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在很多场合,被很多家伙以不同的方式告知:我们之所以不够快乐,是因为欲望太多。我也曾一度被这些谎言蒙蔽,信以为真。可是生活却哭丧着脸告诉我,真正让我们不快乐的原因,恰恰是在有能力获得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们索取的太少,换句话说,我们痛苦的根源来自对自己不够贪婪的认知和惋惜。有了李方老师如数学公式般精确地安排,再加上老骆天生的骗子气质,我们对第二个乡镇的考察完成的也很圆满。更让我高兴的是,在这里呆的第一天,我就给小雪打通了电话。本指望她给我来点“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叹,她却乐滋滋地告诉我,她申请到了去西单音乐厅领位的资格。害的我在电话里虚情假意地祝贺了半天。说实话,对这种浪费时间,又没有报酬的充高雅的活,我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但我们小雪既然热中,我自然也要无条件地喜欢了。老骆说这是没有原则,我说这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在回北京的路上,我又一次大开了眼界。在铁路两边,有很多带着大长竹竿或者耙子的农民。他们身后的筐或者别的容器里,装满了煤块或者焦碳。经常跑这段路的旅客说,从开往省外的运煤车上扒煤,是铁路沿线很多农民的主要副业。看来晋煤外运难还真不是盖的,气运有罚单侯着,走铁路有耙子等着,这些所谓的黑金子出个门是挺不容易。由于身上带着很多现金,哥俩在火车上睡的都不塌实。出了北京站,我感觉脚底下有些飘。招揽人住旅馆的和拉人上车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了太原火车站那股憨厚的鼻音,清脆的竟然有些尖利。这个城市还是那样焦躁不安,涌动着欲望和欺骗。在努力了半天,实在打不着面的之后,我和老骆不情愿地上了辆一块六的夏利。看我们哥俩的造型和带着的家伙,那司机还以为是某个外地电视台的领导带着摄像来北京取景呢。张口就说“劲松呢,我也不多要,您给五张得了。”要不是急着把钱送公司,我和老骆真要把丫坑哪练练他。在我声明让其打表之后,这孙子还不死心,又问我们怎么走。老骆用刚学的,不太标准的山西话说“大哥,鹅只有20块钱,你看怎么走?”这招奏了效,丫琢磨出味道来了,终于噤声,估计在肚子里和我们的大爷约会去了。李方有课,没能在公司等我们,一位师兄负责给我们接风。近期油水太多,没什么吃的欲望,师兄建议去吃碗拉面,老骆脸都绿了,坚持要吃盒饭。对一个南方长大的家伙来说,山西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日三餐的面把老骆苦的够戗。要不是菜好酒香,估计丫早扛不住了。等盒饭的时间,师兄看了看我们拎回来的两箱醋,用充满怜惜的眼光看向我“他们就给的这个?没给来点真枪实弹?”说着,做出了点钱的手势。我拍了拍桌子上的密码箱“这不都这里么?”师兄又望向老骆“我说的是没单独给你们点什么?”老骆一脸茫然,师兄微微叹了口气。“你们还是嫩,李总给咱们的提成不高,主要就指着跟他们要,你们应该摆出招商能否成功,你们作用很关键的样子。那样,对方才会舍得在你们身上下工夫。就算不给真金白银,至少也会给点分量重的礼物啊。”听了他语重心长地教导,老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和我一块抓起了后脑勺。把钱交到财务,机器给了内勤,吃了份盒饭,我们俩挤上了52路公交车。我跟老骆打趣说这阵老坐专车,挤公共汽车还真不习惯。老骆微微一笑,毕业了,咱买辆车不就得了。他说的那么自然,我根本来不及怀疑。到学校时刚三点多,小雪他们一定还在上课。老骆让我去找周坚,晚上一块喝点,他先回去把衣服换了。分手前,他神秘地递给我一信封“跟谁也别说,要不,李方下回就好让咱们跑难的地方了。”我看了看信封里为数不少的钱,想了半天,终于明白老骆和夏书记们单独谈话的内容了。这老小子!刚才还在那位自以为是的师兄跟前装糊涂呢,他可真沉的住气!我后来想,老骆或许是太聪明了,所以遭了老天的妒忌和暗害。可世界上有那么多比他坏很多的王八蛋,为什么就不遭报应呢?仅仅一个礼拜没见,周坚竟显得有些憔悴,胡子长了不少。更让人吃惊的是,陪他下棋的竟是鲁波鲁学子!这俩家伙经过那场“居”,“斋”之争的战役,竟然碰撞出革命友谊的火花来了。看着我手里的一箱醋和几瓶在火车上买的杏花村,周诗人的创作欲望又上来了“朋友啊/你从远方归来/带着杏花的香气/和/酸涩的回忆/你是否还会记起/那为你指路的牧童/和/那雨中的牧笛”明显输了棋的鲁波很不耐烦“你丫还下不下了?犯什么酸呢?”周坚不知廉耻的一乐“我这不看见高阳拎的醋么?”我观察了一下周坚床下的半盆袜子和黑了吧唧的衣领,就知道丫跟刘小姐彻底没戏了,而且,备用军也没征召上来。看来今天晚上的酒桌上,又得听他向整个妇女世界宣战的豪言壮语了。不成,我要先找小雪,省得当着他面亲热刺激这厮。跟哥俩定好了喝酒的时间地点之后,我就直奔教学楼。我趴小雪她们教师后头的玻璃看了一眼,一老家伙正在黑板上写着市盈率的计算公式。我们小雪瞪着眼睛,看的聚精会神,根本没有欣赏窗外美景的意思,看来只好采取声音传情的方式了。“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虽然我唱的很投入,但还是被听了歌声从后门出来的小雪损了几句。“人都说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可您这肉怎么听都有屠宰场的味道。”我没等她再往下说,拉起她的小手,直奔教学楼外边的冬青林子。等我们红着脸坐到林边的小石桌的时候,小雪发现了我腋下夹着的纸盒。那是我在山西的县城找人给她做的小靴子。“你跳木兰从军的那双旧了,这是手工做的,穿着不但精神,保证还舒服。”小雪把短发往后拢了拢“珍妮送给阿甘一双跑鞋,阿甘为她奔跑了一生,你送我双靴子,是不是想让我为你跳一辈子舞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下课了,从教学楼涌出的人群和喧哗,打断了我本来要做的承诺。我曾经对她承诺过什么吗?现在我还真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