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过是场骗局,当哭喊着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们就知道被骗了。剩下的时光,就是在努力欺骗自己活下去的同时,骗骗别人,争取让自己活的舒适或者开心一点。可惜,等我弄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连欺骗自己的能力都所剩无几了。因为昨晚喝的不多,睡的也早,老骆和我精神都还不错。吉普车在稍微有些颠簸的路上行驶,很有节奏感。远处有很多冒着烟或着着火的地方,让我大感好奇。赵主任打着呵欠告诉我那是一些小煤矿的煤在自燃,还有部分景观属于炼焦厂。昨晚我们回招待所以后,他们保证还有别的节目,看赵主任委顿的神情就知道了。路边的麦田不是歌里唱的“绿油油”的,竟是灰黑色的!下车后仔细看才知道它们是被炼焦厂排放的烟尘所覆盖,估计就算不下雪,小麦们也有所谓的保暖衣了。老骆皱起了眉头,赵主任尴尬地说,这些小煤矿和炼焦厂大多都在强制关闭之列,只是执行的力度不太够,合作意向一达成,一定下力气整治。“可这种环境生长的小麦,谁敢吃啊?就这一条,估计合作也没戏”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赵主任笑了笑“咱们还是有环境好的地方嘛,再说了,正因为落后,才更需要引进外资,加快进步。您说呢,骆经理。”老骆没做声,来回踱了几步,把脸扭向我“要不找块颜色好的麦田先拍下来,回去再把它的面积做大一点?”赵主任紧张地看向我。他不知道我们临行前,李方有严格的纪律规定,谁当经理,谁就有决定权,老骆的问话,实际就是命令。我装做不情愿地答应了。在去镇供电站的路上,老骆假模假势地做我的思想工作。“小高啊,咱们这不算弄虚作假,无非是包装一下,把最美好的一面亮给对方看。赵主任说的好,只要合作成功,落后面貌一定会改观,咱们的工作也就有了回报。”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架势,我真想乐,可还是绷住了。昨天晚上的卧谈会,我们已经基本把李老师的意图给领会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考察费和制作费带回去。那就一定要按对方的意图把摄像完成。老骆做了更为大胆的估计:我们的利润就来自这块。至于出让土地的中介费,太过虚无缥缈,精明的李方不会把宝压在那上边。事实证明,老骆的估计是正确的,只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们拍摄回去的录象带,大多都被束之高阁。为了在法律上没有漏洞,李老师也往美国寄带子,但寄过去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当然,这都是我后来才了解到的,斯时,老骆已经通过另外的渠道掘到了第一桶金,做起真正的小老板了。该镇的电力建设还不错,即便按照李方制定的严苛的《考察标准》来考核,也可勉强过关。大家都很高兴,我拍的不亦乐乎。还给供电站的站长来了个在变压器边上的特写,弄的那个中年人很高兴,非要请赵主任和我们一块吃中午饭。被我们严词拒绝了。老骆一再声明年关将近,我们的考察任务很紧张,必须要抓紧时间。于是我们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镇上最漂亮的建筑——镇办小学前。有个现象特别有趣,在我不算很长的考察生涯里,大多数相对贫困的乡镇都有一两所特别漂亮(有的甚至可以用豪华形容)的中小学校舍,虽然孩子们怯怯的神情和有些破旧的衣服和这种豪华格格不入。另外,有很多校舍的利用率之低也很可观。在中午放学后孩子们的喧闹中,我们也结束了上午的考察和摄像工作。因为上午在麦田问题上的让步,使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午间的工作餐吃的很融洽,在镇政府招待所的包间里,赵主任显得很殷勤,非要和我们哥俩来两盅。我们当然是以不能耽误下午工作为借口,坚辞不就。最后大伙以茶代酒,互相道了辛苦。赵主任很关心了我们俩的个人情况,诸如家庭成员啦,婚姻状况啦。当然偶尔也会刺探几句关于我们公司或者美国总部的情况。因为来此之前的强化记忆,对于基本情况,我们当然倒背如流。对于以前咨询的成功率,或者现在大约都在哪几个省开发这类敏感问题。老骆就以年轻,资历浅,对这些商业机密知之甚少为由搪塞过去。既给了对方面子,又显得我们是一家有原则的咨询公司。果然,赵主任开始夸奖老骆年轻有为,该坚持原则的地方坚持,该通融共进的地方就通融。并宣称等他小儿子大学毕业后一定要留在大城市,还要进外国公司,那里锻炼人。洋溢着醋香的猫耳朵很能解决问题,我很快就吃饱了。看我放下了筷子,赵主任一个劲地说中午没吃好,晚上一定补回来,两位这么辛苦,晚上好好喝,解解乏。老骆从他的小黑包里拿出了记事本,“赵主任,饭吃完了。咱们安排一下下午的行程。上午咱们考察拍摄了原料供应,电力供给和基础教育设施。下午我们要看看核心了,就是未来的场址。这个比较费时间,咱们抓点紧,看看一下午能不能搞掂。”还在滔滔不绝的赵主任显然被老骆如此狂热的工作态度给镇住了,有些措手不及。“两位中午不休息一下了?”老骆诚恳地解释,一是赵主任作为办公室主任,工作一定很忙,我们不能老占用着他。二是我们本身工作压力也很大,必须分秒必争,尽快把资料发给美国方面,争取早日把资金吸纳过来。赵主任出去了一会,估计是给夏书记汇报上午的工作情况。老骆把本子放回包里,从桌上专门给他准备备的红塔山烟盒里抽出一根来,点燃后冲我会心一笑。象一只笼罩在烟雾里的小胖狐狸,那么狡黠,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