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如果有机会给自己写本自传的话,我想,头一句肯定是这样的:当初,我也曾是一文学青年。当然了,这个称谓现在更多的功用是嘲笑别人或自嘲。可那会,她在我们心里还是很神圣的。
负责任的讲,大学时代能让我不逃课的理由很少。但我喜欢在老师枯燥的照本宣科中埋头写诗无疑是很重要的一个。这种行为到后来养成了一个习惯,旁边没人说话的时候,我竟然憋不出一行四六不着的所谓诗句。和我一样单恋谬斯的还有我的室友周坚,但他明显比我狂热。住过集体宿舍的人都知道,晚上熄灯后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异性,就像在网络上“SEX”永远排在搜索的首位一样。可我们未来的诗人周坚同学则不同,他可能正旁若无人地背诵“低低的乌云用潮湿的手掌?揉着你的头发/揉进花的芳香和我滚烫的呼吸”或是打着电筒即兴创作“你是月亮上的嫦娥/我要做那偷吃月亮的天狗”。最令大家愤慨的是,有时候我们正说到哪个女同学身上引人遐思的部位,这厮猛然来上一句有如狼嚎的诗朗诵,对大家的前列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大家当时的偶像无外乎舒婷,北岛,戴望舒,汪静之等人。所谓的创作也不过是把人家的句子生吞活剥而已,正如从来不要求我给她写情诗的郭晓雪所评价的“要么是盗墓扒来的首饰,要么是抢劫脱来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我总以为小雪做文学评论比做证券分析更合理,或许,我一直也没能读透她?但她中肯的评价还是让我在大学毕业时将十几个写满了诗行的笔记本付之一炬,正好应了顾城那句诗“那么/让火焰读完她吧。”哈哈。不过,文学的阵营里永远都有派别。比如,周坚算是新诗的代表。而隔壁宿舍的鲁波则是古文爱好者。偶尔会有一些争执再所难免,老人们不是说了,文人相轻么,虽然这个名头不过是咱们自封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历史事件是“居,斋之争”。我个人以为,这一事件完全可以和周诗人流传至今的“百合花”事件齐肩媲美。经过大致如下:鲁学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学子么,总有些恃才傲物,所以群众关系比较一般。在班委会的换届选举中竟被大伙以不记名投票的形式罢免了副班长这一职位(天地良心,我的确忘了自己当年投的什么票了)。而取代他的,竟是一直徘徊在及格边缘,连一篇古文都背不全的周坚!怀才不遇,天妒红颜的悲愤自然在学子的胸中燃烧。当我们和周班长在外面的小饭馆里对付二锅头时,鲁波同学奋笔疾书,写了龙飞凤舞的“卧龙居”三个大字贴于宿舍门上,自比孔明,控诉没有伯乐的悲惨世界。喝的晕晕忽忽的我们回来时看到力透纸背的大字,很是激动。借着酒力,周坚用美术体也写了三个大字,贴于门上“降龙斋”。之后支起桌子开始打升级。不料正在酣战之时,鲁波精赤上身而入,由于用力握着手中的拖把,使胸前两肋的搓衣板更显狰狞。“周坚,你成心找茬是不是?。”周坚因为正抓牌呢,所以把一瓶刚喝了几口的啤酒夹在两腿之间,在惊谔和可笑的作用下,两腿一松,啤酒瓶轰然坠地,金黄的液体喷涌而出。“您这是干吗呢?吓的我都尿了裤子。”屋子里一阵轰笑。鲁波也差点没绷住,可学子毕竟是学子“你少来这套,我告诉你,不把门上的字条撕了,咱们没完!”诗人除了开玩笑,当然也是很有血性的。“怎么着,想打架,我奉陪。”周坚眯起了小眼睛,拣起地上没碎的啤酒瓶,潇洒地冲桌子上一磕,光洁的瓶底变做了参差的狼牙。至于这一动作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后来成为周坚诗作第一阅读者的刘婷婷显然最有发言权。“当时,我刚从一男老乡的宿舍出来。就看见他(周坚)特牛的磕那啤酒瓶,我就想,要是有这么个英武(注意,周坚虽然五大三粗,可跟这俩字好象还有差距。可见,情人眼里出西施是多么正确)的男朋友就好了。”女追男,隔层纸。学子和诗人的战争在大伙的劝解下议和了,没能发展成流血事件,结果是两个宿舍的206和208的门牌都得以重见天日。周坚还顺带着从第三国拯救了一难民(或者叫收容了一战俘)——刘婷婷。这一事件的另一后果就是周坚用了三个晚自习背熟了那篇嘲讽假隐士的《北山移文》,“虽假容于江皋,乃缨情于好爵”成为丫对很多人的评价。至于鲁学子呢,也在写给老家女朋友的情书里加进了诸如“思念是不做声的蚊子/偷偷地咬了一口/陡然痛了一下/以后便是一阵奇痒”之类的句子。铁的事实教育我们,学术争论很有必要,可以让我们取长补短,互相促进。至于方法么,因人而异。有撰文扒人祖坟,逼人忏悔的,有甘做人渣也要死缠烂打的。当然,还是我哥们这种拿拖把跟酒瓶对话更斯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