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情好的话,在地铁里还是能找到不少乐趣的。比如一对年轻人肆无忌惮的在长椅上演出三级片的序幕,比如早起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不厌其烦的抽查着英语单词。最可爱的是那些卖报纸的,他们矫捷的从一个车厢钻到另一个车厢,嘴里高喊着“看某某时报,中国大陆准备武力解放台湾(这可能是全中国最不要脸的一份报纸,若干年前,他们就用台湾问题做卖点,喊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见军队有什么动静,他们却仍在恬不知耻的叫嚣)。”还有各种娱乐类的爆炸新闻,都会从报贩子口里知道个大概。我的经验是根本不用买报纸,如果能坐5站以上,各份报纸的精华你已能尽收耳底。可惜我今天既缺少睡眠还输了钱,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一个热水澡和一个枕头。没有任何挖掘快乐的欲望。旁边一个小姑娘天真地问她妈妈,地铁困了去哪睡觉。我差点接上茬,当然是澡堂子了。我考虑去澡堂子睡觉是有原因的,主要是顾忌屋子里精力充沛的周坚。这厮如果在家,我那甜美的睡眠可能真要成了黄梁一梦了。出了八宝山地铁不远,就有一家洗浴中心。到前台领了钥匙牌,进了男部。清晨的洗浴中心,早已没有了昨夜的笑语喧哗和水汽氤氲,连伙计们都无精打采。我把手机电池给卸了(这样别人打电话时就是不在服务区,而不是关机,将来解释起来,省却很多口舌。总是招人骂的中国电信在这点上还是挺善解人意的)连同衣服锁进了小柜子。胡乱冲了冲,便进桑拿室蒸。可能是近期生活太不规律,身体真的很差,一会就盯不住了,赶紧找地睡觉。运气不错,休息大厅里没几个人。最可贵的是,我没有听见呼噜声!在拒绝了伙计们提供的饮料后,很快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如果不是外面的姑娘们进来呼朋引伴的话,我很容易将睡眠进行到底的。洗浴中心做服务的姑娘有的睡在女部休息厅里,有的为了拉生意,干脆就在男部的休息厅里凑合。现在估计到了她们的就餐时间。姑娘们一般都是结伴而出,所以先起的过来招呼这边的姐妹了。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不到三点,是该起了。夹在这群唧唧喳喳的佳丽中走出洗浴中心,我心里一阵嘀咕,人家熬夜,晚睡晚起,是为了工作。我他妈熬夜算怎么回事?同这些勤劳的姑娘一比,我越发觉出自己的卑琐,怯懦,回避现实的龌龊。我喜欢这些姑娘,真的。她们用自己的青春填补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城市那无所不在的空虚,却被那些利用过他们的伪君子所不齿,她们忍辱负重,不为所动。她们中的大多很勤俭,她们用廉价的香水,穿抵挡的衣服,把用青春换回的钞票寄回老家。她们比那些矫情的自诩小资的都市女人高尚多了。她们寂寞地守望在城市的角落,用自己不被世俗承认的努力去改变自己,家庭和弟妹们的命运。那些实实在在的钞票,挽救了多少家庭,让多少孩子重新捧起了书本?在她们寂寞的青春面前,各种欺世盗名的所谓工程,简直就是垃圾。今天BP机也很肃静。除了单位内勤传领导的话,要求早点回公司交货款的消息外,就再也没别的了。单位现在是不能去了,太晚。还是去给咱李静师姐弄本说明书吧。刚开电话,周坚就打过来了,气急败坏的数落我夜不归宿竟不跟他打招呼。并替老骆转告我一朋友五一结婚,我问是谁,这厮不怀好意的嘿嘿冷笑“谁会宁肯通过别人转告也不给你打电话,甚至不呼你?”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我同样冷笑着挂了电话。不知城乡的快餐卤煮真得很难吃还是心情不好,总之扒拉了两口我就放弃了全歼的打算。到一分销商那要了本2000的说明书,我便给李静打电话。问清了她音像店的地址,我匆匆赶去。
雄伟的四环桥已经初具规模,工人们在飞扬的尘土里奔忙。我坐的这辆小公共玻璃关不严,让我真切的体验了一把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运动。李静的店很不幸的坐落在即将修好的桥边,即便不拆迁,估计将来的生意也好不到哪去。我胡噜着头上的土,推开了音像店的门。店里很冷清,没有顾客,李静在角落里慵懒的斜坐着,手里攥着遥控器。挂在墙上的电视里传出那首已经放烂了的我心依旧,男女主人公正比翼齐飞呢。“很清闲呐,李姐。”“是啊,让这破四环折腾的,本来生意挺好的。”“您这就不对了,领导们不是说了,要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么?”说的李静扑哧一笑。“也是,要不哪有时间去学车,哪有机会认识你这么好的师弟呢?另外,帮我寻一新地吧,你老在外头跑。”我问店里怎么就她自己,没有伙计。她说生意不好,把原来帮忙的小姑娘给辞了,出门的时候就关门,反正也没多少人光顾。“你有事时不能让你老公帮忙啊?”接过她递来的水,我问了一句。“他?一辆出租车就把他捆死了,连照个面都难,还帮我看店?”李静笑着说。我刚想夸夸他老公勤劳什么的,电话响了。是鲁波。丫神秘兮稀的告诉我郭小雪要结婚了。还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劝我节哀顺变!要不是当着李静的面,我非破口大骂这厮不可。“我告诉你两点,第一,这个消息我已经知道了,第二,她结婚关我什么事?”没想到这孙子还是不依不饶“那你去参加婚礼么?”我没理他,把电话给挂了。把电话揣回兜里,我冲李静挤了个笑脸,算是对刚才过高的音量道歉。李静好象根本没听过我接这个电话,只是笑吟吟的对我说“快喝水吧,呆会都被你攥热了。”我把纸杯子里的水喝完,借口挑两张盘,踱到货柜的另一侧,以躲开她的目光。我宁肯面对鸡婆似的询问,也不愿面对了然于胸的宽容。这时,该死的电话又响了。“你丫上午去哪柳蜜了,怎么不开电话?”老骆慢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还好,不是通知婚礼的,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澡堂子睡觉了,怎么着,不会是讨债吧?”欠老骆多少钱我已经忘了,可为了显得自己仗义,我经常主动跟他提这个事实。“你丫没搞什么活动吧,听说过几天又要严打,还是小心点好”。老骆又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我,如果我不及时拦住,下头就会从诸如经济,健康等各种方面给我陈述找一个固定性伙伴的必要意义了。“我在丰台呢,你要是没事,过来接我一趟,晚上找地喝点”老骆连声说好“我早跟小敏请好了假,现在跟鲁波一起呢,你在丰台哪?”完了,还是入了这拨孙子的套了。估计他们丫还会拽上周坚,又一次拿我那所谓的失败初恋下酒了。“准备去哪喝呀,能带上我么?”李静打趣地问。这点社交常识我还是有的,无非互相敷衍而已。问的不会真想去,请的也不会真想请。“能有师姐这样的美人一块喝酒,那是我们这拨孙子的福气,就是怕酒后失德,唐突佳人。”虽然酒局的引子不太好,可终归有了酒局。我的心情好了不少,顺便恢复了犯贫的本性。“高阳,师傅一直说你特贫,上次吃饭还真没感觉出来,你拘束的象个正人君子,今天可是露了点原形。别打岔,你今天带不带我?”她半真半假地盯着我,让我还真有点迷糊。带她?决不可能。那跟今晚怀旧的喝酒主题严重不符,可是她难道当了真?看我犯愣,李静又笑了。“高阳,咱们俩斗心眼挺有意思的,今天我就不搅你们的局了。不过改天我约上师傅,咱们一块吃顿饭好不好?”我当然一叠声的说好了。“到时候叫上大哥,让他歇一天,别老这么奔命,把这么好的媳妇冷落在家了。”“他这人不喝酒,顶没劲的,也好,他还说过要当面谢谢你给他买的电话呢。”我看见李静的睫毛很快的闪了几下,手扭在一起,声调明显没有刚才自然。我胡乱挑了些诸如《印地安那。琼斯圣杯》之类的老传奇动作片,塞进了李静给找的纸口袋里。并请她记好数目,还的时候点清。除了少数几个我特别喜欢的演员,我很少追什么新片子。
老骆那辆破捷达怪异的刹车声我最熟系不过。鲁波和周坚早已端坐在后坐上,在我和李静挥手作别的瞬间,老骆已经给足了油。我们在四环建设的飞扬尘土中杀出一条路来,向农业部后边的麦子店进发。