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很多事情都需要天分,这点我深有体会。我一哥们擅长考试,到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各种通过考试得来的证书一大摞。什么律师证,注会证,还有什么保险精算师之类的。而我们的考研专业户鲁波同学到现在还停留在“考”的阶段,真比范进还可怜。我一直努力研究厚黑学,心理学什么的,可在处理各种现实问题上,比仿佛无师自通的老骆却相差很远。就拿考察这件事情来说,他比我接触还晚,但好象已经干了半辈子,驾轻就熟。下午考察的所谓厂址现在还是农田。我们需要确认的是这块黑忽忽的小麦田与河流,主要道路,供电站的距离是否如我们的要求。这片地就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因为如果引资成功,投资方势必会租用或买断它的使用权。对一个不太富裕的乡镇来讲,除掉给农民的一点补偿,剩下的数目绝对很有诱惑力。由于这个原因,下午我们又坐上了那辆借来的雪佛兰,因为年轻的夏书记亲自陪我们考察了。车里很暖和,夏书记的笑声很爽朗,骆经理手里的笔很忙,不停在笔记本上划拉几下,我可能是中午吃的偏多,竟有些昏昏欲睡。老骆适度地表达了对道路状况的不满,很自然又被夏书记充满自信地许诺给俘虏了。我想起了老骆比较有名的先祖骆宾王,他有篇很有气势的文章《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里头有这么两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至少这个小镇是这位少年得志,年轻气盛的书记的天下。看看本来话挺密的赵主任那噤若寒蝉的样子就知道了。据说夏书记后台挺硬,下来锻炼一两年,县里有个县长或副书记的位子早给他准备好了。晚饭在县城一个规模很大的海鲜酒楼吃的,赵主任说这是该县最牛的饭店。喝的照旧是汾酒,吃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酒到半酣,夏书记邀请我们吃完后去县城工会舞厅跳舞,老骆欣然允诺。并宣称结识了夏书记这么一个朋友很高兴,要陪他多喝点。但工作不能耽误,让书记找人在明天把水质化验报告给整出来,并付在夏书记耳边说了几个关键数字。旁边的秘书立马在书记的重复下记录下来。这就是老骆,对付严谨呆板的赵主任和骄横洒脱的夏书记,他就象变作了两个人。我喝的也不少。后来我们摇晃着进了舞厅,我在推辞了几分钟后就和一个姑娘步入了舞池,她的腰很软很温暖,让我摸了一天冰冷坚硬摄象机的手有了异样的感觉。只不过那姑娘浓重的鼻音彻底毁了我通过手感培养的好心情,她说话的声音让我很着急,就象感冒鼻塞一样,弄的我兴趣全无。更要命的是,这姑娘还特爱说话,最终我只能借口累了退出场去。我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老骆和夏书记早已不在舞池里面了,两人坐在昏暗的灯下高兴地聊着什么,被舞厅的音乐淹没了,我根本听不清。赵主任抱着一姑娘正跳的起劲,或许,这玩意就应该是他们这个年龄的游戏。我喝了口服务生送上来的饮料,望向窗外。夜已经很深,但还有零星的自行车或摩托车在舞厅外经过,他们的主人大多穿的很厚,竖起高高的领子,在这寒冷的夜里,他们在奔忙什么?等我毕业以后,会不会象他们一样,为了生计加班到这么晚,在北京城迷离的霓虹灯中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回家。等我的会是小雪么?我舍得把她一人扔在家里么?好象有风从哪个方向吹来,我打了个冷战。出来两天了,不知道小雪现在在干什么?我明天该给她打个电话,顺便让她问问我们毕业分配和留京指标的事情(她比我小一届,还没到这个关口)。唉,也是。大家都忙着为分配和留京东奔西走,我和老骆却在这个遥远的地方花天酒地,我有些痛恨自己。或许,这次出来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们在舞厅流连的很晚。主要是老骆和夏书记谈兴太浓。回招待所后老骆看我情绪不是很高,就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想小雪了。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是完全因为想她,我主要是害怕,我害怕什么呢?老骆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早点睡吧,明天给小雪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顺便汇报一下要给她带份礼物回去,估计她一高兴,你丫也就没事了。”“老骆,要是毕业了你留不了京,你回不回去?”老骆摁灭了手里的烟头“当然不了。你回去?小心你媳妇被人拐走”他一脸坏笑。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那一夜,我一直念叨着舒婷的诗句,象是给自己打气,然后沉沉睡去。
“让我做个安详的梦吧/不要惊动我/别理睬那盘旋不去的鸦群/只要你眼中没有一丝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