
佳音没上过班,不能理解:“不整天冲着他笑就保不住饭碗吗?”
“不知道,没试过。”
“我觉得你应该试试。”
“可我觉得还是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对人冷嘲热讽——你以为找一工作容易哪FESCO(外企)注册的白领好几万人呢跟你说你也不懂唱你的歌去吧。”
苏非非欢天喜地地打台侧跑出来,对着仰拍的一号机招手,同时台侧散出一
团干冰,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影。
“停——!”台下混在场工里的贺胜利四处找,才发现声音是从楼上的导播间传出来的,“对不起,就是先走一遍。好,现在正式开始,等会儿……,把这烟儿赶紧给扇没了。”
几个人慢吞吞地拿纸板子扇,导演着急了:“快点啊。”一个头目状的年轻人
冲在场的人大声嚷嚷:“场工呢?场工呢都?”
胜利就在他旁边发傻,头目一脚踹到他屁股上。为人师表的贺胜利成人三十
年后再没遇见过这种事,要踹也是他踹学生呀。头目可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呲他:“快点呀,发什么呆呀?”
胜利来不及细想,赶紧窜上台扇烟。
不面对镜头的时候,苏非非是不浪费笑容的。她漠不相干地在旁边看着,目光偶然落在胜利身上,胜利正在台上愚蠢地追着干冰跑,那付笨拙的样子让她一阵儿犯恶心。胜利看见她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停下了,默默低着头扇着。
郭勇从外边进来,腰里的对讲机间歇发出滋拉滋拉的声音,他也不知道在骂谁:“快点扇快点扇,怎么都这么慢呀?!”转脸看见苏非非,他换上嘻笑的面孔:“真漂——亮!自个儿化的吧。”
苏非非嫣然一笑,贺胜利顿时觉得面前好象亮起了一束光。他从来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真正的美女,直愣愣呆在原地。郭勇看见,喝骂:“干吗呢?快点呀。”
胜利没想到郭勇也对自己也这么粗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说点什么,又忍下了。
这一上午下来,胜利的自尊所剩无己。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没皮没脸了,对学生都是笑脸相迎,没想到仍然不能保全自己。所以领盒饭的时候他排在最后一个,他没胃口。
郭勇陪苏非非出来吃午饭,胜利一看见他,马上低下头去,郭勇却像忘了上
午的事似的,热情招呼:“胜利,走外边吃去。”
胜利不敢:“不用不用,这儿挺好。”
郭勇的热情里带着说一不二的霸道:“别废话,走吧。”胜利犹豫地看了苏非
非一眼,就不犹豫了。
“这是我亲戚,贺胜利,这是非姐。”
胜利斜肩谄笑点头不止,苏非非平易近人地笑笑,又假装不高兴地说:“别
这么叫我,都给我叫老了。”
胜利连忙表示自己听懂了:“这‘姐’说的不是岁数,是江湖地位。”
马屁拍得苏非非很舒坦,第二笑嫣然多了。光天化日的,贺胜利不敢直视,不知道有没有的就在那儿赶苍蝇。
非非问:“您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胜利听见是问自己,脸“腾”就红了,小声说:“我在学校。”
“当老师多高尚啊?我就特想当老师,您干吗上这儿来呀?”
胜利正想怎么答才能让苏非非印象深刻,该死的郭勇替他说了:“得了非姐,您当了老师,全国人民一到礼拜六看谁去呀?”
苏非非的第三笑看得贺胜利惊心动魄,直到收工脑子还晕着呢,所以排队领钱的时候,又排在了最后一个。
苏非非从旁边过,觉得胜利跟别人抢钱似的豺狼样子大不相同,客气地说了声“辛苦”。胜利心头一暖,慌忙点头哈腰地回应,却半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晚上给廖荣杰过生日,本来说在家里吃算了,可柳奶奶还在呢,姥姥得让柳奶奶看看他们家生活水平高,下馆子是家常便饭。
但其实姥姥对下馆子吃饭没什么经验,所以在闹嚷嚷的环境里摆出严肃的面孔和身段,跟进人民大会堂吃国宴似的,步法相当庄严,后面鱼贯跟着看上去也不大随便的姥爷、柳奶奶,如同一排政治局常委。食客皆侧目。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姥姥,姥姥并不会点菜,涨红了脸作势翻了两下,递给大廖:“我什么都吃。”
大廖看了看说:“那……先来份烤鸭。然后,水煮鱼……”
“我不吃辣的。”姥姥马上说。
姥爷听不过去:“你不是什么都吃吗?”
“可我不吃辣的呀,你不知道吗?”她目光炯炯地瞪着姥爷,姥爷赶紧低头喝茶。
柳奶奶没眼力见儿:“孩子们呢?喜欢吃什么?”
佳音才不管那套呢,嚷道:“水煮鱼。”
姥姥不跟佳音犯轴:“点吧点吧。”
才智突然问:“柳奶奶,小柳呢?”
“她说找同学去了。”
“她在北京还有同学哪?”佳音斜愣着眼睛。
才智说:“不是这么两天就交男朋友了吧。”
柳奶奶吓一跳,连连摆手:“可不敢。”
彼时彼刻,小柳在美刀床上。
美刀点了根“事后烟”,满足地深吸一口。小柳侧过身来扒着他的肩膀,娇嗲地问:“你冰箱里可有什么东西?”
“饿啦?”
“我不饿,我是想做点子什么给你吃。”
美刀吓坏了:“别别别,我就怕这跟我玩居家过日子范儿的。”
小柳虽然失望,但并不气馁:“那咱们就随便闲扯几句。你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美刀茫然地问:“什么叫女朋友啊?跟我混过半年以上的,也就三四个吧。”
“那你成名之后,交过几个半年以上的?”
“一个都没有。本来想跟贺佳音混混,结果你看她倔驴似的。”
小柳极不高兴,坐直了:“你怎么老提她啊?”
美刀不习惯这种需要领会领导意图的谈话方式:“不是你问的吗?”
小柳拉下脸来:“你书里写得当真不错,你是一个流氓。”“流氓”二字说得
极轻快,很像87版《红楼梦》里的人物。
美刀不觉得这是问题:“我当然得跟我书里写的一样了,我的小说不撒谎。”
他对不同姿色的姑娘的态度是不同的:对于上赶着他的,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对于他上赶着的,他还是很讲求形象和技巧的。他叮嘱小柳:“你别跟佳音说啊。你要是说了,咱就BYEBYE。”
小柳气不过:“咱要不BYEBYE,又算什么关系呀?”
“性关系呀,多么纯粹的性关系呀。”
刚说完流氓话,他上赶着的人来电话飞行检查了,美刀有点紧张,拿着电话像拿着个烫手山芋,他颠来倒去地冲小柳一乐,索性放下了。
他从来也没不接过贺佳音的电话,这下佳音吃不下饭了。她改打美刀家里的
电话。
美刀还是不敢接。铃声长时间地响着,他几乎能想象贺佳音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柳嘲笑地欣赏着他的抓耳挠腮,突然猛扑上来,把美刀一把摁住,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嘴,美刀挣扎了几下也就顺从了。
佳音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摔在桌子上,大怒:“他居然敢不接我电话。”
才智虽然不知道她说谁,但很兴灾乐祸:“谁呀?”
佳期劝:“他没准没听见。”
“不可能。”佳音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凑到佳期耳朵旁:“我告诉你吧,他肯定跟小柳在一块呢。他从来就不择食。”
佳期刚要说话,她的电话响了,是万征。她不动,任电话响。佳音马上忘了自己的事,兴奋地问:“你都敢不接他电话了?真是出大事了。”
佳期把铃声摁没。
那边姥姥和柳奶奶互相已经灌得满脸通红,姥姥问在旁边闷头咂吧嘴的姥爷:“陈倚生!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呀?快走快走。”
建英拉着:“妈您别喝了,您这腿不好,大夫不让喝酒。”
姥姥豁出去了:“我还能活几天啊?不好就不好呗。”
这让过生日的大廖尴尬了:“妈您说什么呢,多不吉利。”
柳奶奶也说:“就是,瞎说啥呢,我岁数比你们都大,要不活也得赶你前边呀。”
“你什么事没赶我前边呀?”
姥爷正吃得摇头晃脑滋儿砸作响,一听这话,突然把一杯牛奶递到姥姥面前:
“喝奶——!别喝酒了。”
“为什么?”
“补钙!省得你爬爬山还长骨刺。”
姥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活腻了吧陈倚生?”
建英和胜利连忙扑上来拉人,大廖叫服务员结帐,可服务员却说结过了。
大廖看胜利:“别呀,胜利,不合适。”
胜利莫名其妙:“不是我。”
“那谁结的呀?”
“有一位包间里的先生,刚才走的时候看见你们这桌,就给结了。”
姥姥觉得顶有面子:“谁呀?怎么这么懂事呀?”
佳期想起来不会是万征吧?她连忙打电话回去,可万征的口气并不算客气:
“你刚才怎么不接呀?”
佳期撒谎张嘴就来:“我们家人在外边吃饭呢,特吵,没听见。”
小家小气的万征马上说:“没事,不用特别强调跟你们家人在外边吃饭呢。”
佳期给气得,只好问:“你在哪儿呢?吃饭了吗?”
万征抬头看看钟:“哟,九点多了?都给忘了。我在公司加班呢……你们公司负责样板间那小孩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施工可以给我做。”
佳期大感意外:“谁呀?不是说算了吗?”
“就那叫廖宇的,说设计不用我这边,但施工反正也得发包,就找我了。”
“那你接吗?”
“接呗,他说先把图和数据传过来,我报个价给他,然后再谈。”
佳期正琢磨今后的人际关系怎么处,电话里传来万征勉为其难的一句极罕见的话:“谢谢你啊。”
佳音要把美刀那儿的挫败感从廖宇身上平衡回来,出了饭馆,直奔隆业。谁知廖宇一见她,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你没事吧?真跑来啦。”
佳音看不得这表情:“别不耐烦,男的不能对女的不耐烦。”
“我加班呢。”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走吧,你陪我练歌去吧。”。”
廖宇正要拒绝,业务电话响了:“你好京东豪庭……”
电话那头硬梆梆的自报家门:“贺佳期。你找万征做施工,老彭知道吗?”
“知道啊。我跟他打过招呼了。”
“他就同意了?”
“对呀,要不然我能找他吗?”他突然转换了一种语气,魅力十足地压低声音:“你高兴吗?”
佳期猝不及防:“嗯?什么?”
廖宇摆出令佳音无法抗拒的POSE:“我问你高兴吗?我做这件事是为了你,想让你高兴。”
但他找错人了,贺佳期问:“为什么要让我高兴?”
“你觉得呢?”
“我觉不出来……要说你是想追我吧?也不能把活儿介绍给我男朋友,要么你还是想追我妹,以此来讨好我?我告诉你,没门儿,甭想。”
廖宇不放弃:“我要追的是你。昨天我回来想了一宿,为了教育你,我要追你。”
贺佳期没有恋童癖,浑不吝地说:“你尽管放马过来,不就是想遭灭吗?我成全你。”
廖宇“啪”一声挂上电话,旁边的佳音非常惊恐:“你有女朋友了?你要追
谁呀?”
“你管呢?我问你——”,廖宇直视着她:“你是想追我吗?”
佳音没被人这么直接地问过,脸涨得通红:“有这么问的吗?”
“是不是啊?”
佳音想了一会儿,不太肯定地说:“不是。”
廖宇“噢”了一声,转身上厕所,佳音跟在后面小跑着问:“哎,你干吗呀?受伤害了?”
廖宇头都不带回的:“没有,你要是想跟我谈恋爱我就不去了,要不是呢,我就更没理由陪你。”
佳音完全疯了,张口结舌:“我靠,我靠……现在男的怎么都这么牛逼呀?哎——我我我我是说,我不想追你,可我想你追我。”
廖宇站住了,回头打量她半天:“我看你人不错,跟你交个底,我不喜欢幼女型的,咱俩就当一般朋友吧。以后别假装特严重似地找我,我最近挺忙的,你想填空就找别人吧。”
小柳在洗手间待了半天才出来,眼睛红红的:“我回去了。”
“啊行。”正中美刀下怀,他连站都没站起来。
“你就不会送送我吗?”
美刀这才不情不愿地摸兜找车钥匙。刚走到门口,小柳突然回身猛地抱住他,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他的脸:“只这样吗?”
美刀慌了:“什么呀?……咳,只要我没女朋友,你随时想混,没问题。”
小柳松开手,阴阴地问:“你心里还梦想着贺佳音有朝一日会是你女朋友是吗?你就不怕我到你的网页上去说吗?”
“你说呗,反正佳音也不上网。”
小柳一跺脚,发狠道:“你就不怕我今儿回去就告诉贺佳音吗?”
美刀又坐回沙发上了,他笑咪咪的看着小柳,慢条斯理地问:“你以为我不敢打女的是吗?我眼里可不分男的女的,只分好的坏的。我要认定你是一个心眼坏的人,还真不会客气。”
小柳最终是给吓哭了,她哆哆嗦嗦地问:“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呀?”
“你呢?你的话也不像好人说的呀?”
“你从来也没对一段关系认真过吗?”
“你还别这么问。早知道你这样来这套哭哭咧咧的,我就不让你来了。”他毫不退让地咕哝着:“我就听不得威胁。”
佳期正全神贯注地打字,守礼在她面前停下,说:“昨天吃得不错啊?”
佳期猛醒:“是您啊?昨天是您买的单?”
守礼呵呵一笑,推门进了总裁室,佳期拿出钱包起身追进去:“这太不合适了,我们家人过生日,怎么能让您掏钱呢?”
“哎呀小意思啦……不用还我钱,陪我吃顿饭好不好,不过分吧?”
佳期刚要拒绝,可守礼并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和拒绝的机会:“那就今天晚上吧,韩上楼,好吧?我再约上开发商那边李总。”
佳期揉着笑疼了的脸回到大厅,看见万征的车停在了门口,一脸稚气的廖宇严肃地从车上下来,两人握手道别。万征往公司里看了一眼,笑着说了句什么,就开走了。佳期犹豫了一下,抢在别的女同事前面给廖宇倒了杯茶,放在他桌上。
廖宇全都看见了,微笑着问:“讨好我?”
周围的男同事怪叫起哄,佳期又慌又不忿,二话不说,拿起茶倒在字纸篓里。
廖宇一点都不生气,问:“你知道为什么男的一见着你就烦吗?”
佳期陡然变色,女同事们开始酝酿笑容。
“他能看上你,还真算你运气好,好得让我对你刮目相看。用了多少阴谋诡计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多少回了?让一男的犹犹豫豫盘算着少活五十年?”
佳期急不择言:“有人好象说要追我。”
“哟,上心了吧?像你这样感情上的弱势群体,稍听见风吹草动,心里美着呢吧,觉得终于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吧。”
为了赶赴贺佳音主动提出的约会,美刀一脸得色地刮着胡子。他正想着该怎么把昨天不接电话的事搪塞过去,余光瞥到坐便器旁的书里夹着一个白色的纸条,他纳闷地拿过来看,然后迅速把纸条揉了,扔进纸篓。
可开冰箱的时候,又一张白色纸条放在听装啤酒上,他二话不说又给揉了。
他懂这套小把戏,不就是抒情吗?一个作家再不知道这些雕虫小技,拿什么哄读者玩呢。
可出门前点根烟的功夫,他看见烟灰缸下露出最后半截白色纸条。这回看完,他发了会儿呆,想了会儿小柳,突然觉得她也没那么难看。当然,跟贺佳音还是没法比的。他把纸条揉成一团,瞄准废纸篓,竟然没扔进去。
他犹豫了一下,拣起来,把纸条抹平了夹在钱包里。
佳音没想到小李美刀竟然这样坦白地交代了昨天和小柳在一起的事实,她气急败坏地问:“你刚在电话里还说你在家喝醉了?”
美刀诚恳地说:“我现在不想骗你。”
他不骗她,她倒接受不了:“你们俩才见过一面,就把她带家去了?”
美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地说:“咳,她非要去,我就带她认认门。”
“你还真好说话。然后呢?不会就是喝茶聊天吧?”
美刀的沉默跟他一贯的聒躁十分不符,佳音忍不住踢他:“你怎么不说话呀?”
美刀往旁边躲了躲:“说什么呀?”
佳音拿起面前的餐牌摔了过去:“你什么意思啊?那你现在来干吗呀?”
美刀用奇怪的逻辑替自己解释:“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她又确实挺喜欢我,我帮助帮助她……她对我真挺好的,特崇拜我,我就满足她一下呗,让她也能在有生之年走进偶像的家。”
佳音猛喝几口水,问:“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吗?”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佳音站起来:“那没事了,我走了。”
美刀拉住她:“你怎么回事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是不是喜欢我而不自知呀?”
佳音甩他的手,甩不掉,狂喊:“你有病吧?我吃醋?”
“贺佳音,你吃醋也不亏,我是真喜欢你。”
佳音冷笑:“一边儿喜欢着我,一边也不碍着你跟别人……那什么。”
美刀叹息:“哎呀,爱情和同情我分得清,我不是说了嘛我帮她忙呢,你急什么啊?”美刀站起来把她摁在椅子上,蹲在她面前认真地问:“咱俩谈恋爱了吗?”
“你倒想——”
“对呀,咱俩还没谈恋爱呢,我跟别人起起腻怎么了?”
“你你你不是追求我呢吗?你怎么追求啊?什么实际行动啊这是?”
美刀还委屈呢:“哎,哎,我倒想问问你,人家也追人,我也追人,我怎么就追得这么丢人啊?”
“你追我是丢人?”
“我是说,我追你追得还没实际行动哪?我都开着车拉你看奸夫去了还怎么着啊?你就差骑我脖子上拉屎了。你州官的火我都帮你放了,自己家没电点个灯不行啊?”
“你怎么点呢?你拿哪儿点呢?”佳音是真急了。
“贺佳音,咱俩没处在恋爱时态的时候,我是自由的。话说回来,咱俩就是处在恋爱时态上,也是各自自由的。”
佳音翻翻眼睛,她的小脑袋瓜听不懂这些:“那你恋什么爱呀你横竖都得自由?”
“恋爱是非理智的你懂吗?比如说咱俩恋爱的时候,咱俩自愿放弃自由,如果谁不爱谁了,就可以放弃放弃自由。”
“那你追求我而我没答应的时候你就不是爱我了吗?那你爱我的时候你不就应该放弃自由吗?”
“放不放弃自由没有一个特定的时段。”
“话都让你说了,得了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你谈恋爱也好,扶贫也好,随你的便,你点灯去吧你。”
佳音起身又要走,美刀冷冷地刺激她:“她长得虽然没你好看,可人感情比你炽热多了。”
佳音果然又不服了,停在原地。美刀悠悠地说:“今天我出门才发现,她还给我写了一首诗呢。”他从钱包拿出那三张白纸,得意地甩着:“看,‘这个世界真好,这个世界有你,真好。’人还说了,只要我跟她在一起一天,她就给我写一首诗。”
佳音顶恨这帮酸文假醋的人在自己的弱项上挥洒自如,骂道:“缺心眼对装腔作势,你们俩还真合适。”
美刀话锋一转:“可是她再耍什么花招,我喜欢的还是你。你想清楚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不要违心地把我往别人怀里推。”
他撒开她:“我发誓,我百分之百就把她当成一书迷,这事就到这儿了,如果你现在答应跟我好,我愿意放弃自由。我数到三,你可以走,但你得想清楚,马路上走的全是一肚子瞎话的,你是愿意跟一整天跟你虚头八脑的平头百姓混,还是跟一有缺点的诚实的名人混。”
刚才的谈话让他陡然有了自信,横了心赌一把,他闭上眼数:“一……二……三……”睁眼。
守礼把车窗摇下来,音乐声放得很大,摇头晃脑地跟着唱着。佳期笑眯眯地问:“彭总很开心啊?”
谁知守礼说:“是呀,你在我旁边嘛。”非常顺手的话,再顺手把右手搭在佳期大腿上。
佳期真恨自己嘴碎,她假装无意地把腿往右一摆,守礼没料到她有此一闪,外加手上发着力呢,一下搭空,右手直杵着地,很是狼狈,他愠怒地问:“佳期呀,可你为什么总躲着彭总哪?彭总有时候拍拍你啊,是因为喜欢你,你那么可爱——为什么要躲哪?”
“我没有啊。”佳期装无辜。
守礼摇摇头,遗憾地说:“这样子会让彭总很不开心啊——”
他的语调真的已经透出了不开心,佳期权衡了利弊,只好把腿又摆回来。守礼面色稍霁,把手又放在她腿上:“这样很好嘛。”
佳期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假装什么都感觉不到。
贺佳期还真是不负重望,把自己喝得傻笑不止。她觉得酒是个好东西,本来不知道怎么跟人接触的她,喝了酒以后,脸皮自然就厚了,话多了,人随和了,对守礼的骚扰也没那么敏感了,她几乎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这让守礼觉得很有面子:“……我就看她很能喝,就把她从企划部调过来了。她还很聪明啊,学东西很快,知错就改。”
他偷偷捏住佳期背后的BRA带,“啪”地弹了一下。佳期被这套夜总会习气给弹傻了,满脸通红地看着他。
钢琴师是台湾人,与守礼相熟:“彭哥唱什么?”
“LOVEMETENDER。”
守礼唱到中途,他把麦拿下来,深情款款地走到佳期身边,后来索性单腿跪在佳期面前。佳期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也要跪下来,抓耳挠腮。他唱完以后,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吻。佳期任怎么使劲也抽不出来,只好趁他回身放“麦克”的时候,玩命把手背在衣服上擦。
万征打电话来飞行检查时,佳期正在和李总道别,李总的话通过电话线传到了万征耳朵里:“佳期好玩,阿彭啊,下次还要带她来。”
李总使劲地跟佳期握完手,觉得不过瘾,又扔掉手直接熊抱,佳期只能任他抱着,还对电话说:“哎哎,好的。”
万征很不高兴:“几点了你还不过来?”
佳期也不知道在和谁说:“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
守礼问:“是不是喝得有点多啊佳期?我送你吧?”
“你喝酒了贺佳期?……你甭来了。”万征一听佳期喝酒就急。
佳期这回是在跟守礼说:“啊……不用,我还有点事。”
“你听见没有贺佳期?你不用来了。”
守礼有点失望:“去找男朋友啊?在哪边,我送你。”
佳期客气:“不用,您也喝酒了,我自己打车吧。喂?喂?你还在吗?”
守礼假装扶她,一把搂住:“不要跟我客气嘛,今天你让李总这么高兴,我要谢你呀。”
佳期已经醉到不知道掩上话筒,她谦虚道:“咳,我也不会别的,我都不知道您干吗要让我当助理。喂?喂?”
“小贺,今天是我生日。”
这熟悉的称谓让佳期清醒了。
她觉得大祸临头,又沮丧又害怕:“对不起,我忘了。”
“我知道你忘了……本来我也忘了。”
佳期埋怨:“那怎么又想起来了?”
万征有刹那的幽怨:“有个在国外的朋友发EMAIL祝我生日快乐……”话说到这儿,他转念一想,跟不着贺佳期含情脉脉,马上指责道:“你算什么女朋友啊贺佳期?”
佳期垂下了头,如同万征就在面前:“我错了。”
酒精令她的头脑很混乱,她只能对“生日”起直接反应,她突然大声对着电话唱起来:“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这下连已经坐进车里的守礼都惊着了,探出头来张大了嘴看着佳期。电话那头儿的万征气得骇笑。
佳期又唱了两句,停住了。“怎么不唱了?”守礼问。
因为万征已经挂了。
贺佳音没有走。美刀睁开眼,她还完好无损地在他面前站着。他笑了,站起来刚要过去,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佳音“蹭”地窜过来看,屏幕上显示是“柳”。
美刀挣扎着接了:“喂?……明天?”他看了佳音一眼,佳音正扭脸往外走。“明天没事啊?”他要追出去,但服务员拉他结帐。美刀用脖子夹着电话,
手在兜里一通狂掏:“谈谈谈谈什么啊?……你贴网上干吗呀?你你你什么意思呀?”
佳音一把抢过他的电话,严厉地问:“明天决赛,你忘了?”
美刀抢回电话,着急地问:“你干吗呀?……丫说丫要把这事贴我网站上去,太——缺了。”
佳音的脸扭曲了:“你到底跟她干什么了?”
“没没没没干什么呀?丫说要跟我谈明天。”
“明天是决赛。”
“我靠孰轻孰重啊?一破比赛参加它干吗呀?你跟我一块儿去。”
“你明天要是不让我拿奖,咱俩就一点戏都没的唱。”
美刀冲着她的背影喊:“哎别呀,你们家人怎么都这么急着出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