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国内足球联赛的裁判每场都收黑钱,一般比赛多少,重要比赛多少,主裁多少,边裁多少,明码实价,都有不成文的规矩。我觉得挺好,无规矩不成方圆,甭管什么规矩,只要有,起码是个约束。可中国股市比起足球联赛就差远了,一家企业获得上市资格需要打点多少,在经济上有什么问题又需要打点多少,没有人知道。既然没有统一的定价标准,裁判的哨子时松时紧就很正常了。前两天可能还是政策宽松,一片利好,在鸡犬升天的虚假繁荣里洗泡泡浴,过两天突然变成了加强管制,规范市场,纸上的财富转眼缩水。可即便这样,投身其中的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在这种毫无规律的变动中锻炼自己的神经。当然,如果不招惹我的话,他们还是挺值得佩服的。可既然干上了股票寻呼台,不被他们招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几天台里技术部门可能出了点问题,发射机频频犯病,股票机上的价位半小时多才更新一次,台里的服务电话基本就没有断过。咨询的,大骂的都有。我们销售部的人也被安排帮着前台接电话,我干了一上午,碰上几个特难缠的更年期女性股民,被折腾的不善。他姑父的,监管机关朝令夕改你们不急,基金黑幕你们不生气,黑庄你们无可奈何,合着把点怨气都撒我们这么一小小的寻呼台来了。我嗓子冒烟,心里在暗暗祈祷,使劲跌,让沪指跌到五六百点,套死你们丫的,到时候看你们还有心情关心狗屁行情?和我的气急败坏相反,周坚这孙子正春风得意。天气越来越暖和,玩泥的人也多了起来,丫的出尘陶艺馆生意兴隆。在电话里听见我嘶哑的嗓音,周坚表现地很关心。“高阳,你这明显是缺酒导致的咽喉炎,中午就别吃单位的饭了,过来咱哥俩切磋切磋。另外还有个喜讯向你汇报一下。”不知谁出的馊主意,小公共不让进三环了。在公共汽车站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上了一辆开往周坚陶吧所在学校的汽车。因为平常很少坐公共汽车,我的月票办的是纯地铁的。买票时我想,要是周坚这厮也在车上,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当年逃票的勇气?下了车,老远就看见学校门口的马路边上立着块牌子“校内200米,出尘陶艺,感受自然气息”字体张牙舞爪,一看就是周诗人的笔迹。城管那群兄弟怎么没给丫抄走?生意的确不错,都到了饭点,可还有不少孩子满脸泥点地流连在陶吧里。周坚解答了我对牌子的疑惑,近期这里修四环和建设大运村,四处都一片狼籍,城管对一块小小的牌子估计不会太在意。饭桌上丫告诉我他设计了月卡,季卡和年卡,拉住了部分常客,应该很快就能收回投资。我对他这种对功劳大包大揽的行为进行了毫不留情地批评。卡的事情,明明是老骆出的主意,然后乔懂事长面授给周CEO的,怎会成了他自己的创意?周坚嘿嘿一笑,“乔敏跟你说的吧。”我没搭理他,夹了块拍黄瓜送进嘴里。周坚的喜讯还是颇出乎我的意料,也让我很兴奋。这厮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竟然联系到去人民大学进行陶艺讲座!身份是民间陶艺专家。我揶揄丫应该再买个美国克莱登之流大学的比较文学学位。然后一边讲陶瓷史,一边讲陶瓷艺术对南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保准能把那些书呆子蒙的一楞一楞的。周坚不好意思地承认,他的确很有此意。只不过人大门口那些卖假学历的家伙不太爱卖外国文凭,他正琢磨是不是让我们那个在新西兰放牛的同学给弄张。但不能只搞比较文学,还要整个MBA,MPA之类的,因为现在的趋势是文化商人或者艺术政客最吃香。哈哈,真他妈可笑。读书时,我和周坚顶风冒雪去人大听讲座,虔诚地膜拜那些口若悬河的所谓学者,以为自己正在享受知识的圣宴。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才发现那些玩意对生活毫无意义,除了让我们感伤和迷失方向。如今,我们活得稍微明白了一点,耍点市侩的机灵,就登上了原来供奉的佛台。但我们还是我们,根本不曾有什么长进,如果一定要有个理由的话,无非是终于开始坚强的无耻。我想到了还在屡败屡战,向着这所学府研究生学位努力的鲁波。不禁有些怅然。这是教育的悲哀,还是成长带来的无奈?为了准备这次讲座,周坚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什么青鼬,徽瓷的背了一肚子。还特意做了一个“知识型板寸”(老骆公司楼下发廊老板语),戴上了平光黑框眼镜,上身西装,下身崽裤,脚下是双片鞋。周坚跟我解释这样穿着才能显示出艺术家那种深深矛盾的锐利(这种类似的话,在时尚类的垃圾杂志里很多,看上去挺酷,可其实全是废话)。我本来把老骆那破捷达刷的干干净净,周坚楞往车门子和机器盖子上涂泥巴,说否则就不协调。害得进人大校门的时候,门卫看我的样子象看个偷车贼,幸好是傍晚,警察倒没怎么关照我们。我跟丫讲,多亏申奥考察团明年才来,否则非把老骆这辆坐骑给扣了不可。周坚雄心勃勃“明年咱就换BMW,申成功便罢,不成功我捐给人民解放军炼钢造炸弹,解放台湾!”听讲的学生不少,陶艺这种找别扭的小资玩意在高校里很有市场。看着周坚在讲台上装腔作势,慷慨激昂,我老是想笑。为了不破坏气氛,干脆溜达出了阶梯教室。海报栏里的讲座信息远远少于我们读书那会,托福,GRE等外语辅导班的海报不减当年。增幅最猛的是各种考研辅导班的广告。某科的某个著名教授,参加过试题编写什么的,到处都是。看来教育产业化还有待时日,而考试产业化早已是风起云涌了。宿舍楼边上有两个男孩在卖旧书,生意清淡。我想起每到某科考研大纲出来时,人大正门边上如潮的人流。他姑父的,书中自有什么没错,但也得分什么书。我花五块钱买了本《浮生六记》,心说两瓶啤酒又没了。还好,那个姓沈的怀念亡妻的家伙总是不会让我失望,在某间教室的后排,这个故事再次让我眼角润湿,我突然想起来,李静应该路考完了,我得打个电话关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